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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若曦就是纯元(十四篇)

2022-04-17 17:12 作者:陆庭予  | 我要投稿

后来,我知道你为什么和他在一起,只后悔自己太晚明白自己的心,若是早一步,若是早一步。



被弘历放出来后,我一直待在府里消遣,不怎么与人打交道,连十哥都很少见。

十哥十嫂倒是来过几次,我都避而不见,只叫下人传了话。

如今虽说兄弟间只剩我俩亲近,可以我俩的身份,还是少见面的好,免得新帝和太后猜忌,平白多了些无谓纷争。

其实,活到现在,历经三朝,我才明白,平淡的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这么些年,我们兄弟几个争什么,抢什么,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不过是光阴一日日的虚度。

皇上应该很满意我的态度,从来不多为难,总是派人来问候,也不必我入宫回谢,这样倒好,我不想进宫看着太后那张与她相似的脸,勾起那些过去的回忆。

过往已是过往,所有的美好、尊崇与遗憾,都该像她临终所说,忘了吧。

可今日,府里传来消息,要我去参加晚间的宴席,为的是允禧的小女与蒙古王子的结亲。

我不明白皇上为何如此安排,允禧虽说是我的亲弟弟,但我被幽禁时,他年纪尚小,根本没什么印象,实在不该让我去。

转念一想,皇阿玛的二十多个儿子中,还在京城的也不多,左不过也就我们几人,罢了,多想无益,既然皇上如此安排,我赴宴便是。

到了宫中,才发现,十哥十嫂也来了。

我与他轻轻点首示意打招呼,便要入席,他拉住我,突然道:“十四弟,你可知皇上为何要我们来赴宴?”

十哥此人一向鲁莽,我怕他惹皇上不快,招来无妄之灾,忙劝他勿要理会这些琐事。

他见我并不热忱,只扯了扯我袖子,告诉我:“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坐下后,便思忖着待会儿他若犯浑,我该如何保全他。

一朝天子一朝臣,我们早已不是宫城中最尊贵的阿哥,行事需谨慎。

我看了一眼十嫂,她笑着对我点点头,让我放心。也是,今日十嫂跟来,十哥应是不敢有什么过分之举。

我坐在席前饮酒,皇上和太后都还没来,宴席还未开始。

胡乱看着内殿中的人,心中感慨,属于我们的时代真的过去了,如今的大臣宫眷还有皇上的这些亲戚们,我竟有好多不识。

是我自己多虑了,皇上根本无需担忧我和十哥,我们早已失去了夺皇位的可能,如今还能有这尊贵的皇亲身份,不过是皇上心慈罢了。

想到这儿,我拿起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

余光里,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连忙放下酒杯,想仔细寻找,却不料被酒呛到,咳了半晌。

可我没看错,是她,那个穿着粉色宫衣,晃着脑袋的小丫头,是我记忆里的那个人。

她坐在允禧的身侧,翘着脑袋,撅着嘴,似乎有什么不满。

莫不是我喝醉了,她如今就算活着,也还是我这等年纪,怎么会如此娇俏。

可她确确实实存在着,离我那么近,我似乎能听到她赌气地说:“那我等会儿席间就要逃跑,阿玛你绝对抓不住我。”

我放下酒杯,跌跌撞撞走过去,俯下身子仔细打量。

她似乎被我这无礼的举动吓了一跳,拉着她阿玛的衣角喊“放肆”。

接着被她阿玛轻打了一巴掌,“这是你十四伯父。”说完便向我行礼。

她也站起来跟在她阿玛身侧,瘪着嘴叫了声“十四伯父”。

我扬手将她虚扶起,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她回头看了看她的阿玛,似乎并不想与我多谈。

“十四哥,这是小女拂晓。”

“拂晓……”我喃喃,“拂晓之时天乍起,如是新日满芳华。好名字,你是像拂晓时的新日,温暖而又灿烂。”

“是皇帝哥哥取的,他说太后姨母当年封为熹贵妃时,先帝曾言「往事暗沉不可追,来日之路光明灿烂」,熹即拂晓,所以皇帝哥哥叫我拂晓。”她似乎很喜欢自己的名字,抢着回答。

我愣了片刻,是巧合吗?

她的名字里也有曦,取自清晨之阳光,拂晓,张晓。

若熹贵妃是四哥的执念,那拂晓呢?

“十四伯父?十四伯父?”

我回过神来,看着她,“怎么了?”

“十四伯父你愣什么呀,我问你要不要吃糕点。”她皱着眉头,似有不满。


我看着她递过来的芙蓉糕,一时心中翻起万层浪,不知该如何言说,只将手慢慢捧到她面前,接过她手中的糕点。

“拂晓也喜欢吃芙蓉糕吗?”

“嗯,当然了!芙蓉糕甜而不腻,最可口了。十四伯父,谁还喜欢吃芙蓉糕啊?”她笑眯眯地,一边拿起一块芙蓉糕放进嘴里大口嚼着。

“是我的侧福晋,她生前和你一样最喜欢吃的就是芙蓉糕。”我笑着看她,生在京城,却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像极了那年八贝勒府里横行霸道的小丫头。

“十四哥见谅,小女颇受皇上和太后的喜爱,被我们惯坏了。”允禧见我盯着她笑,只当我笑她无礼,向我解释道。

“无妨,如此才是洒脱之举,配得上我皇家贵女的名号。”我摆了摆手示意。

“你喜欢小兔子吗?”

“嗯?”她似有些不解。

“我可以帮你捉兔子,我府里有兔子。”

“嗯……”她转着眼珠子想了想,“我喜欢小兔子,但我不想捉她,自由自在地多好,我可以去你府里和小兔子玩吗?”

“当然,我府里还有最好吃的炙羊肉,最会拉琴的乐师,还有最美的花,你来了,我都带你去瞧瞧。”我笑着哄她。

“好!那说定啦,我哪日就去你府里玩。”

“拂晓,你今日定了亲,就要为自己婚事做准备了,怎可还如此累着你十四伯父胡闹。”

我闻言回头,是皇上和太后身边的一个女子说话。

我起身向太后和皇上行礼。

她也转而向我行礼“十四哥”。

“额娘!”她被训了,虽不太开心,但仍是向着那女子撒娇。

原来是她的额娘,允禧的福晋。

如此,我便明白为何她会如此像了。

只是,多幸运,她生在父母极度宠爱下,受着太后姨母和皇上表哥的福佑,她生得这样好,肆无忌惮地成长,自己想要的东西,张口就能得到,不必万事在心中,翻来覆去琢磨个不停。

“蒙古小王爷到!”

一声响起,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向门外而入的少年。

少年英姿飒爽,额发高束,迈着步子向皇上而来,年纪虽小,却没有丝毫怵意,是个好苗子。

配拂晓,足矣。

“臣桑斋见过皇上太后。”他一手斜放于胸前,俯身行礼,语气中客气又带着少年人的骄傲。

皇上如此疼拂晓,他选中的人自是不错。

“舅舅,此番传桑斋入宫何事,桑斋可连着跑了好几日赶来的。”他笑问着皇上,似乎与皇上足够亲昵。

舅舅,他是哪位公主的儿子吗?

“好小子,朕传你来自是有好事,瞧瞧,”皇上笑骂着,手指向拂晓,“朕的这个妹妹如何呀!”

“舅舅原是给外甥结亲来了,舅舅的安排,桑斋自然是满心满意地服从。不过日后,桑斋该叫皇上舅舅呢,还是表哥?”

他这话似有不敬之意,可皇上半点不悦也无,只是笑着骂他胆大妄为。

如此,这门亲事就算是结定了。

我转头看向拂晓,她也笑眯眯的,没有什么惊愕。

想来两人应是见过,也知今日宴请是为何,皇上下旨,左不过是做做样子。

可这桑斋究竟是何人,皇上竟如此宠爱他,胜过拂晓。

今日皇上叫我和十哥来,应该不只是为了替允禧做足场面才是。

“桑斋,朕得给你介绍个人,十四叔。”我正沉思着,突然被皇上叫起,连忙起身。

“桑斋,论理你得叫一声爷爷,当年你阿娘能出生,多亏了十四叔在雨天跪了一天一夜。”

在雨天跪了一天一夜,他是—

承欢的儿子。


我猛地抬头看向皇上,眼里似是不敢信。但也是,承欢自小被养在四哥那里,若曦带着她,成日跟在弘历和弘昼的身后。

如此,便说通了。

我突然很想流泪,宴席后面所发生的事我全记不得了。

原来,原来弘历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最疼爱的承欢的儿子,娶了这个世上最像她的小姑娘。

宴席结束,我走在回去的宫道上,有些魂不守舍,脚下步子发软。

“十四叔。”

转头,是弘历。

“皇上。”我行礼。

“免了,十四叔。刚刚在宴席上,有些话不能说。承欢命苦,当年她额娘能被送进养蜂夹道,还是借了您的名义,后来养她的姑姑又嫁给您做侧福晋,说起来,承欢怎么也该与您有些关系。桑斋应该来认认您。”

“承欢她……”

“她死了,当年皇阿玛急着把她嫁到蒙古时,我和弘昼大闹了一场,可是承欢自己愿意嫁,为了她阿玛能在活着的时候放心她,也为了皇阿玛能替她在蒙古人那边撑撑腰,可我们谁都没想到,承欢嫁过去不过两年,就难产离去,皇阿玛为此自责许久,说若是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他应该在多留承欢几年,如今他怎么去面对姑姑和十三叔。”弘历是真的喜欢承欢,提起来,满脸的伤痛。

“可皇上这样安排,太后与福晋可同意?”

“桑斋从小是被养在京城的,他阿爹离世之后,朕便把他接到京里养着,太后知道朕与承欢的感情,不与阻拦,如今桑斋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这么好的孩子,她们怎么会不愿意呢。”

“皇上,您有心了。”

“十四叔,朕不知道为什么告诉你,但朕总觉得,您是该知道的,不管是圆了谁的心愿,可总该被这世上的人所知道的。桑斋与拂晓也算青梅竹马,他们之间是有情义的。”

“皇上,臣有一疑问,拂晓,为什么您给她取名晓。”

“十四叔不知吗?其实我不记得姑姑的样子,只知道皇阿玛说太后和福晋与姑姑长得极像,她们说拂晓和她们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她应该很像姑姑吧。承欢那么记挂姑姑,她偷偷躲在屋里画姑姑的画像,告诉我姑姑还有一个名字为晓,取自光明之意。十四叔,承欢真的不是姑姑与皇阿玛的女儿是吗?”

“皇上刚刚席间不是说了吗,承欢的额娘,是臣送进养蜂夹道的女子,她叫绿芜,是十三哥的挚爱,也是若曦的好友。皇上知道承欢为什么叫若曦姑姑吗?别人都以为她和其他人一样,是对她的尊称,可是不是,她是十三哥的知己,当年有着京城“拼命十三妹”的名号,承欢叫她姑姑,的确是应该。”

“是啊,这些过去的事,只有您还记得了,嬷嬷,您要叙旧的人,朕帮您找来了,朕就先走了。”

弘历对着他身后之人说道。


“十四爷,您还记得奴才吗?”

一声苍老的呼唤,十四爷,这个旧称,已经好多年没人叫过了。

我盯着从弘历身后走上前的老人,她缓慢摘下遮挡面容的帽子,我看了许久,试探道“巧慧,你是巧慧。”

“是奴才,十四爷,奴才给您请安。”她缓慢地俯下身子向我行礼,我扶住她,她已经太老了,老得让我觉得一不留神就要随着过去的那些人离开了。

“巧慧,你怎么会在皇上这里?”

“老奴跟的不是皇上,是桑斋王子。当年二小姐去了,我跟着十三爷留在承欢格格身边,随她到了草原,如今,又随着格格的儿子回到了京城。”

一别数年,巧慧也是兜兜转转,承欢死后,她在草原就没了亲人,如今年老再回来,京城早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何况,这紫禁城也从不是她的家。

“巧慧,这些年你受苦了,若她知道,一定很难过。”我握住她的手,弘历说得对,如今能在一起回忆往昔的人,只有我和面前的巧慧了。

她摇了摇头:“巧慧不苦,一切都是巧慧自己的选择,当年在王府,是巧慧自己要跟着十三爷走的,只是巧慧没能看好承欢格格,巧慧对不起二小姐和十三爷。”提起承欢,她满是悲伤。

她这一生极苦,送走了八嫂,送走了若曦,又送走了承欢,如今还能看着桑斋长大娶妻,总算心中能有些许宽慰。

“你可见桑斋那定下的福晋?”

她摇摇头:“这些年,老奴虽在草原,第一次返京,可小世子是一直来往京城与草原的,他会把京城里的事都告诉老奴,来缓解老奴的思乡之情,所以,京城里的这些事,老奴是知道的。”

我看着她,试探道:“那太后她……”

“十四爷,老奴都知道,格格嫁去草原的时候,带了不少画像,小世子没见过阿娘,总是缠着我不停地翻格格留下来的画,问我每一幅画是谁,有一年,他告诉奴才,紫禁城里的皇太后,像极了画像中的二小姐,他怕奴才不信,还偷偷命画师画了像给老奴看。真的很像啊,我把两个人的画像放在一起反复地看,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世子见老奴难过,就写信问了皇上,皇上全告诉了我们,宫里没了二小姐,却多了一个纯元皇后,整座后宫,全是她的影子。”

“巧慧,你还记得当年我们亲手将她火化,我与四哥争抢她的骨灰的时候,你怎么说的吗?”

“记得,跟二小姐有关的,奴才全都记得,奴才劝您,说二小姐是愿意跟着雍正爷走的。”提起往事,她泪水涟涟。

“那我问你,如今你可后悔?后悔是他带走了若曦,你瞧瞧,没有了若曦,他还能有千百个替身,他对不起若曦,对不起她临终的等待。”

“十四爷,奴才不知道,奴才不是二小姐,不懂她的心思,她与雍正爷争吵不相见时,奴才劝说她,可她却决定跟雍正爷决裂随您去遵化,奴才以为她能和您一起好好过日子,可她在您的王府里整日整日的沉浸在对雍正爷的思念里。十四爷,二小姐对雍正爷的感情,不是我们能衡量的。奴才也不愿意先帝后宫有那么多与她一样的人,可是奴才不能代替二小姐去评判先帝的举动。奴才能做的,只是永远不见那些跟二小姐相似,被先帝用来寄托情谊的人。”

“可是巧慧,我替她不值得,我替她不值得。”

“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所谓呢,十四爷,她若是一个随波逐流之人,也不会去浣衣局受了十年苦,十四爷,说句不该的,这么多年了,您不该再执着对二小姐的过去。”

“那年,我作为大将军王大战西北,得胜归来,那是我这辈子最威风的时候,我拿着军功去向皇阿玛请了要她的旨,才知道,原来她被罚只是为了抗旨不嫁我,为了不嫁我。我跑去浣衣局笑着问她,让她必须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在那里等着,浣衣局的宫女都在探头看我们,可我不在乎,她是浣洗宫女也好,是皇阿玛面前的大红人也好,是八哥府里的小丫头也好,我都不在乎,可是她跟我说不是我的原因,我很好,是她自己不愿意。

当年十哥大婚,她闹了好大一通,说自己若不想嫁,谁都不能勉强,真的没人能勉强她啊,不管是皇阿玛,四哥还是我,她永远只听自己的。

我从浣衣局离开之后,去了她以前的院子,想着我们从小就吵架,所以她才不愿意嫁给我,如果圣旨上是别人,是不是她就愿意了。玉檀安慰我,她已心属四哥,不管是谁,她都不会愿意的。我就问她,她和四哥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巧慧,你不知道吧,原来是太子求娶之后,她真的怕了,听进去了我们的话,为自己找了后路,因为四哥去抓住了她的手,所以她就选了四哥,巧慧,你说,若是那时候是我,我抓住了她的手,是不是全都不一样了,没有浣衣局,最后我们兄弟的结局也不会如此。”

大约我这话说的过火,她慌忙抽出手捂住我的嘴。

“十四爷,慎言啊,二小姐这辈子最担心的就是你们几位爷的结局,如今您好不容易被放出来,莫要给自己招揽罪责。”

我冷静下来,看着她:“当年她跟了四哥是为了救她,我求圣旨也是为了救她,可是巧慧,我迟了,迟了一步,迟了好多年。”

“十四爷,奴才也算是跟着二小姐和您一起长大的,知道你们之间的情谊。这些话,奴才一直藏在心里,不忍心和您说,但如今,也必须得说给您听听了。在八王府的那些年,夫人与我也不止一次谈论起二小姐的婚事,贝勒爷,十爷,十三爷,后来四爷,可是,我们从来没有想过您,因为从小您就和她爱吵架,我们都知道,二小姐绝对不会选您,您想想,当年二小姐刚入宫,您整日整日往贝勒府里跑都是为了什么,跟贝勒爷告状,二小姐又怎么样了。在二小姐眼里,您就是个半大的孩子,吵吵闹闹,但不能托付。您说的是,太子求娶那会儿,各位爷都想尽法子去救她,可您与四爷的区别是,您第一个知道信儿,却没陪着她,而是求八爷帮忙,十四爷啊,您想想,那会儿的您,哪里值得依靠呢,更何况,您自始至终都没看清过自己的心,明明从一开始,您打一认识二小姐,就想和她玩,偏偏自己骄傲不肯承认,又总爱用自己的那一套去要求她,偏生二小姐是个脾气硬的,不听您的不说,还总是和您吵,您从来没想过,自己那时候为什么总爱往八贝勒爷府跑,也没想过为什么您总能跟贝勒爷告状,就连那年您擅自去塞外,为什么您去找二小姐而不是你们的人,您总觉得二小姐应该跟八爷在一起,用这样的标准要求她,殊不知自己的目光全在她身上,抗旨不遵是杀头的大罪,您第一个想到的人该是自己最信任之人,为什么您就看不透呢?后来您羡慕十三爷,对二小姐又开始百般照顾,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还是只有您自己。十四爷,您晚了一步,就是晚了一步,再也追不上她了。”


我抬头看向空中的月亮,她以前总爱和十三哥一起饮酒赏月。

“我羡慕她和十三哥,总是什么话都不用说,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明了彼此的心意,可我就是不懂她,所以我就更想去问个清楚,她说的每句话我都用心听,仔细想,牢牢记在心上,她喜欢什么,又厌恶什么。可最后……”

“可最后,她想离开的时候,还是选了您呐,在她最无助的时候,她也选了自己最信任的人,十四爷,您在她的心里,也是不可替代的,不要为了情感,给自己上了枷锁。”

“枷锁……”我喃喃重复她的话,她是一个婢女,却看得比我们都明白,我们这些人里,若曦,四哥,我,甚至是八哥,哪个不是被困在了情感的枷锁里,直至死去。

“巧慧,其实我明白四哥,明白他这些年为什么总是找尽了像她的人。刚刚席间我遇到了一个小姑娘,和当年的她一模一样,我下意识就去问她喜不喜欢小兔子,是否爱吃芙蓉糕,愿不愿意唱小曲儿。我们没有把别人当作她,这座皇宫处处是她的影子,我们只想留住她。”

“她走啦,十四爷,您是陪着她走完最后一段的人,若是这些年,您还是执着于此,她又该如何安心。十四爷,您给予她的,足够了。”

很快,到了拂晓与桑斋成婚的日子。

十哥比任何人都激动,一直替他们的婚事忙上忙下,把自己府里多年珍藏的宝贝都拿出来给拂晓当嫁妆,好多是连我都没见过的。

新府邸里里外外他都亲自帮忙打点,说桑斋怎么也是他嫡嫡亲的孙儿,只身来京,他得帮他这个孙儿,婚事必须风风光光,轰动整个京城。

我知道他这是为什么,但还是提点他,莫要过于热忱,引得太后和福晋多想,我们的身份还是会被忌惮的。

“太后?我跟她有旧怨,当年我看不上她,她也看不上我,她只当我是因为纯元皇后,故意膈应她,再说她还欠明玉一份情,管她呢,我拿我的宝贝出来给她外甥女,她有什么可不愿意的。”

十哥忙的很,并不愿搭理我,只拿了这么一句话敷衍我。

“十四弟,你不用管他,叫他忙去吧,这样他心里能好受些。”十嫂见我被冷落,过来跟我解释,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已不像小时候那样跋扈。

“我算过时间,太后入宫的时候,十哥应该还没被圈禁吧,他那时候与太后结仇了?”

听我这话,十嫂笑了:“十四弟,你十哥什么性子你还不了解,他犯起倔来,十头驴都拉不动。以前我还能喝住他,自从若曦死后,跟她有关的事,我都拉不住了。那年我们去九州清晏给温宜公主贺寿,第一次见到了还是莞贵人的太后,那时候她年纪尚小,像极了以前那个与我在八哥府里打架的若曦,先帝对她宠爱有加,我们都知道这是为什么,可是他不行,在宴席上就说些粗鄙之话羞辱人家,说人家还不如我们府上的舞女,先帝被气的面色铁青,可若曦这事上,他理亏,只能任由十爷羞辱,我在一边想拉都拉不住。

那次是莞贵人被华妃一派设计为难跳惊鸿舞,是十七弟解了围,他吹着笛子进来的时候,连我都恍惚了,先帝最珍惜的就是十三弟和若曦,可是我真的仿佛看到了十三弟来替她解围,就像那年我和她在府里打完架,她被康熙爷召入宫觐见,她吓得瘫倒在地,是十三弟走出来把她一把拉起来的。在先帝心里,这样的巧合,对他来说是天赐。只是没曾想,十三弟和若曦是清清白白知己之交,可十七弟对太后,却从一开始就存了不一样的心思,一向多疑的先帝竟因为过往,一次都没怀疑过,听说,后来事发,先帝赐了一杯毒酒,让太后自己选,谁生谁死,也是将她逼到极处,所以先帝最后也死在了她的手里。”

这样一段宫中秘闻,是我不曾知道的,我没想到,他居然死在了那个像极了若曦的女子手中,当时他心中想的是什么呢。

“十哥刚才说,太后欠你一份情,这是怎么回事?”

“你记得若曦掉了的那个孩子吗?是姐姐去和她说了一些话之后没的,我总是心里过意不去。后来成了莞嫔的太后,被华妃罚跪也掉了孩子,整日以泪洗面,先帝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对她百般安慰,反而逐日冷落她,宫中之人惯会捧高踩低,见她落了势,更加苛待她,我就去看了她,因此与她有了些许情分。可后来,她复宠,十爷与年羹尧勾结反叛,皇上原本因为若曦的缘故放过了十爷,因为她,重新起了心思,要将我的女儿留在宫中为质。十四弟,你知道吗,那时候我还把全部的希望放在她身上,去宫里试图求她,就像以前我们都去求若曦一样,可就是那次,她递给我的一杯雪顶含翠,毁了我和十爷,那样一杯普通的茶,若曦给我们喝过的,好过千杯万杯,我只是为了讨好她,求她帮忙,殊不知,她才是那个主导者。也许十爷说得对,我从一开始就不该去和她扯上关系,我对若曦心中的愧疚,不应该还到她身上,她更不是为了保全我们,可以永远牺牲自己的若曦,她同我们,没情谊。”

“是呀,十嫂,我们对太后总是过分关注,是因为她像极了与我们情义深重的若曦,可对她来说,我们只是陌生人,她不愿意承不属于她的情,也不愿意为了旁人舍弃自己的利益。那十哥,他从前明白,怎么如今却糊涂了?”

“替桑斋和拂晓忙婚事吗,你让他去吧,当年若曦给他办过一场全京城最盛大的生日宴,他如今想还,也只有这两个孩子承得起,让他难得糊涂一次吧,我们心里,总是对不起若曦的。”

拂晓大婚那日,我一早就去了裕亲王府,她正忙着让喜娘上妆,我拿出一枚簪子送给她,当新婚礼物。

她撇撇嘴:“十四伯父您有点小气,您看十伯父,他恨不得把他的府邸都搬来送给我。”

“财迷的小丫头。”我笑着点她脑袋,“这是我最喜欢的福晋留给我的,当年她用这枚簪子为刺马我赢比赛,是我最珍爱之物,你要是不想要,那就还给我吧。”这簪子在若曦离世时被四哥抢走,前两日我向弘历讨回的。

“算了算了,十四伯父您都亲自来了,礼轻情意重嘛。”她笑嘻嘻地接过来,插在了自己的发髻上,甚美。

“十四伯父,您不送我出嫁吗?”

“你十伯父在这里,他送你就够了,我去你的新府邸,等你嫁过来。”

我陪着巧慧在府邸门口张望,看到喜轿抬来,新娘子被桑斋亲手扶下轿,跨过马鞍,进了府门。

盖头被挑下之时,我身边的老嬷嬷满身颤抖,我抓住她,她热泪盈眶,“二小姐。”

也许这一刻,我们都理解了四哥。

房中的一对新人满目甜蜜,他们不知,他们的身上承载了上一代多少人心中的遗憾与期盼。

所幸啊,在满是不如意的皇宫之中,还有人可以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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