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总之就是非常日常
“谢谢你了，本璃酱，今天真是多亏你在。”
“您太客气了，不用谢，这是我活...应该的。”
本璃朝着办公室里笑着朝自己挥手告别的女性教师躬身道别后，关上门。
一转头，就看见窗外的天幕已经染上了一抹绯红，火红的夕阳在目光尽头的地平线上散发着最后的光热。
“居然都这个时间了吗，，，”
拿起门边柜子上放着的书包，本璃朝着前方不远处的楼梯口走去。
三楼
二楼
一楼
此时的校园里大多数学生连同体育社团的人都已经回家，宽阔的走廊上只剩下稀稀散散的几个人，他们大多是校园里的小情侣，对他们来说，晚上所有老师都下班后的学校是最适合腻在一起说些悄悄话的地方。
走着这些人中间的本璃，独自一人，这种白天在学校正常的学生状态这时候竟然显得有些特殊。
“今晚的晚饭要做什么呢，，，，妈妈这会儿不知道是不是又在喝酒，，，洗碗机里的碗筷不知道有没有拿出来，爸爸应该也还没回家，，唉，，，，”
正在为家里的事思考着，本璃眼角的余光，扫到了一道身影。
“这会儿都还有人在锻炼吗？”
操场的角落，有一个人在跳高，但每跳一次都会碰到横杆摔在铺设的软垫上，从垫子上爬起身再次回到起点，然后冲刺，接着起跳，最后撞到横杆，重复着这一连串的行动。
那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
“殿町拓真？”
......
从今天早上开始，他的心跳就没有平稳过。自从昨晚做了那个奇怪的梦以后。
作为青梅竹马，本璃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他的梦里，但以往，她在梦中都是玩伴、做恶作剧的坏蛋甚至可能是统治世界的魔王。
但昨夜的梦中，略微成熟的二人身处熟悉的环境中，正是二人小时候常去的后山的公园，而他们俩中间有一个和本璃有些相像的孩子，孩子的两只手各自牵着拓真和本璃。
这件事属实有些可怕，拓真的梦几乎就是未来的预告，上个月，他梦到了自己会捡钱，第二天就在买书的时候参与书店抽奖抽中了一等奖一万日元。上个周，他梦到自己会受伤，吓到一夜没睡，结果第二天上学路上犯了迷糊掉到了路上没盖的下水井里，摔得鼻青脸肿。更不用说之前十多年里无数次的预测准确的情况。
自己和本璃在一起，牵着一个像本璃的孩子，总结一下那岂不就是...
拓真每次想到这里就感觉心跳错位。
他和本璃相处很久了，眼中对方的感觉就像天上的云，脚下的土，路边的屋，是出现的合情合理，存在的理所应当的。是只要睁着眼睛走在路上就可以看见可以遇到的。
如果不是这个契机，拓真可能都忘了本璃是异性了。
“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拓真再次站起身，一次次在栏杆上起跳，每一次的动作都几近疯狂，他不是想锻炼，不是想磨炼技巧，只是单纯的想耗光自己的体力，就像以往他遇到烦心事的那样，只要把自己弄得精疲力尽，只要让自己的心完全被疲惫吞没，就不会再有心事。
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头似乎有了一股清泉，每每心跳脉动，那甘甜清凉的泉水就会顺着血管，抚平体内每一处的躁动，让他不得不以最清晰的状态，感知着内心的变化。
终于身体是再也扛不住了，他双手撑地，坐在地上仰望着天空。
他的父亲殿町宏人和母亲藤袴美衣是本璃的父亲的同学，似乎父亲宏人和士道关系还很不错，所以拓真从小就和本璃玩在一起，本璃的妈妈本条二亚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十年前看到两人处在一起就喜欢起哄说让他俩结婚，每次都要把小时候的本璃气到鼓起小嘴大喊“再也不要理妈妈了。”才肯罢休。那时候，他明明没有感觉到心里什么特殊的波动，甚至还会觉得有些好笑好玩。
这一次的感觉，是从没有过的，他记得很清楚，绝对没有过。这种感觉非常陌生。
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他们的脉搏很容易就会弹奏出春意盎然的韵律。
这种陌生的甘甜夹在尚不经人事的青涩之中的感觉，有人称之为青春的懵懂。
他腾出一只手，掩盖自己的眼睛，遮挡夕阳的余光。
“哎？”手臂上突然传来了一股冰凉的触感吓得拓真瞬间挥开了手，双眼也得以重见光明，看清眼前的身影
本璃手里拿着两瓶水，将其中一瓶冰过的递给拓真。
“你怎么还在这里？”拓真对于本璃此刻的出现很是惊讶。
“我还想问呢，看这么晚了，操场上还有个运动白痴在这里不停地跳高，就想着可能是你，过来一看，果然是。”本璃用着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拓真。
若是以往，拓真肯定从地上跳起来，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我才不是什么运动痴。”本璃众人都哄笑起来：两人中间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但今天他似乎也没这心思，只是心不在焉的念叨了句“这样啊，也是...除了我没人会这样。”说完，抓过本璃递上来的冰水，将瓶口对准自己的嘴大口往下灌着。
“哎？哎？慢点喝别呛着！”本璃正要劝他，他却已经喝完了，把空瓶随手丢到一旁的垃圾桶里，然后对着本璃一挥手“走吧，回家。”
......
“今天那个老师啊，真是过分，临近放学了和我说什么有文件搞不定了。你知道她说什么嘛？她说‘最善良的本璃同学一定会来帮我的对吧’？这不是道德绑架嘛......”
“是...对...嗯....”心里有事的拓真有一搭没一搭的回应着本璃的大倒苦水。
“玉姬她也不等我，说什么‘对不起本璃酱，我本来想陪你的，但是今晚是【王的求婚~极彩的魔女】的大结局，我真的不能错过，那么再见啦。’然后就跑了，真是的，那个动画真的有那么好看吗？虽然它的原作者的上一部作品确实是人气爆棚的超级大IP。”
“对...是...嗯...”拓真还在想着昨夜的事，和刚才的感觉。
“你有在听吗？”
“嗯...对...是...”
“拓真！”
“嗯？怎么了？”突然被对方叫了一声的拓真猛地回神，只见身边的本璃脸上已经有不满的情绪。
“真是的...你心里肯定有事！”本璃想读懂这个木头确实太容易了“你到底在想什么？今天一天都看你心不在焉的。”
“这...和你没有关系...”拓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谎，以前和兄弟们一起玩的时候，经常被对方说“像你这样直爽的人，将来想必就算表白也会大大方方的说出来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表白，但是他现在就是不自觉的想起这件事。
“是吗？”本璃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顺口接了一句“那好吧，不过你要知道，有些需要两人合作的事情，一个人再努力也没用哦。”
“嗯？我知道”拓真似乎感觉被点了一下。他开始逐渐理解一切。
是啊，自己完全迷茫，但对方可能有答案啊。
......
两人走到一处河边的空地时，拓真终于憋不住了。
地下是汩汩的清水，两边是布满翠绿青草的斜坡，今天的风儿有些喧嚣。在别的作品里，这里简直是发生些什么剧情进度点的专属空间。
“那个，本璃。我想和你说件事。”拓真突然小跑一步，站在本璃面前，迫使对方在自己面前停了下来。
“什么？”本璃开口的时候，正巧这里挂过一阵风。
春天的风，不冷也不厉，只是温柔的拂过万物。
本璃的马尾随风飘起，洗发水的清香被风送到了拓真的身边。
这种味道，此刻他竟然觉得如此陌生，明明每天都能味道的。
或许就是老人说的，有的时候，身边经常存在的东西总会被不自觉的忽略，若是突然去注意，方才会发现她们原来和自己的印象差距巨大。
拓真看着本璃，原本凝聚的勇气似乎突然软化为了一滩水，他吃力的咽着口水，对抗着逐渐紊乱的呼吸。
“拓真...怎么了？”本璃看他这欲言又止，似乎又在忍耐什么的模样，有些奇怪的上前两步，伸出一只小手，轻抚在对方额头上“不烫啊。”
“我...看起来像是发烧了吗？”不知道为什么，在有了身体接触以后，拓真反倒是平稳了一些，对于本璃手心的触感，他非常清楚。
“就是，脸很红。”本璃如实回答以后，正要收回手，却在半空被拓真一把握住。“哎？怎么了？”
“本璃...就是我...我想...我想问你...”明明在脑中是完全熟悉的一句话，说出口却感觉不自觉的就忘东忘西，这种感觉拓真只在课堂抽背课文的时候感觉到过。“我就是...想问...”
“哎？”伴随着对方的扭捏，本璃的脑子似乎也开始逐渐猜测对方的目的，从她的脸色可见，她的思维似乎越来越靠近正确答案了。
“就是...就是...你...你对我是...”
“滴滴滴滴~~~~~~”关键词即将脱口之际，本璃腰包突然亮了起来，两人都下意识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松开了交织在一起的手。本璃去摸腰包里的手机，而拓真则把脸一扭，不再敢看对方的脸。
“喂？爸爸？怎么了？”本璃接听了电话，话筒那头是五河士道焦急的声音“姑娘，家里出事了，你能快些回来吗？”
“哎？好好！！”其实就算是骑得再快，也只能早回家几分钟而已，本璃和拓真完全有机会把话说完，但本璃挂了电话却不再和拓真说话，直接扔下一句“抱歉”，然后骑着车绝尘而去。
“唉~~”被独自留在风中的拓真伸出手，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挽留，在原地站着许久，他慢慢放下了手“算了...以后再说吧。”
而逐渐远去的本璃，在自行车上，一手握着车把，一手握紧了胸口的衣服。
“我...为什么会心跳的这么快？”这个问题现在轮到她来考虑了。
......
“爸爸，怎么了？”本璃刚跑回家，就看见父亲五河士道站在沙发前，沙发上是低着头的母亲本条二亚。
“妈妈这是...”
“那个...本璃啊，”士道似乎也有一些尴尬“我和你说一件事，你千万别害怕。”
“没事爸爸，”本璃听士道这么说，下意识觉得二亚是闯什么祸了，这种情况简直是稀松平常“我是受过专业磨练的，无论多可怕我都不会怕，除非绷不住。”
经历过上一次二亚试图用易拉罐和白酒做成酒精炉来吃火锅结果把房子点着了的那件事以后，本璃觉得自己对于突发事件的忍耐性已经高到一个新的层面了......虽然不知道这个层面在不在二亚的整活能力的上限之上。
“就是...就是...”士道还是有些羞于启齿的模样，扭捏了半天，勉强找到了一个比较委婉的表达方式“你觉得咱家再多一个家庭成员怎么样？”
“哈？不会吧，妈妈，你把别人家的孩子给偷来了？你怎么能干这种事啊！”虽离谱，但如果面对着的是二亚，猜测不离谱才奇怪。
“停！不是...”眼见女儿的思路逐渐远扯，士道索性还是直接摊牌了“其实是，妈妈她，怀孕了...应该说是又怀孕了。”
听到“怀孕”这个词，二亚顿时浑身一抖，似乎上一次也是这样，可能这个词是她重启的关键字。
二亚，生了二个孩子，这从某个角度来说还是很合理的。
而二亚上线的同时，本璃似乎死机了。
几天前，拓真提示她，让她做好当姐姐的准备的时候，她就应该想到这家伙的预感总是准的可怕。
殿町家的人预测五河家的人的事儿总是一猜一个准。
终究是生过一次孩子的人，二亚这次接受现状的情况比上次好了不少。她一脸尴尬的对着手指“那个...其实只是个意外，本璃。我也没想到就那一次没做好准备就...”
“......”本璃似乎变成了邪神手办一般，卡在原地不动了，看来这个特性在二亚的可遗传基因里。
“是啊，本璃，我们这不是和你商量吗？”士道也来安慰女儿，两人好一阵安抚，本璃才灵魂回归。
“真是的，真是的...妈妈你这不是胡闹吗？”回过神的本璃一开口就是一顿斥责。“你受得了这种罪吗？”
“什么话啊，本璃酱，妈妈当年可是亲自把你生了出来呢，当年的妈妈特别英勇，在医生们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我亲自迈步走向手术台...”
二亚正准备给自己编造一套丰功伟绩，结果刚说一半就被女儿无情的掀了老底。
“明明是在待产室就吓昏了过去，就这样晕着被推进了手术室，然后直到我出生两天了才被我的哭声叫醒了。”
“哎？”被戳穿的二亚愣了一下，然后一脸幽怨的转头看向士道“不是说好这件事不和女儿说的吗？”
“那次本璃非要我讲她出生的故事，我...尽力抵抗了。”士道下意识把视线往左挪动，同时伸出一根手指挠了挠脸，这是他说谎时的姿势。
当时的情况是本璃让他讲，他刚想拒绝，就撞上了女儿期待的眼神，然后就毫无隐瞒的投降了......
“所以说...妈妈其实也很没有经验...对吗？”本璃把现状总结为标准的十五字。这句话顿时让二亚和士道哑口无言。
他们家是主张开明的，大事情上是一起协商的，所以这个孩子是去是留，本璃的意见也很重要。
毕竟如果ta出生，作为姐姐的本璃肯定也是要承担一部分压力的。
而本璃的视线在父亲和母亲身上反复游走，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长到二亚再次尴尬的低下头去，长到士道的脸上的担忧逐渐浓厚。
“那个...本璃啊...”士道终于忍不住开口，却被本璃打断。
“看来爸爸，接下来，咱们两个人要努力照顾好妈妈...和弟弟或者妹妹了。”
.....
至于殿町拓真，大约十个月以后，他才明白那天那个梦的真正含义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