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承受的生命之重
这件事是发生在我小学五年级的时候,非常非常古老的一件事,但是我居然能在28岁清晰地回忆并写下来,可见这件事对童年时候的我来说是多么大的一个阴影。
那是一个星期六,天空飘着乌云,然后在杭州黄龙体育馆中心有一场什么活动的闭幕式演出,演出中有个节目环节是需要小学年龄的孩子用电子琴弹奏《请把我的歌带回你的家》为主旋律配音,而我很有幸的被老师选上派过来弹琴了。于是我带着三分骄傲和七分其实因为通知仓促所以并不熟练的琴艺到了会场进行表演,因为闭幕式是4点多左右,反正从1点多到现场来来回回预演和最后正式表演,弹了一下午。因为我的小学离黄龙体育中心非常远,所以最后大巴师傅送我们几个学生回到小学是晚上8点45分左右(公用电话上的时间,我记得很清楚),此时车外瓢泼大雨,雷电交加,一点不输给依萍去她爸家讨生活费的那个晚上的雨。校车把我们都放下后就开走了,好多的父母已经在学校门口焦急的等待,好在演出人员只有八个还不知道是十个小朋友,所以道路不算拥堵。
至此天真的我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还沉浸在下午演出完老师夸我们和我有点困了的倦意当中。我站在教学楼的一楼大厅,看着其他同学的爸妈陆续来接走了他们,他们和我一一作别,直到剩下我最后一个人站在了那,保安大叔拿着控制伸缩铁门的钥匙来问我,“同学,你爸妈呢?”
是啊,我爸妈呢?
这次演出场地里没有放电子琴的平台,所以演出前就要求学生们自备电子琴和琴架,我看了看我的右边,这两个庞然大物对于我一个五年级的小女孩来说确实太重了,于是我以为我粗心的父母不知道我们才结束,所以满怀大度的用学校的公用电话给他们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我妈,我给她说演出结束外面下好大雨,我到学校啦,快来学校接我啊。
“囡囡啊,那个,你有没有可能自己回去呢?”
“妈妈,我这边有电子琴架和电子琴,而且我没带伞啊”
“可是爸爸妈妈现在有事非常忙,一时半会过不去哎”
“啊???那我要等多久呢?”
“所以你有没有可能自己回去呢?你看你小时候幼儿园全托自理能力很强,肯定可以的”
我妈所说出来的逻辑就好像自理能力能解决重量问题和天气问题一样。
“所以你们那边事情很急吗?你们应该知道我今天演出的呀”
“额,怎么说呢,还是挺重要的,而且回去估计要快十点了”
“哦,这样啊,那好吧”电话那头确实人声嘈杂,天真的我啥都没多想,但是就在我要挂电话的那一刹那,我妈电话那头传来一声“新郎新娘来敬酒啦,请大家举起酒杯祝福他....”们字还没出来,我妈就把电话给挂了。
美好的亲子情就在此刻算是彻底瓦解了。
怒火中烧的我此时抱着和依萍被她爸打完一样决绝的心情,女儿出去争光,父母忘记这件事晚上出去吃喜酒,居然大雨天让我自己想办法。因为平时爸妈不允许我说脏话,所以此时憋了半天只出来几句气死我了。深吸了一口气,看来等他们是没指望的,要靠自己,靠自己。
可以看出老天都被这塑料亲情场景愤怒到了,于是雨更大了,雷电更响了。
保安叔叔此时过来了告诉我他要回家睡觉啦,我说叔叔好的,我现在就走,他疑惑的看看电子琴和铁琴架又看看我,你一个人背回去?
是的,我一个人背回去。
我有别的选择吗?
于是大雨中,一个五年级瘦小的身影,一手费力拖着铁做的琴架,肩一边背着跟自己身高快一样的电子琴,在雨中艰难地前行, 雨很大,看不清路,挪两步停一会儿,挪两步停一会儿,我就像个流浪捡破烂的孤儿,在五年级就体会了什么叫人间疾苦,什么叫身心俱疲,什么叫成长的艰险,反正我感觉那时候一场雨把我年少无知洗的明明白白,干干净净,唯独留下了这永生难忘的记忆。
最后,凭借着这份怒气支撑我将这些东西挪回了家门口,然后我发现我没带钥匙,因为我爸中午对我说,爸爸妈妈么到时候肯定会去接你的,钥匙不用拿。
而此刻说这句话的男人还没回来,任凭我费力的敲门,门纹丝不动,邻居们早已睡了。我就一个人缩在家门口的地上,委屈地哭,然后想想人生不过如此,头往台阶上一靠,睡着了,后面的事情我现在不记得了,他们几点回来我也不记得,后续就是发着39度的高烧好几天,学校那边周一我妈给我请了假。电子琴虽然有电子琴袋护着,但是那天雨太大,还是渗了水不能用了,后面我也再不想弹电子琴了,所以那个琴就一直放在我房间,不能弹,但是提醒着我千万不要靠父母,所以我爸妈凭借二人之力,不仅让我失去了电子琴,还失去了对电子琴的热爱,还失去了孩子对他们的依赖。
但是你们肯定想不到,后面我妈对于此时的理解,她依旧觉得还好当时送我去幼儿园全托,所以自理能力强,能把这个电子琴和琴架搬回家,所以功劳还归她的明智决定。
我谢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