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2纪事（十五）

第十九章

    “你在想什么？”

    青年温润的声音将白贯从回忆里挣脱出来，眼前灵魂的面容永远停留在两年前那个夜晚，而现实中白贯的身体像所有平凡的高中生那样，在两年里无声无息地发生改变。

    他变得越来越像原本的自己。也许，林姐是对的，没有人可以取代另一个人。即使所有人都没有对陈川的身份产生怀疑，原本的陈川还是在被自己从世界抹去。

    高考完的白贯呈大字倒在卧室床上，窗台上的狸花猫在小憩，尾尖垂在半空一晃一晃。两年前黎花应秦叔的吩咐监视白贯的动向，最方便的方式就是以猫咪的身份赖在陈川家，不过他还是得时不时消失一段时间，一方面配合老秦的其它行动，另一方面避免被余梅梅拉去宠物医院绝育。

    好在他们的甲级危险目标在这两年里无比老实，这让他们暂时放心不少。要说唯一的意料之外，还是在死去的陈川身上。

    没有人料想到曾经那个弱小的魂魄竟然可以撑这么久，白贯说可能是交易的差错反而让灵魂有了留存于世的束缚，052也曾想过找办法超度他，但最终还是被白贯回绝了。一是现在强行驱逐陈川不知道会对交易造成什么影响，二是鬼魂不伤人052也无任何立场插手。

    “白贯，若有一天陈川因执念而变成厉鬼伤人，你要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因为在那之前我一定亲自送他上路。”白贯边画符边说。

    无奈之下，秦叔不得不时常来看看白贯和白贯身边小鬼的情况，好在陈川始终没有像厉鬼那样满身戾气，灵魂甚至在不断削弱。

    弱小，却始终不肯消失。

    此时的他，因为过于孱弱，已经无法离开自己的卧室——白贯把他的骨灰埋在了阳台的花盆里。只有极偶尔状态好的时候，白贯会用护身符或符咒护住他出门，力所能及地带他去满足一些为人时的遗憾，他甚至以陈川的身份交到了一些朋友。一群人一起约着写作业，一起偷偷跑去游泳，再一起被大人逮回家暴揍。而陈川每次回来都需要在白贯的护身符里恢复好久，沉寂到白贯怀疑他已经离开，再悄悄冒出来跟着出门。

    白贯曾经觉得，陈川活着的时候没有朋友，所以死之后看见“陈川”交到朋友才会高兴。但后来陈川才告诉他，他只是想看看自己曾经错过了什么。

    “白贯，他们是你的朋友，陈川已经永远没有朋友了。”

    “我以前以为这样的画面离我遥不可及，现在我才知道有很多东西是我自己选择了放弃。”

    那天过后，陈川没有再跟白贯出门，他的精力已经无法允许自己再奔波。

    “白贯，我快要离开了。”这是高考前一天，白贯晚自习回家，推开卧室门后陈川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白贯没有回答，在一个月前余梅梅告诉他高考完准备搬家时，他就有所预感。毕竟陈川的灵魂已经像地缚灵那样离不开这片空间，就算他把窗台上的花盆搬走也无济于事。而一旦这片空间里他所执着的人离去，他对这片土地的牵挂便会减弱、断开，像断线风筝，从此与人间再无瓜葛。

    “白贯，最后帮我一次吧。”

    “我没法带你去高考，护身符没法带进考场。”

    “那就让我陪着妈妈，她肯定会等在考场外。”

    “哪怕这会加速你的消失？”

    “已经无所谓了。”陈川轻轻牵了下嘴角，“对不起啊，白贯，明明答应了你，却还是...即使明白遗憾是难免的，还是拖延了两年。”

    “陈川，你后悔让我替代你吗？”

    鬼魂沉默了很久，久到白贯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时，才听见一声轻语：

    “抱歉，白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