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向晚(二)(嘉晚饭/长篇连载)
杀手晚x警察然
看完杀死伊芙之后的脑洞,内含大量向晚黑化ooc,三观不正,部分血腥场景警告⚠️
小说内容全部虚构,和真人真事无关,也不代表作者本人观点,切勿代入!!!⚠️
枝江的白昼看起来沉闷又灰暗,被夜晚绚烂的灯光遮蔽住的灰尘,此刻都清晰地挂在高楼的外墙上。被雨水冲刷后又凝固的痕迹,或者雨水本就是浓稠暗沉的。
开完这趟车就可以回去换班了,公交车司机打了个哈欠,中午的人并不是很多,他可以不用在车站上停留很长时间。比如这站只溜上来一个衣着奇怪的小孩,小孩摸了摸自己的鸭舌帽,然后从里面掏出两枚硬币。嗯?从哪里掏出来的?司机诧异地扭过头去,而小孩已经敏捷地跑到了车厢的最后面坐下。集中注意力,他对自己说,不要胡思乱想的,最后一段路了,他可不想出岔子。小孩在枝江大道阿草路下了车,公交车上又只剩下司机一人,幸好下一站就是终点站,他不至于感到那么寂寞。
嘉然下车后径直前往枝江警局总部,值班的警察恭敬地朝她点头问好,她微笑着回礼,然后递给他一张裹着钞票的纸条。
“纸上写着车牌号,请帮忙把这些钱交还给这位车主,谢谢。”值班警察愣愣地接过,小声答应一句好。
“对了,B组组长现在在吗?”
“呃,他好像在207办公室坐着,没见他出来,应该在的吧。”
“我知道了,谢谢。”她再次朝他笑了笑,警察的脸立刻就红了,而嘉然已经回过头,快步朝楼梯口走去。
打开门,组长的座椅正背对着她,以她的身高只能隐约看到一顶隆起的帽子。
“……什么时候来的?”
座椅后面发出一声懊恼的惊呼,随后椅子便转了过来,展出一个高挑的金发女人,很明显,她和那位虎背熊腰的B组组长有着天壤之别。
“怎么发现我的?”
“桌子底下是空的,组长可没有穿黑丝的癖好。”嘉然反锁上门,随后晃晃悠悠地绕过桌子,倒进女人的怀里。
“哟,小嘉然这么累啊。”女人环抱住柔软的小熊,用下巴蹭了蹭她毛茸茸的脑袋。
“嗯……”嘉然此时并不想说话,宿醉带来的头痛感难以消除,因此她只是浅浅地应一声。
“还不能休息呐,来新任务了。西区那里死了两个人,一男一女。”女人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惹得她发出不满的哼哼。
“男性是黑市名义上的监管人,女性好像就是普通的上班族,但是按照他俩的位置来看,子弹是先击中女性的头颅,再穿过男性的心脏的。”
“女性在男性前面?”
“是的,那个男人当时在追她。我估计是杀手觉得放过她会引起骚动,于是连她一起射死了,好像身体还被老鼠啃掉了一块,啧啧,真倒霉。”
“厉害。”嘉然淡淡地评价了一句,懒懒地翻了个身。
“还有,昨晚你去的那个酒吧也死了一个人,据工作人员说可能是饮酒过量导致的猝死,但是具体情况还得等尸检报告出来才知道。至于旅馆那边嘛……队长已经带着人过去了。不过到底怎么回事?她跟我说里面人都死光了,你该不会是死神小学生吧?”
“旅馆里一共就几个人。”嘉然往她怀里又拱了拱,“是因为跟那个杀手在一起。酒吧里死的人估计也是她干的,她在乘坐滴滴车的时候还突然袭击了司机,当着我的面。”
女人听出了小朋友语气中的不满,并未评价什么,只是揉揉她的肩膀,帮她放松下来。她的手法很好,小朋友舒服得几乎都快睡着了,呆毛乖顺地摇摆着。真有趣,她想,她的手游移到颈部附近,突然迟疑地停了下来。
“然然……”她的语气中带着惊疑,“你昨天……是不是跟那个所谓的’杀手’一起住了一晚上?”
“怎么了?是啊。”嘉然察觉到女人的不对劲,想抬头看看她的表情,后颈却被用力地往下按,让她动弹不得。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喜欢抓人后颈皮,嘉然腹诽着,悬在她上方的手机“咔擦”响了一声,空白的画面上于是显出斑驳的红痕。
乃琳放开嘉然,举着手机啧啧称奇。嘉然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凑上去看了一眼她的手机屏幕,只觉得头更痛了。
“别用那种眼神看我。”嘉然无奈地解释道,“她只是很喜欢亲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啧啧,这还真是意想不到。不过好在你身上没有窃听器。”女人点了一下翻转镜头的按钮,开始照着手机屏幕里的自己梳理头发。
“嗯。但是还要查一下有没有安其他定位器之类的,小心点总没错。”
“我的建议呢,是让小嘉然在警局宿舍再住几天,先不要回基地去。反正那个团伙还没被抓住,你完全可以留下来等着审问他们。”
“是个好建议,乃琳。但是我真的希望你没有在我的宿舍里塞满窃听器和录音笔。”嘉然说,当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乃琳梳理头发的手因为心虚而停顿了一下时,心里瞬时涌上一股疲惫感。
“改改坏毛病,我收拾东西也是很累的。”
嘉然拍拍她的大腿,然后扶着她的肩膀站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间的锁。
“怎么了?又要去研究你的杀手资料了?”
“嗯。之前都是凭直觉,等这次醉汉的尸检报告出来,一切都能连上了。”
“她再也不会是你想象中的幻影~”乃琳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微笑地盯着嘉然挺得笔直的后背。
“我先去换个衣服,等会儿去查一下昨天那个街角的监控。”嘉然回过头来对着她,“工作要紧,正事办完了再做别的。”
乃琳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缓缓地升起来。“工作要紧?行吧,这套说辞。我跟你一起去,反正很无聊,不过先等我补个妆。”
乃琳一直不是很喜欢监控室,嘉然清楚这点,这女人跟自己不一样,表面懒懒散散的,对工作以外的事却都极不上心。也不能说她喜欢这份工作吧,只是想快点完成任务,之后好花很久的时间在娱乐活动上。就算自己现在不提查案的事,相信她过段时间也会不停来找自己的麻烦,更何况……
某种隐隐的感觉告诉她,这件案子跟向晚脱不了干系。
昏暗的监控室里,一块块黑白的大屏幕模模糊糊地闪烁着,倒退,快进……屏幕中的人群在这种操作下扭曲成杂乱无章的线,好一点的情况是在画面上平移。这个场景让乃琳想起很久以前观看的一部老电影,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走过无人的街道,在走到镜头中间时立刻就被枪射死,血溅到身旁雪白的墙上,黑乎乎的十分可怖。实际上这个画面很粗糙,街道和墙面一眼就能让人看出是假的,乃琳甚至都能想象到演员是如何从镜头外的地方走进这块狭小的布景区。但乃琳偏偏对于这种虚假的事物感到恐慌,那位走过街道的女士背负着拙劣的设计感,被肉眼可见的丝线牵进死亡的命运里,上演一出愚蠢的戏码。可这表演又是那么真实,她好像真的死了,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在与人群毫不相干的错位时空里,被漏洞百出的骗局夺取了生命。
“完全找不到。”嘉然咬牙切齿的声音将她从纷乱的思绪中唤回,她只盯了一眼挤满人的屏幕,就立刻闭上了眼睛。
攒动的人头密集得像填尸坑里的尸体,她显然又回忆起了某部电影中的屠杀场景。
“还是没有么?”她故作镇定地问道,她的声音其实颤抖得厉害,但全神贯注的嘉然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嗯。她没有回到现场来,也没有什么同伙帮忙确认受害者是否完全死亡。”嘉然死死咬着下唇,眉头紧锁,“唔……如果同伙在监控死角或者在黑市动手脚的话,岂不是麻烦死了。跑去那边找老奸巨猾的商贩子套情报,估计又要费不少工夫。”
乃琳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冷静下来。
“眨眨眼睛,别一直睁着;舔下嘴唇,又咬破了。”
嘉然重重叹了口气,舔去嘴角丝丝渗出的新鲜血液,被钝齿咬碎的伤口一如既往地疼痛,她忍不住把刚刚吐出来的空气又都吸了回去。
“既然没有收获的话,然然,去现场看一下吧。”
“嗯。这次圈定出来的嫌疑人有几个?”
“三个,嗯……如果加上你提到的那个人的话,就是四个。”
“哪个现场?”嘉然抬起头,盯住乃琳的眼睛。
可怕的直觉,乃琳心想,幸好外表只是个可爱的小朋友,如果再长大一点,脸蛋再凶狠一点,那可真的会吓死人。
“射程1000米范围内,几栋可疑的大楼。”
嘉然和乃琳在这片略显灰败的老城区中间穿梭着,路旁褪色但种类繁多的商店牌子静静昭示着它曾经的繁华,然而那些年事已高,赤着膊靠在店门口竹椅上的店老板们早已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几家两元店还活跃着,门口的喇叭聒噪地吵嚷,吸引着不多的过路人。年轻的孩童会被一些廉价首饰和塑料玩具吸引,但经验丰富的老人基本上都在挑选堆积如山的碗盘。
嘉然和乃琳走进其中一家店,乃琳借着腿长的优势,比嘉然先一步迈到垂下来的一串小葫芦前,然后得意地朝身后的小朋友比了个心。
“干嘛,那么幼稚,动作快点。”嘉然瞪着眼,低声催促道。
哼,刚刚到底是哪个幼稚的小朋友加快步子想跟我抢的,乃琳暗自想道,她快速地按照顺序叩了一遍葫芦,店老板很快就从里屋走了出来。
店老板戴着一顶笨重的黑色摩托车头盔,看起来无精打采的,头盔里传出一阵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怪声,嘉然仔细分辨才意识到对方刚才是闷闷地打了一个哈欠。
“里屋说去。”
“黄嘉琪,这个。”嘉然刚带上身后的门,就匆忙朝店老板比了个手势。
“哟,嘉然小姐这次这么急啊。”黄嘉琪不以为意地挥挥手,又坐回桌前,把头盔微微掀起一点,开始吞咽吃到一半的泡面。
“这些应该够了吧?我们赶时间。”
“当然,当然。”黄嘉琪一边含糊不清地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U盘,“自个儿带回去看吧,我就问到一辆货车,昨天晚上七点左右一直停在枝江北路,之前没见过,八点半左右开走的。”
“那就谢谢小琪啦~辛苦辛苦。”乃琳堆着笑容,拉住还想再问什么的嘉然,把她拖出了两元店。
“黄嘉琪绝对有所隐瞒。”两人走出一段路之后,嘉然笃定地对乃琳说道。
“祂隐瞒的还少吗?我们连祂性别都不知道,只知道祂是个情报贩子。”
“……这次不一样,乃琳,而且祂刚刚好像很关注我。”
“噫!小朋友这么可爱当然会被注意啦。”乃琳怜惜地揉了揉嘉然的头顶,把她的呆毛都弄乱了。
“我可没开玩笑。话说,除了队长,我们对贝极星也是一无所知来着。”她话音刚落,原本在她头顶轻抚的手转而却狠狠给了她一个爆栗。
“小孩子不准乱想。”
嘉然知趣地闭上嘴,在心底深深地叹了口气。
两元店里——
黄嘉琪瘫坐在椅子上,愣愣地盯着空荡荡的泡面桶许久,突然心痛地哀嚎了一声。
“完了,嘉然小姐,唉,我得换地方住了,托你的福,真是个不得了的人。”祂动作僵硬地起身,环视了一圈自己的店,一间小卧室,一个监控可以一览无遗的小店面,虽然两元店的业务挣不到什么钱,但祂真的很喜欢这里。
“唉,走吧走吧。”祂检查了一下随身携带的钱包,然后从床底下翻出一个小小的密码箱,接着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完全忽略了身旁还在低头挑碗的老人。
风吹拂在祂身上,祂忽然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祂大步流星地向前走着,把两元店的喇叭声远远地抛在身后。
“芜湖!比想象中的感觉要好,说走就走,中嘞!”祂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盔,朝乃琳和嘉然离去的方向挥了挥手,“再见了,两位小姐!但这次,我不希望你们和以前一样顺利!”
不顺利这种事情,是很少出现在嘉然字典里的,她蹙着眉盯着眼前十几栋楼房,指了指路口的饭店:“这里最可疑。”她回过头对上乃琳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地朝入口走去。
尽管许多店都在时代更迭中被淘汰掉,这家老饭店却一直安然无恙地待在这里,也许是口碑极好,也有可能是与地方有不能明言的利益关系。
嘉然觉得,这里属于前者。她暗自松了一口气,朝路过的服务员出示了证件,那位女士看起来并不惊讶,应该是有警察提前来调查过了。
“贝极星办事效率真高。”乃琳小声地在她耳边吐槽道。
服务员让她们跟上自己,从一个管理模样的人那里拿了一把钥匙。
“这是开天台门的钥匙,沿左手边的楼梯一直往上走就到了。”她推了推自己的眼镜,将大大的钥匙串叮铃哐啷地重新塞回抽屉里,然后用一把小小的黄铜钥匙锁住了抽屉。
“你看,把钥匙锁起来的还是钥匙。”乃琳说,嘉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管理员面无表情,只是有些疑惑地耸了耸肩。
“不好意思,小朋友在这种地方就是有奇怪的笑点。”乃琳礼貌地微微欠身,拖住嘉然往楼梯口走去。
和她以往去过的逼仄狭窄的天台楼梯不同,这里的楼梯倒是又宽敞又大气,笔直地通往亮堂堂的天台。打开天台门的一瞬间,寒风便扑面而来,乃琳赶紧帮小朋友抹了抹脸,却遭到了对方的嫌弃。
“你挡住我视线了。”嘉然拍开她的手,径直往天台边缘走去,然后从包里掏出望远镜,调整后开始仔细观察远处的楼房,乃琳则是仔细地搜索天台的各个角落,希望找到一点被遗漏的线索。
阳光斜照在空荡荡的水泥平台上,小小的两个人影像是缓慢移动的蚂蚁。
“然然,你这边分析出什么没有?我可是一无所获。”
“嗯……我们可能找错地方了。”
“你指什么?”
“不一定非得是四五层以上的高楼。”嘉然摘下望远镜,指了指前边一座三层高小楼,“你看那个霓虹灯牌,高度大概三米多,恰好是一层楼差不多的高度。”
“嗯?望远镜借我用一下。”乃琳微微调了调焦距,认真观察了一会儿,“不算是天方夜谭,我们走吧。”
“怎么说?”乃琳问道。这座楼前两层是夜店,第三层是一间储物室,至于天台上嘛……霓虹灯牌后支着一个大大的梯子,由于支撑架结构比较复杂的缘故,不凑近看很难发现那些细长的小铁片。
“一点灰都没有,太反常了。”嘉然团起手中的餐巾纸,起身走上梯子,生锈的支架发出细弱的惨叫声。
“当心点啊。”乃琳胆战心惊地扶住微微摇晃的支架,“要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也捞不了你。”
风把她的长发吹了起来,嘉然小小的身躯看起来摇摇欲坠。
“乃琳,这个角度看起来,正好对准巷口,中间没有任何遮蔽物。”
“那么接下来?”
“通知贝极星,不要放过这里任何一个角落,我们回去察看一下黄嘉琪给的情报。”
夕阳西斜,黯淡的昏黄迷迷蒙蒙地吞咽着这座城市,各处的楼房一户接一户地亮出灯光,连绵地闪烁着,有一种机械似的美感。向晚拉了拉黑色冲锋衣的帽沿,侧身闪进一旁的两元店里。门口的喇叭依旧在不停地吼叫着,但是房屋里却意外地寂静,也没有开灯。她缓步走进,握紧藏在衣袖里的刀子,竖起耳朵聆听屋中的动静。
一片死寂。
“哐啷!”高度集中精神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路中间横陈着的破碗,直接一脚踹了上去,瓷碗碎裂发出的巨大声响把她吓了一大跳。
“该死!”她暗骂一声,随后蹲下身察看那只稀碎的碗。
“应该是来晚了。”她长叹一口气,打开里屋的门,在破损的木椅上坐了下来。她环视了一圈周围,一张小破床,一个小吊灯,一张布满划痕的黑色写字桌,还有一个连汤汁都没剩下的泡面桶。角落里有一个黑漆漆的洞,看样子应该是卫生间。
“真寒碜。”向晚嫌弃地吐槽道,“不过泡面吃得干干净净,这人能处。”
她打开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电磁干扰还是没有消失。
“扑了一场空,唉,难不成是什么流动情报贩子?”向晚紧紧盯住桌边墙纸上的一块破损,伸手试图将它撕开。
怎么有点滑溜溜的!向晚触电般地缩回手,墙纸沾在她的手套上,随着她的动作撕开了一大截,露出一个人跪在一个狗头人脚边的怪异图案。
“这什么?阿努比斯吗?”她不开心地嘟囔着,举起手机拍了一张照片,然后站起身,踹了踹四周的墙壁。
“外观看也没有密室啥的,算了。”
灵巧的黑猫即使一无所获,也要优雅地迈着步子离开。向晚小声哼着歌,正欲走出店门,远处红蓝色的灯光和刺耳的警笛声却又把她驱赶到货架后面。
什么情况?她谨慎地探出脑袋,猛然间瞳孔骤缩——红蓝色的灯光在嘉然的脸上不停闪烁着,好像在不停切换恶魔和天使的形态。
她发现我了?向晚心里一沉,不对,哦,昨天好像就在这附近做的任务来着,看样子是已经查到了。
小混蛋,她心底暗暗说着,脸上却是掩饰不住的得意。
嘉然和乃琳嘱咐完警察之后,两人便原路返回。
“呼,希望大家能有收获吧。”乃琳困倦地伸了个懒腰,斜倚到嘉然身上。
“黄嘉琪的店怎么没开灯?”嘉然用手撑住这个比自己高出许多的女人,双眼紧盯着两元店的方向。
“唔,这我们可管不着,一开始就说好除了情报以外,一律不过问的。”她话音还未落,小朋友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过去,失去支撑的她差点摔倒在地上。
“嘉然!”等乃琳气喘吁吁的地赶到时,嘉然已经铁青着脸从里屋里走了出来。
“乃琳,祂不见了,祂走了。”
“嗯?什么?”
嘉然沉吟了一会儿,突然一脚踢到货柜上,劣质的合成木板在这一脚的威力下纷纷断裂,露出内里的空洞。
“你干嘛?!”乃琳又惊又怒,几乎要吼出来,但在看到嘉然严肃的神情后,又将满腹惊疑硬生生压了下去。
“你别过来,这条路上有碗的碎片,可能有其他人来过。”嘉然俯身察看货柜下面的空间,“没有人,可能已经溜了。”她迟疑了一会儿,视线落到门外。
“不行。”乃琳看出了她的心思,“不能让普通警察知道我们的纠葛,这是最重要的一条规则。”
喇叭依旧在沙哑地嘶吼着。
“好吵。”嘉然走过去关掉了它,“我们走吧,乃琳。”
真的放弃了吗?小朋友。乃琳并没有将心底的担忧问出口,嘉然已经在朝店门外迈步了,她只好默默跟了上去。
“有香味。”嘉然最后回头,深深地朝店里望了一眼,昏暗的光线打在她的身上,在湖蓝色的眼中清晰地聚集起来,极富穿透力。
向晚拨开挡在身前的镜子,略带遗憾地扭了扭僵硬的手臂。
“踢柜子哪能吓到我啊,小可爱。”明明早就看出来了,就是不揭发。好可惜好可惜,不然就可以趁机在打架的时候,咬上她几口了。
“人家想跟你见面嘛。”她忽然感到有些委屈,无精打采地走出店门,消失在了黑夜中。
几天后,嘉然正趴在电脑前建立向晚的脸部模型时,宿舍的门一下就被人踹开了,鲜红的晃悠悠炫耀似地展示着主人的活力四射。
“然然,毒贩头头落网喽!”高亢的女声从头顶落下,不偏不倚地把嘉然砸了个正着。
“啊,拉姐……”脖子被黑发女人亲昵地搂过,鼻腔中涌入令人安心的香水味,嘉然歪过脑袋,理所当然地接受了队长大人的蹭脸服务。
“在这干嘛呢?哟,建模呢。诶,这孩子可真漂亮啊,怎么?想谈恋爱了?”
“什么啊,我在干正事呢。”嘉然无奈地关闭软件,疲惫地靠进贝拉的怀抱里。
“说到正事,然然。”贝拉抬起脑袋,声音变得严肃起来,“你要去见见那个人吗?我是说……他见过你的……嗯……”
“我的家人。”没有一丝情感的波动,声音淡得像在宣读别人的判决书。
嘉然最终还是去了,去见犯罪集团的头目,那个眼神阴鸷,神情瑟缩的老男人皱巴巴地瘫在椅子上,气场是说不出的凄惶。
平庸而丑陋,这是嘉然对他唯一的印象,这样的人,却把自己温柔善良的家人折磨致死。如果可以的话,嘉然想把他从肚子一直剖开到下巴,让他的血和肚肠从他那破烂的皮囊里流出来。
蟑螂怎么会有资格啃食人呢?她定定注视着那个人的脸,那人好像察觉到她的视线,畏畏缩缩地抬起头,又一瞬间垂下去。嘉然瞥到他的眼睛,混浊得像灌满了鸟屎,充斥着空洞的残忍和愚蠢的精明。
她只是感到失望。
身旁的队长似乎察觉到她的颤抖,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要走吗?然然。”她小声地伏在嘉然耳边问。
“……”嘉然没有回答,她仿佛坠入了深海之中,感官全部失灵,四周一片幽闭的漆黑。浮力把她往上托举,她渐渐看清了光线的折射,五彩斑斓的水母从海底缓缓升起,在浅浅的阳光照射下粼粼地闪动,宛如酒吧里纷杂的霓虹灯光。
丁婉仁在看到嘉然的时候惊讶得眼睛都快掉下来了,她万万没想到这个稀奇古怪的小姑娘竟然是一名正经的警察。换上正装的小姑娘看上去又严肃又帅气,那张可爱的娃娃脸上浮现出的也是她未曾见过的自信笑容。
“好久不见了,丁婉仁。”
白天的酒吧冷冷清清,只有丁婉仁一个人在打扫卫生。她摘下宽大闷热的皮手套,把桌上的抹布扔进灰沉沉的脏水里,略显拘谨地在嘉然对面坐了下来。
“前几日,你们这死了一个人。经法医检查发现,他体内含有过量地高辛。关于死者本身,我们并没有发现他有任何的心脏病史。”嘉然一幅例行公事的样子让丁婉仁感到很不自在,她所说的调查结果也让她的心揪得紧紧的。
“那个,警察小姐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杀害了他?”
“是的。不过我只是来告知一下,你们酒吧之后会遇到很多麻烦,我建议你尽早跑路。这些不重要,我来找你为的是另外一件事。”嘉然顿了顿,换了一种更为舒缓的语气,“你知道向晚辞职后去哪里了吗?”
“诶?您难道怀疑是向晚小姐杀了他?啊,不可能,就算这位先生那天坐了她的位置,她也不至于……反正向晚小姐不会是那样的人的!”丁婉仁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嘉然这句意有所指的问话几乎让她爆炸,她捉急地动着嘴皮子,嘉然勉强竖起耳朵才能听清她讲的话。
“……不是这个意思。”
“您反正就是怀疑向晚小姐嘛,无论怎么说,没有证据还请别……”
“我没有。”嘉然笃定的声音让丁婉仁吓了一跳,她愣愣地半张着嘴,对上嘉然坚定的眼神,一个音都发不出来。
“我没有怀疑她。”我完全肯定就是她做的,都不用怀疑。嘉然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跟我目前的工作内容没有关系,我只是出于个人原因想询问一下她的去向。”
“啊?”出人意料地,丁婉仁的表情看起来更震惊了,“您的意思是,您把私事放在公事前面吗?”
坐在对面的嘉然肉眼可见地脸红了,她的嘴角抽搐着,一双湖蓝色的眼镜定定地瞪着自己,好像被戳破了心事的害羞小女孩。
“你……你就当是吧。跟我说就行了。”怎么比向晚还难搞定……这个脑回路,真是让人无语。
“啊,这个我也不知道啊,向晚小姐没有跟我说过这个。”
“这样啊,也算是意料之中吧。”
“不过,向晚小姐很喜欢唱歌的,她以后一定也会去各处的酒吧当驻唱歌手吧。”丁婉仁急忙补充了一句,她不想在嘉然脸上看到失望的神情。
“也就是说我以后只要听到她的歌,就能找到她喽?”嘉然半开玩笑地说道。
“哇,听起来是这样呢,好浪漫啊!”丁婉仁看起来却当了真,兴致勃勃地接过话茬,“向晚小姐超级喜欢自己的歌迷的,当然目前她的死忠粉就只有我一个啦,嘿嘿。她常说’不喜欢自己歌迷的歌手都是屎’,平时对我一直照顾有加的,还会把自己写的歌词抄给我看,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我真的很感谢她。”
“成为她的歌迷就能得到她的青睐么?”嘉然不以为意地眯了眯眼睛,“她上次那首原创曲,我只记了副歌部分,你有主歌部分吗?”
“啊,有的,这首超好听,我都把词记下来了,我直接默给你好了。”
走出酒吧的嘉然感到莫名的惆怅,她从口袋里抽出歌词,重新读了一遍,接着冷笑一声,又将它塞回口袋里。
“这哪会是她写的词。”
“然然……然然……”耳边响起小声的呼唤,嘉然回过神,摸了摸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一声不响地攥住贝拉贴过来的手。
“怎么哭了?我们不呆这了,回去吧。”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关上,嘉然浑浑噩噩地被人带回宿舍,她回去后就立刻瘫倒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贝拉队长,策划这场暗杀的组织已经被我们找到了。按照上级的指示,我们架空了负责人的部分权力,再过不久,我们的人就会接替她的位置。”说话的是个身高约170厘米,全身上下都被黑色包裹得密不透风的人,祂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小孩子,厚重的包裹也让人难以分辨祂的性别。
“干得好,贝极星。黄嘉琪的事呢,怎么说?”
“祂给我发消息了,说想换个据点,到时候要怎么联系祂,祂会再通知我们的。”
泪痣随着贝拉的眼皮一起跳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示意贝极星继续往下说。
“……嘉然小姐拜托我查的那件事情还没有进展。不过沾在她衬衫上的那两个指纹,很奇怪,指纹库里没有存储。我也没有找到关于’向晚’这个人的任何线索,同名的倒是有几百个,没一个跟嘉然小姐提供的面部数据相似的。”
“没关系。没有指纹存储的话,录进去就好了,以后总会找到关于这个人的线索。我相信然然。”
贝极星看着面前女孩黑葡萄一样闪亮的眼眸,认真地点了点头:“当然,我也相信你,队长。”
黄嘉琪嗑着瓜子,一边放着土味音乐,一边屏息听着电脑里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对话,忍不住皱皱眉头。曾几何时,电脑里传来“咔哒”一声,接着响起贝极星冷漠的声线:“交易内容就到这。”
信号中断了。
“切,小气。这年头搞情报真不容易。”他“呸”一声地吐出瓜子壳,然后长叹一口气,“唉,不知道我大哥珈乐现在在干啥呢,啥时候才能见到她啊。”
向晚躲闪着珈乐几乎要戳到她脸上来的烟头,车子开得七扭八歪的。
“你干嘛!别烦了!烟灰要掉我车上等会儿我给你耳刮子吃!”
“你可真行啊,ava,啊?自己爸爸都杀。”
“他才不配做我爸。”
“傻姑娘,我这是在夸你。”珈乐收回手,狠狠地抽了一口烟。“说起来,下个任务目标到时候会被朋友拉去夜店玩,我们提早去几天,唱唱歌摸摸乐器怎么样?”
“不是高级娱乐场所吗,怎么成夜店了?”
“不就是比夜店干净点卫生点隐私保护好点嘛,说穿了就是高级点的夜店。管他呢,你上次写的歌现在咋样啦,给我唱两句呗。”
刚刚还蹙着眉头的向晚表情一下舒展开来,很是兴高采烈。
“写好啦,我清个嗓子,这就唱给你听。”
小孩子就是好哄,珈乐别过脸去,盯着窗外延绵不绝的公路,无奈地笑了笑。
载着向晚低沉歌声的小车愉快地向前行驶着,它以前踏过一路血色,以后的路途也将流血漂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