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温氏米铺闭店了十几日,重新休整、收拾了一番后,才在苍术跑的第三趟开了业。苍术是这段时间的第一位客人,温寒和伙计们高兴,又送了她一袋薏米。苍术给李诺维做红豆薏米甜酒酿,又打算熬点南瓜薏米羮做晚饭,李诺维搬了把小板凳坐在厨房看她忙活。陆知彦回来时,就看到她等吃的还等得犯困背影,坐得乖巧,手支在腿上,脑袋一点一点地,每每快掉下去又惊醒,迷迷糊糊地摆好姿势再继续打盹。
陆知彦失笑,看了看苍术也快忙活好了,索性就把她抱到了卧房。李诺维还在半梦半醒间的朦胧,看着那张熟悉的脸,平日里对自己的警告也卸得一干二净,愣是没发觉亲密接触有什么不对。
“知彦...”她感觉自己在做梦。心里涌上一股酸涩,眼眶瞬间红了。她连忙闭上眼睛,咬紧了嘴唇,强忍住了那份湿润。
陆知彦没说话,把她放在了小塌上。找了靠枕给她靠着,又给她打了水:“现在睡了晚上该不好睡了,先擦擦脸,准备用晚饭啦。”
李诺维坐着醒了醒神,结果帕子擦了擦。陆知彦出去烧了水,挪了一张小茶几靠近小塌:“你不是爱喝茉莉花吗?我给你泡茶喝。”
李诺维点头,伸手抓了块玫瑰酥。在目前尝过的平价点心中,她最喜欢的就是这个,有点鲜花饼的味道,但不会那么甜,也更小巧。
“温寒的事情结束了,”陆知彦熟练地置茶温杯,滚烫的开水细细倒下,茶叶渐渐舒展开,中间混着的一片片花瓣也慢慢散出了清香,“沈大人发现赵贤涛签的是阴阳合同,只不过这合同骗的不是官府,反而欺弄的是温寒。”
他压住茶叶,倒掉了第一遍略显浑浊的茶汤,重新泡了一次:“赵贤涛上头的人是赵明耀,任奉州招讨使司同知,但此处招讨使在前段时间突发恶疾,让赵明耀掌了招讨使司,因此也有了不小的权。松嘉县县令朱顺斌是个和稀泥的,又想讨赵明耀欢心,本是要将温寒下狱的,又拦着沈大人查案;幸好有知州大人看着,温寒在牢里委屈了几天,沈大人又真真切切拿了合同原本回来,但朱顺斌想着自己是土皇帝了,死活要保赵贤涛,最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打了几板子、赔了点小钱,这事就算过去了。”
“这个朱顺斌,”李诺维不屑地哼了一声,“实在是不够聪明。”
“是啊,他可算是三头得罪了。”陆知彦语气淡淡。这人,开始面对杨琚唯唯诺诺,想给知州大人一个好印象,希望自己以后路途平坦;中间为了讨好权官,要保住赵贤涛,强硬不让沈意查案,要显示自己做官威风;最后又想两边倒,想拿了赵贤涛给杨琚沈意一个交代,却又想以减轻赵贤涛责罚来讨赵明耀一个人情。
李诺维摇摇头:“如此做官,百姓有难。”
她轻轻啜了一口,茉莉花的芳香从舌尖沁进了心底。咂咂嘴回味了下,她道:“看来沈大人确实是好的...是应该要认识下柯夫人,只是不知会不会吓到她。”
“不勉强,我也已经见过沈大人了,”陆知彦按住她那只又想抓玫瑰酥的爪子,“再吃就吃不下晚饭了,回头积食你又不舒服。”
“你已经见过了?”李诺维有些错愕。
“一面之缘,还没有机会深聊。”陆知彦说着,听见苍术敲门,便让她进来摆饭,自己把倒得横七竖八的李诺维拉起来,给她整了整裙子,带她走下。苍术见他们夫妻恩爱掩嘴偷笑,李诺维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转移话题问苍术:“墨符墨竹今天回来吗?”
“估摸着时间是这两日,但现在还没回来,应当是明日才回吧?”苍术答道。
李诺维微微皱眉:“这次跑货跑这么久?他们跑到多远的地方去?”
苍术老实回道:“这个他们没有和婢子说过。”
李诺维摆摆手。苍术下去后,陆知彦拍拍她:“先吃饭吧。”
这顿饭李诺维吃得心神不宁。她勉强吃了两口,还是担忧地开了口:“郎君,我怕墨符墨竹不好。”
陆知彦也一脸郁色。墨符墨竹最开始是接了陆大公子的一桩茶叶生意,但当时陆家灭门案尚未下定论,陆知彦感觉这桩营生略显招摇,一番商讨后,墨符墨竹将手上的货出完,寻了个由头停了小茶庄。之后,墨符墨竹开始给商队做护卫,跟着跑货一趟,少则两三天,多的时候十天半个月也有,但一般都是在一周之内会回来。虽然这次他们是跟了个大单,时间跟之前商队老板估计的也差不多,但李诺维还是感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李诺维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这天深夜,墨竹墨符回来了,但是是满身是血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