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运之链】第五章 唱月思


L操纵直升机迅速地来到一栋豪华别墅的上空。渡在世界各地都有房地产以及股票,运作得来的资金大部分都用于开设慈善机构。这栋别墅还没有人来购买或租住,此时正好用作三人躲避美国探员追查的临时居所。
L把直升机停在宽敞的天台上,打开舱门,渡小心地抱着女孩走下来。L在后面关上门,焦急地问:“渡,她怎么样?没有生命危险吧?如果她死了,这案子就要成为无头案了。”
渡摇摇头:“很难说。刚才我已经帮她止血了,可是她伤的很重,又失血过多,我们又不能把她送到医院,更不能请医生,我虽然懂医术,但恐怕不能让她脱离危险。”
L低声说:“渡,你想办法找个熟人弄到治疗必需的药品和器材,不必说目的,多给他点钱让他别声张。先把她治好再说。”
渡沉吟一会儿,回答道:“我知道S就在UCLA(洛杉矶加利福尼亚大学)的医学院里担任院长,她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虽然现在时间有点晚,但她应该会帮我们吧。”
S是华米之家的医学天才,14岁就获得医学博士学位,移居到美国后,很快成为美国医学院首席顾问。她性格温和,非常尊敬渡,很值得信任,找她当然再合适不过。L点点头说:“那就麻烦你赶快用华米之家的内线联络她。不过,这件事她知道的越少越好,不能让她来这里。还是由你和她约定一个安全的地点,让她把治疗用品交给你。”
说着,两人走进别墅。L打开电灯,渡轻轻地把女孩放到一张大床上,并把她的头用枕头垫高,以减少她肩部的出血。然后,渡撕开她受伤处的衣服,用酒精仔细地为她消毒。处理好后,渡用一个一次性针管取了她一点血样,以备为她配型输血。做完这些事,渡打开电脑,向S发了一条加密信息,请她把药品和医疗器械带到指定地点交给自己。虽然是深夜,但S一接到渡的紧急求助,就立即回复,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渡的请求。渡片刻也不耽搁,马上披上大衣出门。临走时,渡叮嘱L:不能让这个女孩乱动,每隔20分钟就为她测体温,一旦她发烧,就给她吃消炎药和退烧药,并给她做冷敷。说完,渡把药递给L,就急匆匆地走了。
L搬了一把硬木高背椅子,“蹲”到床边。从7岁到现在,渡无微不至地照顾他的饮食起居,他却从没有照顾别人的经验,因此觉得十分头大。他笨手笨脚地从急救箱里拿出一支体温计,小心地解开女孩的上衣扣子,轻轻地把体温计夹在她的左腋下。这时,他赫然发现,女孩的肩膀上全是大片大片的淤青,皮肤上布满了鞭痕,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还有好几条很深的伤疤,看样子是被利器割伤的。灯光下,那些伤痕触目惊心,L只在死人身上见过这么严重的伤。虽然他以前见过无数血淋淋的被害者照片,但如今亲眼目睹这一幕,他的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凉了一下。看来,这个女孩受过极其残酷的训练,这样的话,想要从她嘴里问出这次暗杀事件的实情恐怕是难上加难。真糟糕。
过了一会儿,L拿出体温计,发现女孩有些低烧。别墅里的生活设施很齐全,L从饮水机里打了一杯水,拿出一片渡留下来的退烧药喂女孩吃下,又从卫生间里拿出一条毛巾,用冷水浸湿,敷在女孩的额头上。昏迷中的女孩不时发出几声低低的呓语,听不出是什么意思。
这时,L突然感到眼前一亮。他回过头看看窗外,发现不知是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天空也晴朗了不少,一轮弯弯的月亮升上了夜空,散发出淡淡的银光。
月光如水般倾泻到床上,笼罩了女孩的脸,她那苍白的脸庞微微的泛着光,像一件脆弱的艺术品。女孩好像也感到了月光的照射,开始剧烈的晃动身体。L想起渡的嘱咐,连忙稳定住她的右臂,小声说:“不要乱动,放松下来。”女孩又平静下来。L刚刚松了一口气,女孩忽然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嘴里不停地喊道:“爸爸,妈妈,不要......不要走,不要丢下我一个人......别离开我!《四季》我已经练熟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我练好了你们就给我买仿真洋娃娃......我不要洋娃娃,你们快回来......”她伸出左手,仿佛要抓住离她不远的某个人。
L不知该怎么做,只好握住她的手,让她重新躺回床上。他刚想把手抽开,女孩又挣扎着喊道:“爸爸!别走......我会听话,不要......不要走......”L只得紧紧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十分别扭地安慰道:“我不会走,你别乱动......”女孩好像放下心来,停止了挣扎,不停地呢喃:“爸爸,你好......温暖......”L极度无语:自己现在怎么像是在哄小孩啊!然而,女孩神志不清的一声声呼唤却让L不禁忆起了只在指南针放映机里出现过的父母的影像,看样子,她也在很小的时候失去了双亲。这个和自己有着相似遭遇的女孩现在却成了一个危险的杀手,L不由得在心底叹息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L终于听到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渡推门而入。L如释重负地说:“渡,原来照顾别人这么辛苦啊!”
渡把三个很大的医用箱子拿进来,笑着说:“S把所有用得着的东西都送给我了,可以开始彻底治疗了。”
L跳下椅子,走到一旁,以免影响渡为女孩治疗。渡先把自己的手严格地消毒,然后打开密封的箱子,拿出血袋为女孩输血。一袋血浆输完了,渡开始准备手术,为女孩取出肩上中的子弹。他拿出麻醉剂为女孩局部麻醉,然后用精密的手术刀割开女孩中弹处的皮肤,用镊子小心的夹出子弹,又用缝合针缝好伤口,再次为伤口消毒,最后再缠上绷带,这才完成了治疗过程。L见渡累得筋疲力尽,就劝他先去休息,自己则留在床边照看这个特殊的病人。
女孩昏睡了一天一夜,L不敢松懈,片刻也没有休息。
第二天晚上,渡怕L累坏了,坚持要自己看护女孩。他们正说着,渡突然发现床上的女孩微微动了动,两人赶忙按住她的右臂,以免伤口再次破裂出血。不久,女孩慢慢地睁开双眼。渡关切地问:“感觉怎么样?疼吗?”她虚弱地说:“你们......这是什么地方......”这句话是用日语说的。L和渡都有些诧异。L回答道:“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女孩喃喃自语道:“我没死......”L和渡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说话。
女孩忽然大声说:“十字架......在哪里?!把它还给我!”
L道:“已经按你说的,把那个十字架交给渡了。”
女孩错愕地看着他,显然,她觉得他们这么快就找到渡是不可能的事。
一旁的渡拿出一枚英国王室的勋章,道:“我就是大英帝国王室的华米公爵,也就是L的联系人,渡。”
女孩不可置信地说:“那么,你就是......L?世界第一侦探?”
L不置可否,而是单刀直入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渡?你所在的组织是什么性质?在哪个国家?出于什么目的策划了这一系列暗杀行动?你又为什么袭击CIA?”
女孩就像没听见一样,挣扎着大喊:“十字架......还给我!还给我!!”
L皱眉道:“你不是说要把它交给渡吗?怎么又要要回来?我们要检验它的成分,暂时不能还给你。”
女孩拼命挣扎着坐起来,歇斯底里地叫道:“只要我活着,就不能把它给别人!还给我!!”
她这一动,没长好的伤口又开始渗血,染红了白色的绷带。L和渡都没有料到这一着,渡赶忙制止她乱动右臂。L不温不火地提醒道:“再乱动的话你会死掉,所以,请你不要动了。”女孩不顾一切地喊:“还给我!这是妈妈留给我的唯一的纪念品!!!到我死的那一天才可以交给别人!给我!给我!!”
仿佛触电一般,L的脑海中猛然浮现出一幕相似的情景。似乎,幼年时的自己也曾这样绝望地大喊过。他沉默了,示意渡拿过十字架,为她戴上。出血加上激动过度,本来就很虚弱的女孩又一次昏了过去。
渡拆开她的绷带,处理女孩破裂的伤口.L走到复古风格的玻璃窗前,如钩的月亮将淡淡的清辉撒到他光洁的脸上,开启了他尘封已久的记忆.
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冬夜,也是这样一轮残缺的弯月,不同的是,那时他还只是一个七岁的小孩子.
七岁以前的生活,在他的印象里只剩下一些灰色的碎片,惟有这件事,他记得清清楚楚,痛苦一如当年.
生命中最初的七年,L是在一家普通的孤儿院度过的.他古怪的个性在那时就已经初露端倪.他从不和其他孩子一起嘻闹,总是喜欢一个人在角落里发呆或是拼魔方之类的东西.他研究的最多的东西就是那个从他记事起就陪伴着他的指南针.
在他七岁时的一天,他发现,只要把指南针的表盘逆时针旋转75度,它就能在昏暗的墙壁上投射出影像.他看到了不修边幅的爸爸,美丽温柔的妈妈,他们的笑容是那样温暖.妈妈不舍地祝福他能够幸福地生活,爸爸遗憾地说,他们不能看着他成长了,希望他长大后能为生活在痛苦与绝望中的人们带来光明.
他如痴如醉地看着父母慈爱的笑颜,没有注意到时间已是晚上,其他孩子已经回来吃饭了,更没注意到,七八个人高马大的男孩子已经悄悄地来到他身后.他们一哄而上,抢走了那个"有趣的小圆盘",兴奋地把它扔来扔去.L声嘶力竭的喊叫吸引了一大群围观者,却没有一个人出手相助.L的叫声越绝望,那群男孩就越开心,他们把"圆盘"抛来抛去.接着,也许是故意的,也许是不小心,指南针狠狠地摔在墙上,碎成了两半.L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把那群壮实的男孩子撂倒的.
接下来的事对L来说就像一场梦一样.他做梦似的听着院长刺耳的责骂,做梦似的被赶出孤儿院的大门,做梦似的在风雪中瑟瑟发抖.接着,仿佛是恶梦终结一样,一双温暖的手抱起了他冰冷的躯体,渡找到了他.
渡把他带到华米之家,给予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最好的教育.从那时起到现在,差不多有十年了.十年中,渡倾尽全力呵护他血肉模糊的心灵,他也很满足.然而,有些伤口,是愈合不了的.渡对L是疼爱甚至是宠腻的,但,他代替不了L已逝的双亲.父母留给自己的唯一的纪念品就这样坏掉了,渡也没有办法修好。此生,他再也无法凝视父母那慈爱的脸庞了。这是L心底永远的痛.
明亮的弯月一点点从夜空中央移到西方,夜色深沉.L沉浸在痛苦的往事中,彻夜未眠.
有些事,愈是不堪回首,便愈是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