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旅人 第五回
第五回
等申壬缓缓睁开眼睛，他已身在吕镇安保所的大厅里了，是王大队长把他扛了回来。虞照君和申壬仿佛有某种羁绊，她感知到申壬在安保所，忧心忡忡地赶了过去。
“啊......头疼......”申壬扶着椅子想站起来。
“你终于醒了。”王大队长递给申壬一杯水。
“谢......”申壬咕咚咕咚得一饮而尽，申壬看到虞照君也在旁边，心头一颤，“等等，我昏过去多久了？”
“整整一天了。”王大队长回答，照君也连忙点头。王大队长又说：“你小子真有本事，把那僵尸除掉了。我们这边统计，王扒皮一家全被咬死了，就剩下八个外宅（地位低于妾）和六个命大的还活着，正在等候室呢。”
“不，我只是把它赶走了.......我靠。”申壬面色凝重，靠在椅子背上说，“啊！队长，快去准备大缸，能装下人的那种，再把买来足量的糯米，那几个人可耽误不得。”
等东西准备齐全，申壬让被僵尸咬伤的幸存者泡在糯米水中，三餐吃糯米粥。嘱咐王大队长看好他们，要等最少五天把体内的尸毒全部排干净才能放他们走。当这几人缓缓坐进大缸里，“滋滋滋”的声音若隐若现，水面上不停冒出气泡，排毒的过程让着几人疼得吱哇乱叫......
站在安保室大门口，申壬凝望着天空中一颗颗星辰。
虞照君问：“那僵尸你还有什么办法？”
“哼，也没什么办法。”突然申壬看到太白金星向东快速的划动，“照君，今天几号？”
“十六号喽。”
申壬冲回王大队长的办公室，“队长，有草稿纸和笔吗？”
申壬又拿出来离师傅的笔记本，按照公式开始不停的计算，时不时还掐起手指。
一会儿草稿纸就被申壬写的密密麻麻，“嘶——我靠！这里算错了。”申壬转过头，“队长，再给我来一张草稿纸呗。”
.........
“成了！”申壬兴奋的举起草稿纸，“再过四日的寅时正是天狗食月，那时候一切邪祟的怨念都会折半！”
“那就说你有把握了？”王大队长也激动起来。
申壬脸色一沉，“并没有，只是.....难度会小一些。队长，您能帮我准备一些，额，一桶朱砂吗？等两日后，我非除掉它不可！”
随后申壬又拜托王大队长告诉民众未来四日都不可出门，把糯米撒在家中就能无事。
等申壬刚走出安保室的大门，一只手搭在了申壬肩膀上，“小伙子，一只鬼一直跟在你身边呢。”
申壬转头一看，这人约莫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穿着保安队的制服。
“您能看到她？您也是——”申壬又惊又喜。
“我年轻时是道士，只不过......现在不干了。”
申壬行了子午诀，说：“她没有恶意，我答应超度她的，但是还没来得及。”
“那你尽快吧，鬼集贫贱，衰败，悲哀，灾祸，耻辱等一共十八个灾祸于一身。总在身边对你不好。”那声音平淡而稳重，甚至是冷酷，说完长者扭头要走。
申壬犹豫了一下，又赶忙叫住他，“大叔！您知道五行灭魔罗盘吗？”
大叔听到后好像触电一般，浑身颤抖了一下，神情复杂地望着申壬说：“年轻人，做事最重要的是量力而行。”
“您知道的吧，请您告诉我！”申壬的声音铿锵有力。
“你不会是想用那个对付尸王吧？”大叔看穿了申壬的心思。
“对！”
“啊.....你真有点像我曾经的时候，要来我家坐坐吗？我家婆娘每天都做很多饭，我们两人吃不了。但是，不要把那只鬼领到我家来。”大叔笑声中混杂着惆怅。
申壬只好打发了虞照君先回了旅店，和大叔走在死气沉沉的街道上，每个人都在因为尸王而紧锁房门，有的人都开始搬出吕镇了。
等到大叔家里，他的妻子热情的接待了申壬，吃完饭，申壬又提起罗盘的事情，大叔把申壬领到了里屋。
“我说过的吧，做事要量力而行。”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大叔，我们都是替天行道的人，眼下我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您告诉我吧！”
“你给我小点声。”大叔的声音严厉起来，“我曾经做道士也不过为了混口饭吃，道士说好听了叫四海为家，其实不就是四处流浪吗？当年我为了启动罗盘，向天地借法，整整折了我五十年的寿命。是我妻子分给了我三十年阳寿，我才活到今天......”
申壬呆住了，心想着：“五十年........的寿命？”
“怕了吗？”大叔的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感。
申壬沉默了许久，沉重的空气压在两人身上。“附在僵尸身上的鬼是我放跑的，自己犯的错误，我自己承担。”
大叔深深叹了口气，“现在的年轻人啊......”然后起身爬上书架，在第九层的一个暗格中拿出一个木盒子。
申壬隐约看到里面装的是法器，大叔找出一个本子交给申壬，说：“那个罗盘当然要搭配奇门遁甲使用了，这里面有详细的方法。”
申壬接过，迫不及待地翻找起来，但又马上败了兴，“这个方法我试过，可罗盘纹丝不动。”
“那应该就是因为你的道行不够啊。”
一听大叔这么说，申壬心里是万般后悔在湘城道观时没有在好好念经修道。
“人分好人坏人，符分善符恶符，符纸的颜色越深，借的法就越多，自然代价也就越大，这道理你知道的吧？”说着大叔拿出一沓紫符纸放在桌上，约莫有六七张。
大叔又说道：“做事要量力而行，你这么年轻，我劝你不要趟这滩浑水。”
申壬拿起紫符纸，和本子一同放进乾坤袋，“谢谢您了，但是.......除魔扶道的事我一定会做。”
告别了大叔，申壬闷着头回到旅馆。直接躺倒在床上，想起离师傅对自己的告诫“使用紫符的代价非常大，而且紫符都是一些急于求成，旁门左道的道士才用的。”
“师傅，我只剩这一个办法了，我是不会给道观丢脸的。”申壬想着。
这时的尸王跑到了吕镇外的深山中也没闲着，四处找有毒的蛇，蝎子等食用来增加自己的力量，一天时间整座山的毒蛇已经不见了踪影。
.........
四天后丑时，申壬已经视死如归地站在吕镇的中央大街上，虞照君实在放心不下，没听申壬让她带在旅馆的安排，也偷偷跟了过来，躲在旁边的巷子里注视着申壬。
申壬把尸油和在王大队长备好的朱砂中，用墩布蘸着染料在街上画起一个巨大的符咒结界，点好七星灯和五支蜡烛，把一把香插进香炉。等到做完这些事，已经将近寅时了，月亮的光芒已经开始隐隐变暗。
申壬大呼一口气，努力抑制自己狂跳的心脏。“天灵灵，地灵灵.....”过度的紧张让申壬念起咒语来都十分困难，“四面八方显神灵，七星明灯引尸路。”申壬左手剑指一一划过七星灯上的蜡烛，再指向前方。七星灯闪出七道金光，向四面散去，顿时天旋地转，在某处的尸王收到了感应，一股抑制不住的欲望控制着尸王奔向申壬的所在地。
申壬盘腿坐在五行灭魔罗盘前，又按照正确的方法试了一次，罗盘还是纹丝不动。申壬已经隐隐听到尸王发出的嚎叫声了——没时间了。
申壬没有丝毫犹豫，拿出紫符，咬破中指，用精血在紫符上画好符文，啪的一下贴在手臂上，再泼上黑狗血，掐诀并大声念道：“操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敕令。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咒语声回荡在空旷的场地上，霎时间阴云密布，狂风四起，带着誓死除掉邪祟的决心，生命的呐喊随风上达九天，下通五洋。当天地的意志与申壬的信念合二为一时，他的躯体也随之和自然方柄圆凿，统帅五行的斗士诞生了。
申壬感觉到冥冥中一股力量已经充盈进了身体，来不及欣喜，尸王已经从尽头的黑暗中冲了出来。
申壬快速用灵活得像弹簧一般的手指结印，“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诛邪！”
五行灭魔罗盘终于认可了申壬，开始缓缓转动，从中心盘里伸出五枚尖刺。申壬决绝地将右手每一根手指一一对应地插进尖刺中。
“啊——”一股钻心的疼痛如电流一样贯穿申壬的全身，甚至可以透过指甲看到那刺穿手指的尖刺。此时申壬作为阵眼，已经无法移动了。
尸王狂吠着，冲进了结界。申壬抓住时机，拼命转动着罗盘。
“啊——动啊！！！”一条条青筋在申壬的额头蹦起。从手指尖流下的鲜血顺着尖刺漫进罗盘中每一条凹槽中。
尸王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申壬，却撞在了结界的外壁上，它疯狂地捶打着那层看不到的屏障。
申壬的血液终于充满“水”字符文，水生万物，为五行第一位，摆在申壬前方的蜡烛的火焰竟然变成了跳动的水波。此时的结界中。。。出现了没过尸王脚踝的小水流。。。
“我靠！你**跟我搞笑呢？！”申壬疼得五官仿佛都有拧在了一起。
但水既可涓涓细流，亦可惊涛骇浪！刹那间结界中产生了三丈高的怒浪拍击在尸王身上。
“嗷！”（哀嚎声）尸王被浩瀚的大浪打在结界之中，动弹不得。一道道巨浪凶狠地拍打着尸王，先前如此强大的尸王如今也不过像落水的猫一样狼狈，晃悠得还没起身就被再次袭来的大浪打翻在地。
申壬要不停地忍者痛苦转动罗盘，“水”生“木”，“水”结界过去后迎来了“木”，受到水源浸泡的结界中迅速深处千万条藤蔓，死死将尸王捆住，动弹不得。藤条越勒越紧，镶进尸王的皮肤之中，尸王的四肢还在不停的挣扎，怨念通过藤条传导到无边无际的大地之中，不断削减尸王的力量。
“好！好！”看到申壬占尽优势，虞照君抑制不住的狂喜。
但申壬仍然不能有半分松懈，比黄豆还大的汗珠不停地从每一根毛孔中流出。
“啊啊啊！快点！！”随着血液不停地驱动罗盘，申壬已经虚弱不堪了，此刻他完全是凭借着坚强的意志转动罗盘。
“木”生“土”，结界内的地面訇然裂开一道巨缝，尸王落入其中，胜利就在眼前，申壬竭尽最后的力量，只要把“土”结界完成，尸王就会被永远封印在大地之中，那时候自然有钟馗来亲自收拾它！就在结界中裂缝要闭合之时，一只沾满泥土的爪子突然打了出来！尸王挣脱了藤蔓和土地的束缚，竟然硬生生地从地狱的边缘爬回了人间！尸王被彻底激怒了！用爪子疯狂地捶打结界的外壁，尸王嚎叫着！简直要把一切都吞噬掉。
“这可.....大事不妙了.....”申壬再也没了力气，右手再也撑不住了，从罗盘中拔出，申壬脸色惨白，一条条在脸上的血管都清晰可见，径直倒了下去。
虞照君害怕地用双手捂着脸，“啊！申壬！”
就在尸王马上就要打碎结界时，天地展现了它意志，罗盘中的鲜血自行开始律动，“土”生“金”，“金”的力量突破了结界的限制，让太阳提前升起，在那黑暗的东方，一轮艳阳飞速出现，照射在吕镇之上。邪不压正，及时再强的尸王也顶不住太阳的力量，太阳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哪怕尘埃它都能照亮。尸王的狂叫变为哀嚎，再次全身无力，倒在结界之中。“金”生“火”，火是五行中最强的元素，太阳从西方落下去的同时，一团能消灭一切邪恶的火焰从尸王的身体上猛烈的燃烧！
虞照君再也忍不住跑向倒在地上的申壬，“醒醒啊！你都......成功了，我不许你死......”虞照君即使变为鬼都为申壬抽噎起来。但申壬在虞照君怀中迟迟无法睁开眼睛。
突然一道闪电打下，紧接着一声轰雷，就在这要命的节骨眼上竟然下起大雨，将尸王身上的火浇灭，连同画好的结界符文，七星灯，香炉一起淋湿打翻了。
申壬终于被雨水打醒，张开干巴巴的嘴唇问：“我靠发生肾么事了？”
不等虞照君解释，申壬痛苦地爬起来，看到尸王竟然还没被消灭，它也跪在地上，得意但用比申壬更虚的声音嘶哑地说：“看来老天爷都不想我被消灭啊......”
申壬几乎付出了生命却落个这种下场，霎时气不打一出来，冲尸王喊道：“今儿个我他妈就是天！”申壬用还在流血的中指在左手手掌上写下“敕令”二字，脚下全力一蹬，冲向尸王。
“申壬！！”
“哈！”申壬一掌将尸王体内的恶鬼拍出了体外，但强大的冲击力把申壬震倒在地，申壬躺着不停喘着粗气。尸王变回了普通的僵尸，但依然可以置现在的申壬于死地，就在僵尸要把獠牙刺进申壬的脖颈时，一条金绳飞来，将僵尸捆住，拖到在一边。
申壬和虞照君一同望向金绳来的方向，“大叔！”申壬惊奇地喊着。
“我说过了，做事要量力而为。”大叔左手拿捆尸索，右手操桃木剑，及时赶到，“这里交给我，你快去捉那女鬼。”
被赶出尸王体内的女鬼见大势已去，正要飞起逃走，虞照君一不做二不休，直直冲向女鬼，一把将她保住，摁倒在地。“申壬！快啊！”
“照君！”申壬拉开拉链，脱下风衣，原来申壬的风衣翻过面来就是一件杏黄色的道袍，上面印有八卦两仪图，“照君！快躲开！”
申壬将道袍一甩，像五指山压孙悟空一样压住女鬼，申壬快速上前，将衣袖与下摆交叉系死，把它封印在道袍之中。另一边大叔已经用桃木剑切断了僵尸的手臂和四肢，额头上也贴上了黄符。
尸王事件终于在大叔和王大队长一起将僵尸烧掉的火焰中落下帷幕。申壬把道袍带回了旅馆，用墨线将窗户和门封住，以免女鬼再跑了。申壬手拿八卦镜，小心地解开道袍，把女鬼放了出来。
“你个傻道士，竟敢——”
女鬼从道袍的衣缝中窜出奔向申壬，申壬不急不慢地提起八卦镜，符文散出的金光照在女鬼的半边脸上，把女鬼击退，灼烧得让满屋子都是腐肉的味道。
“我有事要问你，周扒皮是你杀的吧？”申壬将八卦镜翻过来冲向自己，说道。
“是有怎么样？连让他尸变的黑猫都是我放的。我就是要让他连阴曹地府都去不了。”
“为什么？”
“告诉你也于事无补，哼......周扒皮看上了我，承诺娶我当外宅，还强暴了我！后来又反悔了，还害死了我一家......”
“然后你就自杀后修炼成鬼，干出这些事情。把多少无辜的人牵扯了进来？”
“那有怎样，他们眼睁睁看着周扒皮欺男霸女而不作为，那就是帮凶！”
“那我管不着！”申壬被女鬼激怒了，抬手就拿起八卦镜要把它烧成灰烬。
“申壬！”在一旁的虞照君冲过来按住申壬的手臂。
“照君你干什么？要是被镜子照到你就......”
“你看女鬼也有它的冤屈，你就放了它吧，让她投胎重新做人。”
“它做的这些事已经是罪不可赦了，就算放了它，它会老老实实去地府吗？反正恶人不除就会祸害好人！”
趴在地上的女鬼冷笑着道：“好个不讲道理的道士，黑白不分就算你的道义吗？”
申壬冷眼看向女鬼，那眼神让虞照君都感到后怕，好似杀神附体一般，申壬举起八卦镜说道：“我行即道，我身即法。”说罢女鬼被八卦镜射出的金光照成灰烬，永世不得超生。
“申壬！你为什么要这样？”
已经非常虚弱的申壬又加上淋了雨，再次瘫倒在地上，虞照君想把他扶起，申壬在虞照君怀里，眼神又恢复了平时温柔的样子，低声说道：“照君你知道吗？比好人更可怕的是坏人，比坏人更可怕的是正道.......”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