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殒殁之塔》第一章

　　今年应该是2015年，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我只记得四天前是国庆节，还是中秋？我忘得差不多了。反正公司放了个长假，现在回想过来，如果没有放这个狗日的假该多好，我也不至于沦落到如今这般境地。 　　借着这次长假的功夫，我和B回了趟老家。B是我的好友。之前我不认识他，到了单位之后才发现，他和我同乡甚至同村，当时我们俩都十分惊讶。理所当然地，我们的关系非比寻常。我和B在南京工作。老家在盐城，我们是当天下午出发的，晚上七点就到了。我和B去镇上的饭店吃晚饭，推杯换盏中，我们谈到了乡下的一些娱乐活动。 　　“今个夜里我带你下河摸河蚌。”B眯着醉眼和我说，酒气不断从嘴里喷出来，夹着香烟的手朝周围的食客乱指“我和你说，你兄弟我摸蚌技术一流。” 　　“行，就你还摸河蚌”我把嘴唇轻蔑地扬起“怕是一下河就被淹了” 　　“怂啊，你是不敢和我一起摸黑游泳吧”他用醉熏熏的语气回我“你屁股一撅，拉什么屎我都知道。”我没有再说什么。 　　酒过三巡后，夜已经深了。我们的车停在镇上的广场上，两个人自己走小路回村。 　　我们走在田野尽头的大田梗上，两侧立着人为栽种的梧桐、水杉和白杨树。高大树冠探出的枝杈把天空分成一张深蓝色的网络。满月布满瘢痕，在高天之上散发着骷髅般的白光。田埂西侧便是大河，河面接受着月华散发粼粼波光。有几条水泥船七歪八扭地散落在河面上，铜质水管向外突出，有如在古战场上陈旧已久的炮管。天上时而有几只大雁发出刺耳的嘎鸣，一阵凉风吹过，我的身子不禁发起抖来。 　　“应该多穿点衣裳”我下意识地说道“半夜有点冷”。 　　“你是怕了吧？”他笑道，脚步不稳，从田埂的左侧晃到右侧，嘴中仍残留有未尽的浓烈酒气，像是化学实验室里面过期的硫酸。他回头看了看河面，对我说：“走，走，把衣服剥掉，下河游泳。你敢不敢？”他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解衬衫上的纽扣。 　　“有什么不敢的。”我用挑衅的语气回应他。回头望时，B的半个身子已经没入河中，只留下漆黑的胸膛和他那张大饼脸露在水面上。月亮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动到黑夜的中心。我看向B所处的那片水域，总觉得有几束光线从水底照到B的身上。那是只有深海鱼类才会发出磷光，幽暗，冷肃，让我不寒而栗。尽管如此，我还是开始脱衣服准备下河，我告诉自己那是酒气蒙住了我的双眼，便不再去想它。 　　我把衣物堆在岸上，纵身跃入水中。河水冰凉，每一寸寒气都直刺我的骨髓，令我立马酒醒了大半，我能感觉到纠结缠绕的水草在摩娑我的脚掌，我像个刚在风中尿完了尿的人一样发起抖来。岸边的树枝在水面投下自己诡异的幻影。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腿肚间穿行，却没有在水面拨弄出任何涟漪，“是鱼。”我想。 　　突然，B大叫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咬了一样，随即爆了粗口：“我操，”语气听起来清醒了很多，“什么东西这是”。说完，他腿一瘸一拐地跑上了岸。被他这么一吓，我的酒也彻底醒了，灰溜溜地跑到岸上，手忙脚乱地摸出衣服往身上套。 　　我看向B时，他已经穿好了衣服，正撩起一只裤腿观察自己的伤口。我凑上前去，看见他脚踝处一个直径几毫米大的洞眼，正往外冒血。不知怎的，我似乎看到有几束淡紫色的光芒正从伤口向身体深处隐去。我用劲晃了晃自己被酒气熏醉的脑袋。定睛再看时，那里除了已经干涸的黑血之外，什么也没有。 　　“是什么东西？”我问他，据我所知，牙齿锋利的鱼类一般不会出现在浅水区。 　　“蚂蝗？还是田鳖？总之就是个什么狗娘养的东西”他压低声音说“我没事，早晓得不该下去，今天不是个好日子。” 　　之后，我们便循着各自的路回去了，B住在村子的西头，再向西是通往镇子上的大路；我住在东头，更东边只有一望无际的荒田，沼泽和森林。我的老房子正处于在一列房屋的最后一排，在厨房的窗子那边可以看到整片荒田。那片田说是因为碱含量过高的原因，种不了庄稼。但是村里面一些迷信的老人声称，真正的原因是因为那片田在清末的时候是官家的刑场，夜里就会有冤魂游荡于此，所以没有人敢在那里种地，久而久之，这片地就被荒弃了。至于我，我是从来不相信这样的传闻。不过，我们村子确实有点邪门。总的来说就是，每年月半就会死人。像去年，我的伯父K先生，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因为忍受不了肝癌的痛苦去投了河；今年又听说有几个中学生在下河游泳时溺亡。都是死在河里，再想到今天我和B的举动，总觉得有些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