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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

神创造了人

 

看着地上奔跑的小小人儿

向他喊着爹爹 爹爹

他笑了

 

小人而起而和谐

承于僵持

终于战火

 

取下败者的头颅

胜者将其献给神

神没有笑

 

神毁灭了世界

看着反抗自己的小小人儿

向他咒骂 嘶喊 疯狂

他哭了

 

神倒在了尘埃里

他死了

 

 

 

 

 

 

遥远，遥远的北方。

人迹罕至的雪国。

 

艳红色的圆拱尖顶，披挂着哥特黑的屋檐，延展，飞舞在这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广渺土地。

冷雪伴着骤风，在天空中无主地飘荡着——于天际陨落，于树梢滑下，再于地面无声无息地坠落——

 

小巧的窗儿，在铁一般厚重的城壁绽开。

随着片片雪花与呼啸的冷风的疏忽钻入，屋内昏暗的油灯在这阵风的吹拂下晃动了几瞬。

油灯内仅存的光芒照亮了这间小小的屋子——

——屋内整洁，宁静，稍显狭小却五脏俱全，还带着些许北国特有的庄严肃穆的风气。

 

窗棂颤抖，窗后的帘幕被微微吹起，正似大殿的屏风缓缓掀开……遮掩着端坐在窗后的娇小人影。

白皙的双肘，被那小小的人儿不经意间搭在石制的窗檐，为飘舞进入屋内的片片雪花提供了落脚的归宿。

是一名面容姣好的女孩。

 

女孩的双眼紧闭着——

数道被精致白布剪出的交叉，似眼罩一般地遮蔽着，束缚着她颀长的睫毛与微微翕动的眼。

盛装打扮的少女脸上洋溢着可爱动人的微笑，面向北国之永恒冬日的脸畔，却倏地划过一道什么亮晶晶的东西……

 

沉寂间，听得她缓缓开口。

 

 

 

 

（请听音乐《夜曲》）

———出自《恶魔城 月下夜想曲OST》

 

 

 

 

 

【神は永远の 幸せの中で】

（女神伫立于 永恒的幸福之中）

 

【叹き続けては 歌う夜想曲……】

（却不绝地悲叹着 吟唱着夜曲……）

 

 

 

夜莺般甜美的歌喉，咏唱的却是如哀如泣的悲鸣——

圣歌的哀婉曲调伴着少女的思绪一起，如天际的极光跨越雪幕，直至那遥远的彼方。

明明只有一人孤寂的嗓音回响在天地间，但却只觉刹那间圣乐奏鸣，琴声大作——这荒凉北国的寒风，却似宏大足以跨越白皑大地的精妙乐团，和那冬之冰花一并走向了白洁却又漆黑的前奏曲。

 

她盲着的眼，紧闭着望向窗外的某个方向。

她雪白的皓腕，支持着她的脸颊，不使其触及窗棂。

而她的歌喉，也如圣歌之中咏唱着的哀伤女神，一刻不停地，哀鸣着悲怆的夜想曲……

 

 

 

【爱は 终わる】

（爱啊 终会了结）

 

【命もつきる それなら】

（生命亦走向尽头 那个时刻）

 

【同じ 时に 糸を切って……】

（请在同时 斩断所有因缘……）

 

 

 

天际，恍惚间划过一颗流星。

不知是不是收到了少女歌声的触动——那如火焰般闪耀天际的流星，却刹那间分成了两颗，在空中分道扬镳……

 

……一颗，飞去了远处山岳崎岖的风之国度。

……一颗，飞去了更远处一眼无际的苍茫大海。

 

【少女】盲着的双眼，似乎看见了那颗裂开的流星。

她的歌喉，也戛然而止。

唯独留下她动人心魄的嗓音，随着向南国飘去的渐暖之风一点点传遍遥远的山峰，废墟，破碎的城郊……

 

 

该结束了……

 

 

 

 

 

楔子
 
第三幕

 

 

 

 

 

BATTLE

 

 

 

【血战】

 

 

 

 

 

星落湖畔。

 

细细沙沙的脚步声，伴着水边被月光映照而出的身影，于这清澈见底的湖岸夹杂进了一道不算和谐的颜色。

金色的发丝旁夹着的紫色鸢尾，于微风习习的水面上颤抖。和岸边纯白橘黄的嘟嘟莲相映的同时，也映恍惚映出着它主人两颗猩红的瞳孔。

 

身上的白袍已然变为扎眼的血红与玄黑——

——金发的少女无声无息，如鬼魅般行走在叶声簌簌的林间，同样血红的双眸凝视着湖面。

她似乎，想在这里，等着一个人。

 

啪地一下，双脚站定。

女孩扬起头来，仰望着曾经令她无比心驰神往的美妙星空，无言。

远处的蒙德城，高高悬起的风车依旧在夜风的吹拂下旋着优美的风之花。城中灯火通明，人声喧沸，一如往常……

 

她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垂下头来，不露声色地将脚旁茂盛生长的嘟嘟莲踩成了烂泥，女孩的脚步依旧不停，不歇，不知要通向何处。

 

她是谁？

她在思索些什么？

她又为何在此地流连？

 

月光凄美，折射过暴雨前平淡一瞬的湖面，照在了她的身侧。

而在背光处映照在水面之中的，却是一片浓浓的惨白。

是她的右臂。

女孩的右臂不知为何，和她匀称细致的左臂完全不同，显得有些臃肿，强壮与凶暴——而与之相称的则是团团围绕在她右臂上的厚厚绷带，以及那厚重的绷带防线也无法抵御的，从手臂上方细密探出的淡绿色针刺……

那些，又究竟是什么？！

 

无暇思考这些——不大的星落湖，水波中映着的天幕也从无垠而曼妙的星空，逐渐转为了厚厚层积的黑云。

大雨就要来了。

 

 

唰啦——如期而至。

 

雨。

夜雨。

夜晚的暴雨。

 

只不过是一瞬，刚刚还只是潮湿凝重几分的空气，便瞬间被锋利的雨滴所占据充斥。无边的阴云遮蔽了本就黯淡的星空，飘过湖畔，飘过森林，飘过城镇，直至天的一际——打湿了女孩的头发。

 

整个身子都已经没入雨中，女孩的身子却并未行动一瞬。

如一具僵尸，她似乎感觉不到雨水的击打，也感受不到雨天刺骨的寒凉——她就那样一言不发，紧抿着嘴地站在湖畔，凝视着被无数水针撕裂的湖面，不作一言。

她的眼中闪烁着的，是被漫天雨滴撕得稀里哗啦的蒙德城。

——尽管，那是身在湖面的倒影之中的。

 

 

等等……

 

不……

不……

 

不对……

 

不是女孩无视着漫天雨滴……

 

而是……

 

那些雨滴，根本没有落在她的身上！

女孩发丝间穿插着的紫韵，仍旧在这雨中高高挺立，丝毫不受周围狂风暴雨的侵袭……

她的脸颊，她的身体，她身着的漆黑而猩红的衣物，她被绷带牢牢束缚的右臂，还有她那露在暗红衣物外侧里每一寸肌肤——都是完全干透了的！！

 

 

轰隆～～！！！

 

黑云，雨针，随即而来的则是怒雷。

黄亮的巨大光束劈破混乱黑暗的天幕，降落在不远处的森林。连潮湿无比的空气都有一瞬被那浓重无比的雷元素所感染，更别提与它相伴袭来的巨大爆响与炫目的闪光吧——

 

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足以遮蔽双眼的一片白光中，徒留下身后遮蔽而生的黑影。

而这，也只不过是一瞬而已。

 

下一刻，女孩连眨都没眨一下的眼凝滞在倾盆依旧的雨幕之中。

就连星落湖的水因暴雨而没过了她的双脚，她也未曾发觉。

 

她的身影依旧。

身畔的雨帘依旧。

 

唯一一点变化，是她身前不过几寸，在那亮光之中乍现的一只人影。

在她身前立着的，是一名少年。

 

和她有着相同面孔的，金发的少年。

 

 

咣隆！！！

 

 

震天响的轰雷在林中炸裂的声音，这才跟着黄亮的闪光姗姗来迟，旋即便毫无停歇地紧密衔接上下一道黄雷——

——炫目的闪光之中，少年的身影和少女相对而立，在两人身旁被无穷白光遮蔽的碎裂湖面上，留下两道并蒂的黑色阴影。

 

雷声阵阵，明晃晃的闪光折射着少年冷冽的脸，金色的刘海以及发辫之下被阴影遮蔽的面庞被那道道雷光映得惨白。

隼般的双目，狼般的孤独，狮般的愤怒——凝首而立的他面上已无表情。

雨点敲打在他的四周，绽开在他的身畔，划过他湿透的双臂，脊背，衣襟，直到那握紧在手中闪着寒光的锋镝，顺着剑刃滴落在地。

他默然无语。

 

轰隆——

 

雷来了。像暴怒的天帝掣着马车到来一样——

风雷狂吼，雨声震天，少年和少女却静若枯树。

两个人，一个身子透湿，一个浑身干透，一个垂首凝滞，一个昂首怒目——

 

 

「来了啊……」

 

见身前的少年久久未曾回应，自然知晓其身份的少女，嘴角和敲击地面迸起的雨滴勾出了相似的弧度。

她率先开口。

血一般猩红可怕的眼紧随话音其后唰地扬起，在空中划出狞厉的弧线。

 

「……哥哥。」

 

 

铿！！

 

回应她的不是如荧所想的少年之声，却是金属之间沉闷而势大力沉的激烈碰撞。

出现在荧眼前的则是向她饱含杀气袭来的锐利长剑，以及紧握着剑柄的，属于少年的那伤痕累累的手。

橙红激烈火花闪过，和雨点碰撞出激烈的白烟……两道金色如隼般锐利的视线从剑锷后倏地刺来，使得荧鲜红的瞳孔之中现出了别样的颜色。

 

「真是不留情面呀……」

 

荧握紧手中黑红相嵌剑锋的手，虽然是与少年的利刃逼近自己身前的那一刻同时举起，却也被那阵无比沉重的冲击震得一阵锐痛。

脚跟于地轻旋，藕臂轻盈缓舒，紧握剑锷的手腕被荧稍稍一扭，便令刚刚甚至有些站不住的她稳下脚步，与沉默的少年双手握紧的无锋之剑恍惚间构成犄角之势。

疯狂剐蹭，绽裂出橙黄火花的两道剑锋，一道蓝，一道红，交响的是沙沙的摩擦，以及厮撞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四道目光。

 

轰——

而两人站定双脚的一刹那，如爆炸一般的剑压自二者身后迸射而出，低音炮似的巨大风压甚至令垂直滴落的重重雨滴都向后震慑开来——

湖面，被这道气柱划出了深深的伤痕。

 

「久别重逢，就用这种礼节来迎接你亲爱的妹妹吗？」

 

女孩笑了，笑的很冷，很冷。

而她铁青着脸的哥哥依旧不发一言，只是用那藏在剑刃和黑影之中的双瞳，如垂死的孤狼狠厉地剜过她的视线。

荧看到，他的右手缓缓放开了剑柄。

 

轰隆——

 

因为阴云遍布而遮蔽地极黑的二人之间，本来只有刀光与火花不时闪过——骤然！一道橙亮的光芒伴着扑面袭来的热浪，在荧近在咫尺的双目之前开出红色的花。

是……是火！

 

「！！」

 

少年剑锋上附着的爆炎，令荧半闭不闭的双目略微张大了一瞬。

猛地将双手卸力，身子早已向一旁斜去——熊熊的烈焰在荧白嫩的脸颊旁不远处堪堪扫过，勾起少女邪魅一笑的同时亦将这黑夜照得明亮。这燃着的赤焰未被这漫天骤雨浇灭，似乎在雨幕的遮掩下更加热烈地爆燃……

两个后空翻，脚尖轻轻点地站住身子，荧手中的暗红之锋在落地的瞬间干练地收回身旁悬着的剑鞘，和面色铁青的少年刹那间拉开距离。

 

本来无色的衣摆和腰间纷纷透出淡淡的红色光芒，少年将那熊熊燃着烈火的剑刃放在身侧，和天畔的雷光一并，在荧的双目中猎猎地烧响干渴而炽烈的热风——

 

呼啦——

 

火熄灭了。

相对而立的二人之间那个小小的世界，再次变回干裂无光的黑暗。

 

 

“我不再是你哥哥——你也不再是我妹妹。”

 

 

少年沙哑的嗓音，和荧脸侧被烧焦的痕迹一般令人心颤，如烙印一样烧灼抓心。

他刚刚金黄的两道目光扬起，此刻却化成了刚刚那烈焰的红，如一团火在眉峰中迸射而出，再于天地间似流星一般坠落。

 

「原来如此……是【元素力】吗……」

 

荧抚摸着脸上仍旧发烫的焦痕，嘴角一咧，病态地呵呵一笑。

 

「和我想的一样呢……哥哥。

「你终究还是走过了和我一致的道路，最终选择了站在他们一边……」

 

轰隆！！！

 

还不等荧话音落下，她脚下的地面却开始猛烈地震颤，令刚刚还冷笑着的她似乎都无法站稳——

星落湖旁，七天神像颤摇，倾斜，湖中的清泉奔涌，拍碎……刹那间，澄黄色宛如石珀般不可倾转之重重石峰，便逆着这雨帘似笋一样向天猛地拔去！

目睹这一切，荧心头一转，脚下和手腕骤然发力的同时——

——远处沉默站着的少年，已是又一次饱含杀意地杀到了她的面前。

这一次的剑刃上，附着的是铁一般漆黑的坚岩。

 

 

“为什么要这么做……荧。”

 

撕碎湖泊的冲天岩锋，在低沉而不可置疑的质问声中自空闪烁的剑尖指向之处，直指荧毫无防备的心窝！

而荧只是露出了淡淡而危险的笑意……

……似乎这一切，也都在她的计算之中一般。

 

耳边传来地里钻出石笋划破空气的嘶鸣，荧直望着空眼中凝固的杀意，垂下头来的眼睑轻轻关闭。

砰！丝毫没有迟疑，荧一把便抓住了自身后次来的石峰，再借着手臂的力轻盈地跳到了已经硕大无朋的尖锐岩笋之上！

 

「原来这样……

「看来渊上那个多嘴的家伙，告诉了你些什么啊……」

 

不等荧说完，金色的身影便已然纵身一跃，手中的无锋剑鳞次的岩石刹那间由黑灰绽开几分新绿——

 

“……为什么要这么做。”

 

铿！咔！

双刃再度不约而同地激烈碰撞。

近在荧眼前咫尺的空，似乎少了几分刚刚的冷漠与沉默，被他低声叹出的话音打着可怕的抖。

 

“这个世界曾经接纳了我们。

“而你，现在要对这样的世界行以无谓的复仇吗？”

 

凝视着少年眼中的憎恨，愤怒，不解，悲伤，乃至怜悯……

……眼中闪烁着火花，荧苦涩地笑了。

 

「你说……【接纳】？」

 

谈话间手心骤然发力，荧暗红的剑刃划过空手中的岩锋，破碎的石片宛若被鱼肉之后的游鱼，露出了里面碧绿的底子。

利剑入鞘，轻盈一跃间，荧冷笑一声，自在石峰上站定脚步的空身旁一闪而过。

而她的身后，便紧随着无数随着天边雨云一并降下的，尖锐如针的岩雨！！

 

砰！砰！砰！

 

紧随少女身后击落在地面的石之雨，发出如机枪般刺耳的噪音。

游刃有余地闪躲着天上袭来的岩之杀机，空制造的岩锋依旧不断地从荧的脚下隆起，但却并不见她的步调发乱或是停歇。

脚尖微一停留，再猛地点地——荧的脚恰到好处地踩在了空创造的岩脊上方，借着拔地而起的力量，纵身跃起，再在空中猛地掣出剑刃——

——径直向空，袭去。

 

锵！

 

双刃再度交合，空刚刚的攻击全部落空。

已经被无穷的岩元素撕裂得面目全非的星落湖畔，两个相似的身影交战着，怒视着，用生命相抵着。

 

 

「……【神】夺去了我的一切。夺走了我的思念，夺走了我的故国……再之前，是夺走了你。

「而你，称此为所谓【接纳】么？」

 

凝视着沉默的空，荧默默地说着，冷笑着说着。

 

 

「这个世界的本质，过于【纯粹】。

「而现在的我，已经和以前弱小到让这个世界张开怀抱怜悯我的时候不一样了……」

 

“这样么……”

 

见少女的眼中已经没有半点迟疑，空紧锁的眉峰没有丝毫放松。

沉默了片刻，也只听得他冷冽开口。

 

 

“那……

“我便也，只能在这里将你抹杀掉。”

 

 

唰啦！！

 

空那岩石被片片剥落的剑刃，瞬间再度放出炫目的光芒，引得荧不禁微微皱眉……

这一次的闪光，是冰蓝色的。

 

「真残忍呢……哥哥。

「和这个世界相处的这段时日，你也变得和他们一样残酷而冷漠了吗？」

 

待到那绚烂的淡色光芒消退之时，荧那赤红的眼眸跨越雨幕触及握紧剑柄沉默不语的少年，更加癫狂的笑意已经不可阻挡地在她脸畔绽开。

 

「你就那么爱这个世界吗？！

「你居然要为了那些萍水相逢的人们，素昧平生的城邦，昏庸无能的神明而杀掉身为至浓血亲的我吗？！」

 

连声狞厉的质问与咆哮间，高耸的岩柱已然碎裂，高低起伏而破碎的地面流淌着闪亮着的均是天边不歇落下的雨泪，与土堆中星星点点闪亮的碎珀。

和少年的双眼一样闪亮，和少年的泪一样流淌。

 

他的剑刃闪烁出冰蓝色的寒芒——

 

 

“我和大家有过约定。

“终结了这一切之后，我会活着回去……然后独自一人前往下一个世界。

“我向缔结了羁绊的他们，约好了啊……”

 

剑指荧的眉峰，冰冷刺骨的寒意从少年的周身弥散开来，连不住低落的雨滴都瞬间在空中凝华，聚成苦涩锋利的冰针。

他的泪结了冰。

 

“已经，跟你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此处请听BGM《異形の血族》）

 

 

 

嘶啦！轰！唰！！

 

冷冽的冰花势若狂岚，刹那间绽放开遍这碎裂的大地——少年手中的锋刃闪烁，凝华在空中的水汽与雨滴刹那间确定了方向，无数的寒芒便如离弦之箭般向着呵呵冷笑的女孩迸射而去！

眼神一顿，只见荧刹那间脚下发力，身子瞬间消失在沉重的雨幕之中，她身后奔跑的脚印顿时便被那漫天的冰芒刺穿得密密麻麻，转瞬之间就铺开了一条阔大的寒花之路——

攻势仍没有停止。

只听得耳边呼呼风响，荧扬起血红的侧目，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只琮色的巨影。

向她径直冲刺而来的空，紧握的双手已经布满金黄的纹路。黄琮闪烁，他驱动着这大地之中无穷无尽的岩元素，顷刻便凝聚成两只岩石巨手，直取荧的身躯而去……

啪！

脚尖点地的清脆声响，荧避开了自己的身子被碾碎的命运，却恍然发觉自己被绷带缠住的右臂被牢牢束缚。

空已经捏紧了拳头。——而这金黄色的双拳已经一手紧握荧的右臂，另一手作势便要势大力沉地挥下——

咔啦！轰！石块四溅，烟尘滚滚。

巨岩之手顷刻间便崩碎殆尽——深红之影掣动着她那明显不合比例的巨大右臂，与白色的绷带一起划开凝重的烟幕，猩红的双眼已无刚刚的淡然——荧挣脱了束缚！

面对汹汹袭来的敌人，空没有丝毫恐慌。

迎面避开荧足以击碎头颅的拳轰，他低垂的手中刹那间风声呼啸——碧绿的翠风取代了凝重的坚岩，无比猛烈而狂躁的风元素，霎时间在空手中聚起可怕的漩涡。

随着风眼越来越大，躁动的风暴也愈来愈猛烈的同时，空右手紧握的剑须臾红光闪现——那是火，无限炽热而沉默的烈火。

荧回过头来的双眸，映着少年手中合而为一的两种颜色……

短暂一时，雨幕之中狂风呼啸。翠色的龙卷霎时间自他的手中腾起，席卷着浓烈风元素的暴风和那默然的劫火相融，高耸奔走的龙卷刹那间便已经变得通红。

无视着水与冰，沉默的烈焰伴着风的力量奔袭而至，炙烤灼烧着二人旅途终末的大地，也深深映在荧的眼中……

呼！！轰！！

红锋从身后掣出，未做滞留地向后挥砍而去——出现在空眸中的不是被烧焦的残灰，而是满含癫狂笑意的荧，以及自她身后奔走的两道碎裂的炎之旋风——

——没有停顿！没有迟滞！空漠然地掣出深蓝的双手一挥，被雨点与二人的交战弄得面目全非的星落湖骤然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嘶吼！

而旋即，某种巨大的事物自那湖中冲天而起，再和这天与地之间流下的神之泪相融，扑灭了地面余下的火焰，也遮蔽了荧头顶的铁色天空……那是一股极为庞大的水流！

趁着荧举剑意欲阻挡的那一刻，空早已顿下脚步向前冲去，另一只手闪烁着的火花闪过几道稻光，炫目的紫雷之中锋利的三重巴恍惚显现——

须臾的电闪雷鸣已经到达自己的眼前，荧眼中红光一闪，本欲抵挡头顶水流的剑与拳已经下意识地迎向了空的方向。

而当剑拳相撞霹雳轰鸣的那一刻，她在剑上映出的倒影之中，望见了那股冲天的水柱向自己倒来的阴影。

晚了……

 

轰砰！！

 

几乎是整个星落湖中的涌泉都被抽干，又都猛地击中了荧那毫无防备的身后，令她结结实实吃下了这一击，颓然倒在空脚下的阴影之中……

而反观空，冷冽凝视着脚下的双眼依旧漠然，掣剑向下刺去的双手仍旧未曾停歇——

 

刺啦！！！

 

女孩的身体，被什么锐利的东西贯穿了。

血，殷红的血，代表着荧流逝的生命，逐渐在没过她身体的水面上方飘散开来。

她死寂着，未发一言。

 

沉默着的空，凝视着眼前变的鲜红的水波，双眸中转动的晶莹终于归于平淡。

只看他眉锋一紧，紧握的手中瞬间碧色盎然，旋即传上他亲手插入荧身体的剑刃之上，翠绿，生机，无穷的碧翠取代了他身畔所有的一切——

——被丰禳的碧水灌濯，被坚实的岩土培养，被纯烈的荒风吹拂，再被纯粹的烈火拂燃。

这属于空最后的元素力——生命，代表着生命的创造之绿伴着少年脚下开出的花朵与绿藤，在他的周身炽烈地，汹涌地绽放。

在这铺满了地面的深深水涡之中，数道冲天巨藤牢牢捆住水中一只无声的身影，再高高悬于他的眼前，悬于冰冷的雨幕之中……

是……是荧。

 

 

“荧……放手吧。”

 

空无言地抬头望向自己的妹妹，自己的血亲，自己一直以来都渴求重逢的最后羁绊——眼中凝聚的七色光芒纷纷消退，只留下他最本源而最无声的深黑。

 

“……你已经输了。”

 

 

 

雨，渐渐小了。

胡乱的拍打着空脸庞的雨点，似乎是这场夜雨的尾声，还在兀自逞着强，不让自己的兄弟姐妹彻底消失……

他的脸上，他的身上，流淌着的雨，夹带着些许鲜红的温热与干涸的痕迹。

 

元素力使用过度。

就算是已经走过了七国的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使出如此之多的元素力——与荧下定决心死战的他已经拼尽了自己的全力，迟来的疲惫与痛楚这才缓缓找上他的门来……

凝视着无声无息的，被草元素生成的巨蔓高悬在天空中的荧，空叹了口气，如释重负地望向一旁的天幕。

 

天空的雨，已经停下流泣。

铁色的阴云，却不见丝毫飘散。

 

浑身湿透的空，孤单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和周身一般漆黑的天幕。

远处繁华的蒙德城，也在雨后夜风的吹拂中缓缓偃旗息鼓，灭了亮光步入梦乡。

已是午夜。

 

 

 

 

 

这就是结局吗？

 

和自己的孪生妹妹相遇的最后一刻，就是这样的结局吗？

 

这就是我的旅途最后寻求到的东西吗？

 

 

 

真的，真的走了好远的路啊……

 

真是漫长啊……这段旅途。

 

真的好漫长……好漫长……

 

漫长到要在这里……画上句号了吗……

 

而自己的结局……

 

 

便是要和自己的至亲，如此厮杀……

 

 

再亲手……夺走……

 

 

 

 

 

真的……

 

 

好漫长，好漫长啊……

 

 

 

 

 

 

 

 

 

 

 

「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吗？哥哥。」

 

 

就在这时！！

一声微弱的，宛若嗡鸣的小小声音，却突然在空死寂一般的周身缓缓传出，转响！！

 

“！！！”

 

立刻便意识到这个声音究竟属于何人，空怔悚了一瞬，本来放松下去的全身再度紧张地紧绷，颤抖起来……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自己的头顶……

而他的双眼在那一刻，便被那娇小的身影夺去，徒留下足以致人死地的震惊。

 

 

“这……这是……？！”

 

少年的眼前，究竟是看到了什么东西，才能让他如此畏惧，震惊而恐慌……

 

 

被绑缚在半空中的，依旧是荧没错……

不……

不对……

 

那，真的是荧吗？！

 

映入空眼帘的，依旧是碧绿，碧绿——如生长碧翡般带着无限生机而盎然的碧绿。

可是，那份绿，和属于他自己的草元素不同……

 

包覆着荧右臂的绷带，飘落在了地上。

 

巨大而狰狞的深绿团块，取代了荧本来纤细白皙的手臂。可怕的针刺与疤痕遍布于巨臂之上，盘根错节的组织似乎是属于植物而非人类。

盘桓往复，遮蔽了空中黑云的它，被风吹刮过的缝隙中传出呼啸的风声，似在讥笑之间于地面投下不详的阴影。

青筋爆起的这团“手臂”仿佛出自某种魔物的身体之上，而不是属于荧的……

……但是，没有错。那团恐怖的绿色“肢体”，的确是从荧的右臂上延展，创生而出的！！

 

这，这究竟是什么啊啊啊啊啊！！！

 

 

 

「所以我说，哥哥……你还是那么天真。

「这个世界在为你带来羁绊，带来勇气的同时，也带给了你最不该拥有的【怜悯】与【天真】……」

 

荧的话音浮若游丝。

空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身体。

可却能听见她的低语。

 

咔啦……咔啦……

 

细碎的什么东西，落到了空的脸畔。

 

他的双眼震悚地大睁着，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幕。

 

 

荧，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他的身前。

刚刚还紧紧捆住荧身体的青翠藤蔓，不过才过了几分钟，居然就已经开始变得枯焦，干裂……缓缓消失的草元素随着不断落下的青藤碎屑，落在空的身旁，空的眼中，空无比吃惊的脸上。

 

少女无声地落了地。

她那可怕无比的庞大右臂，轰隆一声地跟紧她落在地面，溅起几层高耸的水花。

而，那些水花在接触到她右臂的一瞬间，便瞬间开始消失干涸——

——刚刚还遍布满地的水元素，此刻却已经消失殆尽。荧那本应该被水浪和雨点打得透湿的身体，也丝毫看不出有任何潮湿的痕迹……

 

 

「哥哥……

「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这个世界过于【纯粹】么？」

 

血红色的双眸再一次与空的眼眸紧锁。

顿了顿，少女微笑着转过身去，曳动着那解除了绷带桎梏的肥大右臂，留给空一个如怪物般令人不寒而栗的背影。

 

 

「就算被水淋湿，乃至弄湿全身……在这个世界中的体现，也只不过是被水元素附着几秒而已。

「那之后，物质的属性便会紧随着元素力的消弭，而在空气中抹消殆尽。」

 

似乎是哀叹，又似乎是讥讽，少女高傲地向空中扬起金色的头颅，血色的目光倏然间被转过头来的她投射而来。

 

「世界是纯粹的，人也是纯粹的……

「无论是谁都甘愿趴伏在这阴沉的天幕下，却不想着那些神明究竟是何等无情且冷酷。

「真是可悲……」

 

 

荧眼神中所包含着的，是空无法理解的某种感情。

他沉默着……

沉默着……

 

然后……掣出拳头，凝聚起最后的元素力……

向她挥去……

 

耳边风声大响。

少女的讽刺，细碎地插进风与耳间的缝隙之中。

漆黑的东西遮蔽了头顶，是她的右臂……

 

空发现，自己手中燃烧着的火元素力在碰到那形似植物的手臂那一刻，居然没有燃烧……反而如荧刚刚所说的一般缓缓消失，直至虚无。

 

 

这……到底是什么……？！

 

元素力……对她不起作用……

 

这难道是……

 

 

阴影霎时在眼前扩张，女孩甚至已经来到大睁着眼的他耳侧，向他轻轻吐着：

 

 

「你和他们一样可悲……我亲爱的哥哥。」

 

 

 

 

 

 

 

 

 

 

待到深渊使徒来到一片惨象的星落湖畔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深黑的目光，目睹着默默坐在水边的少女。

她可怕的右臂依旧是那么狰狞，正躺倒在已经干涸了的湖中央，贪婪地上下蠕动，似乎还在攫取残留的水元素与岩元素。

 

而少女的身畔……躺着的便是那个熟悉的男孩。

那属于少女的血亲。

此刻，他的心脏之上正插着属于他自己的无锋之剑，失去生机的双眼大睁，无声无息地凝视着他已再也望不到的天空。

 

 

“看来……已经结束了啊……”

 

缓步走上前来，深渊使徒默默地望着少女愈来愈肿胀的右臂，不由得轻声叹道：

 

“排异反应……比想象中来得还要猛烈呢……

“果然贸然使用那种来历不明的古遗物，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么……”

 

 

「我们走吧。」

 

无声的少女注意到深渊使徒的来临，未做一丝犹豫地站起身来。一瘸一拐地拿起地上散落的绷带，她努力地将其缠绕在已经包裹不住的右臂上，挣扎着犹如被寄生虫侵蚀的可怜人。

 

“您做不到的。歇一下吧。”

 

「已经没有时间了……不是么。」

 

 

无视着深渊使徒的好心提醒，发觉自己再怎么也无法将自己的手臂包裹起来的荧放弃了行动，但站直的身子却依旧没有因疲累而倒下。

她一瘸一拐地走过深渊使徒的身旁。

侧目，目光对视。

 

「已经差不多了……

「虽然吸收元素力之后的它，会不太受我的控制……但是，时间也已经来不及了。

「我应该感谢他们……感谢我的先祖，我的故友……」

 

微微回眸，闪烁在即将露出鱼肚白的东方的，是荧迟滞却依旧狠戾的双瞳。

她的瞳孔注视着死在星落湖畔的少年。

她的哥哥。

 

 

「还有他……我的哥哥。」

 

 

 

 

 

 

 

 

【无情的打击】

 

【残酷的压迫】

 

【让我终生都受到奴役】

 

【血腥的命运】

 

【已击碎反抗的兵士】

 

 

【从现在开始】

 

【我将立于天幕之上】

 

【投下睥睨的视线】

 

【为神以及神的子民们】

 

【送上毁灭的祝祷】

 

【化身灭亡的鹰隼】

 

【狩猎神明】

 

 

【将苦难】

 

【与幸福交织】

 

【如闪电般突然袭来】

 

【撕裂虚假】

 

【高歌猛进】

 

【一切阻挡之物】

 

【都将如冰雪般消亡！】

 

 

【响彻着啊 安魂曲】

 

【来吧 我的臣民】

【立于无光的国度】

 

【与我一同悲歌泣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