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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哑巴》华晨宇水仙文(四)壳卷

2022-05-05 22:02 作者:宇官_  | 我要投稿

颠簸了一路的车子停下来,壳将卷儿身上的绳子都解开,又去看他额头上的伤问他还疼不疼,无比关切的样子正撞在母亲气头上。

不给点教训可不行,她找来一根两指粗的铁链,那原先拴过壳的嫂子,现在又拴到了卷的脖子上。

也不听壳的劝阻,连拖带拽地把他弄下车一直拖进堂屋,口中是一连串专门骂女人的难听话。


嫂子倚靠在门边,静静旁观着屋子里一塌糊涂的粗鄙与混乱。要是有把瓜子,她还能兴致勃勃磕得香喷喷,可惜没有。


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被抓回来这一次,以后想走只会更不容易,况且卷儿是个男孩,要是被知道了会怎么样呢?他只能闷闷地夺过来母亲手里的链子,把哭得全身乱颤的卷儿扶起来坐到沙发上,拍拍衣服上的灰。


那舒舒服服的羽绒服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母亲直接拉了拉链把羽绒服脱下来,打算改几件暖和衣服给小孩穿。

衣着单薄的卷冷得缩成一团。她见那闪着光的项链像是什么好东西,也摘下来塞进口袋里。


卷立刻就不冷静了。这条项链不值钱,但是一直都陪着他。他小时候因为不会说话总被人欺负,爸妈说戴上它以后,我们的小卷儿就会一直幸运下去,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可是现在它被夺走了,卷拽着她的衣服以示央求,求她把小熊项链还回来。


大哥凑过来仔细一看,却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将可怜巴巴伸着手要项链的哑巴扯过来,胡乱揉上一把平坦的前胸。

卷愤愤地又咬他的手,这回大哥根本不在乎那点疼了,反而轻笑一声:“壳,他不是女的吧?”

壳不知如何答话。卷死咬着怎么都不松口,眼泪都砸在那只手上。


母亲这时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大哥也是被咬得实在受不了,突然心生一计压住他不许他动,一只腿跪上他的两腿之间,偏偏不安分地往前顶啊顶,意料之中地顶到一个肉肉的小东西,然后加了力,再蹭一蹭碾一碾。


这回可是把刚才受的疼都还回去了。卷当即就松了口,颤颤巍巍地弓起身体拿手去推他的腿,疼得一点呻吟声也发不出。身体的每一根神经都被疼痛牵扯住,卷憋着气丝毫动不了。


大哥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玩越开心:“妈,你看见了没?这分明是个男孩,要不要脱了裤子看看啊?”

母亲踮着小脚绕过来看时,大哥适时地收了腿,那一瞬间卷像呛了一下才喘过气来,把自己缩得小小的。


这样却也看不真切了,母亲又骂大哥:“你弄什么幺蛾子呢?我花一千块钱能给你弟弟买个男孩回来吗?”

“壳,你最清楚,你不要也装哑巴。”大哥难得掌握了一回铁证,说话底气都足了几分。见他支支吾吾的弟弟只顾着拍拍这妖精一样的小美人,更是升起几分气焰,气冲冲上手摸过去,摸到腰带就往下扒拉。


乖巧的中学生还穿着校服裤子呢,松松垮垮挂着细腰一扒就下来。哭喘的声音一霎时升了调,卷是侧着身子被一屋子的人看了个干净,慌慌张张将自己重新捂好,然后把脸埋起来哗哗落泪。

大冬天里只是穿这点薄衣,竟也哭出了一头的汗。


可怕的沉默在屋里蔓延片刻,壳也只好坦白:“妈,大哥说得没错,那咱就放他走吧。”

“说什么傻话呢?放他回去,等他来报复咱们吗?”

“不会的,他向我保证过,不会的。”


母亲的脸上无一处不打起褶皱来。

“我看你是糊涂了!他精得跟猴一样,心里不知道想什么呢!你就伙着他一块来骗我老婆子吧!”


再想想哑巴那张漂亮小脸,怎么想怎么可恶了,一抬手把正在哭的哑巴拽过来,隔着一层薄衣掐他的胸肉,恨不得掐出一双女人的奶子来。

“男孩没点男孩样!你这模样是托生错了!你就该是女的!就该给俺们家生孩子!……”


卷一边躲一边哭,晃得那铁链瘆人地响。还好有壳护着,可是壳也是一副认错的姿态求她:“妈!我错了,我不该这样!你打死他也没用啊!不走了,我不让他走了还不行吗?”


她不打却也气不过,看那长发觉得不顺心,又从茶几上抄了把剪子来,要给哑巴剪头发。

最终还是被壳拦下来,她也哭了,将剪刀砰的一声摔回到茶几上,吓得卷紧闭着眼睛叫唤了一下。


大哥抱着手站在一旁,笑了笑就回家了。嫂子终日无聊,本来还想多看一会儿,想想家里的小儿子说不定这会该醒了,于是也走了。


母亲则坐在堂屋的门槛上,一边捶胸顿足一边哭诉着自己这一辈子有多可怜。守了半辈子寡不说,累死累活养大两个儿子,现在小儿子还要和她对着干。

她哭着哭着又开始心疼那一千块钱,拍拍手起身去给老金打电话。


“真的?这么漂亮的哑巴真是男孩?”

电话那头的老金却显而易见地高兴起来,再一想想哑巴的个头和力气,真觉得自己是捡到宝了。

这样难得的好看的男孩,他立马就能卖到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里,能卖多少是他想都不敢想的数目。

一拍脑袋觉得自己蠢,那天把哑巴抓过来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来先扒了衣服验验货呢。


“好嘞!我老金做生意实在,明天就去把人弄走,钱一分不少地退你,连同那壶烧酒一块!”

老金挂了电话,饭也没来得及吃就一刻不停地出门找下家去了。


“卷儿你别哭啊。”

屋里卷听见壳只会说这些没用的话,扔过去一个满是泪光的冷眼。

他知道自己是走不了了,只能等着明天人贩子将他带走,带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卖给另一个陌生的人。


怎么就这么难呢?他只是想回家,他其实还只是个高中生,可是这里全是不让他走的坏人,理所当然地囚禁他,坏起来连愧疚感都没有,他恨极了,恨得彻彻底底。

尤其是这个壳,打着心疼他的旗号,干的却不是人事儿。给他点希望,哄得他对壳无比信任,又忽然一盆冷水浇过来,把好不容易抓住的那点光浇没了。


而他做错了什么呢?甚至在学校里从来没有迟交过作业,在家里也从来没有无理取闹让爸妈伤心,却要被那老妇人牵走,一直牵到柴房里拴在墙边。

而壳就呆呆地在旁边看着。


一路上卷因为脖子上牵扯出的窒息感并没有怎么反抗,只能绝望地看着她把一屋子的黑暗和冰冷关起来,留下几句辱骂离开了。

屋里散着浓重的尘土味,只有窗户那里透进来点亮光,映到卷哭得水亮的两只眼睛里。


闹哄哄的家里总算平静下来,壳耳根子软,被母亲教育了一顿也只能连连点头。

他一向都很听话,就像当年大哥的老婆要跑,也是他帮忙给抓回来的。还有几年前母亲一个电话过来不许他继续上学了,壳转头就收拾了东西,背上行囊回了家。

父亲为了家庭操劳过度死得早,他把听母亲的话当成一种孝顺和补偿。

至于明天老金来了以后会是什么样子,他还没有认真去想。


饭是壳端进去的。一开门卷就眯上眼,关了大半天,他已经不适应太阳光了。看见是壳,立刻恨恨地背过去不理他。

“卷儿,你先吃饭,你中午就没吃饭。”


卷慢慢地回头,用挂着泪的眼角瞥了他一下,终究还是孩子,终究还是屈服于饥饿感,接过来狼吞虎咽地扒饭,又咕嘟咕嘟喝了好多水润润干疼的嗓子。

他吃不惯农家饭,粗粝的米饭,没有油水的菜,全都混着乱炖在一起,实在是难以下咽。吃了半碗就搁下来不吃了,对着壳拽了拽那条链子,又比划着什么。


壳无比内疚地向他鞠了一躬,给出那句既没用又累赘的道歉:“对不起,我不能让你走了。”

卷重重地摇头,比划得更厉害,急得坐在地上直跺脚。

壳依然不解。“你等着,我去拿纸笔来。”


卷在纸上飞快地写了几个字:“上厕所。”

“哦。”壳帮他打开锁链,拉着卷儿去了茅房,“我在这里等你。”

卷点头就进去了。


母亲路过的时候骂了一句“懒人屎尿多”,卷当然听见了她的难听话,出来的时候一声不吭,也乖乖让壳把他重新锁好,倦倦地躺在柴草堆上。

壳抱来两床被子,一床铺在下面,一床盖在他身上。

“这样不冷吧?”

卷摇摇头。


壳又从口袋里掏出来一瓶药水,掀开卷的刘海看额角那块指头大小的伤口,破了皮又渗了血,还掺着脏兮兮的灰,怎么看怎么吓人。这可比昨晚两人额头撞在一块疼多了。

他们城里小孩本来就皮肤娇嫩,要是留了疤可就罪过大了。


壳为他处理好伤口急忙要走时,卷把笔记本递了过来,上面多了一行字:“我不跑了。你能别关门吗?太黑了。”

“不关门会冷。”

天色已经不早,院子里反着冷津津的雪光。


门又一次被关上,卷躺在黑暗里一个人睁着眼睛,居然笑了笑。这一天里稀里哗啦哭得眼睛疼,他现在已经完全不想哭了。

爸爸,妈妈,我可能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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