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3——一百万人的半天
“接下来收看有关陈望星的最新报道：据悉，前任义军高级将领奉德声称，陈望星的战后评价存在疑点，以申请上级展开调查，民调显示，只有百分之三十的人认为陈望星案存在疑点，而且大多是义军士兵。”
“搞什么鬼，当了十年的叛徒还有疑点，奉德脑子坏了吧。”“看来这回他是真的糊涂了。”“虽然说陈望星是奉德的好兄弟，有感情可以理解，但是向上级请示什么的也太胡来了，不怕被处分吗？”自打这条消息传播于民众的那刻起，就有无数的人提出质疑，后来他们看见奉德不为所动坚持调查，便谩骂起来了。无论是白发还是青丝，是巾帼还是须眉，每个人的毛孔中都透出剧烈的警觉，只要奉德擅自行动，就立马以口舌为刀剑上去厮杀。战争给百姓带来的痛苦，实在太沉重了……自打大学生陈望星叛变以来，每个人都做好了处刑这俩人的准备。
另一边，三人还在胶着。”你说这些也没用啊。脚链炸弹确实有疑点，但现在这舆论形势你也清楚，你不怕被这帮人一人一口唾沫喷死？““我也迫不得已，请您给我一天时间，让我去陈望星的曾住处搜索一下，搜不到我向所有人谢罪！”奉德正在尽他所能，说服警察局长给他时间调查，一旁的李灵被这强大的火药味给镇住了，硬是一句话也插不上，只能摸一摸自己白皙的脸，托托下巴，眉头紧皱。
“行，我就给你明天下午的半天时间，搜不到东西后果自负！”“谢谢，谢谢。”话音一落地警察局长就赌气离开办公室，只留下额头上满是汗的奉德和一脸茫然的李灵。事已至此李灵也不敢再去质疑了，只能问他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你准备怎么镇住这帮百姓啊，他们可是不买账的。”“不买账就不买帐，只要有一丝可能我都要搜出来。”李灵无奈地摊摊手，开始为明天的行动做准备。
“司令，他万一真的搜出来了怎么办？”“把万一去掉，奉德一定能搜索出来。前任首长戴凯特已经阵亡了，无脑的民众只会跟风去谩骂陈望星，正好借这个机会打打脸。”“真的不阻止吗？这要引起多大的社会骚动啊？”警察局长捡起因惊恐而掉在地上的眼镜，激动地说。现任司令抿了抿咖啡，微笑着说：“战争都经历了，这算什么。”
十年零十天的中午十二点，奉德率李灵和一堆士兵暴力进入了陈望星的曾住地，身后的记者络绎不绝，都被士兵阻挡在外，只有奉德允许他们才能进入。记者身后的民众就没那么礼貌了，高举牌子“打倒陈望星，粉碎奉德洗白集团”，用石头扔保护奉德的士兵，士兵不能使用杀伤性武器，只能举起塑料盾牌抵挡，用大喇叭驱赶人群。有的民众也拿出大喇叭应对，大声对住宅叫骂道：“尊重历史，还人民一个真相。”有的把家里所剩无几的大白菜和鸡蛋拿了出来，扔向墙壁。”更有甚者向当天的观星日报递交稿件，强力抨击奉德的徇私枉法行为。石头，鸡蛋，白菜，墨水的味道混合成难闻的气体，弥漫在观星市的上空，久久不能离开。人民对于战争的暴怒，对着奉德和已故的陈望星，疯狂的释放了出来。生气了，暴怒了，要命了！示威游行的人群堵塞了交通主干道，高举的牌子将阳光反射到众人的脸上，看似看的很清楚，实际什么也看不到。手中的棍棒犹如战争中的刀枪，大喇叭犹如威慑敌人的武器，人们的怒火犹如战争中拼死的精神，疯狂是疯狂了点，只是对他们来说只要正义就够了。整个城市陷入混乱和停摆状态，太阳将聚光灯投射在奉德和李灵身上，他们是好是坏，是死是活，都要在这一天见个分晓！
下午三时，两人焦头烂额地翻找，手上都出现了重物的勒痕，只是李灵无心找东西，紧紧凝望着手机上的舆论形势，见到铺天盖地的谩骂差点两眼一抹黑昏死过去。奉德更是全神贯注翻遍每一个角落，只是什么也翻不到。另一边，现任司令看见形势紧张，也紧紧地盯着屏幕，视线毫不离开。吓人了，畏惧了，冒冷汗了！三个人心中是同样的紧张和恐惧，因为他们知道，如果真的失败了，下场是惨重的。
下午五时，只剩最后一个地方——阁楼，他们迈着沉重的脚步，奉德的头上冒着汗，胡子刺扎扎的，都无心打理，手心攥紧。李灵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惊慌，她已经彻底被舆论打垮了，只想上阁楼静一静，两人打开天窗，第一眼看见的是簇拥的示威人群，忽然一个石子飞上来差点击中奉德的额头，李灵急忙拉着他后退，奉德眼中充满了呆滞和后悔，两人眼中都是日落的霞光。霞光固然很美，但只要眼中有霞光，就会忽略其他的东西，霞光来临说明太阳已经离开了了，更说明星星快来了。
两人面对着最后一个木箱，两人颤抖的手互相挽着，紧紧握在一起，似乎承诺要共存亡，用一把美工刀划破箱子，一大摞书信洒了出来，奉德眼中风平浪静，汗液淋湿了手，更淋湿了书信，他随缘打开一张，看到信的来者和目的地是戴凯特，瞳孔都扩大了。“这人是叛军二把手，怎么会和义军的指挥官有联系？”李灵虽然意外，脸上透出了笑容，心中有了一个模糊的答案。奉德半信半疑，又翻开几封书信查看，欣喜若狂，招呼记者进来。三四个记者如同强盗一般，争抢着上了阁楼，一个大摄像机对准书信，奉德缓慢地翻阅书信，给摄像机展示书信的内容，楼外几百万个人紧盯着屏幕，屏息凝神地看着。
示威人群冷静下来，没有离开，只是呆在原地不动，静候着真相的出现，男女老少都在沉默着观看，以示对真相的尊重，这时太阳已经彻底落山了，再过不久星星就会出现。
戴凯特：
敬爱的义军司令，您好。看到您给我的邀请函，我欣喜若狂，一直以来我都在寻找一个报效祖国的机会，我愿意参加您的计划。即使可能坚持不了十年，即使可能会牺牲在胜利的子夜，为了祖国，我前脚踏出家门，后脚就不打算回来！请您告诉我计划的具体内容。
陈望星 十年前
众人看着这封信，心中满是讥讽与嘲笑，一位妙龄少女摇摇手中的扇子说道：“看来这戴凯特也不是好人，这俩人肯定有利益勾当。啧啧啧，所谓的英雄，所谓的忠诚，在金钱和诱惑面前什么都不是。”众人听了点点头，有人想质疑但又不敢，聚精会神地看下去。
戴凯特：
敬爱的义军司令，您好。我参加您的戴凯特计划已经一年了，如今我对萨尔特集团的内部结构和制度一清二楚，他位于慕天市的大本营隐藏在地下，下面是大本营的具体结构…………防止这封信被叛军截断，在高科技发展的今天，我仍然使用飞鸽传书，希望这能为你们的斩首行动做点贡献，未来我会继续套情报的。
陈望星
九年前
众人傻眼了，墨水的痕迹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们的心，惩罚他们的冲动与罪恶。那位妙龄少女将扇子随手一扔，低着头急忙离开示威队伍。一个个跳跃的文字，控诉着众人的无知和邪恶。冲动、怀疑、嫉妒，一切人性的恶在时间的见证下显露无疑，无论是多伟大的人，多伟大的事情，只要遇到信任危机，就连污渍都不如。示威人群眼中丝毫没有忏悔的意思，他们仍然站在那里坚持着，想看完所有的书信，幻想着正义的天平会再次反转。
阁楼上奉德和李灵都大汗淋漓，一次次翻阅都是在赌姓名，办公室里的那位也是。他们深知今日会遭到命运的裁决，放弃一切的怯懦，只知道翻阅下去。一封封书信下来结果都是一样，丝毫没有反转的迹象，直到……
戴凯特
司令，你在天国还好吗？虎山市攻坚战，几万位义军士兵牺牲，不幸的是总司令您也深陷其中，接下来我无法再沟通情报了，如果义军将领看到这封信请尽快想好下一步的对策，我将继续卧底，直到萨尔特老贼被枪毙为止。山川异域，不共戴天，吾与义军共存亡！
向赴死者致敬
三年前
示威人群中不少老年人已经回去，纪念陈望星的功绩，只有一些年轻人还倔强地留在那里，他们追求的，是心中的道德感以及自尊。奉德一想到虎山攻坚战的惨烈，潸然泪下。泪水和汗水杂糅在一起，抵挡不住他寻找真相的决心。
这是最后一封信了。
义军的所有士兵
同志们，昨夜萨尔特命令我在观星市天文台偷袭奉德，十年以来每一封信我都写两遍存档，为的就是自证清白，观星市已经快被攻破了，你们不要告诉奉德这一消息，现在我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候，萨尔特老贼今早在我的脚上绑上了远程控制的炸弹，只要我不听话，就会连同整个天文台一起爆炸，千万不要让奉德过来，千万不要！
陈望星
紧急
十天前，那个早上
奉德实在忍不住了，蹲下大哭起来，李灵低下头轻拍他的肩膀，小声安慰着。那边的示威人群早已解散，各回各家，似乎伤害从未发生过，他们顶着一副嘴脸到来，又顶着另一幅嘴脸回去，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尊严了，被愤怒冲刷的大脑和砖头没有任何区别！后面好几天只有新闻在播报这件事和案件，媒体和群众压根就不想提。办公室里的那位悻然笑了，在大晚上喝着咖啡独自看着和老战友戴凯特的合照。
星星出来了，照耀着一切，被霞光染红的物体终于回归了正常的颜色，奉德仰望着星空，脸上都是泪痕，就像那天晚上一样。
在这半天最后的夜晚，人们终于闭上了嘴。
他们终于闭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