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条篱路上出现的有生之物和无生之物,只有凄楚的十月,和更凄楚的她"—《德伯家

《德伯家的苔丝》书摘4
四围一个人影儿都没有。在那条篱路上出现的有生之物和无生之物,只有凄楚的十月,和更凄楚的她。
那几个刺眼的鲜红大字,衬着那片寂静的景物、天边上蔚蓝的空气、颜色灰淡枯槁的矮树林和长着藓苔的篱阶,显得分外鲜明。它们好像在那儿大声疾呼,叫空气都跟着震荡。
但是这些字,在苔丝看来,却很可怕,因为它们都好像是指摘她的罪过似的。
不过她绝不像拉贝特·骚司说的那样,“跟自己的毁灭恋爱,”所以她的幻想,只像闪电那样,一瞬就过去了。
就在那几方码的草房顶下面,她看着风风雨雨,霜晨雪夜,灿烂的夕阳,和由缺而圆的满月。她销声匿迹,丝毫不露踪影,所以到后来,差不多人人都以为她已经离家出走了。在这个时期里,苔丝惟一的活动,就是天黑了以后作的那一种;就是那一会儿,跑到树林子里面去,她才好像最不孤独。原来黄昏时候,有那么一刻的工夫,亮光和黑暗,强弱均匀,恰恰平衡,把昼间的跼天蹐地和夜间的意牵心悬,互相抵消,给人在心灵上留下绝对的自由;她知道怎样就能丝毫不爽,把这一刹那的时间恰好抓住。就在这种时候,在世为人这种窘迫,才减少到最低的可能限度。她对于昏夜,并不害怕;她唯一的心思,好像就是要躲开人类,或者说是躲开那个叫做世界的冷酷集体;这个集体,从整个看来,非常可怕,但是从每一个单位看来,却又不足畏,甚至还可怜。
那个女人正是苔丝·德北(或者说是德伯),多少改变了一点儿——是那个人,却又不是那个人;她现在住在这儿,仿佛住在异乡外国一样,其实她住的地方,完全是她的故乡。
她那样一个没有阅历的人,独居孤处,想出种种自悔自恨的方法,折磨、消耗她那颗搏动跳跃的心,这样以后,通常情理又使她心里豁亮起来。
除了她自己以外,别人没有把她的生存、她的感情、她的遭遇、她的感觉,放在心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