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嗽的格子
(谨以此篇致敬莫迪亚诺)
声音逃出喉咙,像鸽子越狱,又像蚊子飞在远空。
“咳…咳…”
这该是第三个。想着,他把第三个格子涂黑。
一段时间以来,他想到自己的某些片段,这些片段并不连贯,有时候又会突然中止,出现了一张张无名的脸,以及某一次的擦肩而过。
这一切都是在并不遥远的过去,但这些短暂的片段不能跟他一生中的其他岁月衔接起来,像没有根系似的,悬浮在现时中。他曾向它们提出问题,即使他知道永远都不会得到解答。
他想寻回被百忧解和阻滞素偷走的人生。他在桌脚下寻见一本的棕色封皮的了笔记本,还鎏着一行金字――“奖给校园歌手大赛一等奖获得者”。
(一)“你听过兔子的叫声吗,关于歇斯底里的沉默?”
十二画? 他们喜欢过同一个夏天,同一片大海,还有一个叫什么十三的民谣歌手。
“我的名字有十二画,那艺名就叫刘十二吧!我长大了也要云游四海,玩民谣,一起来好不好?”关于她的记忆,首先浮出来的就是这句俏皮又让人感动的话。
刘十二?别把注意力过多的集中这在上面,否则记忆的小火星就会消失。不错。刘十二。装作在想别的事情,是让回忆能变得更清晰的唯一方法。他知道这不能勉强。
刘十二,他把这名字写在笔记本上,又在后面画上一个格子,格子里又补上一个圆圈。
兔子?脑子里又冒出这个词,虽然不知道这个词从哪里来,他也把这写在笔记本上。仿佛在未来的某一个节点,那些东西都会与他相遇。事实上,他也坚信如此。
(二)“我从来没和任何人提起过,但…但我总觉得,它们是灯塔!”
绿色的格子。
格子的连衣裙。
她是楼下的房客。和他吃着一样的药。
他听过那些夜里的故事,却没让那些故事在夜里结束。
而现在,他对于那些故事的记忆也变得模糊。海边的篝火,夜里那些飞虫扑着火过来,和柴火饱含空气感的燃烧声混杂。火烧了一夜。
噼噼啪啪。
彻夜未眠的她好像是在等一个人或是一场日出?他和她一起等。
大海会亲吻鲨鱼吗?她问。
水手一直没有归来。翠绿的衣裙在炉火中化为灰烬。
(三)“我忘了什么时候开始,我总在涂着那些格子。”
他把第三个格子涂黑。
鸽哨声呜呜,由近及远,由少及多地在他头顶爆炸。像用手指捏住大海的一角,猛地一掀,将大海颠覆。脑子里有公鸡般的――三点半的疯狂。
“咳咳…咳咳…”
该死的老鸽子们,这么晚了才回家。他朝鸽子挥动膀子,像吓唬狗那样,把它们赶回笼子。
“咳咳…”
一挥手笔记本掉到地上,第一页上――奖给校园歌手大赛一等奖获得者刘十二同学。
风一页页翻着笔记本,一个又一个的格子,或被涂黑,或打上了对勾,更多的还是一些圆圈。记录着一场时过境迁的遗憾。
(四)“你相信吗?我昨天又做了个怪梦!”
一个穿着绿色连衣裙的女孩。
还有语文老师上课时蹩脚的普通话,和下巴上的痣,说起话来嘴还一撅一撅的。
五线谱上有芒果汁留下的污渍。
她说孤独的人会被大海收留。污渍也能成为最美的音符。
鲨鱼再度悲泣,而大海也不会再将谁背叛。
鲨鱼和兔子都会说话,不能说的秘密,只会对大海和树洞分享。
黎明之前,一切都好黑好黑。只有铁匠,一下又一下,敲打着明亮的忧郁。
“当,当”
“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