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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老叫瘦  

《千与千寻》早在2001年就在日本上映了，十八载后，终于在中国内地上映了。

记得第一次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还在上小学。十八年后再看这部电影，本以为会是一场很轻松的重温之旅，却没想到，少年不再年少，如今的《千与千寻》对我来说多了几分意味深长在里面。

一、人与家庭的关系——成长

电影的一开头，千寻百无聊赖地躺在汽车后排，手里里是一束鲜花，上面有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保重，他日再相逢”。这时路过一个小学，父亲对千寻说：“千寻，那是你的新学校。”

原来，他们这是在去往新家的路上，那束花是同学们与千寻临别时的所赠之物。

千寻无精打采地往窗外看了一眼(完全没有孩子的朝气和所谓的生命力，就像她手里正在枯萎的花)，对着后方的学校吐舌头，显然是不喜欢她的新学校。

“还是以前的学校好。”千寻弱弱地说。

父母不知道有没有听到，总之没有回应。父母去哪，孩子就要跟到哪，千寻就像父母的行李一样，和后排的行李放置在一起，不管孩子是否愿意，也从不问孩子的意愿。

“不，我不去。我们回家吧！”父亲执意要穿过隧道，千寻怎么也不肯，母亲让她待在车里，她害怕自己一个人，最后还是跟着父母一起去了。千寻的表现像极了不愿离开父母、离开家、走出自己舒适圈的孩子。父母也不逼她，不愿意就一个人待在原地，愿意跟上就催促她快一点。千寻就这样跟在父母身后，被迫成长。

“别黏这么紧，会很难走路的。”这是千寻在通过黑暗的隧道时挽着母亲的胳膊时母亲说的一句话。是啊，太过依赖父母，以后的路会很难走的。

是时候该离开父母，离开家，一个人……学会成长了。

刚开始的时候会害怕，会不知所措，会依赖第一个对自己伸出援手的人，哀求他们“不要走，留在这里”。但是就像白龙对千寻说的那样：“为了在这里生存下去，你只能这么做。”

到了社会，就要适应社会的规则。我们必须拥有一份工作，为了不被变成动物，不变成好吃懒做的猪……

“为什么我一定要雇佣你？你看起来是那种迟钝、爱撒娇、爱哭、头脑又笨的女孩，这里没有你的工作！”汤婆婆一句话像一把尖刀插在了我的心上。这句话要是放在十八年前我是怎么都不会懂的，那时的我还被父母养育着，根本没有体会到找工作的艰辛。汤婆婆劈头盖脸的狠话，死皮赖脸要工作的的千寻，是多少正在找工作的人的缩影啊！

又有多少人也曾像千寻初入职场时那样，工作效率不及其他员工，笨手笨脚会犯错，还会被同事排挤，受尽了上级的压迫，甚至第一次工作餐都是一边哭，一边狼吞虎咽，食不知味。

离开父母以后，生活处处碰壁，再辛苦再累也要一个人受着。

我忽然想起《萤火虫小巷》里凯蒂对自己母亲道歉的桥段，我记得那时凯蒂的母亲说：“三十年。你也要等到三十年才能听到女儿的道歉。”少年不知愁滋味，等到自己为人母后方知母亲的辛苦，工作了以后才知生活的不容易。

需要成长的不只有千寻，还有“巨婴”。

汤婆婆的独子坊宝宝，虽然他个子非常大，却是婴儿的模样，和大多数孩子一样喜欢用哭来威胁人。

这似乎是大多数独生子女的真实写照。

我自己也是独生子女，说起来不好意思，我小时候也有过用哭来威胁父母的经历，或许我们都和坊宝宝一样知道自己一哭汤婆婆就会过来哄，才会让我们有恃无恐，以为哭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

坊宝宝因为害怕“细菌”而待在汤婆婆精心准备好的温室里。或许不是孩子害怕“细菌”而不敢出去，而是父母担心孩子在外面受到伤害而将我们保护了起来。

很多人对独生子女有偏见，其实我们也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那样。不是不愿意成长，而是一直没有成长的机会。我们也有自己的小骄傲和小坚强。

不仅是别人，就连父母也对我们可能也有些误会。汤婆婆见到成长归来时的坊宝宝，很惊讶他会自己站立。其实我们倒回去看就会发现，其实坊宝宝一直都会站立。父母的过分关心甚至让他们低估了自己孩子的能力。

成长的路终究要自己一个人走完，尽管一路上我们会受到很多人的恩惠，但是，无论是父母还是朋友，都不能帮我们走完属于我们自己的路就像白龙说的那样，“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剩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不要回头。”

二、人与社会的关系——善恶

千寻一家从城市搬到乡下。城市里面金钱迷眼，利益熏心，每个人都想寻一方“神隐世界”般的净土！而在“神隐世界”的小玲，则梦想着有一天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就是这样，社会就像围城，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出去。

本是外来客，千寻的父母却一边说着“不管是信用卡或现金我都有”“没关系，反正最后会付钱的”，一边就在没有店家的店里不问自取，大吃大喝起来。透过千寻的父母，我们可以大概看到外面社会的现状，物质迅速发展，享乐主义盛行，人们逐渐迷失自我，连最起码的礼仪都忘记了。

小玲：你有跟锅炉爷爷道谢吗？

汤婆婆：来了一个没家教的女孩。

千寻不止一次被教导要注重礼仪。没礼貌、没家教的人社会是不欢迎的。但是她的父母甚至连千寻都不如，千寻起码还知道不问自取是不对，这也反映出宫崎骏对下一代的担忧。

世界是一个普遍联系的有机整体，没有哪个事物可以不受影响地独立存在，就算是神隐世界也躲不过和人类世界一样物欲纵横的命运。

“油屋”就像是一个小型的（资本主义）社会。

汤婆婆不雇佣好吃懒做的人，没有工作的人会被她变成动物，一旦判定这个人没有利用价值了就会毫不留情地抛弃。

工作是赋予个体本身唯一的价值。小小的煤炭精不工作的话就会失去魔法，变回煤炭，被扔进锅炉，发挥最后一点剩余价值。

“油屋”里的人在交往过程中也多以利益往来。锅炉爷爷拜托小玲带千寻去找汤婆婆时，也和小玲做了个交易：“这个怎么样？烤蝾螈，上等货。”刚开始不情愿的小玲立马就答应了。

不只是小玲，“油屋”里的人基本也一样。听说小玲和千寻要清洗大浴池，很多人都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并不会去帮忙，甚至会毫不留情地嘲笑。大浴池太脏了，不用药浴洗不掉，千寻去柜台拿牌子，“番台蛙”不肯给，认为药浴是贵重的商品，用来洗大浴池太浪费了。

天下之人，无利不交。

“腐烂神”来到了“油屋”。秉承“顾客至上”原则的汤婆婆安排千寻把腐烂神带到大浴池（大浴池是专门给很脏的客人使用的），自己则作壁上观，甚至嘲笑千寻。发现“腐烂神”并不是真正的腐烂神时，她迅速安排人手帮千寻把腐烂神体内的东西拉出来，叫女人们也要使劲，自己则站在一旁加油。

“腐烂神”离开“油屋”后，地上留下了一堆沙金，引得一堆人疯抢。汤婆婆说请大家喝一杯，然后还不忘叫大家把捡到的沙金上交。她夸奖千寻，“多亏你，大赚了一笔”，还让大家向千寻学习，引得一旁的小玲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明明自己之前一点都不想接待“腐烂神”。

对待无脸男，汤婆婆吩咐千寻：“尽量迎合他，让他把钱都拿出来！”

对待白龙，汤婆婆这样说：“把我的地毯都弄脏了，你们把他处理掉。”

汤婆婆在动画里被刻画成了一个无情的资本家的形象。她手上戴满了五颜六色、又大又亮的钻石戒指，我们还能从千寻到她办公室的路上，看到很多华美又值钱的陈设，处处符合资本家的身份。

当然，“油屋”里也不乏有白龙、锅炉爷爷、小玲这样的好心人帮助千寻。更让我们欣慰的是，千寻在这善恶交错的社会里始终保持着一颗“赤子之心”。

对待“腐烂神”，她真心诚意，不图利益，尽职尽责。对待无脸男，她抱以温柔，不图回报。她担心无脸男被雨淋湿，给他留了一个门，让他进来躲雨，甚至在无脸男“异化”后把最后半边苦丸子给了他。对待白龙，愿意冒险，不辞艰难险阻也要去救他。

千寻是唯一一个拒绝了“油屋”里的所有诱惑的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知道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另外，还有无脸男，可以说是社会发展的“牺牲品”，是被时代抛弃的人，是负面情绪的存在。

随着物质文明和科技的迅速发展，人与人之间因为金钱交流而变得缺乏真诚，因为缺乏沟通而变得“无言”(无脸男不会说话)，因为社会的漠视而变得“透明”(无脸男能隐身)，因为缺乏真诚而变得“黑暗”(无脸男是黑色的)……

无脸男带着面具，就像现实生活中麻木得无表情的人们，亦或是隐藏自己真实情感的人们，终于有一天压抑不住负面情绪，呼喊着“好寂寞”……而当他们融入这个物质社会后，又会被欲望沾染而“异化”，就像千寻说的，“他(无脸男)是来到油屋才变坏的”。

社会就像千寻乘坐的那辆有去无回的电车，电车里的人沉默无言，电车外的景色不断变化……有的人在这就下车了，有的人默默地望着电车离开……

三、人与自然的关系——和谐

千寻的父亲开着象征物质文明的奥迪车闯进了神隐世界，就像工业革命带给世界的冲击性的影响。

人们大兴土木，钢筋水泥填埋了琥珀川，白龙失去了“赈早见琥珀主”的名字，落入利益熏心的汤婆婆之手。

这一切都要归于人类的贪念，“想要天地间所有东西是人类的罪孽”(这句话出自《幽灵公主》)，人类对物质无止无休的欲望，使得自然环境遭到了破坏。

而电影里的“腐烂神”实际上是这一带有名的水神，因为河水的污染，这才有了他“腐烂神”的模样。人人都嫌他臭和脏，但是又是人类造就了他如此模样，多么嘲讽啊！

即便如此，河神没有发出任何怨言，白龙也依旧选择了帮助千寻，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可是，我们不应该因为大自然的宽容而得寸进尺。或许我们都从他身体里“清洗”出来的大量垃圾以及他一身清爽后的大笑中，拉响环境保护的警钟。

环保意识经常在宫崎骏的动画里被呈现出来。我身边也有宫崎骏动画的粉丝，他们在提到环保的时候也多少带有一些批判，对城市的发展抱以悲观的态度，甚至提倡“回归自然”。但是，我个人认为自然必须得到保护，城市也必须发展。或许在过去，城市带给人们是污秽肮脏、贫穷和疾病，然而现在的城市发展追求的是与自然的和谐发展，要对城市的发展有信心，就像白龙对千寻承诺的那样：“我们一定还会在见面的。”

四、人与神明的关系——传统

宗教文化是日本传统文化必不可少的组成部分。我们会经常在一些日本动漫上看到象征日本神社的“鸟居”（类似牌坊的日本神社附属建筑，呈“开”字型，代表神域的入口，用于区分神栖息的神域和人类居住的世俗界）。

电影的一开头，车子驶过的一颗树下有象征神明的“鸟居”和“石祠”(神明的家)，似乎被人类遗忘在了角落，“石祠”也东倒西歪，千寻甚至不知道“石祠”是什么，好像想告诉我们一件事，传统文化正在逐渐被人们遗忘。

汤婆婆通过夺取别人的名字来控制这个人。 汤婆婆在夺取千寻的名字时说了这么一句话：“真是奢侈的名字！”一开始我也不是很明白这其中的深意。奢侈？是因为名字的字数多吗？

一方面，名字里面有姓氏，说明这个人有家，有家就有方向，所以白龙才会说，“名字一旦被夺走了就会找不到回家的路”。另一方面，每个人的名字都蕴含着意义，或是祝福，或是期许，是有感情，“情”则是相较于“钱”来说另一种奢侈的东西。

再往更高处想，名字象征着一个国家和民族的传统文化，一旦失去了，国家和民族也就颠覆了。电影希望唤起年轻人对传统文化的重视，不要在追求时髦中迷失自我，永远不要忘记自己的名字！

三毛说过：“刻意去找的东西，往往是找不到的。天下万物的来和去，都有他的时间。”而当它到来时，不要总是目视一望无尽的远方，不要总是以为得不到的就是最好的，殊不知最好的都在我们身边了。就像电影的主题曲唱的那样：

“ 不再追寻大海的彼端，因为光辉之物一直在这里 ”

故事的最后，千寻对所有人都说了一句谢谢，她还特意感谢了汤婆婆的照顾。然而她感谢的人恰恰都每给过她什么帮助，反而是最应该感谢的人导演一个都没有提出来单独感谢。这就是成长！无论于我们而言是好是坏，都要感谢，感谢他们带给我们的成长，让我们遇见最好的自己！

-完-

参考资料：

[1] 毛文洁.论宫崎骏作品中人文关怀的艺术呈现[D].华东师范大学,2009. 

[2] 李润杰.宫崎骏动画电影中的生态意识[D].山东大学,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