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途轶事 ——前往NPA根据地的路上

文/十二月党人
“你认为我们领导人提出的“新元年革新发展战略”会为你们所说的社会主义奠定基础吗?”
赵匡力提出的这个问题,使西蒙斯感到奇怪。他们乘坐的汽车在菲律宾的土路上颠簸,西蒙斯精神不振。赵说话的语调中几乎觉察不出来的讽刺味,使这个猫主义者有点懊恼,他带着愤怒的情绪回答说:“如果你们决定赞成社会主义的话,我建议你们制订出你们自己的标准;而我们的标准是不适合你们的。”
他们两人都是记者,一个是真正的大都人,另一个则是地道的阿三佬。现在,二人以无国界记者成员的身份乘车前往菲律宾NPA的控制地。在旅程中,彼此都能看到对方的弱点。在赵匡力看来,西蒙斯是一个爱好想象的梦想家,同时也有一点文学家的气质;而在西蒙斯看来,赵某人则是一个偏执狭隘的实用主义者。他们有时相互争论,但从来不敢涉及到怕勒踢死①的领域。在前往菲律宾的头三天时间内,他们的谈话是沿着社会交往通常的惯例展开的。但当他们在相互交换完路上所得的印象后,便会讨论起不久后将在菲律宾进行的业务日程来了。赵匡力曾无数次地指责西蒙斯犯有“畸形”的狂热症,而西蒙斯则以同样的方法反驳他,说他尽管带着德国式的技术头脑,但其已在对他们国家的狂热崇拜中被干干净净地消灭了。当他们来到菲律宾,并在吕宋岛颠簸的土路上谈完了他在旅途中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本《熊在天话理纳审②治人》的书之后,才提出了出人意料之外的、有关在东普国建立社会主义制度的问题。
西蒙斯对他说:“贵国的社会主义么,将与印度的社会主义有所不同,正像甘地的印度与溥仪的大清不同一样。当然,你如果容许我作一次假设,我认为总有那么一天,社会主义会在贵国勃然兴起的。”
“就当我们作一次异想天开的假设吧,那么你如何设想社会主义会在我们中间兴起呢?它将会是何种形式呢?而我们这些地道的东方保守分子——譬如说象我这样的人——将如何会对这种破坏传统的制度感到称心如意呢?”赵匡力阴阳怪气地说到。
“社会主义的东普国只能根据贵国特有的方法——经过革命而产生。在革命过程中必有一大批瓶瓶罐罐的东西被打得粉碎;这是一种必然。赵,我认为你肯定会十分积极地参与这场斗争,尽管我现在还不能肯定你将站在哪一边。”
“你的这番对我不信任、颇带主观色彩的评论,意思是你认为我是一个没有原则的人吗?”
“噢,为什么把这句话看得如此认真呢?当伟大的变革发生时,谁能说得清楚你的气质和你的经验主义将会起到什么样的作用呢?但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你将会与其它所有的人一样打碎了瓶瓶罐罐。”
“我在这里可以下个结论,同我们的革命作比较,你们的代价肯定会有,但不会太大――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的,这种微不足道的份量如果不是绝对的,但至少在百分比上是如此。你感到惊奇吗?我的朋友,拿你们在八十年代的边境战争为例,这场战争是由垄断了全国百分之九十的财富、但只占人口总数百分之五或百分之十的上层分子发动的;他们的人数是远远不够的,此外这些上层分子热衷于他们的舒适生活。反革命分子只能从中下层群众中招募他们的军队,但是你们国家的农民和城市中的小业主是定将拥护革命的,只要革命能向他们展示一条解决他们困境的出路。当前的危机已给所有中等阶层带来了所有能想得到的灾祸。贵国正在发生的危机同样使已经处于停滞的农业雪上加霜。你几乎很难设想,上述这些阶级或阶层会对革命采取政治对抗,因为这些不幸的人们在革命中不会失去什么。当然,这首先是要假设新政权将对他们采取明智的、富有远见的社会政策。
“一旦工农政府能牢牢地掌握了经济的制高点——如银行、重要工业部门和交通运输业——新政府定能使农业、经营者、小制造业主和小商人有充分时间来反复考虑并作出决定。其它部门必将取决于产业社会化的成就了。
“你们可以把生产成本削减到只有现在的一半,甚至五分之一。农民手中现金的购买力可以大大地而又迅速地增加,这就够他们经营自己的业务了。你们的农民,就算不是统计学家,至少也是杰出的精打细算者,他们迟早会看清楚,这笔帐应该如何保持平衡的:是保留作为孤立的一环呢,还是加入公共的链条呢?
“与此同时,新政权还将在其产业计划中留出足够的余地让给求生存的中小型的企业。政府、地方政府和合作社定能保证他们的得到可靠的订货份额,保证他们所需要的信贷和原材料,使他们逐渐地、丝毫不带强迫性地被吸收到社会主义经济的轨道上来。
“你们国家的大资产者恐怕不会喜欢这个经济改造纲领,这势必会影响到他们的利益。所以,在革命胜利以后,贵国的大款可能会像疯了一样反抗,或者成批成批的往国外跑。不过,那帮家伙也不是铁板一块,某些识相的家伙可能会选择留下来同新政权合作,碰着这样的资产者,新政府可以选择通过赎买或者变革企业股份的方式来改造他们,而且是不留一滴血的改造。
赵匡力听了之后说:“难道你忘记了我们东普人都是极其传统的吗?朋友,别忘了,我的家乡可是保守主义最强大的堡垒。”
“请注意,赵,你可不能在相互矛盾的假设基础上去谈论做什么事的。你必须从这样的假设开始,即社会危机的压力必将证明会比一切心理上阻力强大得多。这一现象在历史上已不止一次地得到证实。某些心理上阻力将会很快消失,而其它阻力将会改变形式去适应新的环境。”
“我很想知道,你将如何对付我们资本主义世界的巨大冲击呢?”
“赵,我信赖你们的创造力。最好你们能给那些拒绝与新制度和平相处的人们描绘一个风光如画的岛国般乐园,在这里人们可终身享受养老金,让他们按照自己的愿望生活在这个乐园里。”
“西蒙,你太理想化了。”
“不!匡力,这是我的弱点。”
“看来你并没有考虑到军事干涉的可能性。如果有军事干涉,那肯定会增加社会主义革命的总代价”。接着,赵匡力又像挖苦似的补充说:‘我的乐观主义朋友,难道日本、美国以及其它资本主义国家会袖手旁观,心甘情愿接受我国发生的赤色叛乱吗?’
“赵,你看他们能做什么呢?贵国目前是资本主义世界最强大的堡垒。你必须承认,同样的社会主义进程定将在其它国家里发生。跟贵国风俗差不多的日本完全有可能在贵国建立社会主义之前建立社会主义。同样的结论也可适用于我们的“自由灯塔”——无论如何,我们的总统阁下要派遣舰队,去反对社会主义化的贵国的想法,必是狂妄的想法。
“赵,请你开动脑筋好好想象一下吧——当你们建立了社会主义政权后几个月,甚至几个星期,整个东亚必定会发生大规模的社会主义运动,美国也将如此。你要明白,群众运动是无法抗拒的,在短期内,而且花不了多大代价,他们便可使三分之一的地球赤化。”
“听起来很诱人,但你不要忘了,社会主义者搞经济没有一个成功的。”赵匡力说到。
“哦,是吗?反正我觉得我们的理论没有任何问题――订出计划,复苏你们的现有经济。加速提高人民的消费能力,增加购买力,带动需求。取消一切商业秘密,要把资本主义的各种经济计算方法结合起来并加以归纳普及,逐渐地将其改造成为全面的经济核算――瞧,很简单。
“你们那些富有经验、爱好挑剔的消费者,也会从侧面来给经济部门压力,迫使后者为全体人民需要服务的灵活机制作出保证。商品供应部门将会把以民主方式管理的合作社与国营商店网络和私人商业零售点结合起来。不论你什么时候有什么样的需求,你都会得到满足。
“这难道要经过三个月并经过不同层次的官僚的批准,我才能满足我的需求吗?”
“不,你可以用现金购得。你得明白,货币在商品经济环境中是国民经济的基本调节器。如果有人认为使用货币是同计划经济不兼容的,那是一个很大的错误。只要共产主义没有到来,不管是废除货币的还是要求操纵货币那都是不可能的。币值的任意改变不可避免会导致各经济部门内在协调的瓦解。而废除货币更是会令整个国民经济崩溃。”
“当然,当社会主义政权通过某种社会手段,积累了足够的经验来保持经济的平衡之后,货币作为经济调节器的重大意义便失去了。那时,货币将成为简单的票证,如同火车票和电影票一个样。随着社会财富的增长,票证的必要性也将消失。如果当社会发展到每一件日常必需品都已十分充足时,你们便无须控制个人的消费额了。我相信,贵国将在其它国家之前,率先达到那个水平。
“但如果没有确保整个经济的高度协调和均衡的增长,你们不可能达到无货币的经济阶段。这是一项巨大的工程,仅仅通过行政压力或电台播报鼓舞士气的谈话,是不可能完成的。在其初始阶段——也就是说在许多年内——社会主义计划经济要比市场经济更需要稳定的货币。”
“西蒙斯,你这岂不是把货币政策吹得神乎其神了吗?”
“我没有神化货币政策,我只是在说,货币的稳定程度对经济的重要性――当然,前提得有大量的黄金来稳定金融。”
“得了,你不用再说了。我希望你千万别过分地自信你已经说服了我,我才不信你这个红鬼子的邪呢――因为你这里所许诺的只是你的言辞表达。噢,快到地方了,准备工作吧……”
西蒙斯没再理他,生理上与心理上对这个小资的厌恶让他很想揍他一顿,但他没做。他心里明白,改变这一类人的心理只能依靠事实的力量。
“以后,你肯定会后悔的。”在心里,西蒙斯对这个东方人恶狠狠的说到。
注:
①怕勒踢死,即politics的音译。
②纳审:即nation的音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