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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LP】《代号:向日葵》(34)番外篇2:拒绝死亡 冒险 长篇小说

2020-09-15 18:53 作者:灵鹘马尾鸢  | 我要投稿

番外篇2:拒绝死亡


  那天的天气错的离谱。如果前一年我碰到这种天气,那我肯定是在外面玩的时候被我的家庭教师狠狠瞪着。那个臭婆娘,脸拉得比骡子还长,眉头皱得活像啃了个酸苹果,她最大的乐趣就是把所有的乐趣都粉碎在她修得乱七八糟的蹄子下面。不过就算如此,在外面玩一天也好过关在屋子里好多天。在我那个满是霉味儿的庄园大厅里,我整天就只能没完没了地死记硬背那些功课,还有苦学那些该怎么当个上流社会的像样绅士之类的臭规矩。


  所以,那天的天气根本就不对,那本该下雨的。阴沉沉的天空中吹着悲哀的寒风,下着凄惨的绵绵细雨。可天气却这么好,简直是彻底地侮辱了当天发生的那些事。


  我讨厌白天,我讨厌树上唱歌的小鸟,我讨厌树枝间的轻风,我讨厌蓝天白云,我讨厌绿荫草坪。但我更讨厌其他那些小马,他们全都在聊天,就好像这几个月以来生活半点变化也没有似的。


  就好像生命,不知何故,依然存在一样。


  墓地旁边的独角兽轻轻地把他的棺木飘入墓穴,就放在那位当我刚出生就离我而去的妈妈身边。我的亲戚们都阴沉着脸围在坟墓旁边。表兄弟,叔叔阿姨,姑姑舅舅,他们全都穿着黑色的丧服。但是他们和平常的差别也就这么多了。没有悲哀,没有眼泪,与其说是他们脸色很伤心,倒不如说他们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活像石头雕出来的。


  我当时就有这种感觉,而现在这感觉也没变过。那葬礼对他们来说,不过是打扰了他们无聊日常的琐碎烦心事而已。


  我试着学他们,学他们那漠然的表现,学他们那疏远的情感。我尽力让我的脸保持木然,我尽力让眼睛保持干燥。为了做到这些,我一遍遍提醒自己,我爸爸根本不在乎我,他是个专治古板的老头子。我们从来没有以父亲和儿子的身份交谈过,他从来不跟我玩,他从来不对我笑,他连句笑话都没跟我说过。而且,我们几乎从来没有谈起过我妈妈。在他进坟堆之前不到一年时间,我才从给老头子送葬的翡翠姑姑那里知道了关于她的这些消息。


  我试着控制自己的感情,结果我一败涂地。而我情感的失控只让我觉得屈辱,只是让我那该死的眼泪流得更多更快。我像个熊孩子一样抽泣着,悲伤、失落、愤怒、羞耻,这些情感模糊了我的眼睛,化作洪水顺着我的脸颊滚滚而下。而就算这样,我那些亲戚的脸色还是连动都没动,连抽都没抽一下。那些石头脸硬得简直让我恨不得把它们都砸了。哦,我是多么憎恨他们啊,我简直恨透了他们。


  葬礼结束之后,情况也没好转。我们该拿他怎么办?我亲戚们都在问。我们该把他放哪儿?谁来负责照顾他?很明显,要是我们尊贵的家族成员这么年幼就流落街头的话,那可是丑闻,对我们的名声有损。可是接纳他又是个麻烦事,一想到他家的悲剧,没准儿我们家也会染上霉运的!


  每次我想起他们,我都试着不再去恨他们,但每一次我都发现我错了。那憎恨已经被我深深地抱在了心中,藏在胸膛里,就像一只雏鸟。我用我的怨恨哺育着它,我用他们的话哺育着它。这多少让我除了悲痛之外还有了些别的感受,可以不用去纠结那些说不出来的损失和恐惧。


  最后我叔叔刚玉想出一个解决方案:赛蕾丝蒂娅的学园。那是一所寄宿学校,而且久负盛名,万民景仰。要是他们把我扔到那里去的话,肯定没有谁会说他们不在乎我了。我会得到很好的照顾,而且接受最好的教育。


  现在他们脸色变得非常非常轻松,简直是如释重负。再也没有谁头疼该怎么接纳我,挪屁股给这个可怜的孤单的小独角兽孤儿腾地方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我父亲的遗产足够支付我上学的学费,他们自己的钱包终于可以高枕无忧了。


  没错,这对大家而言确实是个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了。他们可以把我安安稳稳地扔到一边,彻底忘掉我,而我也只能永远地望着他们的背影,从此互不往来。我当然吓坏了,被扔到一间学校里去?被我从来没见过的小马照顾?那真是让我浑身发抖,但是我的愤怒和憎恨让我挺了过来。


  他们(居高临下,傲慢地)问我,这个方案我愿不愿意接受。他们问我的口气就好像我是个不懂事的孩子,问我的口气就好像我听不懂他们的话,他们没完没了地说我会在那里交很多朋友,他们不厌其烦地说我在那里会学到很多美好的东西。


  无关紧要,那些全都无关紧要。我只想离开他们,我只想远离这种生活。我告诉他们,我愿意去那学校,我非常想去那学校。


  于是就这么定了。没过几天,我就接到了学校的录取通知书。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叔叔为了尽快解决我这个麻烦可花了不少的钱。当然了,都是我父亲的遗产。


  我被带到了自己的房间,在那里我会和另外五只小雄驹一起住。床铺之间的距离近得让我浑身不自在。我有我自己的床头柜,是个离床一步远的矮矮柜子,还有个小壁橱,就这些了。宿舍里有一张长长的桌子以供我们一起学习,还有个书架,不过那都是整个寝室共用的。


  这当然和我习惯的环境天差地别,没有仆从照顾我,没有单间浴室让我奢侈享受。食物都是学生的大锅饭,根本不会考虑我自己的口味问题。那时候我觉得那些东西简直是折磨,但现在我明白,我之所以受不了,只是因为我是个娇生惯养的傻小子而已。


  我被当做插班生,扔进了进度超出我学习范围的班级里。头几个礼拜我一直都为了能赶上同学的学习进度而发疯一样学习,好多考试我都没通过。那个学期,我就是全班的吊车尾。


  但是,我的努力最终得到了回报,在我第二个学期,我的排名就进了年级的前二十,而第三个学期更是进了前十。我在那个排名等级上可是稳居了好一阵子。


  在我入学的第二年,我第一次亲眼见到了她。我们学校就是以她而得名的。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一刻深深地印在了我脑海中,仿佛被铭刻在不朽的丰碑上。我正在二楼走廊,从一个教室走到另一个教室去。空气中满怀秋意,清风中飘散着落叶的芬芳。


  我刚好朝窗外瞟了一眼,于是我看到了她。她正站在学校门口跟校长说话。那是赛蕾丝蒂娅,太阳公主,小马国的至高者,她站在阳光下,霞光一般的鬃毛在无形的风中飘扬。


  那一眼,让我惊呆了。我驻足不前,遥望着她,心中充满了敬畏。她是我见过的最美丽,最神圣的生命。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我因为纯粹的快乐和虔诚而怦然心动。


  其他学生们也挤到了我身边,乱哄哄地想把我推开,好能亲眼瞻仰公主一眼。长久以来我最重视的朋友,愤怒,就这样爆发了。我猛地朝他们推回去,用蹄子和角和另外几个比我块头更大的学生争抢属于我的位置。那天我把好几个同学都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被记了好几个处分,扣了不少平时成绩。我自从上学以来还没被这么狠狠批评过呢,不过这值得,完全值得。


  当我父亲病危垂死之际,我看到的尽是生命中最丑陋的那些东西。我看到了痛苦,我看到了衰败,我看到了屈辱。我看到,往常那只不可一世,敏锐审慎,高贵的雄驹,变成了一个只能可怜巴巴哼哼唧唧,整天佝偻在床糊涂到连今天的日期都不知道的痨病鬼,他曾经为之自傲的一切,全都被病魔无情地剥夺了,只能靠护士来照顾自己,变成了一个连洗漱和吃饭都做不到的可怜虫。


  看到赛蕾丝蒂娅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和我父亲完全相反的极端。我看到了无比强大的力量,我看到了勃勃脉动的生命力,我看到了至高无上的威严。病魔在她面前只能退避三舍,历经无数风霜她也未曾受伤。不老,不死。永远年轻,永远美丽。


  我自己怎么会不渴望呢?我看过死亡,半年来,我每天走过我家庄园那尘土飞扬的大厅时,都看到它把我父亲慢慢拖入深渊。黑暗,无情,残酷。而现在,我看到了生命,如天空中的骄阳般光辉夺目,她的光芒驱散了阴影,温暖了灵魂。


  我怎么能拒绝这样的存在?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


  我拒绝死亡,那不适合我。


  我要尽我一切努力,付出一切的代价,我绝不会沦落到我父亲和母亲的那副丑态。


  而且,为了这个目标,我需要尽我一切都努力去学习。


  于是,我就这么做了。我全身心地投入了学习,废寝忘食地泡在课堂和图书馆里。这不顾一切的劲头甚至连我老师都吓到了。他们经常跟我说,我应该更加张弛有度,参加一些体育活动,或者至少是出去走走。我真讨厌被打断,不过那时候我没法拒绝老师。


  从长远来看,他们给我提的建议确实非常中肯。从书本上所能学到的知识毕竟是有限的。我开始把视线转向大自然,被它难以置信的和谐与平衡给迷住了。生命之间的复杂相互作用,每种特别的生命形态和其他物种的竞争,同时还建立了共存的生存方式。


  于是我开始研究这个自然的世界,开始探寻所有的生命之谜,从最简单的蠕虫,到更复杂的哺乳动物,揭开那些数不清的谜团,给我带来了巨大的快乐和喜悦。我在知识和研究的海洋之中畅游,尽力解开所有的秘密。只不过我的研究依然还在学校的道德准则限制之内。


  对学习和探索的虔诚与奉献,给我带来了一个意料不到的副作用:我已经不再停留于班级的前十名了,现在我是全校排名的前五名内。这个范围包括了所有的学生,连年龄比我大得多的也包括在内。


  我清楚地记得那一天,在课堂上,我和一位名叫苛责的老师在一个生物学上不起眼的观点发生了争论。当我一一指出他的谬误时,他气得发疯,而当我平静地拒绝收回我的言论之际,他就气得更厉害了。即使我的观点被证明是正确的,而且让他无法辩驳,我依然被怒气冲天的老师扣了五十分,他直接叫我滚出去。


  而我也欣然从命,更是为自己不用再被这帮白痴所教导而开心不已。我会继续学习,并且成长,我会走上我自己的道路,主宰我自己的命运。当我下了这个决心之际,我震惊地发现我赢得了我的可爱标记。那是盘绕在白银翼杖上的两条金蛇,早在小马国建立之际,这标记就是代表医学的徽章。


  我再也没有回到课堂里。后来我在那所学校的职业生涯中,苛责依然一直都在强烈反对我,只不过我也懒得理他。他根本不值得我浪费时间。


  在我从赛蕾丝蒂娅的学校毕业之前,我把想学的一切都学了个遍,而且都学通了。我甚至一口气把其他的学科也学了,比如数学,天文学,哲学,历史,等等。很简单,那初等学校除了教我之外也没别的什么事好做。但是校规决定了在我到达毕业的年龄之前,我也不能离开那里去追求更进一步的深造。


  于是,我继续尽我所能学习,把所有的空闲时间都花在了高等学园的图书馆里。在从学校毕业之前,我其实就已经把高等学园里该学的东西都学得滚瓜烂熟了。其他学生们很不喜欢我,但教授们似乎对我却非常欣赏。他们用我之前的老师和同学们从未有过的方式来鼓励我,支持我。


  当我以最优异成绩从初等学校毕业的时候,我学到的知识已经覆盖了高等学园里第一学年的所有课程,都开始学习第二学年的东西了。因为那里的校规更灵活,所以我就直接被插进了第二学年的班级。


  终于!我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挑战,我全身心地迎接了它。这工作在任何方面都更加困难,更加先进。而我在压力下也爆发出了无比的动力,茁壮成长,像美丽的花朵一样怒放。


  当时,我对永生的研究依然是集中于让身体不受衰老影响这方面。我研究了会导致细胞损坏和衰亡的原理,虽然这研究并没有如我所希望的那样结出让我满意的成果,但依然开发出了不少魔法:比如能逆转细胞损伤的魔法,修复细胞的魔法,以及消除疾病的魔法等等。


  当然这类的魔法早就已经有了,说起研究如何治疗疾病和伤害,我也不算是先驱。不过,我的魔法更加有效,更加彻底,能让患者在更短的时间内康复,并且康复之后也会让身体变得更加强健。我对此也非常开心,很高兴能解除小马的苦痛方面出一份力。只是我追求永生的真正目的并没有得到满足。


  正是因为这些努力,我最后又自己见到了她。赛蕾丝蒂娅公主,小马国的统治者,曙光与昼日的女神。那时候我还是高等学园的学生,专门针对斑马王国热带雨林的一种非常讨厌的病毒而开发出了一种特效治疗法,在那之后,她专门把我叫了出去在外面碰面。


  我可完全没料到会遇见她,当时我彻底呆了,结结巴巴地前言不搭后语,活像个白痴。我没准备好啊!然而,我的公主对我没有半点嘲讽和另眼看待,只有纯粹的善良和温柔。让我都觉得心里难受,她不厌其烦地安慰着我,尽力让我平静下来。


  我们很快就谈了起来,我和她提到了我父母的去世,以及由此我才以无与伦比的激情来消除小马们生活中的疾病,甚至死亡。我记得,她当时笑了,笑得有些悲伤。她说道:“永生,并不像大部分小马心中所想的那样宝贵。”


  有生以来还是头一次,我那颗安居于自满自怜的舒适宝座上的心,开始动摇了。我原以为,美丽、智慧、强大的赛蕾丝蒂娅,拥有我凡俗生命之中梦寐以求的一切。但我现在也看到了悲哀,这悲哀简简单单就动摇了我的心。


  在那次会面之后,她笑容中的悲哀,她的那句话,一直在我心里翻腾不休,许久依然让我难以忘记。为什么永生并不是那么宝贵?我到底疏忽了什么?在我开始追求永生之后,这必定是我的致命缺憾。


  然后我醒悟了,一个震惊而简明的顿悟:赛蕾丝蒂娅公主,她很孤独。她是一位永生者,而和她共享这命运的妹妹已经被流放了。在她那不朽的双眼之中,我们只是注定短命的生灵,她所爱的一切都如朝生暮死的蜉蝣一般转瞬即逝。


  现在,我的目标变成了两个。我依然把欺骗死神当做我为之努力的目标。但我现在明白了,我可能会是永远地陪伴在赛蕾丝蒂娅身边的第一只小马。她对我的意义已经不仅仅是一位公主了。她是光明的灯塔,希望的明星,她是完美无缺的神灵,远超出我们的层次。


  我爱那样的她,我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在那次交谈之后,我收到了一份邀请,赛蕾丝蒂娅希望我能在她的直接教导下进行研究和学习。她有几个私家学生,是那些被她选中,觉得有资格由她来倾注心血,能挤出时间来认真培养的小马。


  我当然马上就点头了。我怎么可能拒绝?她大部分的学生毕业之后都成了她的私家顾问。要是我拒绝这样的机会,我可就是天下第一号大白痴了。


  其他学生也都是全小马国最杰出的青年才俊。我加入的时候,还有另外四只小马,雄驹和雌驹都有。现在我不得不惭愧地承认,当我发现他们并不都是独角兽的时候还大感意外来着。


  我遇到的第一个是极光,他对恒星和月亮的运动研究,把我们在天文学上的了解足足向前推进了一个世纪,而且他还在对引力的研究上得出了第一项实用性的理论。


  他和西风一起工作,学习。那是一只非常健壮的灰色天马,她在数学领域非常了得,和极光配合得简直完美无缺。最后他们俩结了婚,他们的孩子后来则成了小马国出名的建筑师。


  星乐……她喜欢别的小马叫她星儿,是个魔法天才。和我比起来她简直就是完全相反的类型。当我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认真对待她可费了我好大劲。她看起来挺小的,可实际上她比我还大一岁呢,但是我一开始怎么也不相信她居然比我大。那丫头真是……傻乎乎,又爱玩闹,不管发生什么事,她总是喜欢夸张过头,搞得别提有多热闹了。


  我承认,她让我觉得挺……刺激的。但是,当她……没了之后,我却非常奇怪地发现,我想不起她声音是什么样了。


  还有铁石心,一个温柔的大块头。他可是我见过的最名不副实的小马了,温柔,善良,大方得都让我觉得他有点不对劲。而且他也是个了不起的机械天才,我以前没见过任何能和他相比并论的小马,以后也没见过。这么高大粗壮的陆马竟然能做出这么精巧微妙的机器设备,实在是难以置信。他给我们都送了一块怀表,一份精美的礼物。只因为他把我们当朋友而已。这些怀表的精确度简直令你不敢相信,走一年的时间,误差还不到一分钟。你仅仅带着它们日常走路就可以为它们自动上弦。这种像魔法又不是魔法的东西简直让我如痴如醉。


  铁石心是一位有趣的小马,正是因为他,我才第一次意识到,我根深蒂固的小马种族主义的偏见恐怕是没有根据的。我关注生命的微小细节,而他则关注齿轮和弹簧的复杂度。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我们好像没有任何共同之处,但实际上,我们都以身为赛蕾丝蒂娅的学生而无比自豪。


  也正是因为铁石心的影响,我才意识到我追求永生的方式存在缺陷。一直以来,我都在渴求令肉体不朽不坏,来支持肉体之中的灵魂。但是,如果用不着这么做呢?


  他用我无法想象的方式来制造自动机械设备。如果承载意志和灵魂的载体是这些东西的话……这甚至可能吗?不朽,将不再是保持生命形态的一个难题,因为当零件被磨损和损坏的时候,直接把它们替换掉就行了。


  当我们毕业之后,我把自己关于永生的想法告诉了他。他也觉得这想法十分新奇。也因为这样,他开始实验心中的构思。这成了我们多年来最着迷的一个项目,建造一个自动机械,完美地模仿一只小马的身体机能。我把我对小马生理学和解剖学的研究成果和盘托出,而他则拿出了工艺学的专门知识来跟我合作。


  那些年是我的生命中最快乐,最单纯的时光。我从来没有如此痛快地笑过,也没有觉得这么舒服过。我找到了容身之所,心灵的寄托,在这里,有小马接受我,有小马照顾我。他们成了我的家庭,取代了那些从没管过我的所谓血亲,成了我真正的家庭。


  新的小马时而也会加入我们这帮老同学之中,然后就轮到我们欢迎他们,让他们有宾至如归的感觉了。另外,当毕业之际,偶尔也会有老同学离开。


  我留下来和他们在一起,我最初的朋友们,甚至在我们毕业之后也没有分开。只要我们有机会,就互相走访对方,交流我们在科技和魔法上的新成就和进步。如果没机会,我们也会互相写信。时光就这样一年年地过去了,往昔那些痛苦的回忆渐渐淡出了我的脑海,变成了模糊不清的影子。


  我甚至在学园里任职,成了一位教授。能向学生们传授我辛苦学来的知识实在是一种喜悦。大家因为我是一位严厉而公正的教授而尊敬我,而我课堂里那些认真学习的学生在考试中的表现,更是让我高兴。


  几十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我已经达到了生命中的某一点,大部分时间都过的非常开心,基本上很满足。因为更关注每一天的生活,我对永生的研究也开始有些松懈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那帮快乐的老朋友之中铁石心去世的悲剧,说不定我都会把这个课题给放弃了。


  他就这么遗憾地走了,享年五十岁,他走的太早了。那是一次悲惨的事故,车间发生了火灾。铁石心一遍又一遍地冲回火场去救他更多的学生,最后一次冲进去之后,他没能回来。他走得很英勇,我为他无比骄傲。但就算如此,他也走了。为此我心里真有点恨我的老朋友。


  我们在自动机械的研究上取得了举世瞩目的进步,公主和贵族们都对“发条小马”赞叹不已,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项研究的最终目标是用机械结构来取代生物的身体。本来可以取得成功的,前提是我能找到办法来让无形的心灵和灵魂来控制一个机械造物,以及给机械构造提供能源的长久有效的办法。很不幸的是,我没能解决第一个问题,而铁石心的英年早逝让第二个问题可能也无法解决了。


  于是我回头去研究能让小马们更加健康,更加强壮,更加长寿的新办法。我简直着了魔一样把自己关在实验室里,或者冒险去荒郊野外实地考察,以便寻找答案。我去见朋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只是偶尔还给他们写信。


  当我快要八十五岁的时候,饕餮灵在小马国出现了。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我的推测是它们是跨越了世界之间的裂缝,从其他世界来的东西。它们和小马国的任何生命形态都相差甚远,根本就不像我见过的任何生物,甚至和有史以来记载的已灭绝生物都不一样。


  我完全被它们迷住了,它们是魔法的寄生虫,会吃光它们所占据的生物的生命力。我已经收集了一些虫群中抛弃的死亡个体,以及濒死的个体。只要有时间我就仔细研究它们。


  它们的存在非常有意思,既是物质的,又是非物质的。它们存在于阴影领域和魔法场之中,身体存在于和我们现实生物有略微偏差的另一个相位。所以,想杀死或者捕捉它们是非常困难的。看来只有魔法能有效地影响到它们。


  当遇到动物的时候,饕餮灵会飞进它的身体里,接管它的意识对身体的控制权,就好像玩提线木偶一样控制住它。就个体而言,单独的饕餮灵并不聪明,甚至没多少自我意识。后来我发现它们会借用宿主的思考能力。比如,一只饕餮灵控制了一头獾,那么它就会拥有獾的意识和智慧。但是,正如我们后来悲惨地发现,如果一只饕餮灵控制了一只小马的话,它就既能讲话又能进行致命的逻辑思考了。另外,不管有没有宿主,虫后都是既恶毒又狡诈的家伙。但是智慧程度和小马无法相比。


  整个无尽之森的动物已经被分成了好几群,分别被不同群落的饕餮灵给附了体。獾,松鼠,小鸟,兔子,等等。饕餮灵用它们筑造巢穴和繁殖场,并且用它们去抓捕新的猎物。


  如果一只饕餮灵被带出虫后的领域太远,那么它会很快衰弱并且死亡。然而,在宿主体内的饕餮灵可以远离虫后存活长达数小时,这使得它们可以在数公里的范围内寻找猎物。被饕餮灵附体只有一个外形特征,宿主的身体会冒出墨绿色的魔法烟雾。


  多亏了星儿,我们可爱的星乐为我们找到了方法。公主亲自要求我们研究饕餮灵,由此来找到如何遏制这些害虫的威胁。星儿自己的成果则是一种可以直接摧毁虫后的魔法。我不得不说,那纯粹是个意外。她原本是打算捕捉虫后,让她处于无法反抗的情况下,以便我们能对她的群落进行进一步研究。


  结果虫后却一命呜呼了。然后,一个小时之内,整个群落都死得一干二净。星儿简直伤心欲绝,她从没打算杀死任何生命,不管是多卑劣多邪恶的也好。不过赛蕾丝蒂娅却足够聪明,把这个法术学了过来,以便有需要的时候可以用得上。


  很久以后,我收到了一个雕着魔法符文的木头笼子,来圈养研究用的饕餮灵。那些符文是生命力屏障法术,也是星乐设计的。这法术生成的护盾可以阻隔任何有生命的东西穿过。如果被关在里面的东西接触护盾,都会被护盾吸取少量生命力来保持屏障的运作。这护盾魔法相当有效,一旦启动,几乎都不需要额外的魔力来维持。我有没有说过星儿是个魔法天才?


  这并没有阻止虫后试图逃跑。但是在她最终放弃穿过屏障的企图之前,足足牺牲了数百只饕餮灵。


  然后,饕餮灵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七年,心石岭发生了惨剧。有一个特别大的群落的虫后觉得半夜三更正是潜入那个小镇的好时机。第二天早上,那里已经没有小马了。一只都没剩,整个心石岭成了一座空空如也的鬼城。


  我从来没有看过赛蕾丝蒂娅如此疯狂,当她得知这个消息,她立刻就陷入了狂怒之中。她下令马上搜索心石岭的居民,以及那个抓走了他们的群落。她甚至亲自参与了搜索,展开翅膀飞越整个无尽之森,寻找着她失踪的子民们的蛛丝马迹。


  足足花了两周,我们才找到他们。而被饕餮灵占据的宿主,通常不到一周时间就没命了。


  我们找到了他们,他们被遗弃在荒野之中,任凭食腐动物和昆虫啃噬他们的尸身。而我那时候眼中只有一个形象,泪流满面的赛蕾丝蒂娅无力地跪倒在一只小雌驹的尸体前,哭得泣不成声。我从没见过她如此脆弱,从没见过她如此痛苦,从没见过她……哭泣。我甚至都没想过这居然是可能的。


  我对天发誓,绝对不让这种事重演。


  赛蕾丝蒂娅就是在那时候,在悲伤和愤怒之中下了对饕餮灵的灭绝令。她下令把这些害虫的群落从整个世界上彻底抹杀,一只也不剩,就算它们逃到天涯海角也绝不放过。她的皇家卫兵们坚决地执行了。他们搜索饕餮灵,找到它们的群落,然后毫不留情地把它们斩尽杀绝。他们有特别的魔法来定位群落,像罗盘一样追踪它们的踪迹。在这无情的剿杀下,饕餮灵群落逃得越来越远,逃到了更远的荒野之中,逃向了它们的末日。


  在灭绝行动开始之后的一晚,我在悲哀之中魂不守舍地四处闲逛,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发条小马被展示的那条回廊。看着那铁皮玩意儿我忍不住破口大骂自己,我诅咒我没有更认真地去研究,我诅咒我自己没有更好地完成这个课题。要是心石岭的小马都是机械身体的话,那饕餮灵又怎么能去附他们的身?


  然后我的思维顿住了,附身。


  或许这就是关键?饕餮灵可以控制其他生物的身体。我无法用魔法来复制这种能力,或许饕餮灵才是关键!


  兴奋之中,我都忘了赛蕾丝蒂娅有多悲愤了。我跑去找她,滔滔不绝地把那些永生小马的传说讲给她,那些不死的小马,直接用新身体来换掉旧身体的故事。赛蕾丝蒂娅听着,一开始还有些迷惑,然后开始感兴趣了。直到我提到,我相信饕餮灵就是其中的关键为止。


  “不行。”她就只说了这两个字。非常简单,非常坚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当我争辩的时候,她发怒了。我告诉她,由我们来控制群落就行了。就我们所知,虫后不会衰老,只要她不被杀死就会一直活下去。如果把我们的精神,我们的灵魂填补到她的位置上,那我们也一样可以长生不老,而且只要注意用新的身体来换掉旧的身体,那我们也就不会死了。


  “那么那些新身体又从哪儿来?”她质问我,既失望又愤怒,“饕餮灵是无法控制机械造物的,孔雀石。就算他们可以,类似的事情在过去早就已经有小马试过了,最后结果只有悲剧而已。活生生的心灵需要活着的肉体,否则它将会失去理智,变得疯狂。难道你要以其他小马为食?用其他小马的死亡来铸就你的永生?这样的话你跟饕餮灵又有什么区别?!”


  我尽力争辩,尽力申明我的观点和论据,但无济于事。公主根本听不进去,我明白,那是因为她的悲伤和愤怒。失去子民的悲伤,还有对饕餮灵的愤怒,这些负面情绪令她无法理智思考。我真讨厌给公主的完美神灵形象加上这些瑕疵。但是,我会证明的,我会证明我是正确的。我低下头,暗自发誓等着她感情的风浪过去,等她平静下来之后,再向她慢慢解释我的设想。


  但是,当我转身要走的时候,赛蕾丝蒂娅似乎已经看穿了我的心。我还没到门口,她就非常严厉地告诉我,对饕餮灵的研究已经不需要了。因为饕餮灵现在已经濒临灭绝,不过今年,它们就会在整个世界彻底消失。她命令我回到实验室之后马上结果了那只虫后的小命。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曾经赌咒发誓的永生承诺,就这么因为一句话从我蹄子里飞走了。但我相信我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没有表现在脸上。我向她保证我回去之后会马上这么做的。


  我回到了我的实验室,状如疯癫,肝肠寸断。我该怎么办?就这么服从公主缺乏理智之下的命令,毁了我自己,更别提还有整个小马种族,从此永远和永生无缘,只能过着平庸的短命生活了?不服从命令,让公主直接派个谁来强制执行?无论是哪种选择都好不了。


  我死死盯着那些装满了实验动物的笼子,还有我桌子上的小发条老鼠,那是铁石心送给我的最后一样礼物。到目前为止,所有我研究的让心灵直接控制非生命体身体的魔法,取得的成果都非常有限。唯一的一次成功,动物也无法控制它的机器身体,没过多久,连灵魂都跟着消散了。


  我相信饕餮灵是魔法附体这个能力的关键。不知何故,它们可以侵入和控制任何生物,甚至连植物都不例外,不过它们的首选显然还是动物。而现在,我实验室里这个饕餮灵群落,恐怕是全小马国最后还活着的饕餮灵群落了。


  于是我做出了决定。赛蕾丝蒂娅现在正悲痛欲绝,无法冷静地思考。我不会毁掉这个群落的。等她能冷静下来之后,我会再次向她提出我的建议。


  我写了封信,告诉赛蕾丝蒂娅虫后已经死了。其实当然没有。相反,她在我实验室的地下室里藏得好好的,幸亏,那个能关住群落的生命屏障魔法也能屏蔽探测饕餮灵的追踪魔法。不然方圆几里地之内的皇家卫兵都会蜂拥而来拆穿我的诡计。


  不过我一开始也没留意到一个问题。大约一周之后,我注意的关在笼子里的饕餮灵群落正在不断缩小,虫后早已停止了徒劳无功的牺牲饕餮灵个体的举动,但是现在,这个群落正在饥饿状态。因为饕餮灵都在挨饿,所以它们开始互相捕食了。整个群落的规模现在只有一周之前的一半。我不能再等下去了,当然我更不能把饕餮灵放出去捕食。


  于是我决定为此来一次远足。我租了一辆货车,带了一些到荒野里旅行的必备用品。我和赛蕾丝蒂娅解释,说我要去研究无尽之森的野生动物在饕餮灵肆虐之后的恢复情况。她朝我热情地笑了,并且祝福了我。


  “一路平安,我珍贵的学生。”她说道,展开翅膀短短地拥抱了我。这是我离开之前,赛蕾丝蒂娅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在无尽之森的深处,有个我很熟悉的洞穴。那个山洞远离任何文明所能涉足的路线。我把车拉到那里,花了足足一周的时间,在洞壁和洞口处刻下了生命屏障法术的专门改良版,把那些符文刻在坚硬的石头上。


  这魔法是基于星儿最初设计的那个,不过又加了我自己的一些修改。除了吸收任何接触到的生物的少量生命力以强化屏障强度的同时,它还会慢慢地从周围的植物和动物身上吸取生命力,多余的生命能源将会送入屏障内部,足以让我活得健健康康。


  估计只需要几个月,我想道,然后我就可以走出来向赛蕾丝蒂娅展示我新的永生之身了。考虑到这一点,我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整理着整个计划,一遍又一遍地考虑着所有的细节,直到我确定已经完全正确,而且把所有变化都考虑进去了为止。


  然后,我鼓起了勇气,使出了第一个魔法,解除了笼子的屏障,把饥肠辘辘的饕餮灵虫后和她的饕餮灵群落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如我所料,刚刚一出笼子,整群饕餮灵就朝我蜂拥而来了。当我立刻释放下一个魔法,直接把虫后干掉之后,它们又都停下了。她在狂怒而痛苦的尖叫声中灰飞烟灭,而饕餮灵群落则停止了前进,活像一团云雾一样乱哄哄地转个不停。


  就是现在了。如果犹豫不决,如果出了错误,我可就没机会了,说不定还会没命。更何况现在饕餮灵已经出了笼子,皇家卫兵可以很简单地探测到它的反应。在群落开始消散之前,我完成了我的第三个魔法。


  忽然之间,我的意识就和身体分离了,我只觉得我一头扎进了群落的中心。整群饕餮灵的反应先是迷惑,然后怀疑,最后……它们接受了。现在我成为了它们的……虫后,因为缺乏更好的形容词,所以就这么说吧。我把自己的意识扩展出去,然后我发现我可以把意识延伸到整个群落的每一只饕餮灵里,我可以用它们的眼睛来看东西。它们现在数量不多,不过只需要吸收一些生命力而已。当它们被我收入屏障内部的生命力喂饱之后,数量就会增加了。


  借助它们的眼睛,我看到我的身体正呆呆地站在我面前。看着我已经使用了这么多年的肉身,其实还挺有意思的。我指挥着我的群落,派出一只饕餮灵进入我过去的身体,让它走出了洞外,站在洞口前面。然后,我把饕餮灵群落的其他部分也收进了洞里。


  我命令饕餮灵控制我的身体,它忠实地回应了,按照特定的顺序敲击刻着符文的石头,激活了魔法。金色的屏障闪烁着亮了起来。把我和群落关在了洞里,而我的身体则静静地站在洞外,身上缠绕着暗绿的烟雾,等待着进一步的命令。


  我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我现在永生不死了!而且靠着那面魔法屏障,也没有谁能探测到我了!我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我这辈子还没有这么快乐过。赛蕾丝蒂娅到底为什么会怕这个?她根本不明白!


  足足好几个钟头,我都在兴奋地玩着我的新身体,控制着群落,让它们形成我的“肢体”。我都没留意到底过了有多久,直到我发现光开始暗了下来。太阳落山了。


  我把意识延伸出去,去接触控制我身体的那只饕餮灵,打算叫它去吃饭喝水。结果……什么反应也没有。一开始我只是很困惑,这是怎么回事?我仔细检查着全过程的每一个步骤,检查我到底哪里错了,什么错误也没有,这魔法完美无缺。我可以完全控制我群落的其他饕餮灵,没有任何异常。那为什么我无法控制我肉身里那只?为什么我的意识无法控制我的旧身体?


  几个小时过去了,我的身体就站在那里,面对着洞口发呆。我一遍遍仔细检查魔法,一遍又一遍,可我什么错误也没找到。我修改过的屏障魔法应该可以让我的意识传出去的!我应该能控制我身上那只饕餮灵的!只要它还活着,就应该能控制!


  只要它还活着……


  我抬头仔细一看,我肉身上那些墨绿色的阴霾已经烟消云散了。


  如果我现在还有心脏,估计已经犯了心脏病。我忘了个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事,也许我的意识可以穿过屏障,但是饕餮灵的魔法影响力却不能!当我把那只饕餮灵留在我洞外的身体里,又启动了魔法屏障之后,群落本身已经和我身体里那只饕餮灵隔离开了!过了这么半天,那只饕餮灵已经死了!


  我为此几乎想捶胸顿足,我诅咒自己的愚蠢。我向我呆呆站在洞口的身体大声尖叫,我咆哮着叫它快去吃,快去喝,快放我出来。而它什么反应也没有,只是偶尔迟钝地眨着眼睛罢了。


  几天之后,它倒下了。我眼睁睁地看着,充满了恐惧,我的身体越来越虚弱,每一次呼吸都更加吃力。每一次喘气的间隔都越来越长,都让我害怕会是最后一次。忽然之间,我又变回了那个孩子,又回到了满是霉味儿的庄园里,在那间发霉的卧室里,闻着身体因为疾病而朽坏的臭气,盯着病床上的垂死之躯。又一次眼睁睁地看着生命在我眼前熄灭。


  最后,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它停止了呼吸。


  我的心中充满了哀痛,我还能怎么办?我诅咒着自己,对这损失痛不欲生。我就这么用几十双眼睛盯着我的旧身体死去,最后我也没想出该怎么重新连上它。


  又一阵新的恐惧开始在我心中涌动。我得在这里困多久?在有谁能找到我之前,我还得被关在这个山洞里多长时间?几周?几月?但愿可别是几年,拜托!我再一次诅咒着自己的小聪明,自以为是地选了这么个远离城镇的破山洞。还有多久,才有谁能找到我?我根本不知道。


  但最后,我还是平静下来了。我意识到,毕竟我也实现了自己的夙愿。我可以等,反正我最后也会重获自由。就连这些石头都有朽坏的一天,但我可不会。最后我会回到赛蕾丝蒂娅身边,让她看看我的新形态,我永恒的生命。她会张开双翼欢迎我回来,她一定会笑着欢迎我的。


  而那个时候,我只想活下去。和她一起,永远地活下去。


  我坐了下来,开始等待。无论多久,我都愿意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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