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海果】【毒】冥婚7，8，9（结局）
七
我再次站在小鸟的面前，再次恳求她的帮助。
我们彼此都用笔直的目光注视着对方。在陌生人眼中，此时我们的关系大概可用剑拔弩张来形容。
但我们自己都知道，这是因为我们拥有着一个共同而强烈的思念的缘故。
“小鸟，我希望能和穗乃果结婚。因此，我恳求你为我们准备婚礼的服饰。”
我首先打破沉默开口道。
我紧张地等待了半分钟才等到小鸟的回答。
“小海……你对小穗的喜欢，是爱情的喜欢吗？”
“我相信是。”
经过那一夜的思考，我决心不再迷茫了。
“哪怕小穗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也一定要这么做吗？”
“我意已决。”
“小海的家庭是很传统很复古的，这种事情如果让园田伯父伯母知道，他们……”
“我会瞒着家里人……如果真的败露了，我就用尽一切努力让他们认同。”
“不后悔吗？”
思考片刻之后，我下定决心答道：
“不会。”
空气再一次安静了下来。我紧张地等待着小鸟的回复。
接下来的一分钟宛如一整天那样漫长。小鸟再次开口时，她的眼眸蒙上了一层交织着欣悦和痛惜的雨雾：“……太好了……”
“小鸟你愿意帮我吗？”我激动地快要扑到她脸上了。
“嗯。……太好了，小海……”小鸟悄悄用手帕擦了擦眼睛，说：“其实我……早就准备好了……”
“真的吗！”我难以置信地答道。
“嗯。在设计演出服的时候，偷偷给小穗……还有小海做了婚纱……小穗和小海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就像小鸟的亲人一般……我无论如何也想看到你和小穗幸福……我好想看到将来有一天，你们穿着我做的婚纱，跟着各自的新郎先生一起走进殿堂……”
我惊叹地说不出话来……小鸟她竟然…为我们做了这么多。
“可是、可是……小穗她、她……再也等不来这一天了……”小鸟的陈述变成了啜泣，随后变成了悲伤的号哭。
我上前伸出双臂，将颤抖着哭泣的娇小身躯揽在自己的怀抱里。
坚强的小鸟停止了啼哭，抽泣着说：“……而且小海……我有时候也在想，小鸟的手艺并不好，会不会让小穗和小海在婚礼上闹笑话……”
“当然不会！”我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小鸟的自卑，“那将会是我一生中最珍贵的礼物！哪怕新郎跟全场嘉宾都笑话，我也要穿！”
我替小鸟抹去了泪花。她朝我俏皮地笑道：“但小鸟可没想到，会和小穗结婚的是小海呀。”
是啊，她怎么会笑话小鸟呢。她大概会用尽她枯乏的词汇储备来称赞小鸟的设计吧。
我回以莞尔一笑。
“那么，”小鸟问我，“这天以后呢？将来小海有什么打算？”
“我会继续生活下去……我会去创造我的幸福。”我平静地回答道：“穗乃果……从我们相识，到她离开，不长的时日里，她也改变了许多，成长了许多。然而从未改变的，大概就是单纯而善良的热情……以及对生活的热爱吧。她从不愿意轻易放弃，小时候玩的跳水塘游戏也好，作为校园偶像的梦想也好，还是最后时刻与疾病的抗争也好……她不认输，也用这种精神带领着大家，首先是小鸟，随后是我，而后是μ's的各位，陆陆续续地跟随着她，聚集了起来。如果有人疑问为什么她能成为我们的主心骨，那也许就是因为，我们向往着成为她一样的人，希望相信生活充满了欢乐。
“失去她的最初几日，我悲观自责、迷茫无措……但现在，我相信我明白了她留给我、留给小鸟、留给μ's的最后的愿望——带着她与我们一同创造的美好回忆，去生活，去幸福。
“从此以后，她的回忆就永远伴随我了……她将作为我曾经的恋人，与我一同存在，直到我终寿之时。
“我，不幸而幸运地至今察觉到了我对她的情感，不幸在于太迟了，幸运在于我终于没有一辈子把这个事实逃避下去。
“这一段不成熟的恋情，始于懵懂之间，终于她的亡故。我是个追求有始有终的人，我想要让这场婚礼来宣告恋情的开始……
“以及，作为它的结束。”
我将多日盘踞在心头的阴霾一股脑地化作对穗乃果的追忆，倾诉出来。
到了穗乃果的葬礼当天。
我和小鸟在殡仪馆里遇见了身着素服的穗乃果的父母亲以及雪穗。
“是海未和小鸟啊。来送她最后一程的吧。……那个傻孩子，她老说到了葬礼那天我们呆在家里忙家务就行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能一个人走。可话说回来，世上哪个父母亲忍心让自家女儿孤零零地离世啊。”
高坂伯母恬淡地微笑道。
穗乃果现在就静静地躺在太平间内的棺椁中。这天晚些时候，她就要失去曾经美妙的容颜与身材，化作一方小小的骨灰盒。
没有时间怯懦了。我咬紧了嘴唇。
“怎么了，海未学姐？”雪穗问。
下一秒，我下定决心，长长地鞠躬，用我自出生以来最坚决的语气对高坂家的亲人请求道：
“高坂老爷，高坂夫人！请把令爱穗乃果小姐嫁给我吧！”
我感觉到雪穗在用狐疑的眼神瞧着我。
高坂伯母在用严肃的目光看着我。
高坂伯父在用凶恶的视线盯着我。
小鸟面色惨白地试图为我辩解，我在她开口之前递去一个眼色制止了她。
谢谢你，小鸟；但我要自己解释这一切。穗乃果说过婚姻是让两个家庭一起获得幸福的事情，所以，我不能瞒着她的亲人。
“实不相瞒，穗乃果生前，曾向我托付过愿能结成婚姻、与挚爱相伴终生的愿望；不幸我才穷志短，未能领会意思，令她抱憾而终……而时至今日，我终于感受到穗乃果于我而言，非唯朋友，更是恋人。即使她已不在人世，但这份心情却更为强烈……我不会说话，也知道这是不伦之恋，但恳请您屈尊听我一面之辞……拜托了！”
我几乎是抱着切腹的觉悟，像叫喊一样说出了我的表白。
明明来之前准备了长篇大论的陈述，想在伯父伯母面前说明我对穗乃果的感情……可临到此时，为何却说得如此不像话呢……
小鸟也跟在我身后鞠下一躬。
“拜托了！请听听小海的愿望吧！”
我绝望地等待着伯父母的判决。我沉沉地低着头，双眼蒙上了泪水，但我拼命没让她流出来。
据后来雪穗回忆我并没有等待多久。
但当时煎熬之中的我感觉每一秒都像以年为单位般难堪。
直到伯母把我扶起身来。我看到她的眼睛里满是母亲的慈爱。
“好呀……那孩子，原来还是有这样一个念想的啊……
“穗乃果，在还健康的时候，老是嚷嚷着‘我才不要结婚呢！我将来真的要嫁，也一定要嫁给像小海未一样的人！’这种傻话。
“现在想来，她长到现在，也唯独跟你商量过儿女情长的事情……她是真的喜欢你呢。
“她大概也想不到，自己会在死后跟一个女孩子成婚……但我想现在她要是还有知觉，一定会笑出声的吧。
“那个笨孩子，就交给你了……从今往后她就是你，你就是她，将来无论怎么样，都要带着她一起……好好过日子呀。”
我顺着伯母慈悯的目光望向伯父。他一句话都不说，只是用力地点头，拼命地点头，不住地点头。
雪穗穿过她的父母亲，走到我的面前，以拥抱的姿势向我伸出双臂。
“我们是一家人了……海未姐、不对。”她摇摇头，重申道：
“姐姐。”
在那之后，我任由心防崩溃的自己像婴儿一般缩在雪穗的怀里，不顾礼仪地放声大哭。
八
这里正进行着一场常人看来诡谲离奇的婚礼。
婚礼的双方都身着新娘的婚纱。
只是，其中一方，藏青色长发的少女，孤独地站着；另一方，橙发梳辫的少女，则瞑目仰卧于棺椁之中。
婚礼的地点不是在教堂，不是在高档酒店的宴席厅，也不是在其中任何一方的住家，而是在冰冷阴暗的停尸间。
这是一场同为女性之间的婚礼，生者与亡者的婚礼。
没有宴席，没有亲友出席，没有奏乐，没有司牧，没有伴郎伴娘，只有两位一生一死的新人，以及一位她们生前最为信赖的挚友。
“在婚约即将缔成之时，若有任何阻碍她们结合的事实，请立刻提出，或永远保持缄默。”
小鸟用郑重的语气宣告道。
她庄严的目光首先投向我。
“新娘，园田海未女士：你愿意穷极一生，去珍爱将要与你结婚的高坂穗乃果女士吗？”
“我愿意。”
我庄重地答道。
“你是否愿意让高坂穗乃果女士成为你的妻子，无论贫困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无论任何其他理由，都始终爱她，照顾她，尊敬她，接纳她，对她永远忠贞，直至生命终结？”
我向小鸟回答道：“我愿意。”
接下来，小鸟的目光转向了那个躺着的人儿。“新娘，高坂穗乃果女士：你愿意穷极一生，去珍爱将要与你结婚的园田海未女士吗？”
小鸟紧接着又问：“你是否愿意让园田海未女士成为你的妻子，无论贫困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无论任何其他理由，都始终爱她，照顾她，尊敬她，接纳她，对她永远忠贞，直至生命终结？”
穗乃果没有回答。
她当然也无法回答。
但此刻回答已是多余。
小鸟走到我和穗乃果中间，问：“在场众人，是否愿意为她们作证？”
这次，小鸟自己回答道：“愿意。”
小鸟领着我，走到穗乃果的跟前。我在她的身旁单膝跪下，举起她的左手，注视着她宛如睡颜的遗容。
小鸟说：“现在，请新娘和新娘宣誓，并交换戒指吧。”
我恋恋不舍地暂且将视线移开穗乃果，抬起头，向着阴冷沉闷的空气，轻声而温情地，宣告道：
“我，园田海未，以命立誓：接受她——高坂穗乃果——成为我的妻子。从今日起，无论祸福，无论贫富，无论贵贱，无论疾病，无论生死，永远爱她，此世不渝。”
我为穗乃果的左手无名指套上了戒指，随后俯下身子，在她的左手边，为我自己的左手无名指戴上指环。
“请…新娘与新娘…亲吻吧。”小鸟讲道。
仪式到了尾声。
这是最后的告别了。
我阖上双目，将唇齿贴在了穗乃果冰冷的唇上。
这是宣告一场恋情成熟结果的吻。
这是宣告一场恋情永远结束的吻。
穗乃果已经不会再有知觉了。
但我仿佛感到她在微笑。
仿佛感到她在安慰我受伤的心灵，感谢我对她的爱意…鼓励我未来的生活。
数秒之后，我张开双眼，恋恋不舍地移开嘴唇，贴近穗乃果的耳根，用只有我和她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出最后道别的话。
我站了起来。
“结束了，小鸟……穗乃果该走了。我们把她最后的时间留给伯父母和雪穗吧。”
“小海……你最后，在小穗的耳旁边，讲了什么呀？”
我笑笑，摇头。没有回答。
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这将会成为我的秘密，直到我带着它步入坟墓。
那是小鸟和穗乃果都听不懂的一句话。
那是拉丁语，是一门已经死去的语言。用来向死去的她道别，我觉得很合宜。
然而，就像死去的语言仍能在字典上留下痕迹而被人铭记一样，死去的她，仍会将记忆留存在我的心头，无论何时何地，始终如此。
我会带上她的记忆去生活，带上她的愿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将她的故事留存在心中。
穗乃果的话，大概会黏着我不放一遍遍地追问那句话的意思吧。
“海未海未！告诉我那句话的意思嘛！”
“没什么意思。”
“呜……海未小气鬼！”
“好了好了，快到神社楼梯下面去，今天可还要照常晨练呢！”
“好——！”
再会，穗乃果。再会，我的爱人。
九"Requiescas in pace①...Amavi te②."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