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罗·霍尔特】Le Diable de Dartmoor (5)

照片不见了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惊恐地转过身去,他在周围摸索着,不断地挥动着手臂,试图找出隐身的敌人。
“多一手准备,总没有坏处。”他一直眉头紧锁地说。
“您不是向全世界宣布说,你不相信有隐身人吗?”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笑着说,“我觉得,警官现在的做法,可不合逻辑啊!……”
“那你就不应该对我开玩笑,暗示说幽灵就在附近。”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恼羞成怒地咆哮起来,“图威斯特博士,你最喜欢干这种事情,别不承认。好了,我们下去怎么样?”
他们顺着原路,再次走回了村子,穿过横跨在湍急河流上的石桥,然后顺着水流,走回到了许愿崖的下面。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又一次,陷入了恍惚的状态之中,他沉醉于溪水的美景之中。急促的水流在石块间,轻快地跳跃着,撞击出乳白色的团团泡沫,在阳光下形成了耀眼的瀑布。
“这几天没有下雨,您可以看到小河的流量并不大,还算缓和。”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说道,“不过,您不要被表面的现象所迷惑。经过连续的降雨,这股平缓的水流,就会变成狂暴的湍流,能够把一头牛冲走!……”
“您用不着这么说,我又没有发表相反的意见。”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不满地嘟囔着。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向后面仰着身子,抬头看着石崖顶部的边缘。在他们的头顶大约三十米的地方,令人不安的黑影,在碧蓝的天空中格外压抑。
“我不是这个意思。”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小心翼翼地低声嘟囔着,“我只是想让您,注意一个事实:那三个年轻的女孩儿,在这里摔碎了脊背之后,尸体很可能会被水流,冲到很远的地方……不过还是需要验证。”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块手绢,擦了擦汗淋淋的额头,然后看了看手表说:“天气越来越热了,我们约好了喝下午茶的时间,前去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的家里做客。您打算怎么利用,中间的这一段时间?”
“我们可以放松两个小时,阿彻巴尔德,我们可以用这两个小时,在附近闲逛。”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笑着回答,“就像游客一样欣赏风景,呼吸呼吸新鲜的空气。两个小时之后,我们就会变得精神抖擞——嘿,等着瞧吧!……”
大约四点四十五分前后,我们的两位侦探,走到了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的房子前面,他们走在环绕房子的篱笆旁边,偷偷地向里面张望着。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头发杂乱,眼神沮丧,艰难地跟在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后面。图威斯特博士却是心情舒畅,吹着口哨,他推开了院门。
他们看到,巴斯勒·霍肯斯正站在小路中间,一大丛花草的旁边。他穿着工作服,头上戴着一顶草帽,正在整理园艺工具。两位侦探走过去跟他打招呼。巴斯勒·霍肯斯似乎很高兴,又一次见到了他们,并且向他们解释了,他在斯特维尔教授家的职责,他还特别强调了教授的关怀和善心——不光是针对巴斯勒的善心,还有对其他村民的善心。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透过夹鼻眼镜,谨慎地打量着园丁,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则用赞叹的目光,环顾着斯特维尔教授家的花园。他的目光最后停留在了玫瑰花上。
“看来斯特维尔先生确实没有理由,不赞赏您的工作。”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一边指着花园,满足地点头笑了起来,“瞧,这些玫瑰花就是最好的证据!……”
“哦……这是唯一不受我照看的植物。斯特维尔先生亲自打理这些玫瑰花,玫瑰是他的最爱,而且……”巴斯勒·霍肯斯注意到,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正在审视地看着自己,“有什么东西不对劲儿吗,先生?”
“不是,没什么……您让我想起了某个人。”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随便摇了摇头,“对了,您好像不是这个村子里,土生土长的人,对吗?”
巴斯勒·霍肯斯的脸上,瞬间出现了一片阴云,他低声地说:“我确实不是这个村子里的……”
一阵莫名其妙的沉默。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似乎变得有些不耐烦了,他主动发问:“正好,我们有一个问题,想要和您核实一下,就是上个星期六晚上的事情。请您仔细地想清楚再回答,因为这个问题很重要。在那一晚的谈话当中,尼盖勒·芒松先生是否曾经提到过,三个死去的年轻女孩儿?”
巴斯勒·霍肯斯想了一会儿,搓了搓脑门子,然后突然皱起了眉头。
“现在您这么一说……倒确实有这么回事……”
但是,巴斯勒·霍肯斯还没有来得及仔细介绍情况,因为斯特维尔夫人,出现在了房子的正门口,她突然邀请两位警官进屋。
时钟敲响五下的时候,热情的女主人重新回到了客厅,手上是一个放着丰盛食物的托盘,和冒着热气的茶壶。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鼻子很灵敏,立刻判断出来,那是上等的好茶。
“我的丈夫应该马上就回来了。”斯特维尔夫人笑着对客人们点头说,“我准备了一些东西,可以消磨时光。”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客气地说,他和他的同伴都不急,他们的时间肯定不像,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的时间那么宝贵,他还介绍了巴斯勒·霍肯斯对于斯特维尔教授的溢美之词。
斯特维尔夫人的脸立刻红了,她试图用谦虚之词,来中和园丁对教授的赞誉,不过说起丈夫来,她也显得异常兴奋。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没有说话,而是毫不客气地,向托盘里的食物发起了进攻,完全不顾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冷眼。斯特维尔夫人不慌不忙地,开始介绍他们最初相识的那段时期。
“……我无法忘记那段时光。他当时二十五岁,在波德曼①那里租了一间公寓。”斯特维尔夫人开口笑着说,“我去拜访一位住在那里的婶婶,逗留了几天。在锡矿工人罢工的第一天,我们相遇了……”
①原文为“Bodmin”,英格兰西南部的康沃尔郡,当中的一个城市。
斯特维尔夫人的故事,也只讲了一个开头,因为房子的主人
——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这时候回来了。
大概半个小时之后,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提出了,刚才问过巴斯勒·霍肯斯的问题。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从隔壁的房间里,拿来了一沓关于三个年轻女孩儿的记录,交给了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
和巴斯勒·霍肯斯的态度一样,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想了一会儿,最后打了一个响指。
“是的,没错!……我们确实谈到了这个问题!而且,就是那张照片引起的话题……”斯特维尔教授在一把扶手椅里面坐了下来,目光朦胧地盯着前方,“你们注意到,墙壁上的印记了吗?就是旅店的墙壁上,我们昨天坐过的地方?那里挂着各种各样的照片,有足球队、婚礼、板球运动员的……等等。另外,你们也听到了,乔治认为,是我拿走了他的一张照片……那是上个星期六晚上发生的事情,我对周围的人说,墙上的那张照片是属于我的。当时我只是随口一说,因为我记得,我家里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当然了,我当时也受到了酒精的影响。乔治立刻纠正说我搞错了……于是,我们争论了好几分钟,最后我作出了让步。其实,那张照片确实是乔治的。而且,乔治也非常珍惜那张照片,因为那是仅有的一张小艾妮·克鲁克的照片。艾妮·克鲁克是他的养女,我猜你们已经知道了吧。照片是关于一次地方上的庆典活动,大多数村民都出现在了照片当中,非常巧合的是,三个受害者都站在第一排:有小克鲁克、艾莉莎·郭德和康斯坦斯·肯特……几个月以后,艾莉莎·郭德就丧命于湍急的河流当中。
“和乔治争论的时候,我一直把照片拿在手上。所以,我自然而然地提到了,上面的三个年轻女孩儿,和她们的离奇死亡。尼盖勒·芒松和他的朋友都竖起了耳朵……这很正常,所有的人第一次听到这个故事,都会表现出好奇心。我感觉演员对于这个故事的兴趣,要胜于弗兰克·霍洛维先生,不过,这只是我的感觉。”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接着,我们聊起了别的话题。不过,好像还有什么……对了,尼盖勒·芒松曾经再次拿起了照片,仔细地看了很长时间。他的表情好像很困惑,有些迷茫,他半天都没有说话。后来,他又好几次拿起了照片,仔细地做了一番研究。”
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说到这里,叹息了一声,摇了摇头笑了。
“就这些了,我只能想起来这些情况了。”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和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相互交换了有所领悟的眼神,然后,·赫斯特警官又提出了,他们根据尼盖勒·芒松回到庄园之后说的那几句话,所作出的猜测。
“……您刚才所介绍的情况,好像符合我们的想法。”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最后点头说道,“这张照片上的某些东西,或者是某个人,一定引起了尼盖勒·芒松先生的注意,让他开始思索。而且,他的妻子海伦也说过,星期六晚上,当尼盖勒·芒松先生回来的时候,似乎颇有心事,尽管他已经醉醺醺的。”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严肃地说,“维克多·斯特维尔先生,谋杀了三个女孩儿的凶手,很有可能就出现在那张照片上……您记得照片上,还有其他什么人吗?”
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摘下了眼镜,叹了口气。
“我再重复一遍,将近半数的村民,都出现在了那张照片上……至少是相当一部分村民。具体都有谁?我现在没法儿告诉您。”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很无奈地苦笑着说,“其实,最简单的方法,就是看一眼那张照片。我刚才说过了,我这里还有一张一模一样的照片。”
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站了起来,向两位侦探保证很快回来,然后就离开了客厅。但是,足足五分钟之后,他才露面了,而且一脸的气恼神色。
“只要你急着想找什么东西,它就偏偏藏了起来!……我到处都翻过了,就是找不着!……”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两手一拍,一脸无奈地苦笑着说,“佛罗伦斯认为,照片是搁在了顶楼上。如果真是这样,要找到它可就难了。不过先生们,你们也不必担心,我会毫不耽搁地着手搜寻,我非常清楚这张照片的重要性。我明天下午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我会全力以赴地,在顶楼展开一场‘地毯式’的搜索——噢,请不要介意我这么说。不管怎么样,只要照片被找到,我就保证亲自把它送到你们的手上。”
“我们万分感谢,斯特维尔先生。”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很客气地点了点头,但是无法掩饰他的失望情绪,“就像您刚才所说的,这是一条非常重要的线索——非常有可能,这就是破案的关键的线索。”
“不管怎么说,丢失照片的事情很蹊跷。”一直在沉思的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低声说,“我说的当然是,旅店里展览的那张照片。”
“不过,不可能是那天喝酒的几个人拿走的。”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非常肯定地说,“我可以保证,因为,是我亲手把照片放回到了墙上,而且,其他人当时已经离开了桌子。”
“但是,到了第二天早上,旅店里的女服务员,就发现照片不见了。”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用手遮着额头和眼睛,沉思着说,“真的,这简直太奇怪了……”

年轻的牧羊人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和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起身,向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告辞。他们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了巴斯勒·霍肯斯。园丁已经走到了小路的尽头,正在回身关院门。可惜的是,巴斯勒无法向他们提供,更加详细的信息,他的说法和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一致,几乎是分毫不差。
大约半个小时之后,两位侦探回到了斯泰瑞尔斯庄园的客厅里。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威严地站在壁炉台跟前,用夸张的手势和倒豆子一般的语速,介绍了调查工作的最新进展。他的三位听众——海伦·芒松夫人、纳塔丽莎·马尔维娅和弗兰克·霍洛维,全都专注地倾听着赫斯特警官的介绍。
最后,赫斯特警官总结说:“那张照片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很遗憾,我现在还不清楚。不过,照片上的信息,肯定很明确——很可能就是凶手的面孔,不过,我们现在还不敢肯定。这也许是另一条线索?不管是什么样的线索,都是和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所叙述的故事,结合在了一起,于是,尼盖勒·芒松先生眼前照片上的‘某些东西’,突然让他的脑子里‘咔嗒’一响。”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说到这里,忽然朝弗兰克·霍洛维开口问了一句:“您怎么看,霍洛维先生?您当时和芒松先生在一起,对吗?”
“是的,斯特维尔先生所说的都是真的。”弗兰克·霍洛维点头回答,“至于说到我自己嘛,我并没有特别留意,听斯特维尔教授叙述三个女孩子的故事,我也没有注意观察,尼盖勒·芒松先生当时的反应。不过,我感觉他好像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他一次又一次地拿起照片,仔细端详。可是……”
演出经纪人突然停了下来,把一根食指放在了嘴唇上。他那枚刻有徽章的戒指,在枝形吊灯的光芒下闪闪发亮。
“您刚才说什么?”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用相当尖锐的语调追问。
“警官先生,根据您的理论,凶手干掉了尼盖勒·芒松,就是因为怀疑他猜测到了真相。”弗兰克·霍洛维忽然激动地说,“这就表明,凶手看到了尼盖勒·芒松先生的表情——在某一个时刻,尼盖勒看着照片,突然表现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也就是说,凶手那天晚上,就在旅店一层的大厅里。”
“看来您已经有所醒悟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冲弗兰克·霍洛维点了点头,一字一顿地说,“现在您也明白了,这个场景并不是,您原来认为的——完全属于偶然。凶手并不是偶然看到了尼盖勒·芒松恍然大悟的表情。实际上,在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叙述,三个女孩儿的命运的时候,凶手一直在竖着耳朵。教授说完之后,凶手也一直暗中监视着这一小群人的动静。”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说完自己的分析,环顾着他的听众,语气十分沉重而诚恳地开了口,他向他们发出了恳求。
“所以,现在我恳求你们,一定要尽最大的可能回想。请仔细回忆,第二天,尼盖勒·芒松先生是否提到过,关于照片的问题,哪怕是只言片语。请不要忽略任何细节。”
“第二天?……”弗兰克·霍洛维疑惑地,重复着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话,“对不起!……不,我没有任何印象。”
海伦·芒松夫人和纳塔丽莎·马尔维娅都摇了摇头,表示和弗兰克·霍洛维一样无能为力。
“我所说的第二天,是指从凌晨开始,其中包括他回到这里的那段时间……”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再次强调说。
演出经纪人把头往后一仰,神经质地笑了起来。
“我已经说过了,我当时喝酒喝得晕头转向,脑子里昏昏沉沉的。我唯一的印象就是,尼盖勒走错了门……他当时在……”
弗兰克·霍洛维的目光,停留在了年轻女演员的身上,他轻轻地咳嗽了一下,既表示他的尴尬,也透露出一点儿恶作剧的味道。
纳塔丽莎·马尔维娅的脸上,突然失去了血色,她咬着嘴唇,然后说道:“……是的,尼盖勒就在我的房间里。他喝醉了,而且……”她的嗓音高了一调,而且,变得更加尖锐了起来,“您真的想知道,那天晚上,尼盖勒对我说了什么?”
纳塔丽莎·马尔维娅明亮的大眼睛里,都是挑衅的目光。她看了看两个侦探,然后,她又把头转向了海伦·芒松。芒松太太可怜兮兮地,坐在了扶手椅里面,用微弱的声音说:“不,没有这个必要了……”
“他已经烂醉如泥了。”女演员继续说道,“他所说的话,和这个案子没有任何关系。”
“好吧,好吧。”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赶紧打住,他可不想让调查工作,陷入感情冲突的泥潭,“不过,芒松太太,根据我们目前了解的情况,我们认为:您能够向我们,提供一些额外的信息。在那天晚上,在您丈夫前言不搭后语的酒后之言当中,他说过‘奇怪,很相像’,‘三个死去的女孩子’,除此之外,他还说过别的什么吗?”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海伦·芒松太太激烈地摇晃着脑袋瓜儿,愁眉苦脸地嘟囔着,“不过,我会仔细地回想,也许能够想到其他东西……”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有点儿上火了。在他的脑门上,一根靑筋危险地鼓胀着。
“我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要是调查仍旧停滞不前,我宁愿去见鬼!……”赫斯特警官低声地嘟囔着,“幸好还有维克多·斯特维尔先生的第二张照片。他答应最晚明天下午,就把照片拿给我们。”
弗兰克·霍洛维展露出了一副无辜的微笑,他向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发问道:“我说赫斯特警官先生,您对于谋杀案本身,有什么新的看法?您已经解决了隐身凶手的问题?”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怒气冲冲地,瞪了弗兰克·霍洛维一眼,嘟囔了一句:“不,还没有!……”
“真是奇怪!……”弗兰克·霍洛维露出嘲讽的面容开了口,“我感觉你们现在调查的方向,是在考虑更加理性的解答。”
“这让您感到惊讶?您也相信鬼魂,是吗?……您愿意相信也不足为奇,跟您说吧,这里的所有人,都相信恶魔、撒旦、女巫、精灵、无头骑士和诸如此类的东西,没错,他们都相信。不光是愚蠢的巴斯勒和老实的乔治,教授和医生也不例外,甚至包括警察局长!……”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愤愤地说,“哦!他们并没有公开地承认,他们只是说,要谨慎对待那些神秘的东西!”
众人一阵沉默。接着,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发话了:“我们现在还没有什么进展,这只是一种理性解释的开端……”
“那么,警官先生,”弗兰克·霍洛维又问了,“您什么时候才允许,我们离开这里?”
“我并没有强制扣留任何人!……”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怒气冲冲地说,“我只是要求你们,能够多停留一、两天,如果你们愿意的话,行吗?”
海伦·芒松太太没有作任何评论,她只是失神地盯着四天前,丈夫遇难的那扇窗户;弗兰克·霍洛维偷眼看了看纳塔丽莎·马尔维娅——好像是在作出询问;女演员的眼睛里,闪烁着果敢的光芒,她坚定地表示要坚持到调查结束。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突然喊了起来:“老天,已经六点半了!……天哪,如果我们不立刻动身,我们就会错过晚饭咯!……我的老乔治会怎么想呢?!……”
这一次,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和他的朋友们,都聚集在“红狮子”旅店一层的后厅里享用晚餐。他们现在需要总结情况,需要安静,需要特别谨慎地进行判断。
“我们在这里,只停留了两天,但是,我感觉,已经逗留了差不多一个星期。”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一边说着,一边贪婪地盯着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还没有碰的那盘水果沙拉,“阿彻巴尔德·赫斯特,您还记得吗,在伦敦的时候,案子给我们的感觉,完全不是这样的!……”
“我记得一清二楚。”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闷闷不乐地嘟囔着说,“我当时猜测,尼盖勒·芒松只是偶然滑倒,围绕这个案子的古怪猜疑,都是非理性的。我认为是证人的证词有出入,或者是由于尼盖勒的最后一出戏剧《隐身人》,和案子之间存在对比关系,以至于让人浮想联翩——产生联想其实很正常。当我第一次考虑‘谋杀’的可能性的时候,我认为凶手——如果真的有凶手的话——必然是他身边的三个人之一:他的妻子、他的情妇和情妇的演出经纪人。我还想当然地认为:凶手会釆取和戏剧中相同的手法,把男演员送上西天。可是,实际的情况很快就残忍地,打碎了我们的美梦!……”
“我们完全没有想到,竟然还有这么多的意外发现,已经在等着我们了。阿彻巴尔德,别泄气,我们很快就会找到通向迷宫出口的线索。”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颇为自信地笑着说道,“在下来吃饭之前,我草草地看了一眼,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给我的笔记。他的记录还真棒,详细而准确。我今天晚上会仔细地阅读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出一点儿线索来!……在此之前,请允许我按照时间顺序,把各种神秘的元素归纳起来——到目前为止,我们已经听到了太多的神秘事件,我希望把这些东西衔接起来,用现在的新视角,重新检查一遍。
“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一个年轻的女人,从斯泰瑞尔斯庄园的楼梯上摔了下去,她当场就摔死了。刨去死者的丈夫,有三个证人都声称:死者并不是意外摔死的,而是被看不见的手,从背后推了下去。有一种传言说,死者是一个女巫……还有一个与这个案子相关的传说:曾经有一个年轻人,除掉了邪恶的女巫,他有一枚魔法戒指,只要把戒指戴在手指上,就能够自动隐身。
“大约过了半个世纪之后,村子里的一个年轻女孩儿,忽然失踪了。后来人们在湍急的河流中,找到了那名少女的尸体……她的身上有一副纸牌。刚一开始,大家都认为是常见的意外事故,但是,在女孩儿失踪的那天晚上,有人看到了一个无头骑士,骑着一匹马飞上了天空!……
“第二年的相同时间,在相同的地点,人们又在那条河里,发现了另一个年轻女孩儿的尸体,在周围的地面上,散落着一些纸牌。大家开始感到了不安。更离奇的是,这一次有两个证人作证,他们都说看到女孩儿被推了下去。没错,他们明确地说死者,被‘推下’了石崖的顶端,但是,在她的身后没有任何人……在坠下石崖前不久,另一个证人看到,死者朝石崖走去,而且在和某人交谈……但是,证人看不到和死者交谈的对象。
“又过了一年,还是相同的时间,第三个女孩儿又失踪了。也有证人看到她走向了,那个可怕的石崖,而且和一个隐身人有说有笑!……人们同样在石桥附近的田地里,发现了纸牌。
“反复出现的纸牌,让人联想到了另一个传说——一个和恶魔直接相关的传说。
“又过了几年。有一天,一个男人偶然经过这个地区,听说了马德琳娜·霍勒的悲惨故事。他根据这个故事,随手写了一个剧本,并且大获成功。他买下了那栋功不可没的房子,不久之后,他又住进了那栋奇妙的房子里……最后,他从窗户掉出去摔死了……凶手是一个隐身人——这真的颇为酷似他创作的剧本。”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随手,把盛着水果沙拉的盘子,往前一推。
“确实够多的,嗯,多得让人受不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点头回答,“噢,图威斯特博士,您想吃我的这份甜点吗?我根本没有动过。这些乱糟糟的事情,让我没有胃口。”
“您的什么?啊!当然!……”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大手一拢,便将水果沙拉端了过来,大口吃着,“噢,上帝啊,我当然要出,可不能让好乔治难过。”
一转眼的工夫,沙拉碗就空了。随后,两位侦探决定,到大厅里去喝一杯咖啡。乔治给他们送来了咖啡,同时悄悄地给他们,指了一下大厅里的一个年轻人。那个人衣着寒酸,但是非常符合他的个性。
“那就是戴维德·里恩德,牧羊人……”乔治低声说道,“你们想问他问题,对吗?”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向旅店老板表示感谢,然后上下审视了一番,那个长着栗色头发、相当结实的年轻人。他狡猾地看了一眼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
“我说,我们几乎都忘了这个人……就是他朝尼盖勒·芒松怒目而视,您还记得吗?”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低声说,“另外,巴斯勒·霍肯斯曾经看到过,他在案发之前,在斯泰瑞尔斯庄园附近转悠。说真的,他的相貌还挺英俊的,足以让小姑娘们动心……”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笑了起来,“图威斯特博士,我觉得我们找对人了。好了,您找一个安静的桌子——这样更有利于谈话。我马上就过来。我去跟他搭话,然后请他过来和我们喝一杯。”
两分钟之后,戴维德·里恩德抱着警惕的态度,听着两位侦探的叙述。那位牧羊人的手上,紧紧地攥着只剩半杯的啤酒,他的眼神坦诚而直率,不停地打量着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和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面孔。
当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提到尼盖勒·芒松的名字的时候,牧羊人突然表现出了,强烈的仇恨和愤怒。赫斯特警官的本意就是,要惹恼戴维德·里恩德,他也猜到了,戴维德会作出反应,但是,没有想到牧羊人的反应,竟然会如此直接。
“他是恶魔的奴仆之一。”戴维德·里恩德阴沉着脸,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作为评论。
“您说什么?”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瞪大了眼睛,“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
“我可不会拐弯抹角,我的话就是我的本意。”戴维德·里恩德恨恨地说,“尼盖勒·芒松那个家伙,是一个卑鄙的坏蛋,专门勾引女孩子……我见过他的勾当,所以,我很清楚他的本性。我很少见到他,不过,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的脸——那就是一张骗子的脸。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是,我记得清清楚楚,就像是昨天的事情。
“我当时钟情于艾莉莎……尼盖勒就在这儿,把她给抢走了,在这个大厅里,就在我的眼皮底下,那是他第一次出现。”戴维德·里恩德回忆着说,“第二年,他又给我使坏,只不过这一次,对象换成了康斯坦斯!……他是一个浑蛋!……”
“艾莉莎、康斯坦斯……”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结结巴巴地说,“什么,您是说艾莉莎·郭德和康斯坦斯·肯特?”
“是的,就是她们……”戴维德·里恩德老实地点了点头,他睁大眼睛望着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好奇地问,“怎么茬儿,您认识她们?”

红色的人影
各种各样的问题,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牧羊人戴维德·里恩德倒是满不在乎,坦率地回答了所有的问题。他的回答细碎而杂乱,完全是没有经过润色的。他的这种态度,和明亮的眼睛里的诚挚眼神,都是最好的证据,证明这个证人的证词非常可靠。
“……第一次的时候,我记得他跟有一个同伴,年龄和他相近。”戴维德·里恩德开始了叙述,“那时候,在这里落脚的人很多,所以最开始,我并没有留意他们。可是,艾莉莎为他们服务的时候——艾莉莎·郭德经常在星期六的时候,到这家旅店里来帮忙,尼盖勒·芒松朝艾莉莎微笑,于是,我便开始注意这个人。他后来在艾莉莎的耳边说悄悄话,我看得一清二楚的。她轻轻地点了一下头作为回应,她暧昧的姿态让我心凉……”戴维德·里恩德摇头叹息着,“艾莉莎经过我身边的时候,我抓住了她,想要盘问,但是,艾莉莎·郭德那时候,根本不想答理我。我明白了,我和她之间的关系,已经成了往事!……在酒馆关门之前,艾莉莎收工了,然后她离开了酒馆……你猜猜看,是谁在一分钟之后,也同样地跟着消失了?对,就是那个家伙——尼盖勒·芒松!……不过,我当时并不知道他的名字。几天之后,有人在河里找到了艾莉莎的尸体。如果她理智一些,就不会有那样悲惨的下场。”
牧羊人戴维德·里恩德说到了这里,遗憾而惋惜地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声。
“一年之后,我又看中了一个女孩子。我和康斯坦斯·肯特并没有明确地说过,但是,我知道她并不讨厌我。我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来——我当时是这么打算的。”戴维德·里恩德点头苦笑了一声,“和艾莉莎一样,康斯坦斯星期六,也经常到旅店里帮忙,挣一点儿零花钱。那天晚上,尼盖勒刚一踏进门槛,我就认出了他。那是我第二次见到他,但是,我立刻就回想起了,一年前的不幸遭遇。这一次,尼盖勒·芒松还是单身一个人。康斯坦斯·肯特去为他服务,他又微笑了起来。我的心里不禁‘咯瞪’一下子,已经能够猜到后面的事情了。事实证明,我的判断果然没有错;我被气坏了,立刻就离开了旅店。两天之后,有人在河里发现了康斯坦斯·肯特的尸体,我对于她的评论,也和一年前对艾莉莎·郭德的评论一样。尽管没有再多想,但是,我已经对那个家伙作出了判断。后来我就没有再见到过他……直到上个星期六。”
“您是不是忘了点儿什么?在康斯坦斯·肯特遇难之后的一年,小艾妮·克鲁克失踪的时候,您没有见到他?”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问道,“也许您那天正巧不在这里?”
“不,我就在这儿。不过,我不记得看到过他。嗯,那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牧羊人戴维德·里恩德一面回忆一面说,“当然了,我没有注意到他,这也并不稀奇——我并没有关注小艾妮的举动,不像对另外两个女孩儿。您明白吧?”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点了点头,表示理解,然后他又问戴维德:“可是,您为什么没有向警察报告?”
“您也知道,刚开始的时候,没有人关心这些事情。直到艾妮·克鲁克失踪之后,警察才开始调查……”
“我说的就是艾妮失踪之后,您为什么不出来作证?”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点头问道,“当时,警方已经在猜测,有凶残的引诱者,把女孩子骗到石崖上面去……”
牧羊人戴维德·里恩德把刚刚喝空了的酒杯,狠狠地蹾在了桌子上。
“我跟他们说过!可是,没有人相信!……更有甚者,一些别有用心的人,竟然怀疑我就是凶手!……您想想看吧。”戴维德·里恩德无奈地摇头叹息着,“至于我所说的,长着拉丁人脸的陌生人,没有其他人记得有这样的人,而且,在艾妮·克鲁克失踪的那天晚上,我并没有见到他出现在旅店……”
“我明白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点了点头,沉着地说,“那么,现在请您说一说,在上个星期六,当您再次见到尼盖勒·芒松之后,他有什么反应。”
牧羊人戴维德·里恩德显得有些窘迫。
“嗯……我当然是大吃一惊。我很想冲上去,给他一拳。”戴维德·里恩德恨恨地说,“但是,他和格兰特医生、巴斯勒以及斯特维尔教授坐在一起,他们好像很谈得来。不过,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要让他知道我对他的看法。我觉得他注意到了我,但是,他应该不记得我是谁了。”
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又要了一轮啤酒,然后假装随意地问:“对了。上个星期天下午,就在尼盖勒·芒松先生死前的几分钟,您在斯泰瑞尔斯庄园附近干什么?”
这一次,戴维德·里恩德顿时慌了神。
“我……我想再看一看尼盖勒……我想要跟他谈一谈,想让他知道……”戴维德·里恩德有些吞吞吐吐地回答,“头一天晚上,有人告诉我说,尼盖勒·芒松是一位著名的演员,不过,这并不能唬住我。”牧羊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又用疲倦的口吻说,“您瞧,其实我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胆量去找他。但是,我真的想要跟尼盖勒谈一谈,还想……想……”他攥紧了拳头,“想要教训他一下,让他长长记性!……他……他就是欠揍的家伙!”
“好的,我们明白您的意思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点头笑着说,“然后呢,您又干了些什么?”
“我什么都没有干。当听到喊叫声之后,我往庄园里看了一眼。我当时离得太远了,看不清楚躺在地上的人是谁,不过,我猜是尼盖勒·芒松那小子。”牧羊人戴维德·里恩德激动地连连摇头说,“我赶紧往回走……我一直不敢肯定,是不是尼盖勒亲自动手,把女孩子一个一个地推了下去,也许她们都是自己掉了下去——但是,肯定是因为那个尼盖勒·芒松,所以,不管是不是他亲自动手都一样。当时我的脑子里,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想法:他死了最好,是恶魔来找他这走狗算账了!……”
五分钟之后,戴维德·里恩德走出了旅店。临走的时候,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没有忘了提醒他,随时候命,也许警方需要再次取证。牧羊人起身之后,先朝着吧台的方向走去,但是,他犹豫了片刻,最后转向了大门的方向。
“我想我们小小的谈话,一定搅乱了戴维德今天晚上的兴致。”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用嘲讽的口吻说道,“老天爷哟,他刚才说的内容,已经足够我忙一阵子的了!……我们考虑了各种可能性,唯独忘了一种——神秘的引诱者就是尼盖勒·芒松。这其实很符合逻辑……对了,您对于这个男孩儿的证词,有什么疑虑吗?”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一边检查着,夹鼻眼镜镜片的洁净程度,一边开口回答说:“我毫不怀疑——我的朋友——他的语调非常地诚恳,而且,我个人从不怀疑,尼盖勒·芒松对异性的诱惑力。他是一条冥顽不化的色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我们没有预先想到这一点,真应该打屁股。更何况,海伦·芒松夫人已经告诉过我们,她已故的丈夫曾经涉足过这个地区,她还暗示说,尼盖勒也许在这里有旧情人。戴维德·里恩德的证词,和我们已知的情况完全相符。作为一名过客,尼盖勒·芒松仍然不改本性,向本地的漂亮女孩子大献殷勤。”
“……然后,他把她们从高高的山崖顶端推下去!……嘿,简直不可思议,这完全改变了调查的方向!”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喊了起来,并且揪住了为数不多的几根头发,“那么说,他就是我们要找的恶棍!……有人发现了真相,并且替天行道!……”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低头沉吟着,并没有去附和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的话。
“我现在还不知道,他使用了什么方法隐身,但是,剩下的都很清楚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放开声音,得意地笑着说了起来,“星期六的晚上,当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介绍照片上的三个女孩子,并且,还讲述她们的故事的时候,尼盖勒·芒松那时候惊讶的态度,并不使人觉得奇怪。他好像‘很困惑’,其实,他是在想办法,企图用最佳的态度,蒙混过关!……不管用什么办法,他不能引起任何怀疑。但是,有一个人注意到了男演员,并且明白了真相:尼盖勒就是不久之前,给村子带来恐惧的疯子。这个明白真相的人,立刻策划并准备了一项可怕的计划——要为那三个死去的女孩子报仇。尼盖勒·芒松不是假扮隐身人来进行谋杀吗?那么,他就应该受到相同的惩罚!……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我们的复仇者脑子里就是这么想的!……”
此时,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恰好出现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立刻向教授介绍了他的想法,而且,对于自己的理论,他越来越显得得意。
“那么,剩下的就是找出凶手,并且分析出他作案的手法了。”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作出了评论。
“对,就是这么简单。”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两手一拍,做了一个夸张的表情,“不管怎么说,我们现在的方向是正确的。我们的进展不坏!……刚才我对我的朋友说,案情的基本要素全变了,其实并没有变,因为寻找罪犯的方向,现在一直没有变:凶手就是这里的某一个村民,而且,在星期六的晚上,犯人确实出现在旅店里……我甚至可以补充一点:凶手很可能是受害者的家属之一。斯特维尔先生,您觉得有谁符合这些条件吗?”
“这很难说……”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沉吟片刻,摇着头叹息起来,“我能够想到好几个人的名字,但是,让我指定某一个人……不,这简直太困难了。这么说来,照片现在对你们用处不大了!……”
“真的用不上了。”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冷笑着说,“因为凶手并不在照片上——拿着照片的人就是凶手!……”
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看照片的样子很特别。我以为是照片,引起了他的兴趣,是出于好奇……而实际上,他正在深思熟虑。”
“啊,如果您能够找到照片更好。”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亲切地说,“这总是没有什么坏处!……”
“很乐意为您效劳。我明天拿给你们,我保证过的。”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点头微笑着,“不管怎么说,我都要找到那张照片,并且交给乔治——我认为,自己对于丢失照片的事情,负有很大的责任。瞧,巴斯勒·霍肯斯先生也来了……”
“先别跟任何人透露。”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飞快地提醒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我现在还没有,具体的怀疑对象,但是,多一点儿防备没有坏处。凶手越是没有防备,我们把他揪出来的机会就越大。”
巴斯勒·霍肯斯到了旅店不久,托马斯·格兰特医生也出现了。酒桌边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了。快到十点的时候,几个人原本已经发烫的脸颊,都变成了朱红色。
巴斯勒·霍肯斯负责补充供给,他在吧台逗留了好半天,大声招呼着让大家安静,然后激昂地唱起了《统治吧!不列颠尼亚!》①。随后,酒馆里的多数顾客,都齐声合唱了起来——其中有不少人,都曾经在海军服役。
①原文为“Rule Britannia”,英国著名的爱国歌曲,歌名取自詹姆斯·汤姆森的同名作品,由托马斯·阿恩在一七四〇年谱曲。
等他们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开始作人道和博爱主义的演讲,针对其中的每一个论点,教授都用亲身经历来举例。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我就明白了平等的概念。”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开口解释说,“而且,我差一点儿就踏上了政治的道路。在波德曼,也就是我遇到佛罗伦斯的地方……”
“嘿,这可真是有趣哟!……”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大笑着说,“您上次回来之前,您的妻子刚刚讲到这一段。”
“没错,不过,那是另一段故事。”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点了点头,抓起了他的酒杯,“当然了,我要说的事情也和她有关系。如果当时我没有遇到佛罗伦斯,我很可能继续投身,我已经参与的社会运动……我要讲的就是工人运动。我认识几个在附近的锡矿上工作的矿工,他们的生活状况,并不是最糟糕的,但是,厚颜无耻的老板,几乎每天都会出现在锡矿上。要知道,那个家伙在锡矿附近,盖了一栋奢华的大房子,他坐着极其豪华、张扬耀眼的轿车,穿着讲究地出现在锡矿上,去询问工人们是否有问题……这是一种明目张胆的挑衅!……我立刻介入了进去,连续组织了几次工人集会。在随后的一个月里,工人们都罢工了——只有极少数的人例外。老板断然拒绝了工人们提出的加薪要求,但是,工人们很团结……猜猜看最后怎么样?……一个吝啬鬼,他宁愿用子弹射穿自己的头颅,也不愿意和他的工人们分享利润……当然,那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这件事让我意识到,自己具有强大的说服力,我自问,上天是否打算,给我指派人道主义的使命……但是,我遇到了佛罗伦斯。”
说到这里的时候,话题转变成了对于女人的泛泛讨论,以及婚姻的好处和不便之处。这个话题似乎勾起了托马斯·格兰特医生的感触,他不无调侃地说:“维克多,您怎么忘了,不应该在一个我这样的老光棍面前,谈论这种敏感地话题。”他突然迅速地向周围扫视了一圈,“嘿,巴斯勒·霍肯斯先生去哪了?我都没有看到他起身……”
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皱起了眉头,朝大厅内侧看了看,然后说:“我也没有看到他的影子……”
“我想我知道,那是怎么回事。”阿彻巴尔德·赫斯特警官愉快地说,“他戴上了魔法戒指,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小小的斯塔普勒佛德村,正被一层浓雾笼罩着,人们纷纷地陷入了梦乡。如果有人此刻顺着主要大街走过,他也很难分辨出,在两侧的昏暗房子中,是不是还有一扇窗户正亮着灯。
当时确实有一个人,也有一扇窗户透出了灯光。那是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浓厚的烟雾,几乎和外面的浓雾一样稠密而浑浊。
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正躺在床上,背靠着厚厚的垫子,正在专心地阅读着维克多·斯特维尔教授的笔记。他不停地吸着烟斗,唯一的间歇是为了换口气。他的表情证明,他正在全神贯注地阅读着,不过,更加细致的观察者,也许能够看到,图威斯特博士锐利的小眼睛,迅速地扫过了一排又一排的句子和词语,并且把它们都刻在了,容量惊人的大脑里。他时不时地皱起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有时又满意地微微点了点头。
至于在斯塔普勒佛德村的街道上,溜边行走的人,很难作出明确的描述。迷雾模糊了他淡红色的身影,他走得很缓慢,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似乎生怕惊醒了沉睡的村民。究竟是出于礼貌,还是出于忧虑?不管出于哪一样原因,半夜闲逛的人影,都不想引起注意。
那条人影悄悄走到阿兰德·图威斯特博士的卧室下面,抬头看了看亮着灯光的窗户——从里面透出的微弱亮光,在他的瞳孔上映射出黄色的反光;他的目光如此执著,证明这绝对不是一个心态平衡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