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就业的安柏(第一百二十四节:重建的蒙德(3))

可莉一个人坐在城墙上,小小年纪素来天真烂漫的她却凝视着碧蓝的果酒湖水。内战爆发时期,她盲从阿贝多哥哥攻打蒙德城,炸死炸伤了很多老百姓。
内战期间的政治斗争她至今依然理解不了,那些是她温柔的母亲艾莉丝刻意避免让她接触到的。这让她对凯亚下台、诺艾尔称王的一系列操作近乎于无能为力。
小小年纪的她,无意间发下了种种难以洗刷的罪行。平时只用于炸鱼捣蛋的蹦蹦炸弹,如今成了许多人丧命的罪魁祸首。
她的眼泪无声无息随风滴落在城墙下的草地,湿润着死难者草草入殓的墓地。嘟嘟可不知道如何用提瓦特通用语劝说小主人停止无济于事的伤心,只好悄悄地挂在火红的书包上,悄悄地看着远处正在大干的新田野。
“小妹妹,怎么了?有什么心事吗?能不能跟大哥哥说说?”
轻柔的风把悲痛带到一位吟游诗人身边,他循着声音找到了城墙,找到了孤身一人的可莉。可莉在内战前不过是被大家宠坏的孩子,见到吟游诗人哥哥也像是遇见亲人一般坦诚。
“大哥哥...对不起,可莉不知道现在还能相信什么了...”
凯亚哥哥是好人,然后当了僭主;丽莎姐姐是好人,然后当了王国首相;诺艾尔姐姐是好人,然后篡位登基;阿贝多哥哥是好人,然后带路至冬;砂糖姐姐是好人,然后与荧斗富;旅行者(荧)姐姐是好人,然后横征暴敛...
她确实在怀疑过去看人的标准。为什么那些对她曾经特别好的人,做出来的事却是一个比一个丧尽天良。温迪没有直接回答可莉的疑惑,即使说上一万遍“你没错,错的是他们”,死去的无辜者终究不可能死而复生。
“你知道风吧?”这个问题在蒙德,无异于在璃月问“你知道钱吧”,区别是璃月人掉进钱眼后想的全是趋利避害四两拨千斤的小聪明,蒙德人却往往把这个问题联想到风神巴巴托斯的教义。
温迪见可莉看着他,心想有门,于是接着在城墙上踱步,“风会带来无数人的喜讯,带走无数人的悲剧。风是全知全能的,无论大地上出现了多少个利维坦(启蒙运动著作《利维坦》描述的权力拟人化怪物),风都可以以看似最微不足道的力量积少成多,最后把它们一个个吹散。”
身为风神教的掌门,实际是风神巴巴托斯的温迪口才那得是看家绝活,“可莉你也是,世界上有很多事你还不知道,所以当你第一次面对他们的时候,会害怕,会恐惧,会惊慌。不过不要担心,只要风吹过,冤屈的鬼魂自有他们高贵的去处,桀纣的生者也自有他们毁灭的现世报。”
好人要想战胜坏人,只有在手腕上比坏人更坏,要求比坏人更高更全。
温迪行走过提瓦特各国,见过冰神的专断决绝与治下百姓严重的两极悬殊,见过雷神的贪婪无极与幕府群臣煽动起来的好战气焰,见过水神的勾心斗角与国民公会如过家家的审判生者,见过草神的道貌岸然与须弥教令院日益深重的学术腐败,见过岩神的心力交瘁与璃月港众生的贪嗔痴无毒不丈夫,见过火神的随心所欲与纳塔国土终日不熄的战火卷狂云。
【神叫你们到人间来,不是为了叫你们太平,非为了你们太平,而是为了你们起刀兵。】(改引自《基督经-新约-马太福音》)这是冰神治下正教会堂而皇之宣讲的教义。
倒不如说蒙德这块过于蛮荒的大地,时至今日才出现了凯亚、诺艾尔、丽莎等问鼎的野心家,实在是蒙德人的幸运。仅仅一次惨痛的战乱,比起其他国家如家常便饭在“进步”、“繁荣”、“真理”、“团结”等旗号下人吃人的血腥残酷与无关人的刺骨冷漠,实在是不值一提的小玩笑。
至少这儿的可莉,还是个有肉长的心肠的活人,不是数字与文字背后仅仅是个代号的“人”。
“你看,诺艾尔力大无穷吧?可当她肆无忌惮残害人的时候,罗莎莉亚还是打败了她。荧也很强大吧?又强大又坏,可是正义没有迟到,更没有缺席和中途退场,她还是灰飞烟灭了。”
可莉心思单纯,正如当初她简单相信了阿贝多哥哥去炮轰城门一样,现在,她还是简单选择相信面前这个看似同样单纯善良的温迪。
“可莉愿意为了错误赎罪...风神大人,可莉在这里祈祷,祈祷您保佑那些好人上天国。可莉不求什么别的,以后再也不会捣蛋了...再也不会随便炸鱼了...以后我会老老实实听话的,再也不捣蛋了,我发誓...”
可莉郑重其事地对着刮过的一缕风起誓,她依旧在心田留下一块位置,那里足以承担她对这个世界尚存的美好、真挚、期待、祝福与善良的最后保留。
蒙德人最害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死在没有风的土地上,因为那意味着再也没有风把魂魄吹回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彻彻底底与故乡绝缘。
她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温迪,后者很开心地拿出随身带的牛皮酒壶大快酒瘾,“可莉是个好孩子,放心好了,神会看得见这一切的。”
天空之琴弹奏出舒缓神经的乐章,其间夹杂了太多风土人情的积淀。璃月的壮美,稻妻的寂狂,纳塔的雄浑,枫丹的柔美,至冬的凄凉,须弥的奔放,最后还是回归到蒙德的欢快,直到最后宛如微风拂面的宁静。
可莉抱着手中的红色书包昏昏睡去,温迪没有打搅她。先前的哭泣与精神折磨带给了这孩子本不该属于她的痛苦。他悄悄把可莉生母艾莉丝委托的留声机与画册留下,坐到城墙边继续望着果酒湖,壶中的莲香酒还是愚人众雇的蕙班托安柏转送的。
艾莉丝不好意思在这个时点回来,无论温迪如何劝都不顶用。
蕙班的酿酒手艺确实强大,看似微不足道的莲子到了她的手上不知起了何等变化,成酒以后飘散着莲子特有的、依稀可嗅却不腻人的香气,一口饮下乍觉无事如饮水,又与这清新截然相反的火辣在脾胃引起惊涛骇浪,酒气直到这时才伴随胃酸消化后的气息一道儿脱口而出,在清风中消散于无形,留下渐渐上头的灼烧酒醉。
如果一时的疼痛可以赎回风神坐视子民遭难的罪,这样痛并快乐的罪还是越多越好。
风神给予了蒙德人自由,无论结果如何,自由的代价要由人们承担。直到一切近乎失控,风神才挺身而出,帮助精挑细选的义人力挽狂澜。
溺爱子民的神,如同溺爱子女的父母,只会让子民在习惯成自然的依赖中忘记生存的艰辛与危险,把想当然当作理所当然。烈火与死难固然带来了实实在在的伤亡,却也比一切空泛的道德说教更能警醒世人何为正确何为谬误。
然而,这不等于温迪忘记了这些他曾铭记心间的风神子民,他们的坚定信仰换来了他一个神对湖水为亡灵独酌凭吊,所以他完美地符合了璃月人的一句古话“慈不掌兵,义不聚财”(引自明代《增广贤文》)。
“以后要是有时间,我看来还得跟着那个叫蕙班的丫头呢~蒙德可没有这么好喝的酒~够劲,能忘掉很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