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换血医院实习生(第39记)
假人头上的长发戴在了女人的头上。
她转过身,用手捋了捋额前的发丝。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特别合适。”(我赶忙回答)
“刚刚没吓到你吧。”
“没有。”(我微笑着,只能说出善意的谎言)
“你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我长得比较大众化,容易撞脸。”
女人笑了,笑出了浅浅的酒窝。
“我很久没见她了,我和从前的那些人像是割裂了。”
女人走到一张方桌前。
她坐下来,把扣在桌面上的梳妆镜支了起来。
那是一面长方形的镜子,木框的,深褐色的。
“帮我把新头发梳一梳吧。”
“哦,好。”
我走过去,女人把一只木梳递给我了。
木梳很是精致,上面的花案不是漆上去的,而是雕刻进去的。
那是没有颜色的花朵,给人的感觉却栩栩如生。
“新和睦的人很温和,你也是。”
“我来医院不是太久,还是实习医生。”
“我和黑先生认识很久了,起初,我丈夫认识了黑先生,后来,通过我丈夫,我和黑先生成了朋友。”
我轻轻梳理着黑黑的长发,听着女人的一言一语。
“我先生过世了,脑癌。”
我手中的梳子停了一下,心跟着一紧。
“这么年轻,太可惜了。”
“我们是指腹为婚,在别人看来,这样的婚姻不过是门当户对、家族联合,但我们自己知道,我们就是天生的一对儿,除了彼此,再也寻不到良人佳偶。”
短短几十个字,女人把她和她丈夫的出身、爱情与婚姻清晰呈现。
我第一次听到豪门婚姻里的真爱,亲历者亲口讲述。
“我丈夫过世后不久,我出了一场车祸,受了很重的伤,你看到的,我头上的伤痕就是那次车祸留下的。”
“您是不是开车的时候,分了神啊?”(我试探着说到)
“我是分了神,在笔直的高速公路上,我看到了我丈夫,他站在路中央,一辆大车朝着他越开越快,我没别的办法,只有自己去撞那辆车,保护我丈夫。”
原来,女人的车祸原因是见了鬼。
不过,她不是被鬼吓的,而是想要保护鬼,不惜以自己为代价。
“我命大,脑部手术十分成功,当我醒来时,我的父母和一双儿女全都守在床边,他们想笑,却忍不住哭了出来。”
“我该怎么称呼您?”(我问了一句)
“我丈夫姓邱,你就叫我邱太太吧。”
“邱太太,您要爱惜自己,为了您的父母,更为了您的孩子。”
“所以,我联系了黑先生,来到了新和睦。”
“您是来做换血手术的。”
“我先生是一个能预知未来的人,自从患病以后,他就预知到了自己会在哪一天陷入昏迷、会在哪一天离开人世,他知道,他一旦走了,我会痛不欲生,所以,他提前做了准备,找黑先生抽留了自己的骨髓,培制保存,随时准备着用到我身上。”
“邱先生要您把他的血反向输入?”
“他还清醒的时候就叮嘱过我,他说,这样,我就可以厌恶他、远离他,直到抛弃,彻底地抛弃他。”
邱太太的眼睛红了,泪水噙在眼眶里。
“我妈妈甚至跪下来求我,哭着求我做这场换血手术,然后,重新开始生活。”
“您不忍心拒绝,即使心里一万个不情愿,是吗?”
“昨晚,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丈夫告诉我,让我换一头新发,这样,换血手术就会顺利,他的心愿就会达成了。”
“您决定要做了,是吗?”(我再问到)
“我决定了,我得把他扔掉。”
“邱太太,您这么做不是把邱先生扔掉,而是……”
“我得活着,不再那么痛苦地活着,我得把我们的父母照顾好,把我们的孩子养大。”
回过身的一刻,邱太太的眼泪落了下来。
我伸出手,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很瘦、很凉,但她握住我的力量很坚韧。

我走出VIP4房间,走出四楼的那扇门。
闭上眼,我深深地舒了口气。
“白医生又被感动了。”
我回头看向黑先生。
“你为什么非要我去,非让我见到那位邱太太?”
“我说过了,我一个男人不合适,你去正好。”
“我更不合适!我不想再旁观人间悲剧,不想再把自己搞得那么难受了!”
“怎么,这就撑不住了?”
我刚要回应,黑先生把一个文件袋递给了我。
“你闺蜜前男友的验血报告,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