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购自录自校自注】结物语简体中文版校注——第二话(007&008)
作者:西尾维新
插画:VOFAN(戴源亨)
翻译:哈泥蛙(张钧尧)
来源:9册楼阁
录入:9册楼阁
校对:9册楼阁
注释:9册楼阁
首发:https://www.bilibili.com/read/cv7582766
仅供个人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对于其后引发的任何问题本人不负担任何责任
请尊重录入、校对、注释的辛勤劳动,若要转载请保留信息
本文特别严禁转载至SF轻小说频道及轻小说文库
如果喜欢此作品,请一定支持正版!!!
如果喜欢此作品,请一定支持正版!!!
如果喜欢此作品,请一定支持正版!!!
因为很重要所以要说三遍!!!

007
从结论来说,监视没获得成果。
我在距离数百公尺远的半山腰睁大双眼注视广角镜(虽然拿出十足的干劲,却不知道镜子有没有照出我。实际尝试就觉得果然不是毅力能解决的问题),至于兆间前辈则是满身泥土,一直监视到太阳下山。
不只是满身泥土,是全身化为泥土一直监视。
像是忍者发动土遁术───可不只这么简单,兆间前辈将水壶的水往头顶淋下去,让泥土身体变得又湿又软。
(校注:“又湿又软”,日语原文用的“どろどろ”读作“dorodoro”,这个词有“沾满了泥”、“黏糊糊地”、形容人际关系或情感“错综复杂、似乎或许可能还有点龌龊”的意思)
之前说过她在碰水这方面和人鱼周防小姐完全相反,不过就某种意义来说,或许也可以说两人一模一样。
没有水分就会干燥,干透到裂开,她的这具肉体───这具“土”体确实必须随时补充水分(甚至可以借此修补损毁的部位,属于不死之身),但要是持续补给水分过度,反而会难以维持形状。
会变得又湿又软。
(校注:同前,“どろどろ”)
“即使如此,灵魂还是不会脱离喔。就算全身变得像是泥泞,灵魂也不会脱离。所以我不是躲在杂木林,是满身泥土躲在正下方。所谓的一败涂地。”
兆间前辈面不改色这么说。
她是泥人,对此面不改色也是理所当然,但我脸色不由得铁青。这份工作需要做到这种程度吗?兆间前辈不是为此粉身碎骨,是为此泥身土骨。
不只是杂木林,她还将“自己”的碎片洒在通学路。
总归来说,将会被放学的高中生们踩踏。
会被她想要保护的孩子们践踏。
我刚才说出“定点监视像是诱饵搜查,我不愿意这么做”这种天真的感想,然而不只是放学的学生毫无风险,背负最大风险的居然是兆间前辈。
乱七八糟。
当事人或许认为理所当然,不过将此视为理所当然,正是乱七八糟的心态。每次这么做,是否能完全复原都必须碰运气,就算她没有痛觉,失去人类形体到这种程度,我实在不认为灵魂不会觉得痛。
被想要保护的对象踩踏。
不可能感觉不到痛苦。
“兆间前辈,我不懂。您为什么非得做到这种程度?我会好好监视,所以由我来就好。”
“风说的验证没有绝对。因此必须竭尽所能,否则无法抱着自信断言‘没有漏网之鱼’。阿良良木警部补,希望你别误会,不是因为我不信任你的眼睛。”
(校注:日语原文此处再次用到了上面提到的“虱潰しに”来呼应,这里再次看出“漏网之鱼”这个翻译的精妙)
“可是……不好意思,我才希望您别误会。我不是想否定兆间前辈的信念。您对这份工作的重视,我想要向您看齐。由衷想向您看齐。不过,凡事都是有限度的。”
当然,在进行“后辈的反抗”时,我内心想到的是高中时代的同班同学───羽川翼。从那年春假之后,我一天比一天更加体会到那家伙为我做的事情多么无法挽回。
后来,经过那场恶梦,那家伙的生活方式变了。
(校注:一般“黄金周”、“恶梦”指的是猫物语黑,“春假”、“炼狱/地狱”指的是伤物语,另外将这里这句话的含义代入回到猫黑到猫白那一段时间的话,或许会别有一番感受)
羽川也已经不再是那时候的羽川。
即使如此,她至今依然以博爱处世───脱离常轨的博爱。
未来出路分歧之后,我已经没有阻止羽川的方法。
正因如此,所以即使只有一点点,只要我看见让我想起羽川的事物,我就会不顾一切阻止。而且兆间前辈让我想起的程度可不是只有“一点点”。
就某种意义来说,她比羽川还要牺牲自我。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周防小姐也有这种倾向……
“对我们来说,能够维持和世间的连结,是最重要的事。阿良良木警部补,我们在这一点和你一样。卧烟小姐以及课长都是巧妙利用了这一点。能将自己隐瞒至今的真实身分用来助人或执行正义,不觉得这是最快乐的事吗?但是请别问什么才是正义喔。”
兆间前辈以最后那句话强行结束讨论,接着不容分说开始准备定点监视……具体来说是脱掉外套,包括鞋子的衣物全部脱掉。
啊啊,是的。
命中注定我再度看见刚认识女性的半裸。这个法则迟早会引导我迈向毁灭,所以应该得找机会做个了断,看来兆间前辈即使让全身满是泥土,好像也无法忍受名牌外套、丝质裤袜或特制的鞋子脏掉。
她在这方面公私分明。
总之即使已经习惯突然脱衣,既然这条界线还在,应该还轮不到新来的后辈强行阻止她吧。我只能抱持这个想法自制。
我能做的只有一件事,就是以同样严肃的态度,在远处看着广角镜。
同时我也负责监视化为一层薄薄的泥土,如同地毯铺在通学路的她是否平安无事(不过在她变成这样的时间点就不算是平安无事了),因此我不由得全神贯注。
每当高中生经过通学路,我就担心他们是否会被刀子袭击,同时也看向他们的脚边。就这样,我度过一段紧张不已的时间。
“吾稍微刮目相看了。”
这声呢喃隐约从影子传来,看来忍很欣赏泥人的这个搜查方法。可惜没因此提供建言。
大概是不高兴我就这么听话当手下吧。
真是忠心耿耿的仆从。
光是如此,我就对于毫无成果感到遗憾不已。不只没能以现行犯逮捕“随机袭击魔”,也没发生类似的现象。过了放学时间,周围变得黑漆漆,通学路也完全没有人影。
我快步回到现场。“兆间前辈,您还好吗?”我朝着地面问。
“我很好,完全没问题。不好意思,阿良良木警部补,请用我寄放在你那里的水壶淋湿周边,然后大致就好,将我的部位收集起来。你应该没想到这个年纪还会玩泥巴,不过这也是工作。”
这是工作吗?
我如此心想,但还是没反驳照做,收集起来的烂泥随即主动凑在一起,像是形状记忆合金那样逐渐组装。
“我自信今天的监视没被发现……我要秉持绝对的自信断言,没有任何像是妖怪的蛛丝马迹。这么一来,这或许不是怪异现象。”
不知道究竟是从哪里说话,或许是泥土整体像是扬声器那样震动发出声音,兆间前辈以依然只是土块的状况进行这个分析。
“我的感想也一样。可是这么一来,凶手……不属于怪异的‘随机袭击魔’究竟是如何不被察觉就袭击高中生的背?”
真的有这种高手吗?
如果是这种状况,就不该找我或兆间前辈,而是拜托美留大姐出马……嗯?不对,等一下?不是这样。该质疑的不是这一点。
不是“如何神不知鬼不觉”。
这是凶手那边的视角。或者是监视者的视角。
如果是怪异现象,极端来说,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即使不提妖刀的事,如果是全盛时期的忍,别说割破制服,甚至能在对方没察觉的时候砍下脑袋。
不过,该思考的问题不是“如何不被察觉”。
是“为什么被察觉”。
受害的高中生们,明明在割破制服的时候没察觉,为什么在割破制服之后就察觉了?如果在寒冬就算了,现在还是舒适的季节,难道是基于什么契机吗?
是背后耶?会察觉吗?
除了割破制服的当下,会在其他时候察觉吗?
以吸血鬼的视力也看不见自己的背啊?
旁人告知的?不对,受害者都是独自放学。那么……
“很好,大致成形了。阿良良木警部补,请还我衣服。”
“啊,好的,请。”
虽然外表成形,但表层依然是泥土,所以看起来完全是模型的原型。
虽然不像吸血鬼肉体再生那么惊悚,却给人更冷硬的印象。这是当然的,模型本来就又冷又硬。兆间前辈动着僵硬的手臂接过衣服,同时蹒跚走向广角镜。
感觉她以这个外型接近大马路挺危险的(会产生不同的怪异奇谭),不过像是脸蛋或发型这种细部造型,或许和补妆一样必须照镜子才能进行。即使不是这样,穿衣服的时候还是想照镜子确认吧。虽然躯体是泥人,灵魂也是女性。
幸好镜子照得出泥人。而且广角镜有两面,分别设置在面对面的位置,所以要整理后脑勺的头发也很容易……
面对面的镜子?
───那么这份惊讶就是解答。
───因为我是阿良良木学长的镜子。
“……小扇,你才是后辈的借镜喔。”
(校注:“借镜”,也就是“借鉴”的意思,毕竟 “鉴”本身就是“镜子”的意思,另外此处的日语原文也是用的“鑑”,即就大陆地区“鉴”的异体字,而民翻将其意译为“典范”)
我轻声说。
因为,小扇早就直接告诉我答案了。
也不是什么难解之谜。
反过来说,我在她眼中已经不是足以认真捉弄的对象,算是诀别的证明。这也是她应有的模样。
面对面的镜子───相对的镜子。
既然看得见后脑勺,当然也看得见背部吧。
是的。
这个真相,是“我知道的事”。
“兆间前辈,方便借点时间吗?”
我呼叫正在整理头发的兆间前辈。模仿小扇的语气。
“这么说真的很愚蠢,不过───”
008
接下来是后续,应该说是这个事件的结尾。
实际上,真的很愚蠢。这确实是盲点。然而即使这是我这辈子第一个解开的谜,应该也不容许我欢欣鼓舞吧。
这条通学路不是案件“发生”的现场,始终是案件“发现”的现场。受害者不是在这里受害,只是在这里察觉受害。
因为照镜子。
看见成对的镜子时,一定会看见自己的背,所以察觉。
如此而已。
只要知道这一点,后续的谜题就连锁解开了。
(校注:日语此处原文用的是“芋蔓式”,民翻为它的常用译法——“顺藤摸瓜”,此译用的意译)
既然这里不是案发现场,那么受害者的制服是在哪里割破的?如果受害者包含上学中的学生,当然就难以缩小范围,不过受害者只限于放学中的学生,那就没有比这更好解的问题了。
案发现场在学校。在直江津高中。
是的,封闭的校内出现了“随机袭击魔”。同一时间,也锁定特定人物是嫌犯了。既然犯行现场是连警察都必须按照标准程序,否则无法轻易进入的场所,那么凶手肯定是内部的人。
(校注:“犯行”、“犯行现场”是日语用法,中文一般分别称之为“罪行/犯罪/犯罪行为”、“犯罪现场”,后同)
用不着在怪异身上找原因。
如果不是在放学的时候,也就是对方正在行走的时候下手,要在当事人没察觉,又不伤害当事人的状况下只割破制服,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因为高中有体育课。
虽然我当时没加入,但也可以在社团活动时下手。
如果是脱掉的制服,那么不必妖刀,只要使用美工刀或剪刀,勉强一点连指甲剪都能割破制服吧。
“总归来说,是学生之间的恶作剧?因为时机不对才把事情闹大?我高中时代也曾经被贴一张‘KICK ME’的纸在背上,是这种的恶作剧吗?”
“……兆间前辈,您是高中出身?”
“是直江津高中出身喔。”
“是吗?”
总之,虽然“KICK ME”也一样,但是制服被割破可不能只当成恶作剧处理,即使没演变成“随机袭击魔”的传闻也是一件大事。何况受害者都是独自放学回家的高中生,加上这个情报之后,浮现出来的是一幅令人非常不乐见的构图。
不是恶作剧,是恶整。不只是恶整,几乎是霸凌。
不过依照当事人们和兆间前辈交谈时的印象来看,他们好像不觉得自己遭遇这么过分的事情,或许可以说仅止于差点构成霸凌的程度吧……
小扇说过,她正在捉弄几个学生。
换句话说,就是这种孩子们吧。差点被黑暗吞噬的孩子们。
或许不只是“几个”,他们所有人都成为小扇“捉弄”的对象。
或许她就像是那所学校的守护神,或者像是迷惘学生们的背后灵,让犯行只以未遂作结。
是的,只有曝光的案例受到注目,像这样成为“随机袭击魔”的传闻,不过正常来想,肯定也有受害者以其他形式察觉,直到回家都没察觉,不明就里就在床上掉眼泪吧。
不该思考事情变严重会怎么样,事情已经很严重了。
现状已经充分达到临界点,事态没有继续恶化的余地。
兆间前辈眉头深锁。
“这么一来,只能以不告知受害者真相的形式,一个一个揪出来解决了……只要正式通告老师们,应该可以防范今后的被害于未然吧。”
她的娃娃脸露出严厉表情这么说。
嗯,我也这么认为。
秘密行动是她的拿手绝活,应该可以不告知受害者就说服加害者,解决这一连串的问题。我不认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法,但若能在“几近霸凌”只差一步就真正成为霸凌之前收拾事态,虽然不是再好也不过,却也只能给个及格分数了。为了保护受害者而让加害者不存在,这么做从某种角度来看是天大的偏袒,但这是风说课的工作。
加害者不存在。
让怪异奇谭以及案件当成没发生过。
不是放水流,是顺风飘。
不过,话说回来……
“这次的风说,如果以升学学校特有的人际摩擦来解释,未免也沉重了点。阿良良木警部补,看来沉浸在怀旧感的是我才对。我向你道歉。”
兆间前辈以完全干燥形成原有发型的头,向我深深低下头。她这样与其说是谢罪更像是忏悔。
“我受到爱校心态的束缚,完全将回忆美化了。说得也是,学校是充满压力的空间。就算‘KICK ME’是在开玩笑,我的高中生活也并非全是好事,并非全是美好的回忆。”
“……不过,肯定还是有美好的回忆与快乐的青春喔。”
肯定有。
即使再怎么湿软如泥,肯定也闪闪发亮。
(校注:“湿软如泥”,日语原文即本话上一节里提到的“どろどろ”,这个文字游戏也给翻译出来了,这一点确实是民翻没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