建康风雨(序章1)----司马睿与两晋兴衰
曹魏咸宁二年,权臣司马懿的家中迎来了一位新成员,他的降生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长辈们正在全力同曹爽抗衡,企图夺取曹魏江山,没有人知道默默无名的司马睿将在日后挽救司马家族未来的王朝。
大家好我是小A子,今天我们将通过东晋开国皇帝司马睿的一生,认识晋王朝兴衰大势下一位王族成员的隐忍和崛起,并了解司马睿如何让晋王朝的国祚再度延续。

司马睿的祖父司马伷曾经在西晋王朝讨灭东吴的战争中立下大功,被封为琅琊王。到太熙元年(290年),年仅十五岁的司马睿接过了琅琊王的大位,此时他虽然享受着荣华富贵,手中也因为晋王朝对藩王的优待而把持了些许权力,但他和皇位没有一点关系,哪怕和他同年继位的晋惠帝司马衷是位字面意思的制仗。在愚昧皇帝和残暴皇后贾南风荒诞的统治下,司马家族各地的藩王开始蠢蠢欲动,觊觎着吃着肉糊糊的皇帝身下的宝座。
当司马睿的表叔,表兄们大肆招兵秣马,纷纷起兵争权夺利时,司马睿却总是低调对付时局,晋书记载“帝每恭俭退让,以免于祸”,坐拥琅琊宝地的司马睿就这样斡旋于各方势力之中,人们也就这样在自相残杀时暂时忘了这位琅琊王。
但有一人除外,他叫嵇绍,父亲是被权臣司马昭杀害的名士嵇康,一日二人相见,在人们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司马睿唯独引起了嵇绍的注意,后来他告诉外人,“琅邪王毛骨非常,殆非人臣之相也。”不得不说,嵇绍看人很准。还不得不说,嵇绍为人很义。日后八王之乱,嵇绍为保护晋惠帝而死,他的鲜血也永远留在了惠帝的衣服上。
司马睿早些年还认识了王导,两人犹如平民之交“眷同布衣”,也正是王导的劝告,使得司马睿在动乱时刻及时离开洛阳回到封地。司马睿已经隐忍很久了,他终于决定在乱世之中和他的宗室们一决雌雄。

西晋永兴元年,诸王残酷争权的八王之乱进入高潮,此前慧眼控制了晋惠帝的司马越和成都王司马颖之间的战争正处在白热化状态。司马睿加入了东海王的阵营,奉命向成都王集团的腹地邺城(就是我之前提到的邺城)进军。日后登上皇帝宝座的司马睿应该是首战告捷,名利双收的,但历史从来没有这么简单。事实是,司马睿军队大败,连同晋惠帝被俘,他的叔父司马繇也被成都王杀害,他惊恐万分,像在战乱之中流亡的百姓一样得来了逃亡的结局,他成功出逃,再次前往洛阳,只是上次是作为风光的琅琊王,这次是作为败北的俘虏。他又险些在洛阳遭遇不测,匆匆接走家人回到封地。
出乎意料的是,仅仅过了一年,司马睿的命运就迎来了转机。东海王司马越对司马睿拉拢重视,自己北上征战,把后方完全交给了司马睿来管理。原先在司马越麾下的王导,这时也再次投向司马睿。二人都明白,他们要在逐鹿中原和移师东南之间做出唯一的选择。
永嘉元年(307年),在这个历史难以忘却的年号的九月里,司马睿听从王导建议,正在紧锣密鼓的进行转移,他们的根据地将从东海王司马越的腹地下邳(今徐州一带)迁往建邺(今南京),这场转将让王导代表的琅琊王氏走向权力的巅峰,还将奠定东晋乃至南朝两百多年的都城,更将助司马睿扎下他的根基,一个日后在江南重建王朝的根基。

抵达建康不久,司马睿在征讨周馥的战斗中迎来了自己的首胜,而这场不起眼的战斗也反映出司马睿力量的壮大,此时他在江东拥兵坐镇,已然成为了不可忽视了力量。永嘉五年(311年),司马睿的老东家司马越忧愤而死,晋怀帝司马炽被匈奴人刘聪俘获,司马睿正是依靠江东的势力,被晋朝众臣推举为盟主。
这是司马睿第一次接近天子之位。但他再度选择了隐忍,晋愍帝司马邺已经在长安被拥立继位,北方胡人正在大肆扩张势力,司马睿则在此时全力平定江东,稳定核心。
建兴元年,司马睿收到了身处绝境的皇帝司马邺最后的诏书,托付他如果来日北方崩溃,一定要为晋朝雪耻。不久长安既告失陷,司马睿一面征召天下士兵欲图征讨胡人,一面为崩溃的西晋王朝举丧三日。司马睿一定希望收复中原(但执行起来是另一回事),但他初入建康,还要处理好南渡世族和江东世族纷繁复杂的关系,是在力不从心。于是他选择了一向有着北伐大志的祖逖,实行光复事业。

祖逖以闻鸡起舞的典故为后人所记,八王之乱中,祖逖历经辗转最终也加入到司马越麾下,后加入司马睿集团,希望在这位江东之主名下一展宏图。祖逖希望司马睿可以全力帮助他的北伐事业,但残酷的现实在敲打了司马睿后再次敲打了祖逖。司马睿根本没拿出多少力量帮助他,只下拨了千人的粮饷,三千匹布帛,士兵和武器全部由祖逖自己准备。
这里我想对司马睿给以祖逖极为吝啬的物质支持这件事加以讨论。我此前阅读的两部史料作品对此以不同的数据得出了截然不同的关点:东方小北老师的流行类作品《你不了解的两晋南北朝》中,认为司马睿府中本就没有多少物资,能把这些给祖逖已经是不容易的了。而王仲荦老师的学术类作品《魏晋南北朝史》认为:司马睿其实还是有比拿给祖逖的物资多的多的资源的。两种观点孰对孰错?亦或还有更多说法。作为历史无数问题中的一个,就交给大家讨论思考了。

从宣愍帝发来的最后诏书到宣愍帝崩殂的消息传到建康,仅仅是有史料记载的群臣大规模“劝请”司马睿称帝就有三次。在称帝问题上,司马睿展现出了富有远见的政治智慧。
当群臣在长安失陷时第一次劝请,司马睿断然拒绝,群臣就“以死固请,至于再三”(原话……)司马睿感慨着流涕说:我是罪人,我只有为了名节而死,来报天下战乱之耻辱,或者一个因为渎职受斧钺之罪。我本是琅琊王,却被各位贤人逼迫不已。”话音刚落就呼唤仆人准备返回琅琊封地,司马睿在天下四分五裂时如此重视名誉和形象,是难能可贵的。但司马睿还是鉴于魏晋旧制,自封为魏王,仍然使用晋愍帝年号,却已经自行宣布大赦天下,在建康重建宗庙了。
三个月后群臣第二次劝请,这次有足足一百八十位大臣,还上表了一份洋洋洒洒的劝进表。司马睿很清楚现在称帝大势所趋了,就一改不久前哭闹着回山东死社稷,和气的鼓励群臣。
此时的东南一霸司马睿,已经没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了,他成了晋王朝最后的希望,他收到了末代皇帝的诏书,皇帝亲自托以重任,走向九五之尊的路上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阻力,但他依然选择了等,这既是出于正统和道义的目的,或许也是出于司马睿对往日晋王朝最后的缅怀。
公元三百一十八年,宣愍帝被胡人害死的噩耗传只建康,司马睿穿上了三天丧服,百官也最后一次劝请继位。他在万众瞩目下穿上了前半生难以想象的龙袍。现在他真正成为皇帝了,司马睿难得脑子一热,居然在登基大典时拍着龙椅,邀请近臣王导一起就坐,王导一时间被这位新皇帝吓得蒙圈。甚至新兴的东晋王朝要想立足南方,乃至实现光复中原的期望,还有无数困难困厄着他,他再次找来了登基时被狠狠吓了一番的王导,规划着一个新国家的塑造。

从司马睿集团南渡起,王导就十分重视拉拢南方世族,来巩固在东南的统治。王导凭借交情和不俗的治国才能获得了晋元帝司马睿的完全信任,可以说没有王导,司马睿的南渡小朝廷在东南的立足会困难的多,司马睿对王导偏爱有加。哪怕曾因为意见不和,王导对司马睿几乎耍起了无赖,他也只是把诏书对着王导一扔,撒气了事。但司马睿完全清楚,随着王导代表的琅琊王氏在朝中权势滔天,他刚坐上的天子之位正愈发受到当年最坚定支持者的威胁。
司马睿信任王导,但不代表信任王氏集团的每个人,不代表信任这个风头几乎胜过自己的家族,他和琅琊王氏另一位领头人,在荆州手握重兵的王敦对权力的野心,将上演出这个新生王朝里皇权与世族空前的较量。
司马睿率先向掌握兵权的王氏重臣王敦发难,他扶植大臣刘隗、刁协,武将戴渊,针锋直指王敦,试图逼迫王敦就范,但司马睿却一面高估了王导的老实,一面低估了王敦的野心,更低估了世族抗击皇权的执着。
永昌元年(322年)正月初,司马睿为庆祝改年号而宣布大赦天下,浑然不知王敦已经集结重兵,准备向这位开国皇帝,中心之主发难。同月武昌城内,王敦以征讨刘隗之名,正式宣布起兵。司马睿紧张的部署军队,决定强力镇压向他挑战的莽夫。他还特意将王导任命为前锋大都督,希冀着王导能像摆平世族一样摆平他目无纲纪的兄弟。但从司马睿依然纵容琅琊王氏,建康城内王氏集团没有一人受到责罚时,这场博弈已经他已经输了。世家大族们看到了司马睿的妥协退让,而权力的真空必然会被填补,王敦叛乱时,一路上几乎畅通无阻,朝廷军队抵抗甚微,抵达建康时守军甚至直接打开了城门。

司马睿在龙椅上,迎来了人生中第二次大败,这场战败远远超过了在西晋诸王内战中经历的一切波折,看似登峰造极的帝王在世族面前低头,司马睿自我讽刺的在写给王敦的求和信中,再次说自己要回到琅琊做个藩王了事,压抑震怒、内疚悔恨充满了司马睿的内心,成为了这个王敦遥控下的丧权之君难忘的梦魇,更为讽刺的是,他的人生也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所幸司马睿还剩最后一丝希望---来自司徒荀组的忠顺,这位没名气的臣子成了这位没权力的皇帝唯一的救命稻草,他提拔荀组希望制衡跋扈的王氏,可命运恰恰最后一次玩弄了他,荀组就任不久就患病死去。司马睿从此彻底崩溃。在王敦发起叛乱一年后,司马睿在建康皇宫内忧愤而死……

回顾晋元帝司马睿被曲折和转机填满的一生,从洛阳到琅琊,从下邳(pi)到建康,他在乱世的流离动荡中抓住了机会从西晋王朝的战火里脱颖而出。实现了延续与开创的并存。从琅琊王到天子,从中心之主到丧权之君,他向人们展示了一个梦想破碎的故事:想恢复中原却连江南都守不住,想开创伟业却在忧愤中撒手人寰。这是帝王司马睿的人生起伏的故事,这是开国皇帝为命运多舛的东晋王朝埋下的悲哀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