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士x史尔特尔】当史尔特尔发现自己不能缺少博士……

Arknights-Doctor x Surtr 「Ah, U R here.」
明日方舟-博士x 史尔特尔 「啊,你在这里」
观前提示:本篇为明日方舟幻想剧情的二次创作,博士和干员人设略微ooc。全篇8,000字左右,请各位注意阅读时间哦。

他就这么倒下来。
宛如一团灰黑色的重物,他的形态依旧纤细强壮,却瘫软地砸在我的怀里。他依旧柔软的肌肉压在我的身体上,触觉就好像我过去几曾幻想过的拥抱。我却摆不脱某种微妙的异常,让我感到刺痛而梦幻……这触觉好奇怪。
下一瞬间,我害怕起来,惊慌失措:“……喂,你!”
他的体温比我低,熟悉的体温冰冷地贴着我的胸口,此时却扼住了我的心跳——“你没事吧?喂!你没事吧?”
四周敌人的动作迅速被怀中男人惊讶茫然的面容取代,我望着他的眼睛,他深褐色的眼眸里似乎有些东西——但就在我集中注意的一瞬间,它消散了。男人晶莹的眼球被四周明亮的火光再度填满,他额头上醒目的弹孔和被击碎的后脑中流出的血十分黏腻地瞬间淌满了我的手。
……“别拖我后腿——喂!博士!”我的四肢被他的身体给压住,动作和法术也没法施展。好麻烦,好难受。殷红的血在火光里显出油腻的黑色——他死了,该死……
刀刃划破火焰的屏幕,敌人的下一次攻击已经在途中。燃烧着的视野里,我的剑本能地刺向烈焰包裹着的人影,我又回到了我应该处在的地方,温暖的火焰再次将我裹住,我觉得这一下能赢。

任务很顺利,我剿灭了既定目标。回去的路上,我不用再像往常一样强迫自己冥想,也能让我处在安静的地方。他们不再吵闹了——真好。至于是什么缘由让他们闭上了嘴,我不知道,也没有兴趣。
他们应该明白,安静一会儿对大家都好,指挥战斗累了的博士也能好好睡一觉……我向他的位置瞥了一眼,座椅上没人。咦?他哪儿去了?……我猜他大概去厕所了吧。
……忽然,一个念头倏忽从我脑海里跳出来:
哦,原来他死了。
我闭上了眼,额头靠在飞行器的窗上,想到他死了,我才想起来往机舱尾部看了一眼,平常穿黑布的那家伙,此时此刻却裹着看上去脏兮兮的白布在那边躺着。想到刚才的战斗里,他就在我身边倒下,我的确感到有歉意……但是好在他的身体不重,没有拖累我,不管怎么说,我赢了,我们回去了,这样就好。
死……我忽然想到,博士的笑容在十几个小时前还就在我的眼前,他的身体的温暖和柔软还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但是现在,他僵硬的身体躺在机舱的那头,回程上也没有他的微笑了。区区十几个小时……
“真是快啊。”我闭上双眼,博士的微笑和声音清晰地出现在我眼前,“史尔特尔!”我听见他呼叫我的声音——
……回去吃个冰激凌吧。

阿米娅不知道怎么回事,从我的战友变成了指挥官——虽然职位升了,她却不怎么高兴,看上去阴沉沉的,我给她递的冰激凌好像也没什么效果。我不想打扰到默默悲伤或愤怒的人,我也没这个闲心,所以我那天在走廊里快速抛下她的背影就回到我房间里来了。
我回头看了一眼她耷拉下来的耳朵尖,仔细想想……好像哪里不太对。
时间是傍晚,落日的辉光透过陆行舰的舷窗斜斜地打在灰蒙蒙的金属舱壁上,照出一块块炫目的光区,我此刻正在战斗部,面前的长廊里洒满了安静而耀眼的黄昏气息……战斗部不像往常一样热闹,三三两两的干员并着排,小声地交谈着,不想打破安静的空气。
我路过一个房间,舱门开着,屋子里,窗前的办公桌此时正沐浴着夕阳,熄灭的台灯下,桌子上干干净净的,文件在桌子前整整齐齐地堆做一摞。今天好像刚刚来过保洁,里面清晰可闻地传来清洁剂和烘干后洗涤粉的味道,别的倒一无所有。……很漂亮舒心的房间,某种熟悉感涌上我的脑海——啊,这里是博士的房间,我一下子记了起来,但是他却不在房间里。
……他去哪儿了?
我倚着博士的门框,偶然想起来,以往每次来这里,他从没这么摆放过自己的文件,他的地图和衣柜里的衣服也不见了。
哦,原来他死了。
我挠了挠头——他怎么死了呢?夕阳逐渐偏移,我忽然意识到在这里等他是没用的,切,我耸耸肩,他果然还是那么没用,居然随随便便死了。
之前从没问过他对死亡怎么看,现在突然好奇起来了——但是我立刻打消了后悔的念头,就算他在这里,我也不会想跟他说什么话的,更别提问他这种怪问题了。
我从他的房间门口转身出来,回忆开始陆陆续续进入我的视野,我记起了他死亡的画面,没错,那颗暗处的子弹一下子就贯穿了他的头颅,可以说毫无痛苦,甚至毫无意识——我想象起了那一瞬间——眨眼之间,好像睡梦的精灵一下子来到了似的,啪嗒一下,博士就睡着了。
……死,他当初选择成为指挥官的时候,就应该有想好,死亡是什么样子的吧?
哼,我为什么要关心他怎么想的……转入转角,阳光留在了背后的走廊里,我把有关于他的记忆再次扫回我脑海深处。

从子弹划破空气的声音传来,到这枚子弹击中目标的那一刻,总共花了眨眼一瞬的时间。
血雾喷洒到空气中,刚刚撤回紧急后方指挥处,我身前的博士就朝着我的方向倒下来。时间宛如真的变慢了一样,那个黑色的、戴着兜帽的,看上去无论何时都无比可靠的那个高瘦的身影,随随便便地就喷出了致命量的血来,然后无力地倒下。
我也知道遭遇战很难处理,但大幅超出侦查兵预料的一支源源不断的伏击军队从另一侧的阴影里突破了防御朝这边汇聚过来,惊异和愤怒让我的火焰开始更加剧烈而可怖地燃烧起来。
画面又重演了一遍,这次,一切推演的更慢了。
但是却没有用去多少时间,我兴许本身在记忆里面,就只有那么一两秒的时间分配在了在意那个本来无需在意的男人身上。
……我看见他的被暗处射来的子弹击穿额头,然后又击碎后脑,弹头从他左边下颌里穿出来,它后面淋了一路喷洒的血液和一些乱七八糟的杂质。
他就这么直挺挺地落下来,宛如一根扫把杆被谁不小心绊倒,然后落在了我本能地伸出去接住他的手臂上。
他双唇微微有些张开的迹象,牙齿并在一起,也许是看到了我,也许是早就死掉了,临死时想说一句骂人话。
……而他的瞳孔里很快只剩下我四周燃着的火光。
他就在我身边被杀死啊!……反正这绝对不是我的错,有许多人应该为他的死付出责任,不管是那个误报敌情的侦察兵,还是那个开出那一枪的狙击手或是机枪手,还是那个雇佣罗德岛的大公司。
但他就在我身边,在我手里持着剑、身上燃着火的时候被杀死啊!
反正保护他可不是我的任务范围,他作为指挥官,应该为自己站的位置负责——无论是在指挥棚里的位置,还是在罗德岛上的位置。
火焰愈燃愈烈,甚至他熟悉的面容也要一并在这份火焰里烧成灰烬……
我忽然回到了熟悉的卧室中,潮湿的东西浸湿了我的枕头和肩上的被单,我埋怨起自己难看的睡相。
“真是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还被梦吓醒……”窗帘挡住了外面的光,房间里是一片令人安心的黑暗。
我有点哑了,于是清了清嗓子,决定给自己再拿一碗冰激凌吃。最近几天,冰柜里的冰激凌的确是肉眼可见地少了不少,看来博士死后,这些东西还得我自己去买。

“搞定了,刀(do)……徳(de)……那位(the)……指挥官阿米娅小姐。”我熄掉剑上的火焰,把它收入鞘中。
“有劳了,史尔特尔小姐,麻烦您现在暂时回到后方,准备下一次部署,撤离时……”
“我知道。”……我做不到埋怨她这样年幼的领导者,但是那股烦躁总是挥之不去,也许我在某种意义上得给她点“对于新人的关照”,我耸耸肩,关掉了通讯器。
……
……“喂,史尔特尔,你看看!”
一个严重烧伤的重装干员被另一个新升职到战斗队伍来的近卫干员搀扶着,跟随着我返回了后方医疗站,刚刚那个新晋近卫转过头来似乎在骂我。
“……你以后小心点,别再误伤友军了!他可差点就救不回来!”
我感到一股长期积压在胸腔里却无处释放的怒火涌上心头,我想回头警示性地瞪一眼那个没头脑的蠢货,无意间一个老队员在余光里略微撇了撇嘴——这让我更加恼怒了。
“我做什么不用你指挥,废物。”
……明明是新进入战斗部的小朋友,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勇气……
“你说什么?!你差点把战友给烧死,你知道吗!近卫至少得等重装避开再……”
“别指挥我做事。”
……“两位不要吵了,是我指挥有问题,请都冷静一点……”——阿米娅,一个恰恰在此时我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出现了,“这次战斗大家表现都很出色……”
“是啊,是你的问题,所以别对我指手画脚的。”我感到一股热量冲上头脑,我的眼睛愤怒地瞪圆了,不可控制地倾泻出我一直积压的愤怒,“你们出事,就自己解决去。”
我不想看阿米娅指挥官的脸,我一下子明白过来,她已不同于往日的指挥官,小队似乎也在暗中冥冥地变化了不少。
身后远远地,那个家伙好像啐了一口。

回程的飞行器上,宝贵的安静又被低声的交谈给剥夺了,我愤怒地把头转向窗外,注视着舷窗下的地平线,这样会让我好受些。
我望向博士的座位……它不再是空着的,因为这趟凯尔希与我们同行,医生坐在那,好像在和阿米娅交流着什么。
忽然,我的心中觉醒了什么东西,似乎是积埋了许久的一个小情感,此时酝酿后破土而出,发出它的声音:
要是博士在那里就好了。
是啊,我那一瞬间竟然有种奇怪而强烈的欲望,我想看着博士坐在那,朝我赞赏地一笑——以此结束我好像幻觉一样的生活;让我回到我应该处在的、让我舒适自在的那个地位。
所以……到头来博士去哪儿了呢?
我回忆不起来,我甩开自己理智的控制,开始一幕幕筛选着记忆里的画面,从难得安静的运输机舱、到洒满夕阳的空房间……一点点地回想着,直到我难以捡起的记忆里,骤然出现了博士的音容笑貌——好像那份音容笑貌一下子消失一样突然,我才发觉到我没法找到博士的去向,也没法推断出博士去哪儿了。
……我会找到博士的,正如博士帮我找到自己的记忆一样。
我盯着凯尔希医生身下的座位,思考了好半天,才缓缓意识到——
哦,他死了。
死了之后——我又要去哪里找他呢?……随着螺旋桨声慢慢止歇,我们已经降落了。

“今天开始放假了哦,史尔特尔小姐。”冰柜的推拉门被关上,博士过来放完了今日的冰激凌,“……你今天还是打算冥想,什么都不做吗?”
“嗯,怎么了?……如果没别的事,就别烦我了。”
“哎呀呀……这可是个大麻烦……喂,别这么瞪着我啊!”博士掏出了他的终端,走到我身旁,把它放到我眼前,我有点不耐烦了,只略微瞥了一眼……“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去一趟这里?”
显示屏上面是三组没有被划掉的文字:雪山,什么都没有的雪山,只有连绵雪山。
“我……我会自己去的。”
“哦,但是我把飞行器都安排好了,你确定不搭个顺风车?”博士微笑着,“你如果想去,最好的时间就是现在。”
“哼,要是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话,到了之后绝对不许碍手碍脚。”我撇撇嘴,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他。
……但是似乎,最后,只有他一个人在认真地核对我之前写的乱七八糟的日记,用无人机找着类似的猎人木屋和我抽象画作里的雪山山峦。……于是我们在谢拉格的雪山里艰难地跋涉——明明是为我做事,我当时却好像孩子似的在雪堆里玩着,感受冰雪在我身旁慢慢融化的奇妙触感。
想到这里,我不禁微微笑了起来,窸窸窣窣地,我记忆里的迷雾随着积雪在我耳旁化成清水,打湿了我火红的发丝,一切变得清澈起来,当时博士也笑了,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转喜为怒,羞恼地质问他到底在笑什么。
想来,好像真的是一段开心的日子。
没有风,谢拉格的雪山山谷飘着微小晶莹的雪花,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松软的齐膝雪地里朝博士的背影追了过去……蠢货,害得我一直寻找到谢拉格这么偏僻的地方——欣喜也随之涌来:原来他在这里啊,从未有过的安心感让我难得地哈哈大笑着。
我想冒昧地从背后搂住他的肩,想确认一下他的肩头是不是和他倒下时的那个我搂住的物体一样柔软,虽然我从未朝任何人做过类似的举动……
只有一步之遥,他就站在我的右前方。就站在那个位置,熟悉的位置。
……他直挺挺地倒下来,瞬间,我们又回到了那个烈焰缭绕的环境,肮脏的颜色回来了。热乎乎的液体弄到了我的手上……那时在火光照耀下黏腻乌黑的血。
我手里还有燃烧着的剑,我身上依旧燃烧着怒火,却无济于事。
他涣散的惊讶表情里似乎还带有一点点忧郁,我不知道这是他自己的某种遗憾,还是反射了我的情绪。他空洞的眼神里倒映着耀眼的火光——他茫然地盯着我,这是我从未在他眼里见过的茫然。
他茫然地瞪着我,似乎在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死了?我怎么死了?
……哦,原来他死了。
但是又是怎么回事呢?他是怎么死的?他怎么会死呢?我瞥了一眼我手里的剑,又回顾了一下刚才的过程。——他就在我身旁倒下……
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但是某种控制不住的力量逼迫我看向那团深邃而浅显的空洞。那里面钻出了无穷的无法解释的问题与矛盾,好像刚被挤爆了的潘多拉魔盒,让人痛苦的歉意和忏悔伴随着尖叫朝我涌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怎么死了?我怎么死了?……怎么回事?……
在我凝视着他空洞茫然的眼眸的下一秒,明亮的火焰再度填满了他空洞的眼神。
我怎么死了?我怎么死了?我怎么死了?我怎么死了?……
不!……不是我的、不是我的错!
……@*我怎么。。*****? *怎么死***? *****?我***了?
“不是我的……!”
“呼!”我沙哑地喘着粗气,从噩梦里掉了出来,我感觉被褥和枕头的湿冷更令人难受了。我的太阳穴反常地发胀,头脑里一片混乱,视野也漆黑一片,不管我怎么调整,都挤满了电视花屏似的噪点。
快……我跑到药柜子前,我的四肢虚弱得不像我,咕咚一声,我用力推开推拉门,药柜子里面只剩下五六碗让人冷静的药物了,我整个人难看地栽过去,差点翻倒在冰柜里。

终端里的闹钟响了,我迷迷糊糊地将其按掉。
我记起来,阿米娅莫名其妙地让我暂且退出了战斗队伍,我并没有什么意见,反而是省的麻烦,让我觉得轻松不少。过了两三天了,出外勤的博士还没回来。要是我不在战斗队里,自然没办法天天看到博士,反而对我来说有点不习惯。
……忽然想到昨晚做了一个梦,梦见第一次和博士出去探索自己的记忆的时候,是去的谢拉格,和博士的足迹又把过去曾探索过的记忆片段给重新搜索了一遍,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发现,但是我从某种意识的角度,感觉对过往的记忆和我自己的梳理一下子变得轻松清楚得多。不合理的被删掉,我的记忆被保留,似乎和博士探索的过程中,我的那些记忆碎片被我的大脑自动处理了似的,它们神奇地有了条理、归了位。
博士暂且不在的时候,我决定自己去探索唯一一条没有去过的地方……以前不想去,是觉得它会太喧嚣,但是我最近蓦地改变了想法,开始觉得说不定喧闹就是这份记忆本来的颜色。
于是我从本舰乘上了单人飞行器,去往我日记上最后一组词组的位置。
今天这里的人不算多。来到主题公园的广场,我的视野展开了。过山车呼啸着从那头的轨道上轰隆隆地驶过,上面的人尖叫惊呼的声音随着风声跑到我这里来,和我身前音乐喷泉叮叮咚咚的声音混合在一起。
我怎么会突然想起跑到这里来呢?
人流说笑着从我身旁走过,看似无比正常而和谐的环境中,我却发觉自己在慢慢流失着记忆。等等,这可不太对……
我做了个深呼吸,决定不努力攻克记忆的难关,如果这些记忆碎片都能在某些地方重拾回来,我想这片最后的迷雾也会迎刃而解。
嘉年华游行的彩车吹着嘟嘟的小号和派对哨吵吵嚷嚷地从我身旁开过,我驻足观察了一下游行彩车上拴满的气球,这让整个彩车看上去像个蹩脚的小丑,彩带从道路两旁噼里啪啦地喷出来,然后像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地飘落。
吵闹让我有点头疼,我决定暂时放弃寻回记忆,到一个安静的喷泉旁落了座。
周围有一个卖冰激凌的小车,念在还有点头疼,吃个冰激凌缓解一下好像不怎么过分。我掏出一张有点皱的零钱朝小贩走去——我前面有一对情侣在喂对方吃自己手里的冰激凌,真肉麻。
我和他们擦肩而过。
“嗯,这里冰激凌的香草味比别的地方要甜好多!”
“你看,我就说嘛……那你买的那个番茄味的给我尝尝!”
“你必须试试……”
“呜哇!好恶心!”
“是啊!哈哈哈哈!……怎么会有这么怪异的味道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我撇了撇嘴。
“给我来一份香草味的和番茄味的。”我不由自主地又掏出了一张纸币。
……我拎着冰激凌,走到那个小喷泉旁,四周没有了人,我找到了一个风景不错的角度,恰好能看见落日燃烧起远方的群山,给天空的晚霞镀上金边。
嗯……香草确实比一般的甜,柿子冰激凌也相当的难吃。……博士必须得尝尝。
微风吹拂过来,夕阳下的风夹带着家人、情侣和朋友间畅快的欢笑构成的一派喧嚣,我其实并不怎么羡慕。
身后的喷泉清澈地流淌出它的声音,我也不怎么关注。……我似乎没有找到我应该找到的那份记忆,反而有许多混乱闯进了我的记忆,蚕食着我对过去仅有的认知和记录。
我不想深究这些混乱,因为这些对我来说都不重要,唯独重要的是……
我递出去的冰激凌勺里的那很大一块冰激凌要融化了。
这可是绝无仅有的。我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分享这么一大块灵药。它象征着冷静、快乐、幸福……然而我的胳膊都要举得酸麻了,我身旁的那个男人依旧没有回应。
我回想着刚才那两位情侣的举动——喂,博士,你可别逼我,我在心中默默叨念。
算了,为了这一勺宝贵的冰激凌能分享给博士,我宁愿舍弃一些……
我任由身体靠过去——他的肩膀是不是和我预想的一样柔软呢?
“博士,你……?”
我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只有微风带来远处朋友和情侣间的欢声笑语。
那勺冰激凌掉到地上。
我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我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我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
穿过记忆无穷的混乱,一个事实刺到我眼前。
哦,……原来他死了。
所以,我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再也不会有……无论我这只手臂端举多久,都不会有人来吃掉这一口冰激凌了。
哦,原来,他死了、……原来他死了对于我是这样的一种感觉。
我的身旁一个人也没有,而且再也不会有。再也不会有。不会有。
我第一次哭泣,自他在战场上倒下以来。我第一次哭泣,宛若大坝决堤,洪流将我心底最后的防线击穿。
记忆愈加的混乱了。
四周燃起地狱般滚烫的火焰。我曾经以为他时时刻刻都处在绝对安全的位置,而且那时我离得他如此近……为什么他还会死?我离得他如此近以至于我身上温暖的火焰都要把他围住……为什么他还会死?
周遭的一切逐渐剥离而去,游乐场、摩天轮、过山车轨道、冰激凌车、一群群人流……它们离我而去,只留给我一个温暖安静的空间。这空间十分黑暗,只有我一个人存在。若是以往,我会相当喜爱这个空间,但是如今,我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痛苦。
它好像心脏忘记了跳动、胸腔被抽成真空、耳眼口鼻被牢牢堵塞住、寒冷和虚无浓郁地涌过来,把我紧紧铐住。
我努力地挣扎着,想要脱离这个只有我一个人的环境,想要脱离这个不断蚕食着我的记忆和理智的痛苦,但是怎么做都无济于事。
孤独感。强烈的孤独感。
因为那个唯一走进这片黑暗,用真心帮我打开枷锁的那个男人已经不复存在。
我没能守护他,所以我杀了他——我更不配保护他,于是他死了,给我降下了无穷孤独的惩罚。我不管他还活着的时候我有没有主动接近他,我不管他如果还活着我会不会再主动消除我的孤独,我只想要摆脱现在的痛苦,推翻这让我难以呼吸的压迫。
但我不能。我追随着那人匆匆离去的脚步,随意而又必然地获得了一个结果——
他死了。
我痛苦地在地上蜷缩、蠕动、翻滚,我的脚踢蹬着空气,想要让我逃离苦难。
他在哪儿?……博士!博士在哪儿?
冰激凌……我慌忙在黑暗里不知所措地跑着,一头撞在了冰箱上,冰箱门被撞开,白惨惨的灯光照着空荡荡的冰柜内……博士死了!!他死了,所以他再也不会来填满这个冰箱了!
啪!响亮的电弧声,忽然亮起的这个空间让我睁不开眼,我身上的苦难还在继续着。但是在我的双眼从骤然间亮起的这个雪白的空间里恢复过来,我看见前面的一个穿着斗篷的身影。那套斗篷……是他,是他!
“是他!博士!……我找到你了!”
我没管顾湿漉漉、脏兮兮、沾满灰烬和血液的火红头发耷拉在我的前额,没管顾被碎片和烈火摧残得破烂焦黑的衣服,我只看见面前的一片光明里,站着那个能带我脱离这里的救星。
记忆不管怎么混乱,关于他的记忆仍旧无比清澈。我知道我该做什么,我也有强烈的欲望要做这件事。我要找到博士,我要抓住他,牢牢把他罩在我最温暖的烈焰里。
“博士!等等我!”
那个身影从微微侧过头的样子转过身去,向前迈步,我不受控制地抬起脚,尽自己所有的力气追上去。
他走的不快,但是我却怎么都追不上。
我们奔跑着,穿过维多利亚的森林、穿过拉特兰的甜品街、穿过乌萨斯的战场、穿过谢拉格的雪山。
清晰的景物作为我混乱记忆里唯一最珍贵的藏品,正随着我的奔跑而在身旁快速坍缩,碎成粉末,但是我不在意,因为只要能追上、拥抱住面前行走着的人影,一切记忆都会更清晰地回到我这里……
莱塔尼亚的高塔、叙拉古的民宅街道、哥伦比亚的高楼大厦……
多索雷斯的斑斓红绿;伊比利亚的雄壮海洋;********……
“博士,博士!博士!”我嘶吼着,四周好像无数让人晕厥的万花筒,发出尖厉的摩擦声,毁灭着、塌陷着,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只有眼中那个穿着斗篷的身影让我无比在意。
就在我再也承受不住,扑在坚硬的地上,停下来绝望地伸手够着那个身影时,他也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转过头来,缓缓褪下了兜帽……
哪怕让我再看看你或是赞赏、或是安宁、或是怜悯的温和眼神也好!我的思路开始语无伦次。
一双兔耳朵从兜帽下立起来,新指挥官缓缓朝我转过来。
“……博士已经死了。”
我不解地凝视着他:“把我的博士……交出来,无论要我做什么……”
……博士已经死了。你不配陪伴他,你杀了他。
我的头脑里蹦出了一个讨厌的幻象,好像电脑的恶劣病毒,发出剧烈的噪音,恐怖的画面,我却无法将其摒除。我体验过无数的记忆和幻象,这是最让人不愉快的一个。——红发的萨卡兹少女正在陪伴着博士在逛街,两个人搂着胳膊,亲密极了。她长得与我一模一样,但是我知道她不是我。我目睹着他们互相喂冰激凌吃、目睹着那个生动的博士和那个生动的萨卡兹红发少女接吻、目睹着他们两人亲密……
这绝不可能是我,但是她与我又长得那么像。
少女的脸庞和博士的笑容朝我的方向转过来,好像在看一个小丑的表演——就在我即将看清那个红发少女面容的那一刻,她倏忽一下变成了另一位女干员。
无数女干员的身体和面容闪烁着搂住博士的臂膀。
你不配陪伴他。你是一个只看见自己的疯子,你是一个只会战斗的愚人。你不配拥有生活,你不配拥有故事,你不配拥有记忆。……所以你不配拥有博士。——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死了,你把所有和他有关的记忆都忘了。——你从没有与他相遇,史尔特尔,你只配孤独。
阿米娅又开口了。她一字一顿地宣读着印证自己疯念的最后一句话。
“……博士、已经、死了。”
轰隆!火焰从我四周窜起,随着这句话话音刚落,地狱般的烈焰就把我吞噬。我刚刚抛在身后的景物燃着烈焰朝我压过来,熊熊燃烧着的高楼大厦、粗壮树木滚落下来,如同天崩一般;摩天轮冒着黑烟,钢铁支架崩断,吱吱嘎嘎地砸了下来。一轮轮混沌的记忆里,毁灭从我头上坠落。
博士已经死了。
我从未想到过他对我如此重要,于是孤独感的潮水吞噬了我。
但很快,随着我的记忆毁灭,随着我过去的碎片和博士一起埋葬,我的孤独感也顷刻间消失了——博士已经死了。
博士已经死了。
博士已经死了。
**?@「*。
史*特*说话*了,但*她自*都*知道**说***么。
“博士!你别*……博*!**!*****!”
——“**!”
……
床上的红发少女肌肉抽搐,一下子弹坐起来。房间里是熟悉的阴暗,她喘着粗气,心脏狂跳,她全身都在发抖,泪水和冷汗不断淌出。
“哟,早上好啊,史尔特尔,你终于退烧了……咦?你做噩梦了?”
史尔特尔猛然一转头,差点把自己的脖子扭断。黑暗的另一边,博士坐在她的床边,一直守着她。
“博士……”她惊喜地发现自己又叫得出这声名字,沙哑而呜咽,简直和平常的她判若两人,“博士!”
她照着那个身影扑了上去,这一次,没有变故、没有噩梦;他就在那里安稳地坐着,让史尔特尔有些癫狂地抱住。他的肩膀和史尔特尔梦里的一样柔软却又坚实。
她抽泣着牢牢地抱住了博士,泪水流淌得更厉害了。
“……博士,”她呼唤着这个险些失去的唯一友人,“啊……你在这里……你在这里……”
博士也温暖地搂住了史尔特尔:
“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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