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8 相逢
“哎,我说你脑子是不是有病?”月禾皱鼻子道。
“有病也是被你气出来的。”蜻风骂骂咧咧道,“懒得和你说废话,你就说小稚那私生子谁怎么来的吧,难道......”
月禾:“难道什么?”
蜻风:“小稚的私生子实际上是你的,然后是你使用了什么卑鄙手段迫使他替你背黑锅,从此走上了一条被人误会不清不白的道路。”
月禾嫌道:“你可滚吧,山下说书人都没你那么能编。”
蜻风:“说书人乃满嘴胡言,我是实事求是。”
“....”月禾好一顿无语,而后想起正事,“问你个事,如果小稚遇到一个遭遇当年和他一样事情的人你觉得他会怎么做?”
蜻风立即道:“这还用想?不明摆着替那个人报仇嘛......怎么,他的私生子就是这么来的?”
“嗯。”月禾点点头,旋即不满道:“你为什么就不能说出另外一个答案。”
蜻风不以为然道:“这也是人家心中的一根刺,你拦着作甚,再说了充其量也就是土匪窝,你徒弟还不至于没用到连他们都端不了。”
压根不把自己当外人,拿走桌面上的酒壶就给自己满上一杯聚到唇边小酌一口,道:“还别说,你这酒越来越好喝了。”
李子烧,李子园特有醇酒,入喉清爽还有丝丝果香存荡唇齿之间。
月禾沉默一会,沉重道:“不一样,这回和阴重恶秽有关。”
闻言,蜻风脸色一变道:“建议你用绳子把他捆在无泠,哪也不许去,别给他走,他这一走保不准就回不来了。”
月禾双手托腮郁闷道:“我要是能捆我还至于那么心堵吗?”
“也是,小稚若是想的话心思多着呐,把窗门都封了他还能挖个洞给你看。”蜻风若有所思道,转眼看到他书桌上一本厚厚书籍,底下压着几张图纸,“还没打算放弃呢?”
自从水魄灯碎了之后月禾总想方设法重修好它,几近魔怔。
月禾心沉道:“放弃不了。”
蜻风:“都过去那么久了,你也该放下了。”
月禾思顿一会,轻轻摇摇头道:“是我亲手把他关在水魄灯里面,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也知道一入灯后绝无回生机会,我也不懂为什么就急于修好它,可如果水魄灯还完整地存在我就能心存一丝侥幸,或许某天他会重新站在我跟前,现在看着那堆浅蓝色粉末就好像看着他的骨灰一样,消灭仅存无几的期待。”
话题骤然下转,很是沉闷压抑。
蜻风正欲安慰月禾几句就看到对方突然拿出一个精致小茶壶,手指熟练地穿过把内圈转动它,凝神看了一会,寻思着怎么那么眼熟?忽然脸色暗沉:“你是不是趁我不在时候偷偷溜进我房间了?!”
月禾:“那不叫偷偷,我分明是从大门进的。”
蜻风喜好收藏各类小茶壶,房间里就有很多材质不一样、样式有所差别的茶壶。
“你还给我!”
“不还,你抢得到我就还你,嘿嘿。”
“你这个有辱仙门的小贼!”
“嘿嘿,不还就不还,你那么多个我拿一个又怎么样?”
蜻风气的脸色微红,结果在争夺之际茶壶不慎从月禾手中滑落。
屋外即可听见一声清脆陶瓷砸碎之音,随之月禾破门而出没命地逃跑,活似飞狗,哪曾有半分门派门人的样子。
其后是拖着剑火气冲天的蜻风。
看到天空上御剑飞行你追我赶的两人,底下的无泠子弟见怪不怪,月禾门人经常惹蜻风门生气,也时常被对方捶。
偶尔会感叹几句:月禾门人皮真厚,挨了那么多顿揍还是一往如既欠抽。
林稚从凝谷那边回来,思考很久,凝谷门人对药物涉及颇深,居然还有她都不知道的药材,可真稀奇。
看来只有等玄牧卿了。
恰好路过月禾房间,林稚想起之前在对方房间里看到的那张水魄灵图纸,思索了一会,移脚来到门前敲敲门。
“师父,师父,师父你在吗?”
敲了半天都没有人回应。
林稚悄然推开他的房间,一般来说门人房间就算没有锁上也会有阵法加持,外人进不了。
早前月禾就给林稚通过了门禁,所以他什么时候想进都可以。
之前碍于礼仪关系都是事先敲门得到回应以后才敢。
林稚偷偷混进里面,一进门就看到一地碎茶壶渣,顿时松了口气,这玩意显然是蜻风门人的,月禾现在肯定是被追杀中,一时半会也回不来。
胆子稍微壮了几分。
蹑手蹑脚来到之前的地方,果然书本下还压着一图纸,之前没有好好仔细瞧一瞧,便慢慢地拽出来认真研究。
水魄灯原来长这般,第一次见的时在危急时刻,没仔细看。
犹如一朵莲花,共有十八片花瓣,花蕊外处有条条玉丝交织形成的网。
视线落在书本上,上面放置了一书签,顿了顿身,拿起翻开到所看到的地方。
水魄灵乃天灵地宝,可囚禁万邪之物。
书中对它的描写并不多,少的像是传说中不存在的物体。
一经坏损,修复难如登天。
顿默许久,转眼看到放在书架上的一小罐子,记得那天在月禾房间时候罐子就放在书籍旁边。
眸子露出几分疑惑之色,慢慢走到那,取下来转来转去看了看,打开只见里面有半罐子淡蓝色粉末,正发着荧光,煞是漂亮。
林稚倒出一点在手心上,冰凉感触立即涌上心头,仿佛在托着碎冰渣。
定定看了许久,莫名愣神,师父很重视它啊。
林稚刚出门没走几步路就看到月禾一脸吃瘪地一瘸一瘸回来,脸上挂彩甚是狼狈。
蜻风门人下手真狠,我喜欢。
“嗯?小稚?你怎么来了?你不是去凝谷那边了吗?”月禾一见林稚立即挺直腰板,怀疑对方想过来与他商讨魂俑之事,顿感心虚,莫名有压力。
说实话,现在还不太想碰见林稚,最怕他又提起魂俑调查一事。
然人都到家门口了还能怎么样?挡住眼睛掩耳盗铃装作没看见吗?
没错,是的,当作没看见。
“啊,不好意思啊,认错人了。”月禾立马转身正想跑就被叫住。
“师父!”
月禾身形一滞,林稚已经来到他后面了。
缓缓僵硬脸容如临大敌地回身,在看到林稚的那一刻瞬间变脸,摆出一副和颜悦色的神色。
“怎么你没找到凝谷吗?”
“找到了,她也没听过那两昧药草。”
“会不会托你寻物的那个人存心耍你玩呢?”
“不会。”林稚不知哪来的勇气笃定道,“算了,先不谈这事,我有别的事想问师父你。”
月禾心中打嘀咕,不会是面具人吧?现在跑还来得及吗?
林稚拽紧拳又松开,抬脸认真道:“水魄灯如果一直没法修复,师父会怎样?”
闻言月禾也是倏忽愣住,没想到林稚竟然提出这一问题,快速低下头,眼睑下垂一些,借此挡住眸子中闪现的悲痛,整顿整顿心情又抬起头,轻松笑道:“不能就不能呗,说的少了它我就会终日以泪洗面活不下去似的。”
林稚:“师父你放心,我一定会竭尽全力修好他。”
月禾只当林稚在开玩笑,连他们这些门人都无可奈何的事情林稚又能做什么,道:“好好好,我等你修复那一天。”
另一头。
文稻哄睡完古蔺后便趴在一旁默默注视他,时不时手欠伸出一根手指头戳一戳他弹弹脸蛋,听闻开门声他立即转过头:“师兄。”
林稚:“稻子,古蔺睡了?”
文稻一脸八卦道:“刚刚睡着,话说,他真的是师兄你孩子?”
“......”林稚:“他家人没了又患了腿疾,我便想带回无泠,试试看有没有法子治好。”
闻言文稻忽然大失所望,叹气道:“我还以为......”
林稚立即打断他浮想联翩的念头:“没有以为,你也照顾他那么久了,换我吧。”
“行。”文稻让至一旁。
好久以后林稚都在独自发呆,忽然掌心传来异样感,他摊开手瞧见里面一黑色燕子,心猛一激灵,很多情绪浮现于眸子,更多是惊喜。
是灵燕!
灵燕传来消息,玄牧卿已经找到了寻草见和花成冰,他不方便入无泠,需要他带古蔺去山下的一处地方。
林稚来到一客栈三楼最西边的房间,一敲门门便开了,对面是水蓝色衣服的玄牧卿,整理思绪平复纠结心情道:“你不说寻草见和花成冰需要耗些时日才能找到吗?”
玄牧卿:“提前找到了。”
林稚:“治疗过程需要我做什么吗?”
玄牧卿:“不用,先生能帮我在外面护法吗?”
林稚:“好。”
时间逐渐过去,已经过了三个时辰,林稚在外面心神不宁徘徊。
终于到了傍晚时刻关闭许久的房门终于敞开,林稚一眼看到额头冒冷汗的玄牧卿,唇色微微发白,不由得拽紧一颗心,焦急道:“你怎么样了?”
玄牧卿:“这点小事无碍,先生不如先去看看古蔺。”
踏足于里,古蔺安然入睡,脸蛋红润有光泽,气色明显好了许多。
林稚扫一眼古蔺后对玄牧卿道:“你好像有些疲惫。”
“我休息一会就可以了。”玄牧卿拿出一瓶瓶子,“里面有十二粒药丸,每月初五给古蔺按时服下便好。”
林稚:“我先带古蔺回去。”
晚了怕被月禾察觉异样。
月禾于长阶上行走,见一黑影快速掠过,他急忙追上去,眉头锁成一条线加快步伐。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飞跃夜空,流星掠过一闪即过。
到了一片竹林,黑袍人忽然停身踩在一根竹子顶端上,尖头细竹往下弯腰,承住来人身子。
背对月禾。
正是十五月圆之际,宛如银盘悬挂,发出幽幽冷光。
“阁下何人,为何要擅闯无泠。”月禾严肃质问道。
一道苍老沧桑的声音道:“听说无泠有一宝物,名为千灯珠,老朽正好需要它,所以想问问月禾门人有没有兴趣做一笔交易?”
月禾神色冷淡道:“什么交易?”
黑袍人:“我替你完成一件事?任何事情都可以,事成之后月门人再把千灯珠交给我,如何?”
月禾转念一想,突然凝聚灵气出手,长剑直破长空冲黑袍人后背来,道:“既然要做交易我也得看清阁下面容才行吧,不然显得您没诚意!”
长剑快到时候黑袍人猛踩底下竹子,竹子顺势弯曲下坠,带着他身体躲开攻击,随后稍稍松脚,借助竹子反弹力纵身跳到上空,手掌聚气对着月禾身影推掌,掌气呼啸而过撕裂空气,蕴含恐怖危险能量。
月禾感到一阵恶寒,立即回身劈开一道剑气与迎面而来的掌气相撞一起。
“轰!”
荡然气流顿时炸开,竹林遭殃,以两人为中心迸发的强烈能量如圆圈层层散开,震动林子肆意沙沙作响。
一会过后竹林皆向外倾斜,越靠近两人的地方倾斜越严重。
月禾倏地愕然,刚刚那一击用尽了他全部力量,纵然如此还是与对方相持平了,怔怔看着对面气定悠闲的黑袍人,实力居然不逞让他。
黑袍人依旧背对他不肯以真面目示人,月禾惊讶过后默默收回长剑置于身后,恭恭敬敬道:“方才多有得罪,望阁下见谅。”
黑袍人淡淡道:“不碍事,月门人也是不放心老朽,怕老朽没有能力胜任您所想之事,故想试探一下,也是情有可缘。“
月禾:“多谢谅解。”
黑袍人:“月门人需要老朽做什么尽管直说,我虽然是一把老骨头,但论起能力我也不比其他人差。”
月禾:“如果阁下真想合作,不知可否告知身份,好他日拜访。”
黑袍人悠悠回过头,鹤发童颜,仙风道骨:“我乃青云门下的二长老张云志。”
月禾:“我听说青云门二张老已经闭关十年,从未入世,近段时间也不曾听说出关。”
黑袍人摸了摸胡子,不好意思讪笑道:“宗门破事太多,我偷偷出关来着,不然被逮到又得一天天干活教弟子,还希望月门人对此保密。”
月禾:“……”
这人比他还懒……
月禾沉思一会,抬眸静道:“我想请阁下替我暗中保护一个人。”
黑袍人:“保护谁?”
月禾:“正是在下的徒弟,林稚,此去一番恐怕有危险,如果能得阁下相助定然极好,免去我担忧。”
黑袍人笑道:“简单,事成之后我还你一个毫发无伤徒弟,你则将千灯珠交由我,希望阁下不要食言。”
月禾:“定然不会。”
黑袍人:“老朽还是很奇怪一件事,如果月门人需要我做其他难度更高的事情我也可以办到,用一颗珍贵千灯珠来换我暗中保护一个人这种小事真的值得吗?你现在大可以反悔提别的要求,换个更值得的事。”
月禾笑笑:“不用了,就这一个吧。”
物没了还可以有别的东西代替,人没了就真没了。
待月禾回去,黑袍人还站在竹林顶上,抿着薄唇,一双眼睛深幽不可见底。
过了许久,他抬起双手抓住自己的斗篷帽两边向后移脱下,容颜变化,银白色长发倾泻而落,在月下显得尤为亮眼,似乎在隐隐发光。
远看身形修长高挑,单单是身影就彰显不俗气质。
伸长如玉般长颈,抬起下颔,漆黑如墨眸子默默望着照亮黑夜的柔和明月,似与月色融为一体。
从侧面看可见其立体五官线条,虽长相偏向一丝阴柔却叫人察觉不出一份柔弱感,孤傲不善笑的清冷面庞自带冷漠疏远感,竟生令人生出月神的错觉。
目视无泠方向,神色复杂地嘴唇轻启。
“月禾,好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