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柳崖外编（四十三）

164，小帽盒

　　江宁藩台衙署，原是前明中山王徐达的宅第。宅院后面有一座楼，历任布政使都不敢登上去，只是在初一十五望楼焚香。有位布政使德舒德公，一天有些喝醉了，想要登楼看风景。众人劝阻也不听。命人打开封锁，只见里面尘土都已经积累一尺多厚，只有四张桌子、八把椅子，像是被擦拭一新，没有一点尘埃。德公退到门边，捡到一个纸糊的小帽盒，极为精巧，只有核桃般大，里面装着一顶小小的乌纱帽，是明初丞相的样式。德公带回书斋，放在几案上。结果晚上做梦梦见中山王徐达白面长髯，头戴金幞头，身着蟒衣玉带，怒气冲冲地走上前说：“早上我正在会见客人，你无故登楼骚扰，让众客人不安而散。宋先生遗留一顶官帽，一定要还给他，不然就作祸于你。”德公醒来后感到奇异。早晨，德公去寺院进行祭祀活动，正要登上轿子，一个青衣人头戴飞檐帽，跪在德公面前说：“我家大人遣我来取帽。”德公连忙叫人取来小帽盒给他。那人接过手，转瞬间就不见了。宋先生，指的就是宋濂。

165，驱妖

　　镶黄旗佐领布勒库，有寡母在家中，自己娶妻一个月了，夫妻俩一起去了岳父家。布佐领先行回家，见过母亲后，回到自己房间，正要打开门锁，里面有人说：“不要进来，有家眷在里面。”布佐领道：“这是我的居室。你是什么人？”里面人说：“我等是上界仙人巡查人间，携家眷借宿，不会害你。我当然知道此屋是你的居室。但也请不要偷看，不然就为祸你。”布佐领后退到窗边，想要从缝隙中窥看，忽然瓦片横飞就如下雨般密集。布佐领跑到母亲住的地方，说起此事。母亲说：“这一定是妖怪。应该找一个善长法术的人驱逐。”布勒库有一个朋友德某，向来持有五雷法，布佐领于是过去求助他。德某正要披发仗剑打算去布家驱妖，忽然风起灯灭，德某的妻子都被反绑两手跪在地上，白马和槽马都被弄到屋顶上。德某下跪求饶，才平息。于是不敢再去布家。布佐领又请了一个和尚。之后又听说一个尼姑会天罡法，于是叫人邀请过来。和尚才一进门，一板砖就拍在和尚脸上，将其打晕。邀请的尼姑飞奔过来，自己脱自己的衣服，赤身裸体与和尚倒立在法坛之下。布佐领跪求悔过，和尚尼姑才清醒过来离开。布佐领无计可施了。布母来到东岳庙哭诉，完后回家。就听见房间里人说：“哪里不是我家？真是小气！东岳派人过来了，我还是走吧。”就听到似乎是搬运行李的声音，到了晚上安静下来。布佐领才敢接妻子回家。

166，失新妇

　　固安县孔家庄民杨定，迎娶黄氏女子，乘上牛车，用红毡围住，吹乐打鼓往杨家走。两个村子相隔四十多里，新娘子忽然想要小解，实在忍不住。看牛车后面可以解开红毡，想到下车解手完后再上车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于是自己从后面下车去了。解完手后，因为车子行得很快，追了三五里也没有追上，坐在路旁的石头间哭。有个庞各庄卖砂锅的，叫劳九，见到新娘子，连忙询问。新娘子说：“我是杨定家新娶的媳妇。请给我指指杨家的路怎么走。”劳九骗她说：“我认识你丈夫，跟我走吧。”劳九把她带到自己家中。劳九的母亲要劳九强要了她作自己媳妇，把她藏在家里不准她出去。当送亲队伍到了杨家，喜迎新娘子的时候，发现新娘子竟然不见了，大惊不已。杨定到岳父家询问，岳父家却说：“是你家害了我女儿！”于是诉讼到官府，三个月也没能结案。

　　杨定有个邻居姓孙，来庞各庄探亲，喝醉回家，走到劳九门口，口渴了想要要点水喝。劳九出门在外，劳母也病倒在床，就叫媳妇端了一瓢水出来。孙某喝完，问起这家的姓氏。妇人说：“姓劳。”孙某说：“莫非是卖砂锅的劳九？”妇人问：“你怎么认识他的？”孙某说：“他常来我孔家庄，所以我认识。”妇人听了心里有所触动，因而问道：“你庄里有个叫杨定的，认识么？”孙某道：“他就是我邻居。”妇人哭泣着说出了事情的原委。孙某道：“请保守这件事。交给我。”回去告诉了杨定，和岳父家一起告官，将劳九缉拿归案，将新娘子判还给了杨定。

167，二新妇

　　正蓝旗马兵查僧，自幼聘定了同旗的禄家女子。到了约定的婚期，召开婚礼，吹乐打鼓迎娶新人入门，结果打开帘子，轿中竟有两位新人。亲眷们震惊地四下打量。拿掉锦盖，发现两个新娘子面容一样，衣服也一样。新郎走上前，娇羞的模样也一样。不敢完成婚礼，只好先一齐送进洞房去。当时天师府的叶法师正好在当地，于是请他过来。叶法师熟视两个新娘子，指着其中一个说：“孽畜胆敢如此！”取来一碗水，写了符丢进水中，水响动如沸。又取来一个坛，贴上符纸。又将一张符投进火盆，火焰冒起三尺高。叶法师的肚子响动如雷。此时，其中一个新娘子的衣服如同蝉蜕般脱落，光着身子想要遁逃。叶法师挥动宝剑，顿时红光满屋，那新娘子就滚地哀嚎显出原形，原来是一只黄白猫。叶法师用剑击打，猫就进了坛子里。随即封上坛口，又用符箓镇压，将其送到城外。一看她的衣服簪环，都是树根树叶。叶法师又让真正的新娘子吞下一枚符，女子似乎一下子醒悟了。问她发生了什么事，说：“轿子走到半路，就看见一团黑气冲进轿中，像是有人对着嘴巴一吸，我就昏迷了过去。再以后的事就不记得了。”当天晚上，才又摆了筵席完了婚礼。

　　柳崖子说：《易经》说：“三人行，则损一人。一人行，则得其友。”前面新妇丢失，是新妇自己的责任；后面新妇增加，不是新妇的责任。劳九不是其配偶而强作配偶，则凶；查僧损失了一人，必能得到配偶而后吉。同一花烛下，有求娶妻子却最终没有得到妻子的，也有求娶妻子得到两个却和没有妻子没什么两样的。天下什么事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