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叶·伏罗希洛夫:我第一次会见列宁(1957)
本文录自《红旗飘飘》丛书第四集庆祝十月革命40周年特刊,由前苏联党务和国务活动家、军事家、苏联武装力量的积极建设者,苏联元帅伏罗希洛夫所作,柳森译自《回忆列宁》第一卷。

1906年,我带着代表当选证书从卢甘斯克来到彼得堡(即现在的列宁格勒),参加党代表大会。这是我第一次首都之行。
我从火车站直接到秘密街头的地点去(这里原来是中央委员碰头的地点);因为要办理登记手续并领取大会的必要指示和通知。在接头地点接待大会代表们的是中央委员查果尔斯基(克洛赫马里)——一个狂热的孟什维克。查果尔斯基知道我是来自卢甘斯克以后,作出了一副不满的脸相,看着他的记事本,结结巴巴地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准......准是布......布尔什维克。”我回答说:“对。”......查果尔斯基就冷冷地叫我去找“自己人”。
我倒不需要他这种“建议”。我知道自己到哪里去找自己人,可是我想打听一下(这是一种外省人的老实!)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是否在彼得堡,是否他凑巧就在这儿,在这个接头的地点。我就问查果尔斯基:列宁同志在不在这里?这位外表端庄的律师型绅士竟气得蓬乱着头发,但当时却憋得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来。我虽然不是胆小如鼠之辈,但见到如此凶暴的“中央委员”为了我的“过失”竟急得骂不出口来,倒也使我畏缩起来,觉得还是走为上策。
我走到街上,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想:显然是我们的列宁,正像我们乌克兰人俗语所说的“往他们皮上浇了油”。我怀着抑郁的心情,沿着涅瓦大街走去。我是寻找我们布尔什维克的一个出版社——“前进”出版社,我到那里,我有暗号和朋友的私人信件。
我到彼得堡还是第一次哩。华丽的商店和街道,嘈杂声,以及那成千上万的艳服盛装、满面红光在街上闲游的人群,使人头晕目眩。我煞费周折才找到了“前进”出版社。见到了我所要找的人,知道有很多代表还没有到。他们还告诉我,应当到工艺学院去见一见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邦契·布鲁也维奇告诉我说:列宁同志今天不到“前进”出版社来了。
我是一个十足的外省人,一向住在顿巴斯,除了工厂、矿井和监狱,什么也没有看见过。如今到了大城市里,特别是在中央委员克洛赫马里的“正式”接见以后,我感觉到有些不得劲。可是,到了“前进”出版社的自己人堆里,我好像苏醒了过来,后来去工艺学院的时候,心情已经完全好转了。
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和颜悦色地详细打听了地方组织和工作人员的情况以及工人的情绪等等,她全都记在一个很小的记事本里。我忍不住问她:我能不能、在什么地方和什么时候能看到列宁同志?她微笑着说:你将不止一次看到和听到他讲话。
娜捷施达·康斯坦丁诺夫娜叮嘱我行动要谨慎,她说“彼得堡密探之多真是不可胜数”。而我们还要在彼得堡住多久还不知道。
从工艺学院走出来,我便去找我熟识的德·伊·列申科,中央委员会曾派他到过卢甘斯克。我到他家里。我对他说,我希望早一些见到列宁同志。
第二天。一清早,我又到“前进”出版社去了。我下了决心,为了不错过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的到来,需要的话,等上一整天。没过多久,我从当时主持这个出版社的邦契·布鲁也维奇那里打听到,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一定会来,因为要同一些已经来到的大会代表“开一个会”。
我耐住性子等待着,过了一会,有一位代表,看样子是个西伯利亚人,叫我跟他走,我什么话也没有问就跟着这位同志走了。我们到了一处小住宅,走进了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坐着大约有十个人到十二个人。我们挤到里面,为了不搅乱秩序,好歹找了个位子坐下了。
这时,会议已经开始,我们来晚了。一位代表在发言。他谈的是选举第一届国家杜马时工人群众的情绪。发言人一直在用眼睛盯着一位同志,这人和别一位同志并排坐着,仿佛有些特殊:他问或者眯一下眼睛看看发言人,有时又看一下坐在房间里的某一个人。
我想:这就是他,这就是列宁。当时我竟觉得已经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见过他,认识他。我开始细看他的面孔、体形和举动。我想尽可能迅速而认真地把有关这位我想得到那么多而又那么想看到的人的一切都印在我的记忆里。同时我也想到,我回去之后,将如何对自己的无产阶级兄弟们描述我们的列宁。我知道人们会要求我把“一切”都讲出来,而且要讲得“详细”,还免不了要在大会上和工厂的午休时间讲很多次。
发言人结束了自己的话。接着另一个人发言。我猜到这是简短汇报地方情况,因而开始着慌起来。再过两个就轮到我发言了。我需要在列宁本人面前汇报工作。马上觉得有些害怕,甚至觉得脸上有些发热。但他却安安静静地听着。有时笑一下,迅速地往一张小纸条上记着。
终于轮到我发言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的目光向我投来。他问了我的名字和我所代表的组织。我还记得他对我温和地一笑,并说了句鼓励我的话。我受到了鼓舞,心情安静下来,很简短地报告了我们地区的组织情况、工人情绪和国家杜马选举等问题。
汇报结束了。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扼要地分析了总的情况,马上就同代表们漫谈起来。
这次会议具有非正式的预备会的性质;列宁需要开这样一次会来确定方针和达到其他“列宁式”的战术和战略上的目的。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谈话中说了很多玩笑,但在笑谈中间他却时不时对这个或那个同志提出一堆又一堆各种各样的常常是意想不到的问题。他真可以说对一切都感到兴趣。他怀着同样的兴趣听取了选举国家杜马的经过、孟什维克的阴谋、立宪民主党人、我们的战斗队和它的训练与装备、卢甘斯克附近的各哥萨克村镇和从地主手里夺得了土地的农民们等等。
现在我还记得弗拉基米尔·伊里奇是多么兴奋地支持着这些或那些符合他的想法和证实他的估计的汇报,我也很荣幸地听到伊里奇对我提了两次带有鼓励性的意见,这使我从心里感到高兴。我在自己的眼里觉得成长起来了,觉得自己更加重要和有信心了。
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在临走之前,谈到了代表大会和我们(布尔什维克)的前途。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并不相信即将召开的代表大会所负的统一的使命,因而用心计算我们的力量。代表们还在陆续到来,我们估计自己会成为多数。可是,弗拉基米尔·伊里奇却设想孟派(孟什维克)可能在代表大会上拥有多数,因此我们必须准备同他们进行严正的战斗。
我们大家听着弗拉基米尔·伊里奇讲的话,便感觉到他的巨人一样的强大力量,感觉到任凭孟什维克会有什么样的“多数”和什么样的阴谋诡计——与会者已经谈了一些他们的阴谋诡计,而且谈的并不算少——对我们来说都并不可怕。如今,我们已经亲眼看到无产阶级革命政党的真正缔造者和它的不屈不挠的捍卫者和领袖了。
我们感觉到,我们的列宁确切地知道维护革命和革命的社会民主主义所应走的道路和使用的手段,这社会民主主义负有领导伟大的俄罗斯解放运动的使命。我们全都相信,革命的浪潮今后还要升涨到第九级的。由布尔什维克领导的几乎遍及各地的抵制第一届国家杜马的运动,正证实着我们的想法。
这次小会的参加者们怀着振奋的心情各自散去。
我觉得自己精神饱满,弗拉基米尔·伊里奇给我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我觉得他的一切都不平凡。他那谈话的风度,他的质朴,而最主要的是他那双炯炯发光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我的心情很好,很高兴,我竟一时忘了密探和其他宵小,漫步徘徊在当时还不是我们所有的圣彼得堡的大街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