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命运垂青（3. Fortuna Favet Rarity）
即使是坐火车，瑞瑞也向来是不慌不忙的。她总会花上好几个小时收拾行李，再不紧不慢地从精品店出发，在发车前十五分钟才到达火车站。
但，这个周五，情况有所不同。
多年来的唯一一次，瑞瑞没有把可能用上的一切行李都塞进箱子里，仅仅是必需品中的必需品而已。她的头脑中思绪万千，平日里那些小打小闹的自我加戏都抛到了一边。
为什么呢？在这么多年里，偏偏选择今天？
起先，看到自己所爱的小马从未来回到现在，她激动不已，但现在心中却毫无波澜了。冲动之下，她完全把未来的暮光当成了现在的暮光对待，但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之后，情况又有所不同了。一个简单的问题在她的头脑中挥之不去：
来自未来的暮光闪闪，是怎样的小马？
根本想不出来。
她还和现在住在小马镇的暮光一样吗？还是说，许多年——甚至几个世纪？——过去，她早已蜕变成全然不同的一只雌驹？而她瑞瑞真的想知道答案吗？
在火车站外呆立着，她从鞍包里取出几张纸，读了起来——这一个小时里，已经是第五遍了。这是一篇发言，写于瑞瑞自信的低谷；这是一篇发言，一旦鼓起勇气开口就会打破她现有的生活；这是一篇发言，她用来向暮光提出分蹄的发言。
整整一个月。
整整一个月，瑞瑞躲避着暮光，荒唐地期盼着暮光能主动甩了她。然而，当暮光终于找上她的那一刻，她却没法接受了。她又怎么能做到呢？毕竟，她明明还不可救药地爱着暮光啊。
“既、既然你根本已经不在乎我们的关系了，那我们就到此为止吧！”
那已经是将近一年前的事情了，但她至今仍能听到暮光哽咽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仍能看到天角兽以为自己已不再爱她时，那双绝望的眼睛，仍能感到她紧紧抱住满眼是泪的雌驹，满怀爱意地告诉她，她仍是自己在这世界上最爱的小马时，自己的心也片片破碎——她害怕，暮光不会再这样爱她了。
瑞瑞从讲稿上移开视线，看向自己的蹄子。她的皮毛柔软而有光泽，但时间终将夺去这一切。她会渐渐变老，但暮光呢？就算再过去几个世纪，暮光仍然那么美丽，等她瑞瑞老得不成样子了，年轻的小马中总会有谁鼓起勇气想要靠近她的公主，那时候她怎么可能有胜算呢？瑞瑞知道，就算只是现在的暮光，都已经成为了无数小马梦中的恋爱对象。
如果暮光真的喜欢上了年轻的小马怎么办？瑞瑞很害怕，也许有朝一日，当她看向暮光的双眼，那双深邃的眼睛里不再有分毫属于她的爱。
所以，她一直不敢丢掉自己的讲稿。一年前，她没有用上自己的发言，但假如多年后命途多舛的某天，暮光不再爱她，谁又能说她还是用不上？然而…然而…暮光千辛万苦从未来回到现在，不就是为了再看她一眼吗？如果瑞瑞不是她的真爱，她怎么可能承受这么大的风险呢？
她已经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理解这一切了。她得好好考虑一下，自己的讲稿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的心绪；也许，在周末这样私奔一次，正好能让她有合适的时间，在合适的地点好好思考。不会有问题的，毕竟暮光说得很明白，不会跟她一起去了。而也许，等她周日回到小马镇的时候…
讲稿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七点十五分往吠城（Fillydelphia）方向准备发车！”
瑞瑞看向远处，看着列车离开站台。她轻叹一声，将讲稿放回鞍包内，小步走向车站建筑。今晚站台上的小马比平时周五晚上都要多，她没法看清车站内所有小马的脸。瑞瑞准备挤进马群寻找暮光，却停下了步伐。
不会找到的，暮光根本就没有来。当时在精品店里，暮光完全没有要看一眼笔记本的意思，瑞瑞并不觉得，暮光出门之后还会检查那一页上的内容。
瑞瑞知道，离她的那班列车出发，还有四十五分钟，便索性决定去买点饮料，路上慢慢喝。运气不错，火车站旁就有一家咖啡馆。她并没有幻想暮光能出现在店内。
唉，她想骗过谁呢？
暮光在哪里啊？
她简直不敢相信，暮光居然不肯来。不过是一个周末而已嘛！说到底，又能发生什么坏事呢？她忽然想到，自己差不多是邀请她的暮暮一起去约会，而暮光则是明确地回绝了。暮光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一个‘不’字，这种陌生的感觉可真不好受。
不过，她其实不是‘我的’暮暮。她向自己辩解，但她确实是暮暮没错。这是不是…是不是意味着，未来的她不那么爱我了？我知道对她来说我已经…死了，但肯定还没多少年吧？难道她这么快就忘了我吗？
走进咖啡店，到了柜台，她的心里酸酸的。
“瑞瑞！好久不见。”咖啡师向她问好，“还是照旧？”
“你好，豆蔻（Nutmeg），今天不喝茶了，请帮我打包一杯咖啡吧。”瑞瑞说完，又强调了一句，“要特浓特苦的咖啡。”
豆蔻走到后台做咖啡，挑了挑眉。“靠，听起来你不太开心。火车又取消了？”
“这回不是。”瑞瑞回答道，看着豆蔻将咖啡倒进塑料杯里，“我…只是有点想见某只小马…”她没再说下去，咬了咬嘴唇。真的好想啊…
“是想找暮光公主吗？”豆蔻一边问，一边将杯子放在瑞瑞面前，又向独角兽身后点点头，“你看她不就在那儿嘛。”
瑞瑞转过身，心脏漏跳了半拍。真的是暮光，还披着斗篷呢，坐在靠窗的一张桌边，呆呆地看着外面的街道。她紫色的笔记本就在桌上摊开放着，大概就是未来的瑞瑞留下信息的那一页。
真的来了…
“她都在这儿坐了快一小时啦。”豆蔻接着说着，蹄下也没停地做起了下一单，“就点了杯茶，问我有没有见到找她的小马。我一猜就知道是说的你。你说，她知不知道，那斗篷根本没盖住她的全身啊？”
像是感应到了议论，暮光从窗边移开视线，看向两只雌驹，在她们的注视下脸色微红。尴尬地看了她们一分钟，暮光才合上笔记本，紧张地朝着瑞瑞挥了挥蹄子，露出微弱的笑容。瑞瑞也挥挥蹄，忍住傻笑的冲动，而换上不那么傻的笑容。她谢过豆蔻，向暮光身边走去。她惊喜地发现，自己靠得越近，天角兽的脸就越红了。
天呐，她还能再可爱一点吗？
瑞瑞到了桌边，暮光张了几次嘴，全然说不出话。“嗨。”终于，她颇为有力地说了一个字。
瑞瑞舒展笑意，脸上是藏不住的兴奋。“你好啊，戴兜帽的陌生小马。”她回应道，“很高兴认识你。”
“是呢。”暮光说，将前蹄交叉搭在桌面上，向笔记本点了点头，“我没忍住还是看了，你…”她没再说下去，过了片刻，安静地将笔记本拉到面前，“我还是来了。”
“你还是来了！”瑞瑞点点头，“那我们该准备进站了吧？差不多到该出发的时候了哦。”
暮光挑了挑眉，看看笔记本，又看看瑞瑞。“你…不看看写了什么…？”
瑞瑞摇摇头。“我不在乎内容，只在乎你。”其实是她希望靠自己在未来写下那句话，而不要只是照着记忆默写，“你会跟我一起吧？”她问道，希望暮光不要只是再停留一小会儿而已。
暮光从鞍包中飘出一张火车票，露出微笑。“八点半夜班车往马哈顿，没买错吧？”
瑞瑞忍不住露出了傻笑。她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了！…哦，塞雷丝缇雅，她是真的要和我一起去了…
而她又有些害怕。毕竟，面前的这位暮光闪闪，完全可能是瑞瑞最担心的一种未来：活了太多年，早已不爱瑞瑞的暮光——这正是暮光的超长寿命给瑞瑞留下的最大恐惧。此刻，暮光的的确确要和瑞瑞一起出发，瑞瑞也许就要直面这一恐惧了。
“不得不说，”暮光的声音打破了瑞瑞的思绪，“我看到你的留言时可高兴了。我确实很想和你再多度过一些时光。”
于是瑞瑞先前的恐惧消散了许多。“那这样的话，我一定要记得在未来好好谢谢自己。”她朝暮光眨眨眼，而暮光的微笑让她的心像是小鹿乱撞，“毕竟未来的我一定很可爱，才能让你愿意和我去约会呀。”
“等等，约会？”这只惊讶的暮光忍不住红了脸，“你是说，约会？”
“啊，只是‘相约聚会’的本义罢了。”瑞瑞赶紧纠正道，尴尬地意识到自己让暮光不自在了，“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的，这当然不算是约会啦。”
“啊，但我很想和你约会的！”暮光忍不住说出了声，随即羞得满脸通红，“不是，只是…”她看着自己的茶杯，拨弄着茶匙，“我已经…很久没有约过会了…”天角兽继续拨动着小勺，看上去像是刚刚说出了什么见不得马的话。
“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瑞瑞问，看着暮光抬起头，“我觉得这也很激动马心呢！这就像是我们的第一次约会！其实呢，应该是第二个第一次约会。”
暮光盯着瑞瑞，皱起眉头。“第二个第一次？”她小心翼翼地品读着，嘴角缓缓勾起，“听起来不错。”她垂下眼，嘴角更高了，脸上仍泛着红晕，“听起来真不错。”她轻声说，只刚刚够瑞瑞听见。
瑞瑞咬着嘴唇，强忍住痴情的笑容。天呐，帮帮我吧。她想，她太可爱了，简直可爱得过分。“嗯，准备好出发了吗？”她听到远处一声响亮的汽笛声，问道。
“大概。”暮光回答，站起身来，背好鞍包。
两只雌驹安安静静地走出咖啡店，往车站转去，正看见列车长忙着催促小马们上车。
到了车门前，瑞瑞小步跑进车厢，却发现暮光在门前停住了蹄步。“出什么事啦，亲爱的？”她也停下来问道，祈祷着暮光不是准备临阵脱逃。
暮光取出车票，盯着看了许久。“这一切真是挺疯的吧？”她瞟向瑞瑞。
瑞瑞也取出自己的车票。“啊，当然了，亲爱的！我们完全失去理智了！”她与瑞瑞对视，露出既兴奋又迷马的微笑，“我忍不住要出发啦。”
路上大部分的时间，两只雌驹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绪中，只偶尔聊上几句。瑞瑞感觉自己后半夜每一两个小时都会忍不住惊醒，生怕暮光下了车，而当清晨的阳光终于将她唤醒后，她便拿起了时尚杂志，一直‘读’到了列车进站；说得直白点，天亮后她一直在偷偷摸摸地看着暮光，揣测着天角兽心中的想法。
看上去，一路上暮光做得最多的两件事，一是睡觉，二是看向窗外。在想什么呢？瑞瑞有点想问，但她又不太敢这么尬然开口，只能暗自希望暮光不是在后悔跟她上了车。但思来想去，其实都没有意义。这场旅途是福是祸，很快就能知道答案了。
火车进站时才刚过早上九点半，但马哈顿的街道已然繁忙起来。瑞瑞和暮光穿出车站，走入这座城市的主街，闲庭信步在川流无暇的马群之中。倘若是独自旅行，瑞瑞此时很可能也随着大流而奔跑起来，但有暮光在身边，她便只想放慢蹄步，好好享受周围的风景。毕竟，列车提早进站了，不必着急。
数以万计的想法在瑞瑞的脑海中飞旋，可做的事情数不胜数！她和暮光自然是要做点有纪念意义的事情，而用心寻找，一定能在这座城市里找到难忘而独特的体验——一如她们此时难忘而独特的境况。
“要是你没让我脱掉斗篷就好了，瑞瑞…”
“亲爱的，你是公主，我很不想这么说，但我保证这座城市里的小马都忙碌在自己的小圈子里，根本不在乎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马哈顿。”瑞瑞回答道，“更何况，这可是我们最后一次约会，我可不能让你一直穿着那么件难看的斗篷呢！”
暮光勉为其难地叹了口气。“好吧，大概…”
“按照计划，我们要在十点半左右和可可（Coco）见面，讨论一套方案。”瑞瑞将小巧的日程本飘在面前，一边看着一边继续说道，“然后，一整天就只有我和你啦！你有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呀？”
暮光耸耸肩。“没什么想法呢。或许，随便逛逛，去公园和剧院看看？”
“可是亲爱的，我们每次都只是随便逛逛嘛。”瑞瑞指出，合上日程本，将其安放回包里，“应该说，是我和现在的暮暮总是随便逛逛。”
“啊，我知道的啦，但这样也很好呀。我可能就是想和你普普通通地过一天，就像以前一样嘛。”暮光微微红了脸，“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完全愿意，亲爱的。”瑞瑞回答，“能和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很满足了。”她很清楚，自己与暮光的‘第二个第一次约会’，也就会是暮光与她的最后一次约会，因而下定决心要让暮光过得开心…即便暮光只是想要最最普通的一天。
但反过来说，与来自未来的爱马约会，不管做什么都普通不起来了，不是吗？
“我们去哪里见可可呀？”暮光问道，看着周围高楼上横七竖八的广告牌。
“就在第六十大街的一家小咖啡馆里，那里相当有格调。”瑞瑞介绍起来，“我和小蝶以前在小说里读到过这家小店，后来我才知道真的有这样一家咖啡馆，一直都渴望能和你一起去探店呢。”
“啊，我知道你说的是哪里了。”暮光的视线还是集中在巨大的广告牌上，“那里确实很好。”
“你都去过了？”瑞瑞的声音里溢满了失望，“太可惜了，我本来想成为带你第一次去那里的小马呢。”瑞瑞最喜欢向暮光引荐各种新产品和新去处了，不得不说，错过了这次机会，她多少有些难过。
“确实是你带我第一次去的。”
“真的吗？”瑞瑞挑起眉毛，“暮暮，亲爱的，我自己都还没去过呢，除非你能穿越时——啊，对哦。”
暮光瞟了她一眼，打趣地微笑。“又忘啦？”
“确实。”瑞瑞承认道，也瞟了一眼暮光，“你看上去一点都不像未来的小马，我会忘记也是有可能的嘛。”
暮光的笑容更加明显，也更加坏坏了。“没关系哦，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假装自己是第一次去，惊喜一下。”
瑞瑞转了转眼睛。“不好笑哦。要我说，我还是等着带现在的暮暮来这里吧，她肯定不会扫兴的，你说呢？”
“呜，你说谁扫兴哦。”暮光撒着娇，用翅膀尖戳着瑞瑞。
“什么都知道了，当然会有点扫兴啦。”瑞瑞忽然在原地停下，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暮光又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独角兽。“瑞瑞？”
“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瑞瑞又重复了一次，眼中闪着调皮的光，看向暮光，“记得吗，亲爱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时尚领域最重要的就是…领先一步？”
“…说过吧？”
瑞瑞夸张地叹了口气，看向附近一面广告牌，上面介绍的正是与她竞争的一组时尚产品。“如今新生代的设计师这么多，想要脱颖而出越来越难了。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自信的，但我还是希望能有——”她看向暮光，扇了扇睫毛，“——一点优势。”
暮光立刻听懂了瑞瑞的意思，连忙退开一步。“啊，不，不，不行！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绝对不行。”
“可是，暮～暮～”瑞瑞撒起了娇，可爱地噘着嘴，戳了戳她的翅膀。这可是秘密武器。不管暮光长到多少岁，瑞瑞那双大眼睛总能让她——
“不行！我说了不行！也别扮可爱，这招对你的暮光有用，但对我已经没用了。”暮光强调道，摇了摇头，转身继续向前走。
“呜，拜托嘛，就一点点剧透嘛？一句话能有多大危险呢？”瑞瑞追了上去，“就告诉我今年冬季一件时髦的产品也可以呀！或者，流行的颜色！布料！拜～托～啦～亲爱的？”
暮光停下步伐，瞪了她一眼。“瑞瑞，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决定，那就说明你要我来只是为了给你预测未来的。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从一开始就不该来。”
“才不是这样的，暮暮！”她反驳道，踏了一下地面，“我只是不觉得会有什么问题嘛，我那么多同行都有数不清的助理设计师，而我一直是孤军奋战。”她嘀咕着，然后又不情不愿地加了一句，“但好吧，你说的也对。”
“谢谢。”暮光露出微笑，两马继续往咖啡馆的方向走去，“而且，没有我帮忙也没问题的。”她接着说道，打量着周围各种竞争者们的广告，“他们确实有很多帮蹄，但你最终还是会成功的。”暮光说这话的时候，听起来无比真诚，毫不夸张，就像是在陈述科学结论。
“哎呀，暮暮，这不算是剧透我未来的生活吗？你刚刚说不讲未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很严肃的呢！”
“这可不算剧透。”暮光摇了摇头，“我不需要见过未来，就能知道，将你所有的竞争者加在一起，都不及你的才华。而即便是有着这样的天赋，你也不断学习，不断超越自我，而没有花钱把辛苦的工作转包给别马。”暮光的声音中满是骄傲与钦佩，她转过头，发现瑞瑞正紧紧地盯着她，忍不住红了脸。“我是认真的。”她红着脸补充。
瑞瑞的脸颊有些发烫，但并非因为暮光的真诚与骄傲，而是因为，即便她在暮光的世界里已经死去多年，暮光仍然忠贞无二地相信着她的能力。“谢谢你。”她露出微笑，既有些局促，又很是开心。
天亮到现在的头一回，瑞瑞迫切地想要和暮光贴贴，但…没问题吗？目前为止，两马都下意识地将肢体接触保持在朋友的程度上。如果她换上一些更亲昵的小动作，暮光究竟会作何感受？她记得，昨天暮光还说过，她的情话有点太‘直接’了。想起当时的场景，瑞瑞感觉自己全身都红得发紫啦。可能她大概的确是有点太直接了吧？
但她也没办法嘛。她和暮光之间早就能彼此贴近，能说一些不可外传的情话了，但现在她却又得压制下好几个等级。不必多说，这让她越来越不想克制了。这下子，真的像是第一次约会了，一举一动都变得紧张刺激起来。
“瑞瑞？”暮光的询问将独角兽从幻想中叫醒，“你没事吧？”
“没事，不好意思啊，亲爱的。”瑞瑞赶紧回答，鼻梁还泛着红，“我恐怕是有点分神了。”
然后是沉默，主要是因为两马都不知该说些什么。瑞瑞真希望自己可以问暮光未来的事，至少这样她们还能有话可说。未来总得有些能问的话题吧，比如她死掉之后的事情？
瑞瑞意识到，自己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那个时间线上的自己死了多久，甚至连暮光的年龄都不知道。问这个总不会有危险吧？
“暮暮？可能有点不礼貌，但…你多少岁了？”
“多少岁？”暮光竖起耳朵，听上去很警惕，“问这个做什么？”
看到暮光的反应，瑞瑞缩了缩。唉，她早该料到对方会反应激烈的。然而，是因为暮光很在意年龄的话题，还是因为她就是不想提到未来的事呢？“我也只是好奇而已，亲爱的。”她安抚道，“你看上去和现在的暮暮差别不大，但在你的时间线上，我已经衰老而死了，这多少让我有些惊讶。独角兽的寿命可不是说着玩玩的呢。”
暮光放松了些。“这样啊。嗯，我已经很老了。”她承认道，仍然面朝前方。瑞瑞感觉暮光是不敢和她对视。
“这样啊。”既然暮光不准备说出具体的年龄，那独角兽就得想办法从她口里套出话了。随便张口来一个过分的数字，也许暮光就会纠正，这样就能得到比较确切的答案了。“那…”她开口了，尽可能装得漫不经心，“我猜猜，你应该已经一千多岁啦？”
“啥？才不是呢！”暮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回答，“我看上去没这么老吧！”她朝旁边建筑的窗户里瞥了一眼，想要看看自己这张脸应该还没老得像一千多岁。
这让瑞瑞放松了不少，不知不觉间舒了一口气。如果暮光真的超过一千岁了，她当然也不会介意，但能知道她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没有那么极端，多少还是让她放心了些。毕竟，如果几年时间都够让小马发生改变，那一千多岁的暮光对她来说，其实就和陌生马没什么区别了。“对不起呀，亲爱的，看来是我猜得太高了。”她接着说，“那就，两百三十岁？”
“也没那么年轻。”暮光轻声回答，随即抿着嘴唇，看向地面。瑞瑞也明白了，自己这样问个不停，让暮光有点不舒服，但她的好奇心就是停不下来。
“两百——”
“五百八十六。”暮光打断了瑞瑞的猜谜游戏。她加快了步伐，像是想要躲开瑞瑞的反应。“我的年龄：五百八十六岁。”
“五百八十六？！”瑞瑞惊叫一声，停在了原地，暮光也迫不得已停了下来。这样一来，除非长寿到了超出常理的程度，否则暮光的瑞瑞就不是过世了多少年的问题了——而是多少个世纪。
“没错。”暮光紧咬着牙，脸颊也是通红。瑞瑞祈祷着，希望那是羞涩，别是恼怒。“我一直没说，就是因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但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你当然错啦！这不就是说我已经死了好几个世纪了吗！”暮光警惕地展开了翅膀，开口想要反驳，却被瑞瑞抢先一步，“你真的想让我听从你的规矩，什么都不问，连我没机会看到的那几百年里你的生活都不想告诉我吗？！为什么？！”
“等等，我有点…”暮光说着，收起了翅膀，表情放松了些，“你…不介意我都快六百岁了？”
听到这个问题的瑞瑞，已经不能用惊骇来形容了。“当然不介意了！我问你的年龄，是因为我想知道自己错过了你多少年的生活，可你却不肯告诉我！”她回答道，“我能接受，你生命中的绝大部分时光，我都不能和你一起度过，但你甚至不肯告诉我，我错过了些什么，真的好过分。”她移开视线，小声地加了一句，“根本就不会有麻烦，到时候我都死了。”
然后是沉默，直到她听见暮光愧疚地说：“我…我确实没考虑过。”
“现在总该考虑过了吧。”瑞瑞语气生硬，冷漠地转过身去。但然后，她又忍不住瞥了一眼暮光，随即便后悔了自己所说的一切。
暮光羞愧难当，双眼紧紧地盯着地面，像是要用目光在地上烧出洞来，她的耳朵紧紧地贴在头顶。瑞瑞心头的愧疚如同滔天巨浪，她忍不住想到，面前的雌驹不仅仅是暮光，更冒着巨大风险来到了马哈顿——而且还是因为瑞瑞的再三请求——而现在…而现在，我都干了些什么。我不该说这种话的。瑞瑞想到。
“没关系的。”她连忙出言安慰，声音既温柔又满怀歉意，“你说的没错，亲爱的。这的确不安全，我们最好还是不要冒这个险。”她迟疑片刻，将一只蹄子放在天角兽的肩上，但对方毫无反应，让她颇有些失落。她没有就此闭嘴，紧张地露出了微弱的笑容：“不如我们就让这件事翻篇，继续赶路吧？咖啡馆就在前面不远了。”
她继续前进，期盼着暮光能跟上来。然而走出几步再回头，她却发现暮光的身体和视线还停留在原地。瑞瑞心中顿感不安，但却无可奈何；毕竟，面对一只陌生的小马，她又能怎样施以帮助呢？尽管眼前的小马看上去和在家等着她的那只一模一样，瑞瑞的内心深处却很清楚，她根本不认识这位暮光。想到未来的暮光与她形同陌路，独角兽有些难以接受，可她又能做些什么呢？什么也做不了。
“暮暮，别这样啊。”她恳求道，毫无意义的安慰似乎扼住了她的喉咙，“我为自己说过的话道歉，我没有仔细——”
“只为了你。”暮光打断她的话，仍然回避着她的视线。
“什、什么？”
暮光这才抬起双眼。“你可以问我未来的事。”她解释道，“但只为了你。”不等瑞瑞提出疑惑，她又低下头，微微蹙眉。“如果是你离开后的事情，回答你也没关系，但如果你想要的答案不适合你，我保留拒绝回答的权力，可以吗？”她对上瑞瑞的视线，问道。
瑞瑞的胸中泛起了气泡般沸腾的兴奋，但此前的愧疚并未消散。“我…你真的愿意？我不…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勉强自己，也——”
暮光打断了她的话，满不在乎地挥了挥蹄子。“别担心。有关时间旅行的规矩，我们到现在少说也打破五十条了，再多打破几条又如何呢？”
“你…你真的是暮光闪闪吗？”瑞瑞轻声笑着，“我很怀疑，不先对着各种灾难性后果的假设难受一个星期，暮暮是没法答应我的。”
暮光也笑了，这是她半个小时里第一次露出笑意。“嗯，说实话，从出发的那一刻起，我就拼命不去想这些事情了，但…如果能让你开心的话，冒一次险也值得，瑞瑞。你值得我冒一次险。”过了几秒，暮光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都说了些什么，脸上一片通红。瑞瑞也有些猝不及防，同样红了脸。暮光没有迟疑，甚至没有考虑过措辞，便将自己心中最真实的反应说了出来——在瑞瑞听来，暮光简直不像是发表自己的感想，而又一次像是在宣布科学结论了。
两只雌驹尴尬地彼此相望许久，瑞瑞一甩鬃毛，试着改善气氛。“我当然值得啦，亲爱的！”
暮光翻了翻白眼，一边摇头一边微笑。她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远处某马的呼喊打断了。
“瑞瑞！暮暮！”
两马转头看去，正看见可可帕梅（Coco Pommel）站在街道的前方，笑着朝她们挥蹄。瑞瑞也向她挥挥蹄。未来问答需要推迟到几个小时后了，她微微有些失望，还是向朋友走去，却被暮光拉了回来。
“瑞瑞，等一下！”
瑞瑞看到暮光脸上惊慌失措的样子，也紧张起来。“怎么啦？”她问道，下意识地观察着暮光的身体状况。
“这不行！”暮光低声说，忧虑地瞧了可可一眼。
“不行？”瑞瑞问道，暮光连忙点头作为回答。“好吧，稍等一下。”她转头看向可可，又挥挥蹄：“可可，亲爱的，请等我们一下好吗！”前方的雌驹点点头。
瑞瑞刚一回头，暮光便念念有词起来。“我不能和你一起去见可可！我根本就不该让她看到的！”
“什么？为什么呢？”
“她是可可啊，瑞瑞，她认识你的暮光。”暮光将一只蹄子放到胸口，“而我不是你这里的暮光。”
瑞瑞感觉到全身都放松下来，她本以为问题要严重得多。“暮暮，亲爱的，我还以为你本来就计划冒充过去的自己呢。”她指出，“我不觉得可可能看出区别来，而就算看出来了，她出于礼貌也不会说的。”
暮光大摇其头。“不，不，不！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会以为我和你一起来了马哈顿的。”暮光盯着瑞瑞，希望独角兽能理解她的意思——但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那这又有什么关系呢…？”瑞瑞仍然不理解暮光为何如此激动。她瑞瑞出差带上暮光，关可可什么事呢？莫非在未来，这成了某种社交禁忌？
天角兽有些恼火地咕哝一声。“瑞瑞，她知道我和你来了这里，下次见到另一个我的时候，有可能会提到这件事的。”暮光解释道，指了指地面，“可可不擅长撒谎，要是她不小心跟过去的我提到了今天的事，我无论如何都会马上想到最坏的情况的。我太了解自己了。”
“啊。”瑞瑞咬住嘴唇。暮光说的确实不错，而她可不希望和另一位暮光之间出现嫌隙，“的确，这样一说确实情况不妙。”她嘀咕着，闭上眼揉起了太阳穴。哎呀，这下真的大事不好了。她一边想着，一边又转头向可可挥挥蹄子：“不好意思啊，亲爱的！请再等我们一下！”
“瑞瑞，”暮光轻声说，声音紧张起来，“我们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瑞瑞承认道。“我这就想个主意，不会有事的，放松一点。”她仓促地下达着指示。
“可是，瑞瑞——”
“暮暮，一定不会有事的。”瑞瑞打断她的话，帮助她冷静下来，“对我有点信心嘛。”她转过身，走向可可，暮光则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至少也假装对我有点信心，别这么拖着蹄子走路。”瑞瑞压低声音，抢在靠近可可之前说道。
“早上好呀！”可可微笑着问候两位雌驹。
“早上好！”瑞瑞走上前去，与可可来了个碰脸空吻，声音里听不出丝毫紧张，“今天早上过得还好吗？”
“就和往常一样，忙着跑来跑去的。”可可回答，调整了一下腰上的鞍包，“你们呢？坐火车来顺利吗？”
“星斗阑干分外明罢了。”瑞瑞耸耸肩，“一夜没睡呢。”她蹙起鼻头，“我们后面那排坐了好几个特别闹的孩子。”
“哦，那确实很难熬。”可可同情地看向暮光，“你呢，暮暮？”
暮光的脸色有些苍白，直直地盯着她看，没有要回答的意思。瑞瑞清了清嗓子，天角兽才有所反应。“诶？”她对着可可眨了眨眼。
可可轻笑起来。“看来你也没睡好呢？”
暮光紧张地笑着。“确实，确实。”
“但我都没料到你会来哦！”可可接着说，“瑞瑞在信上说，塞雷丝缇雅公主周一要到小马镇去，我还以为你肯定留在镇上准备迎接她呢。”
“呃，这个嘛…”暮光说不下去了，不自在地看了瑞瑞一眼。
“她本来是要亲自准备的。”瑞瑞接上她的话，“但不巧…我呢…可能病了？”她迟疑片刻，忽然大咳其嗽，“确实病了！没错，我恐怕是着凉了，差点都来不了了呢。”她靠在暮光身上，蹭了蹭她，“可是暮暮不希望我难过，就很体贴地主动要陪我一起来，顺便照顾我了。”
“哇哦，你真贴心，暮暮！”可可高声称赞，又看向瑞瑞，轻笑起来，“你真走运呢，瑞瑞，真希望我也能爱上对我这么好的小马。”
瑞瑞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闭上眼，享受着暮光的绒毛与她相贴的感觉。可是…为什么暮光僵在原地，一言不发呢？瑞瑞抬头看去，诧异地发现对方满脸通红。真奇怪哦，她和女友应该已经习惯了秀恩爱，不会这么容易脸红——然而…
然而她的女友还在小马镇呢。
终于意识到自己在和谁贴贴，瑞瑞的脸颊变得滚烫。身体里所有的感官都敏感起来，她忽然觉得自己和暮光贴得太近了。瑞瑞忍不住察觉到，暮光的绒毛暖乎乎的，身上有旧卷轴和墨水的气味。瑞瑞特别特别不情愿地从暮光身边缩开，又咳了一声，回到了眼下的困境前。
“可可，亲爱的，我想请你不要声张此事。”瑞瑞压低声音，“虽然你我都觉得暮光这样做真的很暖心，但别的小马要是知道公主抛下职责来陪我，恐怕就不会很开心了。”
可可脸上露出理解的神色。“啊，没问题！”她点了点头，“不管谁问我，我都说暮光闪闪公主现在就在小马镇，绝对没来马哈顿。”
瑞瑞朝她眨眨眼。“就是这样！”
可可微笑着，看向街道尽头。“那，既然我都遇到你和——”她轻笑一声，“——绝对不是暮暮的奇怪小马，我们现在就一起去咖啡店吧！”她看向暮光，露出笑容，“也正好避一避太阳，你的脸都晒红了呢！”
“对，是晒的，确实。”
走去咖啡馆的路上，可可愉快地聊个不停，瑞瑞和暮光却相当安静，只非要回答不可的时候才开口，也不曾彼此对话。瑞瑞相当庆幸，走到咖啡馆的时候，三马已经默认了不再提起…尴尬的原因。
小小的建筑外，聚集起了小小的一群马，建筑正面的墙上镌刻着店名‘命轮三号’。瑞瑞读过的书上说，这座咖啡店是当地知名的聚会场地；幸好，可可提前一个星期就订了位置。要是她和暮暮共度的这个周末有整整半天要浪费在排队等位上，天知道她会有多难受呢。三马走进店门，瑞瑞忍不住流连在门前，欣赏着墙上的装潢。热巧克力与咖啡豆的香气钻进她的鼻子，她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啊，瑞瑞。”暮光惊呼一声，兴奋地环顾着四周，“这里看起来好棒，闻起来也很棒呢。”
瑞瑞露出笑容，将蹄子放在胸口。“真的这么棒吗？”
“当然啦，”暮光也微笑着回应，“我从来没见过这么特别的地方呢！”
瑞瑞的兴奋也按捺不住了，她踏着地面。“这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会喜——”她停了下来，眯起眼睛，“哼，真幽默啊，暮暮。”
“不好意思啦，忍不住开了个小玩笑嘛。”暮光窃笑着道歉，不等瑞瑞对她的‘玩笑’做出评价，又抢先开口，“哦！我们的座位已经收拾好了！”
咖啡馆的另一头，可可已在卡座里坐下，朝两马挥蹄示意。暮光和瑞瑞走到桌边，在可可对面并列坐下，彼此间稍稍保持了距离。很快，可可将一叠纸张、画图本和彩铅排在桌上；每张纸上都画着衣裙的设计，做好了记号，暮光稍稍低头，仔细查看。
“你的绘画风格和瑞瑞有点像。”她评价道，将前蹄放在桌上。
“那是因为这些是我画的，亲爱的。”瑞瑞告诉暮光，同时从包里取出眼睛、羽毛笔和红墨水。
“瑞瑞和我在合作设计这一系列时装。”可可告诉暮光，而瑞瑞戴上眼镜，在设计图上做起了修订，“我们各自负责一部分设计，彼此评价反馈；我的设计已经定稿了，但瑞瑞还准备再调整一下她的设计。”
一位服务员暂时打断了谈话，请三位雌驹点单。可可和暮光各要了一杯热巧克力，瑞瑞本也想点热巧，但暮光想起了她感冒正严重，便让她改点了一杯洋甘菊茶。服务员离开之后，瑞瑞继续修订起了设计稿。羽毛笔擦着纸张的声音被暮光和可可的交谈盖了过去，而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瑞瑞并没认真听，只偶尔听得清只言片语。
而后服务员送来饮品，瑞瑞放下笔，欣赏了一下目前的成果。她拿起茶杯，看向桌边的另外两位小马，静静地听她们热情地聊着可可一周的见闻。不得不说，瑞瑞没觉得谈话的内容很有趣，但她却注意到，暮光认真地听着，仿佛面前是星璇（Star Swirl）亲自在讲解魔法热动力学的知识。起先，瑞瑞有些疑惑，但很快她便意识到，暮光也很久、很久没有见过可可帕梅了。
难怪她这么用心在听…瑞瑞无声地观察着暮光：可可每说一句话，她都会点点头；每当聊到熟悉的话题，她都会露出微笑；她的双眼也闪闪发亮。所有的朋友，所有的家马，甚至一面之缘的陌生马，都早已远去了，暮暮一定很孤独。她的心都要碎了。
瑞瑞看向暮光放在桌上的蹄子，想要与暮光亲密接触的念头难以克制，但她神经紧绷，仍坚守着阵地。抬起蹄子，放在暮光的蹄上，轻而易举，但又难以做到。昨天两马还牵过蹄，而且感觉良好，但现在瑞瑞就是做不到，而只是捧着自己的茶杯，等待着永恒的终结。
够了。
她在时尚界学到的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无论想要什么，要么就大胆地全力以赴，要么就趁早放弃。她立刻放下茶杯，不给自己反悔的机会，伸蹄与暮光相握。然后，她看向可可，尽量装作这亲昵的动作只是下意识的随意行动，而非思虑良久后的选择。
起先，暮光似乎并不在意，但过了一会儿，她的蹄子溜走了。呜。蹄下是尤其冰冷的桌面，瑞瑞不由得有些尴尬了。她让暮暮不自在了吗？瑞瑞想起早些时候，暮光也是这样动作僵硬，也许是因为岁月太漫长，暮光已经忘记了瑞瑞在身边时的感觉了——哪怕是碰碰蹄子，都让她接受不了。独角兽不敢看暮光的脸，更不敢寻找答案。
她有点想收回自己的蹄子，但两马先后撤走蹄子，显得太过刻意，她也只好继续将蹄子放在桌上，又飘起了羽毛笔——既然无事可做，不如继续完善设计稿。过了好几分钟，瑞瑞已经将尴尬的一幕抛在身后，调整坐姿的同时准备收回蹄子，这样能不那么伤自尊。然而，就在她刚刚行动的那一刻，暮光忽然抓住了她的蹄子。
瑞瑞惊喜地看向自己与暮光的蹄子，又瞥向暮光。天角兽仍在与可可交谈，但脸上却略显粉红。瑞瑞又低头看向蹄子，这才注意到暮光不仅仅是‘抓住’了瑞瑞的蹄子，更是紧紧地将其握住。有了对方的反应作定心丸，瑞瑞大胆地向她靠近了几寸，两马的绒毛几乎蹭在了一起。然后，暮光消灭了这最后一寸距离，甚至稍稍靠在了瑞瑞身上，让她暗自兴奋起来。
不算大动作，但至少我们靠在一起了吧？
而到了可可告辞的时候，暮光已经完全贴在了瑞瑞身上，两马的前腿在桌上面上纠缠着。虽然外表上看不出来，但内心中，瑞瑞已经高兴得有点傻乎乎了。虽然和她与这个时间线的暮暮之间的动作比起来，这都只是开胃小菜，但这至少证明，暮光还愿意靠近她这只白色的独角兽。暮暮不一定还热恋着她，但至少还对她有好感，而这就让瑞瑞的心情好了很多。
可可站起身来，在空盘边留下几个金币。“我得赶紧出发去上交设计啦。”她说着将画稿拿了起来，收进包里，“下周你还来吗，瑞瑞？客户看完定稿之后，应该会想要和我们俩聊聊的。”
瑞瑞点点头，将羽毛笔和墨水飘回自己的包里。“不出意外我会来的，也许还带上小蝶。她的生日快到了，我想带她周末出来放松放松。”
“真不错！希望下周我能和你们多待一会儿。”可可合上包，向两马露出微笑，“那，祝你们玩得开心！回头见啦！”
暮光挥挥蹄，露出明亮的笑容。“很高兴见到你！”
“下周末再见了，亲爱的。”
瑞瑞与暮光挥着蹄子送别了可可，在桌边无言了一阵。暮光又靠上了瑞瑞的身体，两马都呆呆地望着彼此牵拉的前腿。瑞瑞忽然很想用前蹄搂住暮光的腰，但却打消了这个念头。目前为止情况都很顺利，她可不想一步走错，前功尽弃。
暮光率先打破了沉默。“那个…”她抬头看向瑞瑞，“接下来做什么呢？”
瑞瑞用另一只前蹄揉了揉下巴，眯起眼睛。“嗯…我记得你还欠我一场问答游戏呢。”她调笑道。
暮光沉默片刻，认命地叹了口气。“好吧，好吧。”她收回前腿，坐直上身，“但别忘了，有些问题我可能回答不了的。”
瑞瑞起身溜到对面坐下，与暮光面对着面。“我准备好了！”她高声说，激动地用两蹄在桌面上敲了敲。
“哇哦。”暮光笑出了声，“看来你很期待呢。”她清了清嗓子，前腿交叉放在桌上，“那就，开始吧，嗯…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瑞瑞靠近她，用蹄子撑住下巴。她扇了扇眼睫毛，压低声音。“什么都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