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蜂：遗忘（二十六）
对上条当麻注定的命运来说，检查的结果算是相当幸运，只是脑袋上起了个包，其他没有出现任何异状。顺带身体各方面条件还得到了现代医学标准的认可——非常健康，如果进行检查的医生知道上条过去住院的次数，恐怕会当场惊呆。
“真累啊。”离开医院特有的严肃清澄的氛围，上条才把胸口憋着的一口气给吐出来，日常的空气居然有香甜的味道，还是头一次……上条这才想起来，转动眼球看向身旁，以同样步调前进的食蜂操祈，她像往常一样，嘴角弥漫着平淡动人的笑意。
风中旋转轻盈落下的银杏叶柔和拍打上条前额，像是提醒他要好好看路。结伴而行的银杏叶们充分吸收暖阳的色彩，完成绽放的使命从容飘落，宛若指引一般在路边延伸出仿佛会燃烧出璀璨的飘带。
食蜂发觉上条在看他，露出更深的笑意，歪歪头问道：“怎么了？”
“不，没什么。”上条像第一次见到人类这样庞大生物的仓鼠一般，身体一瞬僵硬，慌忙转移视线，“只是觉得全身检查比干活还要累。”
上条当然不是抱怨食蜂坚决的安排，食蜂当然知道上条不是抱怨。上条两次告白的话语一直在食蜂耳边回荡，季节流转的寒风丝毫无法使其消散，不知根源和理由的暖意从胸口处扩散，四肢到指尖都变得暖洋洋，如同怀抱着小时候想象过的冬日阳光。
“我带你去吃点好吃的吧。你想吃什么？”
上条稍微思考，不过果然他对饮食没有太多执念，于是耸耸肩把选择权交给食蜂。
“什么都好。”
“你还真是随便呢。”食蜂学着上条的模样耸耸纤细的肩膀，笑着叹道。
上条抬头望向渐变为蓝调的紫色正在侵蚀一天中最后的光亮，在他们背后一定就是燃烧待定的橙色吧。弥足珍贵的日子真是短暂。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不需要特别讲究吧。”事实上一直没能摆脱经济压力的上条从来没把任何日子当成需要特别对待模式。食蜂像是看透一般追问道：“那什么日子算是重要呢？”
“……生日之类的吧。”上条迅速相出应对的话语，对于个人而言，每一年珍贵的只有这一个日子。
食蜂静静重复“生日”这个词语，仿若能从其中研析出世人尚未知晓的含义。她突然抬头看向上条，问道：“当麻你的生日已经过了吧？”或许该说是确认。
“嗯。”上条点点头，要是凭他自己的记忆，必定会将注定独自度过的生日忘记，不过他办理银行卡银行在生日当天给他发了短信，很少收到短信的上条自然而然留下了印象。
“那只能明年再给你庆祝了呢。”食蜂撅起嘴巴，遗憾地说道，又若有所思的小声嘀咕：“也许补办一下也不错呢。”接着遽然兴致盎然的问上条：“你最近哪天休息。”
上条马上开始回想值班表，同时进行思考的神经也跟着一起动起来，马上理解食蜂问题背后的含义。
“……不用给我补办生日，怪浪费的。”上条对仪式不是很感冒，倒是以前常常卷入各种奇奇怪怪的魔法仪式中让他对需要特定物品完成的节日留有阴影。
听闻上条的回答，食蜂皱起脸，鼓起脸颊，不满道：“可是我想吃蛋糕。”
“蛋糕又不是非得过生日才能吃。”上条有理有据驳回。
“生日蛋糕是不一样的！”
“那在你过生日的时候吃不就好了。”
“不要，我就要吃当麻你的生日蛋糕！”
上条刚想起来问食蜂的生日是什么时候，话题进展的道路就被封死了。办生日宴倒不是什么坏事，因为是补办，参加的人员应该只有她们两个人……上条那边就算是对准日子过生日也不会请别人过来。食蜂还不好说，会不会借这个日子将他介绍给朋友，或是家人呢？
要是见到食蜂的家人，他该怎么办？
上条骤然感觉到巨大的危机迎面扑来，顿时口干舌燥。他不仅没有跟食蜂以外的贵族相处过，御坂美琴应该不在计算范围内，他连见别人家长的经验都没有，御坂美玲应该不在普通之列。
到时候会被问什么问题呢？遇到回答不了的问题该怎么办？要是他们对他和食蜂交往持反对意见如何应对？食蜂是不是会接受私奔？到一个陌生的城市他要怎么谋生？不，不止是养活自己……无数的问题如同人迹罕至的花田盛开的景象，就算一直努力到最后一片花瓣落下的那天，也无法将看清每一朵花的模样。
“……我去买点咖啡带回去。”
上条视线的边缘出现一间便利店，他得赶紧将脑袋里面不断迸发的提问给阻断才行。
“我买的咖啡冰箱里还有不少……”
食蜂叫住上条……然后后悔了。僵住的肩膀，他缓缓回头，脖颈像是脱臼似的克服巨大的阻碍才得已转动。
两人一同意识到上条眼中来自空白记忆的迷茫，以及食蜂来不及掩饰的为难与悲伤。
“抱歉……”上条道歉，可是却得不到解答的理由，关于遗忘的思考引发胃里的苦水，翻腾着往上涌动。
食蜂摇摇头，抬头望着上条，一层又一层静谧的微笑将真相掩盖，“没什么，有时候会忘记很正常嘛……”
“是呢……”
既然如此，为什么你还会露出那样的神情呢？
上条不和时宜的好奇心从后背猛烈施力，想要推着他前进，可是他的直觉却制止想要知晓空白的冲动——终点存在的真相只会让现在手中的一切消失，收获悲痛和伤心的努力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夕阳即将从钢铁混泥土的森林中消失，昏暗暮色描绘眼前女孩的轮廓，澄澈无暇，美丽动人，仿佛当这最后的日光消失的时刻，她就会绽放出更加耀眼的光芒。
“我们回去吧。”
上条伸出手，等待女孩柔软的手掌。
“嗯。”
食蜂伸出手，与等待的手掌交握。
“变冷了呢。”等食蜂迈步，上条和她踏向同一方向，呼出白雾说道，缓缓加重手中的力道。
“很暖和唷。”食蜂回应一般牵动手指，肩头更加接近上条。
道路两边卫士一样的路灯同时亮起，直到道路的尽头都为他们照亮。
无论去向哪里都好，只要能握着她的手，一定就不会迷茫。
上条看向前方，温暖燃烧的欣喜驱散冬日的寒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