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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锤40000凯法斯凯恩系列小说--帝国精英(节译二十二)

2022-05-15 15:14 作者:楓間嵐月  | 我要投稿

本文节译自Sandy Mitchell所著英文小说《THE EMPEROR'S FINEST》,仅用作个人娱乐与交流用途,不侵犯原著任何合法权益。 


第二十二章

 

尽管我们完全是在沿着原路折返,但是返回兽人飞地所花费的时间似乎远少于朝着相反的方向行进同样的距离。我想,这在一定程度上归功于我们已经掌握了沿途的地形,先前在出离绿皮地盘的过程中,我们一直都在警惕着意想不到的危险,反观现在,我们能够坚定地加快脚步,相信自己不会踩到甲板上的薄弱部分,不至于像那台被毁的CAT——起初我们就是为了回收它才被卷进如此混乱的局面——一样跌掉到甲板的下方。然而,我认为最主要的原因在于这一回我们有着十分明确的目的地。

 

我们再次途径了先前那些令我印象深刻的通道口。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发现自己被隔板挡住了去路时,我曾经考虑过返回这里,另寻出路。此刻这个念头又从我的脑海深处冒了出来,我不得不调集自己的全部意志力,不让自己再度陷入绕过基因盗取者巢穴另寻道路返回机库的思维定式。唯一的理由就是我已然醒悟自己无法避开这些生物。虫巢意志已经意识到了我们的存在,想必我们偶然发现的那一大群生物此时已经散开了队形,控制住了每一条走廊、管道以及通道,有效地将我们与机库隔绝开来,同时逐层逐段地对我们展开追捕。我们的唯一一线生机就是设法让它分心旁顾,而兽人恰好能在这方面发挥奇效。

 

混杂在敌群中的兽人傀儡基本上已经证实了我的推论,虫巢意志之所以会有意让那么一大群兽人忽视“诅咒之卵号”上寄生着的大批基因盗取者,是因为最初的几次遭遇已经让它充分领教了兽人这一物种那深入骨髓的凶悍,与这么多敌人正面对抗最少也会令基因盗取者陷入糟糕的状态,而这不利于在整个银河系中继续散播它们的感染。上策就是继续潜伏在阴影之中,四处出击,逐个感染入侵者,直至将兽人战帮渗透殆尽,彻底剥夺它们抗击虫群的作战能力。与此同时,虫巢意志会利用被植入感染的兽人以及由它们繁育得来的杂种基因盗取者,对塞伦迪皮塔发动一场由傀儡担当主力的入侵,将基因盗取者的感染散播开来,而且毫无疑问,在此期间它也会尽可能地派出纯种基因盗取者下来凑凑热闹。在它推行计划的过程中,兽人部落会让这个星系的守军们忙得不可开交,继而为基因盗取者创造有利的潜入条件,以便让它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污染塞伦迪皮塔人的基因库。

 

我唯一能够想到的破局对策——当然主要是为了挽救我自己的性命——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虫巢意志自食苦果。当然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但我那与生俱来的封闭空间亲和力以及保持方向的本能让我拥有了一个初步的想法。诚然,这个想法还相对模糊,我唯一能够确定的就是需要大量的奔跑,但这总要好过一筹莫展。等我从沉思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又一次偷偷摸摸地潜入到了兽人那片有灯光照明的殖民区时,这骤然的变化委实令我很不舒服,我在心里暗暗地期盼我们没有走错地方,以及在我们做好准备前不要遭遇大批的兽人。

 

然而,似乎帝皇再一次与我们站在了一起,绿皮那习惯性的好斗与自负共同制造出了大量的噪音来“宣示”自己的存在,方便尤根和我能够及时找到可以避开它们视线的藏身之所。不久之后,我们便发现自己第二次来到了它们凭借旺盛不衰的精力与破坏力硬生生地在太空废船里开凿出来的那座巨大的金属洞穴。

 

所幸我的方向感并没有让自己失望,我们到达了预期的位置,俯瞰着那片烟雾缭绕的区域,机霸小子们就是在那里忙前忙后,制造它们用以践踏塞伦迪皮塔的武器和弹药。即便是在如此遥远的距离上,我也能感受到那熊熊燃烧的锻造炉散发出的热量,还可以听到下方甲板上传来的工具发出的铿锵撞击声——一群群屁精装配员正忙着为锻造炉挑拣新鲜的原材料。我很难在黑暗与热霾间辨认出更多的细节,但我目前能搜集到的情报已经足够实施计划。

 

几乎就在我们的正下方坐落着一片专门用于制造战车的区域,那些移动武器平台上有如刺猬一般装满了各式各样的武器,我在佩里亚上就曾经见识过这些东西。绿皮的车辆自然不存在什么标准制式,但频繁与它们打交道的经历让我非常清楚若是不借助装甲力量的支援,很难彻底瘫痪掉它们,我衷心希望托文和克雷根能够凑集足够数量的坦克。当然那附近还停放着大量配备武器的小型卡车,但它们暂时还只是被用来转运洞穴两端的补给物资。(而且据我所知,这便是兽人的思维模式,驾车在这两边反复兜圈只是为了享受横冲直撞的乐趣。)在不远不近的距离上搭建着一座格栅结构的脚手架,其中有难以计数的屁精正簇拥着一堆巨大的废料,那东西看上去极像是一台接近完工的加尔甘特,但至少以后才需要担心它的问题,而且最好还能把它丢给旁人处理。

 

“那些东西看上去像是钷罐。”我轻推了下尤根,指了指车辆装配区外围的一堆带着圆顶的圆筒形容器。“你能看懂那些符号吗?”

 

副官点了点头,微眯起双眼,试图透过弥漫着烟雾的空气看清罐体两侧那些粗糙的涂鸦符号。“看上去像是句警示。”他最终说道。“火,或是燃烧,还有边儿去【注:这是一个兽人语词汇,可以大致翻译为“走开”,但根据语境,亦可解作“别碰它”或是“我怀疑你不老实”。显然这里采用的是第二种含义。。”

 

“非常好。”我的猜测得到了证实。“你觉得自己能从这里开枪击中那玩意吗?”

 

“我估计能行。”尤根透过光枪的瞄具凝视着目标。“这是远距离射击。不过至少不用考虑风偏修正的问题。”

 

他稳住了自己的呼吸,仔细地把枪口对准了目标,而后开了一枪。饶是我瞪大了双眼,但由于距离和笼罩在前方的黑暗的全力阻挠,我没能看到任何撞击的迹象。“弹着点偏左。”尤根重复了这个过程,可依然没有明显的效果,随后他又进行了第三次尝试。我正打算放弃,试图另寻目标时,副官满意地咕哝了一句。“这下应该可以了。”

 

“你打中钷罐了?”我连忙问道,仍旧怀着一点淡淡的失望等待某种能够看得见的效果。我想自己希望看到的是类似于吞没“繁荣之井”【注:这座位于佩里亚的小镇乃是凯恩那著名的“解放者游行”的起始地。它后来被更名为“凯恩斯泰德”,凯恩对于这个新名字的观感有些复杂,他既觉得它十分有趣,也被它弄得很是尴尬。即便是退休之后作为一名忠嗣学院的教员在佩里亚上定居,他也依旧使用原名来称呼这座小镇。加油站的熊熊大火,不过那一次的“纵火犯”乃是导弹发射器射出的一枚反坦克导弹,而不是远超光枪有效射程的那一点虚弱乏力的冲击。

 

尤根摇了摇头。“钷罐?”他重复了一遍,看上去有些困惑不解,不过这并不是什么新鲜事。“我打的是排放阀。”我眯起双眼,望着那些矮胖的圆筒形容器,勉强能够辨认出一些连接着管道的微小装置。也许只是我的想象,但那里的薄雾似乎变得更为浓重了一些,我想自己能够辨认出最前面的那个装置闪烁的一点微光,从那里面涌出的液体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水洼。

 

“你选的目标会更加有效。”我向他保证道,再一次对他的枪法感到惊讶。诚然,在这等距离上命中如此微小的目标离不开好运的加持,但我也不会轻视尤根的射击技术。“干得漂亮。”

 

“不客气,长官。”尤根的声音中流露出了一丝满意,随后他审慎地点了点头。“再给它一点时间,提升烟雾的浓度。”他再次用光枪瞄准了目标。“只需要一点火花……”

 

他扣动了扳机,我紧盯着那一摊燃料,满怀期望地眯起了双眼。我并不清楚光弹命中的位置,但它肯定击中了金属,产生了尤根想要得到的火花。在那最初的一瞬间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但随后突然升起了一团明亮的橙色火光,它在膨胀的同时,在空中飞速蔓延开来,吞噬了整片区域。

 

“打得漂亮!”我才刚开了个头,一切就被淹没在了那有如雷鸣一般的巨响声中,这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里不停地反弹回荡,我的耳朵被震得嗡嗡作响。一团流动的火焰被倾泻在装配区上,反复冲刷着刚造好的战车,在这个过程中数以百计的兽人以及屁精沦为了它的祭品。两台位于机霸小子工场边缘处的卡车转向加速,试图逃离这蔓延开来的烈焰,其中一辆侥幸逃避了制裁,而剩下那辆则被火焰追上并被完全吞没,它自身携带的燃料见贤思齐,也效仿着火球的模样,复刻出了一个微缩的版本,随即也消失在了大火之中。

 

“进展得十分顺利。”尤根显然对自己的成果非常满意。此时火势逐渐波及到了战车上的弹药,二次殉爆引发的巨响此起彼伏。我不禁很想知道兽人主弹药库的具体位置,以及我们是否做得有些过头。我只是希望能够引起兽人的注意,并非想要彻底消灭它们。

 

这当然不会变为现实。尽管毁灭在我们脚下肆意蔓延,但绿皮殖民地的大部分区域并未被波及。我从我们释放出的熊熊烈火上移开了视线,开始饶有兴味地欣赏它们较之以往更为混乱的模样,一众咆哮头目【注:这指的是处于权威地位的兽人。试图让这些横冲直撞的家伙恢复秩序,但结果可想而知。我们之前见过的那只战争头目挤过乱作一团的人群,对于不幸挡住它去路的家伙,要么是砸碎它们的脑袋,要么是对着它们连声怒吼。我轻推了下尤根。这是个不容错过的绝佳机会。“你上一次不是想要打碎那家伙的脑袋吗?”我问道。

 

“看起来就是它。”尤根领会了我的暗示,再次据枪射击。指望他能从这个距离上击毙这伙兽人的领袖未免过于异想天开(不过考虑到他只用寥寥几发光弹就造成了这等规模的破坏,所以即便他一枪打中了那畜生的眉心,我也不会感到过于惊讶),但我心底还藏着另一桩盘算。“该死。只打中了它的胳膊。”

 

尤根的光弹命中了战争头目的左肩甲,为那早已伤痕累累的护板增添了一个浅浅的弹坑,盔甲的主人抬起脑袋,口中连声咆哮。它瞪圆了双眼,怒视着我们的方向。这正是我想要达到的效果。我迈步走到了被截断的走廊的尽头,面朝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峭壁,无视从下方烈焰中升起的令人窒息的热气,挥舞着自己的链锯剑,凝视着脚下的兽人。我知道绿皮只可能把这副架势理解成是对它们的挑战,而事实证明我的判断并没有错,伴随着一声的怒吼(这声音几乎淹没在了烈焰的咆哮以及因脚手架受热软化致使部分完工的加尔甘特倒塌在地而发出的刺耳巨响之中),它尽可能地绕过了熊熊燃烧的烈焰,朝我们的方向冲了过来。它的保镖自然也跟了过来,而且在那种似乎支配这些生物一举一动的从众心态的号召下,附近的每一只兽人全都加入了追击的大军。即便隔着这么远,我也能透过我们制造出的巨响听到那愈来愈高亢的“WAAAAAAGGHHHHHH!”,这异口同声的战吼无疑表明它们已经为自己的杀戮欲望解除了束缚。

 

“我们该走了。”我边说边在心里估算它们能够赶上我们的时间。这至少需要几分钟,但它们也不会指望我们会乖乖地待在原地引颈受戮。等这帮家伙爬上中间层后,它们也会依托地势散开队型,希望能够抢先截住我们的去路。倘若不是我们身后的那一大群基因盗取者无疑也打算从另一个方向复制这个把戏,那么兽人的如意算盘也许还能够奏效。

 

由于一时间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我急忙朝着之前过来时引起我注意的分岔走廊跑了过去,心中暗暗期盼基因盗取者此时还没有突进到那里。我笃定它们仍旧会避开兽人的飞地,毕竟穿越那片区域的外缘会暴露自身的存在,继而破坏它们利用兽人来实现己方目的的计划,但兽人此时想必也散开了队形,在杀戮与复仇的双重欲望驱使下变得狂怒暴躁,走运的话,这两伙势力会在其中一方追上我们之前先行遭遇。当然这就引出了一个有趣的问题,那就是我们该如何悄悄地穿过小规模冲突的战场而免于被卷入双方的交火,但我想不妨等到事情发生后再去考虑如何破局。

 

然而事情的发展委实出乎意料,最先发现我们的并不是主动追击的基因盗取者或是兽人。我们还没脱离那片有灯光照明的区域,背后一阵轻快的脚步声便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转过身子,发现走廊里塞满了屁精,它们在兽人监工连声怒吼的催促下,发出一阵阵饱含恶毒的欢呼,径直向我们冲了过来。也许是我们“走运”,我们引爆燃料库时它们想必正在这一部分沉船中搜寻资源,巨大的爆炸声让它们注意到了己方阵营的骚动,也跟着陷入到了嗜血的狂暴之中。

 

“我来对付那个大个儿的。”我大喊道,将两发光弹嵌入到了那只兽人的胸口,考虑到它在屁精【注:这个兽人词汇常被用来指代它们那些体型矮小的远亲。(译注:这里的原文用词是grotz,和前文中常用的gretchin一样,都指代的是屁精。)丛中颇有些“鹤立鸡群”的架势,因此以我的枪法来说,这委实算不得什么艰难的考验。那家伙被打得身子摇晃,但随即便恢复了元气,若不是脚下聚集着大量的屁精,它可能已经向我发起了冲锋。尤根举起光枪,用两轮点射漂亮地削减了敌人的数量,成功地将我们在那些幸存者心中的危险等级凌驾于兽人之上,它们随即发出一阵阵号叫,四散奔逃。面对这突然变得畅通的道路,兽人果断地发起了冲锋,但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快速地俯下身子,避开了它那根足有我小臂粗细的棍子,随即起身用一记横斩噬穿了它的躯干。这只膀大腰圆的兽人发出了惊怒交加的咆哮,它试图转过身子再度发起进攻,结果却发现自己几乎已经被截成了两段,绿皮随即摔倒在甲板上,目瞪口呆地死盯着自己那溅了一地的内脏。

 

“小菜一碟。”尤根评论道,我点了点头,拨动链锯剑的转速调节器,让它停止了工作。我怀疑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自己还要频繁仰仗它的帮助,而我不想在搏命的关键时刻发现自己已经耗尽了电池的余量,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能捱到那时候。

 

“最好节约使用弹药,”我建议道。“从现在开始,局面会变得有些棘手。”

 

事情的发展果然没有超出我的预期。等再次抵达那片相对安全的黑暗走廊时,我们已经三三两两地打发掉了另外的半打兽人,【注:那么,这显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半打……这些家伙都是第一批及时赶到上层甲板搜捕我们的暴徒。不过肯定还有更多的绿皮紧跟在它们后面,我不禁开始怀疑自己采取的这一系列行动是否明智。

 

好吧,眼下再想改变主意为时已晚。我们马上就要到达我原定要去的第一条侧道,我预测基因盗取者们此刻想必已经撕开了隔板,正六爪着地全速向我们赶来,于是便略微加快了脚步。当然也不排除它们并没有推进到这么远的地方,此刻正隐遁在黑暗之中准备发起伏击,或者它们的其它同类没有找到可以抵达这里的替代路线。我竖起耳朵,警惕着黑暗中一切疾速跑动的迹象,但我那砰砰作响的心跳声严重妨碍了自己的发挥,我能听到的响动过于微弱分散,根本就没法确定它们的位置。

 

正当我告诉自己可以暂时放松紧绷的神经时,笼罩我们的黑暗发生了些许近乎无法觉察的改变,继而引起了我的警觉。“熄灭手电筒。”我指示道。副官和往常一样迅速地响应了命令,我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果然没错。我们身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亮,它每时每刻都在增强,我竖起耳朵,瞬间辨认出了大量不规则的跑动声。片刻之后,一些沙哑的讲话声钻进了我的耳朵,这愈来愈响的吵架声立时打消了我对于声音主人身份的怀疑。“走这边!尽量保持安静。”

 

我猜自己那后一句提醒也许没有太大的必要,因为即将迫近的兽人几乎肯定会把我们可能制造出的杂音淹没在它们永无止境的争吵之中,但谨慎绝没有坏处。此外,我并没有忘记基因盗取者也潜伏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它们很可能正和我一样全神贯注地留意着我们的动静。幸运的是,在熄灭手电筒之前,我已经记住了那条侧道的位置,我只迈出几步就来到了那里,同时我的鼻子能够帮助自己轻而易举地锁定尤根的位置,并引导他朝着正确的方向移动。就这样,当我们身后那漫射的光亮分散为十几个截然不同的光源时,我二人已经舒舒服服地躲在了距离通道口几米远的一大块锈蚀金属的后面,这东西看上去曾经是某种液泵。依托掩体,我们能够清楚地看到刚刚离开的那条走廊。我蹲坐在地上,紧握着手枪,绕过面前这台已经停止运转的机械装置,期盼能够根据自己观察到的情况估测出追兵的规模。

 

这一次我看到的东西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期。当兽人接近交叉路口时,尤根和我稳住了手中的武器,准备击毙那些脱离主队过来勘察我们避难所的家伙。随着绿皮的步步逼近,周围的光线也变得愈发明亮。尽管我们早已能够听清它们的动静,但追击的兽人直到这时才刚要开始展露它们的身影,尤根和我藉以藏身的液泵所在的通道就在它们来路的那一侧,因此我们能够看到的主通道乃是通往基因盗取者巢穴的方向,尽管计时器执拗地坚称距离我们偶然发现那座巢穴仅仅只过了一个半小时,但我却生出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我把视线集中在了两条通道的交叉口,眨了眨眼睛,此时一直穷追不舍的疲劳与紧张终于得以在我身上一展它们的实力。随着携带照明装备的绿皮不断地逼近,对面的那些阴影也在相应地缩小和加深,但有一块阴影似乎泛起了涟漪,它移动的方向十分反常,随后它再次停在了一堆依附于天花板的管子上。

 

这个发现足以让我的呼吸凝滞。“我看到了一只基因盗取者。”我把声音压得几不可闻,生怕一不留神就会被那只几丁质怪物锁定了位置。“就在主通道里。”

 

“我能看见三只。”尤根同样压低了声音,他话音刚落我便发现了其余的怪物,其中一只紧贴在一扇只比水平视线略高的通风格栅旁边的墙上,另一只则潜伏在网状甲板下方的多功能沟渠里。紧接着便有更多的阴影泛起了涟漪,正当兽人的先锋从另一个方向迈着沉重的脚步冲进了我们的视野时,一整群基因盗取者突然现出了身形,完全堵住了通道。

 

我猜处于这种状态的人类也许暂时会因为惊讶或是犹豫不决而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但眼前的两种异形全都受制于攻击本能的支配,一般来说,这一特性十分有利于它们应对这一类的狭路相逢。伴随着一声震得人全身骨头咯咯作响的“WAAAAAGGHHH!”,绿皮们一拥齐上,扣响了手中粗制的爆弹枪,挥舞着战斧,纯种基因盗取者也不甘示弱,同样涌上前去与兽人战作一团,用下颚对抗枪支,用利爪抵挡开刃的钢斧。鲜血与浓水迸流飞溅,任何一方都不愿也不可能准许什么投降免死,彼此都怀着同样的决心想要全歼对手。

 

“走吧。”我决定留这两伙异形自行决出胜负,抓住这个机会,在不会被某些看不见的障碍弄断脚踝的前提下,沿着脚下的这条通道全速逃跑。接连两次被散落在地上的废料擦伤小腿后,我吩咐尤根重新点亮手电筒,毕竟兽人也在使用同类的东西,而且它们无法从远处辨认出我们的敌友身份。而另一方面,我坚信无论是否使用照明装备,都不会给正在搜捕我们的基因盗取者造成影响。身后那场小规模冲突的噪音淹没了周围的一切响动,我的耳朵无法从中辨识出可能潜伏在暗处准备发动伏击的基因盗取者,因此,无论喜欢与否,我们都别无选择,只能依靠视力来应付眼下的状况。

 

“听上去它们都很忙。”从尤根这句评论可以听出他对于那场死斗的关心程度只不过相当于向我报告晚上有雨,我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此时从各个方向都传来了零星的枪声与兽人的战吼,我清楚地意识到或许我们终归还是找不到一条逃生的通路。我在这种环境下依然能够保持方向感的天赋似乎和往常一样可靠,但问题在于返回机库的通路被两伙充满敌意的异形堵了个严严实实,它们全都不顾一切地想要把对方揍个鼻青眼肿。要说眼下的局面有什么积极的因素,那就是绿皮已经切实意识到了基因盗取者的存在,这意味着它们双方在短时间内都没有时间或是精力去进攻塞伦迪皮塔。也许这对于塞伦迪皮塔人倒是一桩意外之喜,但对我却没什么实际帮助。

 

“我们去这边儿碰碰运气。”我注意到了前方逼近的光亮,立刻转向了另一条走廊,说起来它比我们刚刚离开的那条通道更加破旧危险。就在这时,我的眼角捕捉到了一丝异动,我转过身子,下意识地举起链锯剑,激活了锯齿。我的决斗者本能再一次挽救了自己的性命,剑刃干净利落地切断了一只基因盗取者的手臂,这家伙的偷袭功亏一篑,它的爪子距离我的脑袋不过只差了几毫米。我单脚为轴,转身避开了它的冲刺,用一记回摆干净利落地砍下了它的脑袋。怪物倒地后,我环顾四周,但并没有发现其余的同伙,这家伙似乎是在单独行动,我不由得长出了口气。

 

然而这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我毫不怀疑虫巢意志已然知晓了我们的位置,并且会派出更多的爪牙前来追杀。我们能做的就只是继续前进,并且期望兽人能够牵制住附近的基因盗取者。此时我再次注意到了远处的那点光亮,它跟在我们后面进入了这条侧道。看样子我们双方在同一时间注意到了彼此的存在。

 

“继续前进。”我催促道。“越快越好。”

 

“遵命,长官。”尤根当即用行动兑现了他的保证,开始有些狼狈地向前奔跑。我们貌似进入了废船的另一块区域,这里的破败程度远超之前的老旧货船以及那艘被兽人拆做零件使用的不明船只。面前的走廊非常狭窄,脚下的地板被腐蚀得十分严重。被我匆忙的脚步扬起的灰尘早已被铁锈染成了棕色,每当我的肩膀刮蹭到两侧的墙壁时,细小碎屑便会脱离墙体的怀抱。一圈圈电缆有如丛林里的藤曼一般悬挂在天花板上,原本用于固定它们的支架要么已经松动,要么完全脱落,有那么一瞬间,我不禁很好奇能否使用这些缆线复刻米拉在“还魂者号”上施展过的诡计,但为它们提供电力的发电机早在几个世纪甚至是千年之前就已停止了运转,而且即便它们还可以工作,我也可能会面临触电身亡的风险。

 

“这是条死胡同。”尤根摆动手电筒,照亮了周围这个被残骸封堵住的舱室,根据摆放的控制诵经台以及嵌在四周墙壁上的玻璃面表盘来看,这里曾经很可能是监控船只动力核心的礼拜堂。我没有找到其它的出路,当下便用几个不适于传承后世的短语表达了自己的失望。“我们要原路折返吗?”

 

“那前提是我们得先把路上的兽人清理干净。”我指了指身后的走廊里与我们还隔着一段距离的光亮。

 

尤根躲在一块塌落的天花板后面,用光枪瞄准了狭窄的入口。“这不成问题。”他向我保证道。

 

“真是个好消息。”我希望他没有过分高估我们的实力。在我听来那是一伙有着相当规模的敌人,尽管它们只能逐个地进入房间,但根据我的经验,仅凭我们的能力没法全歼进门的绿皮。我曾多次见到兽人对于能够致人死亡或者失去行动能力的光枪创伤不屑一顾,而且这里的空间十分狭窄,只消有几只绿皮冲进房间,等待我们的便只有被乱刃分尸的悲惨结局。“你还有手榴弹吗?”

 

“对不起,长官。”尤根阴郁地摇了摇头。“手榴弹全都用完了。”【注:据我推测,尤根大概是在几页前被凯恩潦草带过的某次小规模交火中使用掉了那最后一枚手榴弹。

 

“哦,好吧。”我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架势。“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只能竭尽全力了。”我投机性地朝着走廊里射出了几发光弹,希望能够延阻追兵,或是刺激它们做出一些鲁莽的举动,但我得到的回应却是一连串的爆弹,它们在我们周围的墙面上凿出了大量的弹孔,那重叠在一起的爆炸声震得我两耳嗡嗡作响。眼前这一幕令我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我急忙跑到墙边,开始检查那上面的损伤。若是这里的金属墙板足够薄弱,我或许可以让尤根暂时牵制住绿皮,自己使用链锯剑为我二人开辟一个出口。

 

然而事实令人绝望,一次短暂的检查便足以让我相信,即便链锯剑的锯齿没有在尝试的过程中损坏,我也根本就没法及时地切开墙板。然而真正让我放弃尝试的原因在于我从最近的弹孔中瞥见的一丝异动。我本能地向后跳开,与此同时,一根不少于三十厘米的尖利手指刺穿了弹孔,并且还试探性地来回扭了几扭。片刻之后,墙壁后面的家伙抽回了手指,随即再次动用了连同它在内的五根手指,宛如对付硬纸板一般刺穿了金属墙板。彼侧的基因盗取者收紧了拳头,五根手指缓缓聚拢,金属板就像是口粮包的箔纸一般起皱变形,怪物收回了爪子,扯掉了一整把的金属,留下了一个约有我头部大小的破洞。

 

“基因盗取者马上就要破墙而出了!”我给尤根发出了预警,与此同时,一只长满了尖牙的大嘴猛地探出了缺口,只是没能强行挤过墙壁。我举起激光手枪近距离向它射击,怪物缩回了脑袋,留下了伤口喷溅出的恶臭浓水。但好景不长,我还没来及稍作喘息,金属墙面上便出现了另外几处扭曲和撕裂,伴随着恐惧引发的颤栗,我意识到有一整群怪物正在撕扯我们之间的屏障。

 

“兽人也拒绝让路。”副官回应的语气和往常一样不带一丝感情。他边说边使用全自动射击模式对着走廊倾泻出一波弹雨。作为回应,又一轮爆弹带着凄厉的破空声掠过我们的头顶,打在墙壁上炸裂开来。一时间基因盗取者被这连续的爆炸震得失去了平衡,但它们很快便振作了起来,重新对这块饱受摧残的屏障发起了进攻,照这样的速度来看,它们用不了多久就能破开墙壁,冲到我们面前。

 

我再次后退了两步,挥舞链锯剑,摆出了一个防御的架势,同时准备一有机会便举枪射击目标。由于只有一到两次射击机会,我想要物尽其用。

 

随后一丝异动再次引起了我的注意,动作的主人半掩在约有我小腿那么高的阴影之中,我急忙转身,举枪瞄准了这个意外登场的家伙,开始收紧搭在扳机上的手指。

 

“政委!是你吗?”由于静电的干扰,微型通讯器里传来的声音变得有些纤弱模糊,一时间我被吓了一跳,没能给出回应。“视频链接受到了严重的削弱。”

 

“德拉蒙?”我及时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手指,避免在一台CAT上凿出一个弹孔,眼前的这个家伙与我们在布雷恩阵亡前不久所发现的那台几乎一模一样。它转动履带,从一座翻倒的诵经台后面窜了出来,尤根和我进入房间时,并没有发现这台被遮挡住的CAT。“你们在哪儿?”我对着一只基因盗取者射出了两发光弹,就在我忙于通话的当口,这家伙已经在墙上撕开了一个足以让脑袋和肩膀通过的大洞,正伸出爪子想要抓住我。怪物被我的光弹击中,大半个脑袋不见了踪影,尸体以一个怪诞的姿势被卡在破洞里,活像是一个没有被固定好的战利品标本。

 

“在‘还魂者号’上。”技术军士的声音听上去略有几分惊讶。“我们还以为你已经死了。”

 

“我马上就要死了。”我有些粗暴地回应道,同时挥剑攻击另一只基因盗取者,那家伙就像是从某种可怕的虫茧中钻出来一样突然穿过了墙壁。它后退了几步,无视胸口渗出的液体,准备再次发起冲锋。“废船上到处都是基因盗取者和绿皮。”似乎是为了强调这一点,尤根再度开火,激起了一声兽人那饱含愤怒的咆哮,副官随即放弃了掩体,赶过来与我会合。“我们被夹在它们中间了。”

 

“对不起,长官。”尤根一把扯下光枪枪管上的手电筒,毫不客气地把它扔在了甲板上。转动的手电筒在包围我们的怪物身上投射出了怪诞的阴影。副官拔出刺刀,啪的一声把它卡在了曾经用来固定手电筒的刺刀座上。“这回我彻底没弹药了。”

 

“坚守你们的阵地。”德拉蒙给出了建议,随即便切断了通讯链接。

 

“难道我还有其它选择吗!”我咆哮道,俯身躲过了之前那只基因盗取者一记有如镰刀般横扫,赶在它恢复平衡前出剑反挑,由胸至头剖开了它的身体。怪物倒在地上,我立刻转身去面对下一只基因盗取者,在这个过程中还抽空向着头一个冲进房间的兽人射出一发光弹。绿皮被打得脚步踉跄,它恢复平衡后再度发起了冲锋,举起手中那粗制滥造的战斧,想要对我施展致命一击,与此同时,我面前的基因盗取者也扑了上来,它的动作委实过于迅捷,叫我根本来不及应对……

 

突然间,有什么东西一把抓住了我,完全制服了我,把我从内至外彻底撕开。在那个不受时间影响且又令人眼花缭乱的瞬间,我全然失去了身份、本质以及所在位置的三重概念,被超出自己理解范围的痛苦与恐惧压得不知所措。随后又一股来势凶猛的力量拽住了我,这感觉很像是星船完成了从亚空间到实体宇宙的位面转换,我摔倒在地,迎面撞上了冰冷的金属。

 

“政委。你还好吗?”耳边再次响起了德拉蒙的声音,但这一次并非是我耳朵里的微型收发器放出的仿制品,而是货真价实的嗓音。我努力眨了眨眼睛,想要摆脱眼前的一片模糊,这时一双巨大的陶瓷防护手套扶起了我。

 

“等会儿我会告诉你的。”我有点好奇为何屁精在往我的太阳穴里钉钉子,以及为何没人出手阻止。“基因盗取者在哪儿?”

 

“还有兽人呢?”尤根补充道,看样子,他的身体状况与我的观感基本一致,也就是说,与他平素的状态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同。

 

“还在‘诅咒之卵号’上。”德拉蒙便仿佛是在陈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那么我们到底在哪儿?”我试图把注意力集中到周围的环境上。此时我们身处在一个巨大的金属房间之中,沐浴着照明灯那温暖的光芒。到处都是神秘莫测的机械装置,负责照管它们的技术专家神情肃然地吟唱着圣祷,空气中满是焚香与臭氧的味道。眼前的一切都在加剧我的头痛,所以我索性放弃去理解它们的含义。

 

“在‘还魂者号’上。”德拉蒙仍旧是那副腔调。他指了指我们偶然发现的那台机器人,它不知为何仍然跟在我们身边,此时正在这个巨大的房间里四处闲逛。“所幸这台CAT的传送返回装置仍可以正常工作,让我们能把你们与它一起带回巡洋舰。”

 

“你的意思是你随时都可以把我们前去回收的那台CAT传送回船上?”我质问道,此时荒谬和愤怒在我心中占据了差不多相同的比重。

 

技术军士摇了摇头。“那台CAT已经失效了。”他提醒道。

 

“确实。”而且要是我当时知道这一切,我会高高兴兴地任由那玩意腐烂成灰。我瞥了一眼门道,另一个高大的身影大步走进了房间,他点了点头,和我们打了招呼。“药剂师肖勒尔,很高兴见到你。”

 

“我想也是。”肖勒尔说道。“一次未加防护的传送可能会给身体造成负面的影响。”

 

“确实如此。”我附和道。“但总的来说,这比另一种结果要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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