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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架空/战争】海之霞〔1944〕

2019-09-13 13:18 作者:吹雪七月  | 我要投稿

    光芒万丈的赫利俄斯即将远离亚平宁半岛的众生,赶赴世界的另一头催醒新的生息。海面上风平浪静,飞鸟归巢,浪涛轻轻拍打在坚挺的防波堤上,灯塔徐徐生辉。乘舟钓客心满意足,载回丰盛的成果。疲倦的工人们也放下了手中的机械,悠然自得地聚往食堂。

    

    英国友军的警戒雷达悠悠旋转,执勤卫兵交接换岗,3艘新锐的维内托级战列舰静谧而雄壮,桅杆上的旗帜迎风荡漾,巨型的主炮令人生畏。在这般庄严肃穆之下,基本没人会再注意港内船只的离去,就这样,一艘毫不起眼的黑色潜艇在驳船的引导下扬帆起航。

    

    这艘马可尼级远洋潜艇隶属于意大利皇家海军,身负同盟军队的深切厚望。它将由意大利本土向东进发,开往宽广的迪基西拉海峡,再北上经过克里特海,到达爱琴海,最终潜入戒备森严的雅典军港。经过情报系统的多次确认,苏联黑海舰队仅有的2艘战列舰——“苏维埃乌克兰”号和“巴黎公社”号依然蜗居其中。盟军一直对这两艘足不出户的战列舰忌惮无比,欲解放希腊,就必定要将其铲除。

    

    潜艇的甲板上已经不见火炮的影子,倒是多了3条奇怪的深绿色潜水器。粗略望去,它们就像是单纯地安装了2个座位的大号鱼雷,简陋得令人发指。但是,这也就是此次行动的主角,意大利皇家海军最新研制的“圣·巴塞洛缪”型慢速鱼雷。就着前辈“猪猡”在1941年痛击英国地中海舰队的荣光,海军高层决定,将他们的新作投入到此次意义重大的战略行动中。

    

    负责操纵鱼雷进行作战的依然是第10快艇支队的骄子,他们是训练有素的精英,是潜水破坏的专家。正同两年前那样,如此重要的任务必然是准备万全的,潜艇上总共搭载了10名突击队员,其中有4人是替补。如果待场选手们在潜艇的旅途中出现了任何的不适状况,那便是预备选手们发挥作用的时候。

    

    在拖船的牵引下,潜艇缓缓飘出港湾,经过了最后一道反潜网后,他们就可以自航离开了。拖船上的海员拿起手电打出信号,接着解开缆绳抛回潜艇,让对方将之收好。浪涛一遍遍击打着艇身,战舰摇摆难安。它充满热情,奏出抑扬顿挫的乐章,孜孜不倦地提醒着每一个水手家就在这里,随时都可以回家。

    

    潜艇在海面上开始加速,艇长和大副正在指挥塔里观测,他们机敏地觉察到了舰桥里溜出的人影。这个家伙自从登上潜艇以来就一直躺在卧室狭窄的床位上,好像要待到潜艇被炸沉才会动弹。其他的乘客倒是在甲板上闲置了很长时间,密封铁盒里的滋味可不好受,不管是温度还是气味,都绝不像是人能待的地方。

    

    放眼望去,夕阳的余晖投射在这渺小的沙丁鱼上,显得是那样的尊贵伟岸,可望而遥不可及。在最后一次确认了货物的状态后,这名上尉告别了爽朗潮湿的海风,就着满身的海水回到了艇舱。看着这沉默的、工作中的高级艇员,他想起了潜艇军官们与自己初次照面时的情景,这些满面皱纹的中年男人虽然身着整齐笔挺的军装,但举手投足件却满是听天由命的萎靡,干涸的眼球里看不见一丁点得令的激情。

    

    潜艇的内部被一盏一盏的电灯持续地照耀,昼间是清幽的白亮光,夜间则是昏沉的暗红光。钢管和仪表裸露在墙檐四壁,机械和设备安置得到处都是,不少过道只能挤过一人,或者只是个狗洞。淡水非常宝贵,每天都是严格的定额配给,新鲜食物只是刚出海时的餐点,时间一长就要吃潮湿发霉的腌味和面包。休息的床位是共用的,是轮流的,毕竟何时都会有一半人在战备值班,全艇乘员加载员共60多人要挤在这么一个小空间里。

    

    这样的生活环境要是在陆地上,那即便是罗马城内最落魄的乞丐都会不屑一顾,简直比通宵达旦的流水线工厂还要压抑和绝望。但也就是这里,勇敢的水兵们日复一日的辛勤作战。他们焚膏继晷地搜寻任务目标,研究攻击方案。广袤浩瀚的大洋生机盎然,猎杀是他们苦闷生活中的唯一起伏。能让他们心有波折的不仅是鱼雷炮弹的发射时刻,还有追捕降临的规避逃亡。紧急状况的下潜上浮就跟坐在过山车上刺激不堪。

    

    即便全舰的通风口是敞开的,腌渍在艇舱每一个角落的气味仍然滔滔不竭地浸出,即使是用科隆香水加以掩盖也不尽人意。这是只属于男人的汗熏味和油腻味,姑娘们一定会情不自禁地举手捂鼻。上尉从只穿着衬衫背心的艇员们身边走过,回到为他们单位腾出的卧室里。他们与这里的所有人一样,都是衣衫不整的邋遢模样,不过这不是阅兵,更没有妻儿来检视。有的人待在那被称为床的铁板上,有的人坐在过道的地板上,布置的像组紧密契合的齿轮。

    

    见他来了,一名队员习惯性地开起了无聊的玩笑,上尉咧开嘴,也干巴巴地笑了起来。从大家的精神样貌看去,他们似乎已经适应了艇内糟糕的环境,不再讨厌头顶悬挂的食物。这是个好兆头,吸惯了新鲜空气的他们刚一进来就难受得不行,脑子里满是胸闷恶心的感觉。在这种地方夜以继日地持续工作,人绝对是会疯掉的。这里是全海军最艰苦、最无聊的舰种。曾有一位在德国水下舰队服役过的海军中士说过,自己宁愿在扫雷舰上被意外炸死,也不想到潜艇里待上一分一秒。

    

    由于地中海的制海权与制空权依然牢牢掌握在盟军手中,他们可以在水面上全速前进,就像在搭乘一艘快艇,只在为了隐蔽航向和规避侦察的必要时刻下潜行进。他们的无线电保持着静默,这夜以继日的西进旅途是那样的无聊。能看到的除了海只有天,一点变化都没有。有个水兵带了几本杂志,都早被围促的朋友们翻烂了。吃饭是仓促而应付的,简单的食材送入渺小的厨房,经过强人之手,总算是做出了庆人的色泽。

    

    起航一个星期后他们终于抵达了迪基西拉海峡,从这里北上开始,才真正算是有了战争的氛围。该死的铁热狗总算是需要躲藏起来,终于像是一条真正的潜艇。爱琴海是许多同行的乐园,他们必须要与交战双方的近百条潜艇擦肩而过。经过20天的远行,他们抵近了自己的目的地——雅典军港。第10快艇支队的勇士满面油汗,已经和整个潜艇融为一体,锻造出了钢铁般的身躯,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和潜艇的水兵一样,他们目光呆滞的模样和挺尸似的。

    

    他们在距离军港水域咫尺之遥的海面上准备。先是一根弯水管悄悄冒出来,观察了好几分钟,然后试探着徐徐上浮。如果现在是白天,那么世间万物便能很轻易地觉察到海面下的巨大黑影,甚至会有该死的傻鸟在上空盘旋。不过现在可是黑天,还是阴云密布的好天气,自然无人知晓。接着,海面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长方体,接着是巨大的艇身。

    

    甲板刚刚高于水面,6名全副武装的黑衣人便从指挥塔里冲出。这是10名队员中状态最好的6个,他们身着全套的潜水设备,其肚皮部位挂着两个氧气罐,由输气管供给给潜水面罩。就着胸挂手电的微弱光亮,他们麻利地解开了用来绑定鱼雷的钢索,坐到了它的里面。指挥官向探出头来的水兵要求起航,海潮就开始涌入潜艇的压载水舱,让他们底下的钢板沉了下去。很快海面回归宁寂,就如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3艘慢速鱼雷浸入水中,消失在滚滚浪涛里。相比威猛豪华的巨炮大舰来说,这种可怜的小玩具充满了窘态。每一根裸露的钢管,每一块掉漆的零件,还有那俩硌人的座板,根本没好意思称之为武器或座驾。巨舰破浪排线齐射永远都是水手们的浪漫顶点,这种绅士般高雅的决斗才是海军的荣耀。就算没入相对小巧的驱逐舰队,也能靠着烟雾夜幕进行精妙绝伦的雷击突袭。再不济,到航母上享受生活也是可以的。海军队列宏伟壮阔,这个连潜艇都称不上的小玩意根本无地自容。

    

    从母舰出发后,他们还潜航了好一段距离才浮上来,因为这样会有点心理保障。军港的海图早已背的滚瓜烂熟,因为做贼心虚,领航的队长必须要潜入水下时才敢打开手电观察仪表盘。在航向指示器的帮助下,他们矢志不渝地半潜着朝西进发。身下的玩具毕竟是冠着慢速鱼雷的头衔,最高航速只有区区4节,好一段时间后才终于望见港口的灯光。然而,在此之前还有反潜网的阵线需要突破。

    

    作战计划当然考量到了这些防御,反潜网是水下舰队的克星,它们由粗绳或者铁缆组成,用浮筒牵引,于水面下张开。潜艇根本无力突破它们的拦阻,冲撞所引发的动静也会达成有效的预警,蜂拥而至的猎潜艇会毫不手软地投下不计其数的深水炸弹,将敌人置之死地。水下状态的潜艇只有在触发之后才会察觉到它的存在,但突击队的这种粗制滥造的微型坐骑视野开阔,提前做好了回避的准备,再加上航速很低,轻而易举地就刹住了车。

    

    他们原地等待,直到远处的海面上出现了一片灯光,一艘苏军驱逐舰正在朝这边驶来。这是一个好机会,他们马上潜入水底。不同于湛蓝壮丽的表面,海的底下是寂寥空幽的荒漠,布满了各式各样的垃圾废物。但这就是属于水中精灵的都市,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要塞,三团巨大的乌云笼罩着海床,把它们吓得不敢冒首,如同海面上游弋的巡逻艇,对于这些队员一样。稍大点的海防船上还拥有探照灯,时刻警惕着水下的动静。因为驱逐舰的归巢,它们已经在向这边靠拢。

    

    反潜网打开,驱逐舰驶入,他们紧随其后,一切就像41年对英军亚历山大港时的袭击一样。在这片令盟军高层望眼欲穿的水域里,小艇来来往往,看上去戒备森严,但实际上军港的居民都不认为敌人能溜入其中,只是在做应付上级的表面功夫而已。因为贴近海底,螺旋桨尾流搅得沙泥天翻地覆,两三条惊醒的小鱼四处逃窜,它们可从来都没有见到这么奇怪的物种。但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这个家伙就像一座可以移动的城堡,看上去非常危险。

    

    现在,他们不得不上浮查看港内舰只的位置,锁定了那两艘体积最大的军舰——“苏维埃乌克兰”和“巴黎公社”。这两艘战列舰单从体型上看就令人不寒而栗,如果可以勇敢出港与盟军舰队决一死战,说不定还能塑造个壮士未酬的悲壮史诗。但俄国懦夫就是这么苟且偷生,威武巨舰只能落得个存在威慑的地位。颇为讽刺的是,包括“苏维埃乌克兰”,整个苏联级战列舰计划,都享有意大利工程师帮助,更是作为皇家海军瑰宝的维内托级战列舰的远亲。

    

    队员们再次潜入水下全速突进,摸到了大型舰船的停泊点位。从下看的舰体明显要比从上看的舰身更加具备压迫感。舰身上精美的建筑群往往会让人忽视它实际的威严,沉醉于其工艺品的定位之中。而舰体下方则大为不同,于这光鲜亮丽的外表反面,尽是毫无感情的红色,这些防污的底漆只会在阴暗面忠实附着,默默忍受岁月的磨逝。

    

    两条渺小的鱼影从一根长长的棍体上翻下,他们合力卸下了棍体的头部,小心稳住了失重的棍身,接着用一根缆绳从棍头身上的孔眼中穿过,在战舰的龙骨下系上。他们细心设置好了引爆的时间,就坐回已经短了一截的棍体,调转航向,踏上了回家的归途。

    

    此刻的“苏维埃乌克兰”依然酣睡如泥,它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一场劫难,明日黄花的“巴黎公社”也是如此,就连附近停靠的大型运输船“伊林娜”都让他们的不幸所沾染。40分钟后,三场震天撼海的爆炸冲碎了万物的生息,船体两侧逃窜的水花几乎要高过宏伟的舰桥。海面为之惊骇,为之颤抖,翻腾的淤泥和爆炸的烟云相对,形成一道镜面的霞景。洋潮涌入船舱,船员惊慌落水,倾泻于海面的重油随着火灾狼烟滚滚。

    

    但对于姗姗离去的意大利人来说,这样的袭击无疑又是大获全胜。这些卑微的玩具造成了万吨巨舰都倍感吃力的破坏,令自己功成名就。队长曾不止一次地想象过这头钢铁巨兽在海上驰骋的容颜,畏惧那掀起滚滚海涛的炮口风暴。如果真的出港作战,它只会被爆炸倾覆,没于黑暗的深渊之中,遭死寂笼罩,而被自己悄然袭击,倒还有生还的可能。他回望向那片远去的灯火,对方的存亡已经和自己无关。

    

    他们以同样的方式溜出反潜网,来到了计划中的撤离点,被深藏于水下的钢躯带回。而那三具舍弃的坐骑,则渐渐没入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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