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德克萨斯想帮博士戒烟（五）
德克萨斯不见了。
离她最后一次出现在博士的视野里已经过去了18天4小时，不见身影，了无音讯。
春夏交际时连绵的阴雨喧闹的洗刷着罗德岛的玻璃幕墙，时针指向的数字提醒人们现在正值午后，遮天盖地的乌云却把龙门装饰成了傍晚，拉着遮光纱帘的办公室内开着几盏小灯，忽明忽灭，让人混淆了时间。
就算每日份的“pocky”断了来源，博士也依旧在坚守他与德克萨斯的约定——戒烟。
他不愿意遵从医疗部的医嘱去服用理智剂，仅仅凭借每日不规律的作息去稳定自己那在接连指挥数场战斗之后濒临崩溃的神志，每日办公室来来回回递送文件、汇报任务的干员数不胜数，但他始终等待着的人却一直没有出现。
理智溃散是什么感觉？恐怕他自己也说不上来，不同于仅凭欲望驱使的理智归零，日复一日机械性的处理公务早已麻痹了他的大脑，睁眼是文件，闭眼是深渊。他只记得在理智溃散时会引发一阵剧烈的头疼，随之而来是则是如同乌萨斯雪原上北风过境般的寒冷。时间变得缓慢，空间似是被无限拉长，自己就像一尊雕像，任凭重力将自己从桌旁拖拽开，飞快的坠向无尽的黑暗。他想叫喊，干涩嘶哑的喉咙发不出一丁点声音，目中所见的只有那来自房间中，离自己越发遥远的微光。
在堕向无底深渊的旅途中，唯有一些不知是谁发出的话语相伴，控诉、嘲讽、斥责、辱骂，自黑暗中伸出的话语一遍又一遍的陈述着自己早已遗忘的过去，如同无数双手和锁链撕扯着自己的躯体，誓要让自己为了往事陪葬。他想要为自己大声辩解，挣脱枷锁，但是缺失的记忆却让他无从下手，一如他自己所言:
“我躺在时间的碎片里，却拼凑不出曾经的自己。”
他无言祈祷着有人能拉他一把，带他脱离虚无，可是除了破碎的过去，这里什么都没有。
“咔嗒”，门开了。
[有个黑色的身影自顶端降落，依附到博士身旁。]
文件晃动所散发出的摩擦声伴随着沉重的脚步进入了办公室。
[他看清了，那身影是个黑色鲁珀，她在耳边用着听不懂的语言轻声细语，呼唤着自己醒来。]
“咚，哗啦——”文件堆落在规划台上的动静震倒了一旁摇摇欲坠的笔架，也震醒了远处呆坐的博士。
“哼。”一声轻哼过后又听见几声脚步，房中最亮的灯光才将将照亮来者那略带愠怒的脸庞，直到博士抬起那空洞无神且布满血丝的眼眸对上面前墨绿色威严满满的瞳孔才认清了来者，罗德岛的最高负责人——凯尔希医生。
雨点落在大街上所形成的白噪声是最能让人感到困倦的，干燥温暖的床铺，一杯恰到好处的热饮，是治愈疲惫的不二选择，但是这些加在一起也无法帮助这间小小宿舍里的鲁珀安然入眠。
这些天来第几次失眠了？上一次自己睡了几小时？自己今天又在这里躺了多久？她自己都忘了，疏于打理的毛发变得干燥分叉，久疏安眠的折磨让黑色攀上了她的眼圈，不安、疲惫、惶恐、愠怒充斥着她的内心，离开叙拉古那么久，正当她以为往事已经尘埃落定时，过去终究是追上了自己。两周前的那次照面她仍记忆犹新，平常且枯燥的生活因为那个身影的出现而掀起了滔天巨浪。
简单的在龙门外环飙车，简单的放倒一些混混，准时将快递交到客户手上，结束工作再去罗德岛‘消磨’一下时光，一切都是这么稀疏平常，这仅仅是建立在自己没有与那个人打了个照面的情况下。
精心熨烫的暗色衬衫，配套售价不菲的昂贵黑色西装，脚踩叙拉古名家手工的优质黑皮鞋，胸前挂着一朵半蔫的红花，静静的伫立在路旁咖啡馆遮阳伞的阴影处默默地窥视着自己，当自己以为被跟踪而回首望去时，却只看到那黑色礼帽下那眼睛眯成一条缝的讪笑，来者默默地将食指赋予嘴唇前，做了一个噤声的标志，随后深深的鞠了一躬。像是在三伏夏天感受到了一丝恶寒一样，德克萨斯打了个颤抖，出神的她被拥挤的人流推搡出了几米，再仔细寻找时却不见对方的踪影。
在与询问同伴无果后，她以为是自己过于劳累而产生了幻觉，但是随后几天的见闻却彻底击碎了她的幻想，她比谁都熟悉那个身影——现任叙拉古大家族的清扫者集团。他们总会以某种“巧合”跨入目标的生活，但不会立即对对方下杀手，而是如同东方电影里的鬼魅一般时不时的提醒着目标，他已经被家族盯上了，目标在剩下的时间中惶惶度日，最好的结果就是自己精神过于脆弱从而选择自我了断，既为自己选择了最舒适体面的死法，也为身旁的家人朋友提供了安全的证明；那坏的结果自然就是自己负隅顽抗或是妄图逃窜，走投无路之后受尽折磨然后曝尸荒野，被分成几块的残躯也会在精心包装之后送给自己家族的其他人作为警告。
朋友，那朋友呢？多半会在不明所以的情况下被带到自己面前，受尽凌辱后便被迫害至死，作为存在证明的尸体将在下水道里与蛆虫老鼠为伴。有时出于恶趣味，受害者尚未断气就会被丢弃在街旁的沟渠里，来自街区各处的污水则会冲刷着他那昨晚未做完的光明美梦。
“德克萨斯，你怎么又躺着呢，我做了苹果派要不要吃。”红发的萨科塔手托着一盘苹果派推门进入了房间，充满自信且热情的话语一扫房间中的阴霾。“这几天没有任务正好也下雨，大家都没地方可去，不如咱们来开派对吧！老板都给了我酒吧场地使用权了，嘿嘿。”
听到动静的德克萨斯闭上了双眼开始装睡。
“能天使，你就别老是惦记你的派对了，上次办个派对差点没把酒吧砸了。”随后进门的则是空与可颂。“要我说，肯定是德克萨斯前辈太久没有听我唱歌所以才无精打彩的，只要我新歌写好了，德克萨斯前辈肯定就会开心起来了！”
空清了清因为雨天而略带沙哑的嗓子，准备在这方寸之间一展歌喉。
“等你的新歌写好，德克萨斯都要郁闷死啦，不如先尝尝新出炉的派吧。”能天使拾起一块派放入嘴中大嚼特嚼起来。
“哎呀，德克萨斯，你看看你这尾巴都开叉了，刚好这有点哥伦比亚来的护理剂，要不要来点呀？”作为商人的可颂自然不会放过推销商品的好机会“咱们是好同事就算你免费试用呗。要是好用后面给你打8折。”
“可颂，你先想想怎么把德克萨斯前辈弄起来再说卖东西的事吧。”
“哎嘿嘿，我不是正在想嘛。你看德克萨斯前辈都变成飞机耳了哎。”
“哪里哪里？快拍下来我要做壁纸！”空凑上前来。
“记得我给也发一份。”正在一旁清扫苹果派的阿能也提出了需求。
“别急别急，我先开个相机嘛。”
“可颂你怎么关键时刻掉链子啊，再不抓紧德克萨斯前辈就要起来了。”空伸手想要抢过可颂的终端。
“还有最后一块苹果派哦，没人要我吃啦。”
……
少女们的嬉笑打闹让这个阴沉雨天的小房间不再寒冷，面朝墙壁装睡的德克萨斯此时此刻也无法不为所动。她将怀里的信件塞进了枕头下面，缓缓的起身，佯装从熟睡中醒来。
“啊！没拍到,就差一点。”可颂发出了惋惜的哀嚎。
“可恶。”空说出了不符合偶像身份的话语“既然德克萨斯前辈已经起床了，那我和可颂就先下去准备啦。”短暂的失态过后，空还是恢复了正常。
“要快点来哦，不然吃的都凉了。”可颂被空推搡出了寝室。
房门关上，温度随着沉默又变低了几分。
“哎哟，德克萨斯，你怎么还是一脸的沮丧呀，你这表情就像是萨卡塔跑了几个街区没吃到甜品一样，不，应该是几天没吃到了。”能天使坐到鲁珀的身旁，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
鲁珀注视着身旁的萨科塔，嘴唇嘟哝着想要说话。
“我……”
面对空与可颂也许不好开口，但是能天使确实可以毫无保留全盘托出的对象，这段对话在她心里早已演练过数十遍，到了真正摊牌的时候，话语又堵塞住了她的嘴。她在颤抖，叙拉古的过往掐住了她的咽喉不让她诉说，她害怕因为自己的倾诉而牵连同伴。哪怕是开头几个简单的音节也无法流利的诉说。
尝试几次过后德克萨斯放弃了，她将脸庞埋藏于双手之中，发出了沉重的叹息。
“我不知道你想说什么，德克萨斯”能天使轻拍着鲁珀的后背“也许不是我，但是你总有可以托付的人。”随后能天使环抱住面前微微颤抖的鲁珀，希望借此给她带了些许安慰“我猜你想说的肯定是和那笨蛋博士一样的事，无非是什么过去不过去的。我不明白这些，但是从一个萨科塔的角度来说，要是遇到什么挡路的，我们就把它轰开。”
听到博士这个称呼时，德克萨斯便停止了颤抖，她想过去找博士，却又害怕自己会牵连到他。她知道博士身旁的干员各个身怀绝技，但叙拉古家族的影响力远非罗德岛一家公司可比，若不想处处受制于人，还是不要和他们扯上关系为好。
在“博士”的加持下，能天使的话语逐渐起了成效，德克萨斯脱离了胡思乱想的桎梏。
“哪怕是教皇厅门口的柱子？”德克萨斯打趣。
“哪怕是教皇厅门口的柱子！”能天使拍了拍胸脯，做了一个自豪的表情，看起来她真的这么做过。
“给。”
一个不起眼的小铁盒被放到了鲁珀的手中，粗制滥造的外壳配上简单的开关，无法完全合上的外壳阻止不了内部散发出呛人的味道。
“这东西还关不严，可算是呛死人了。”能天使捏着鼻子嫌弃的扇了扇面前的空气。
德克萨斯轻轻的抚摸着外壳，浮于表面的灰尘表面这物件已经许久未被动过，细数里面的卷烟数量，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卡扣处于自己精心设计的标记位置，看来那家伙有好好的遵守与自己的约定，没有精加工的烟草与液化理智剂的长时间反应散发出点点酸腐的味道，但这熟悉的味道让她无比安心。
“这是从那来的，能天使？”德克萨斯合上烟盒将其拥入怀中，就像是依偎在其主人的臂弯内。
“是啊，从哪来的呢？”能天使做了个鬼脸随后邪魅一笑。
“博士，我希望你对这次行动的结果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昏暗的罗德岛办公室内，凯尔希医生单手叉腰，将手中的文件拍在了男人面前的桌上。作战报告上大批的红色字样表明了这次行动的结果。
像是几近薄暮的老人一样，男人在一阵思索过后才缓慢的拿起了报告，粗糙且僵硬的手指缓缓地划过写有标注的地方，翻页，划动，翻页。阅读完最后一行字时，他将报告丢弃在桌上，手指不规律的敲击几下，说出了自己的论断。
“我给了7个配队方案，11种行动方案，5个应急方案。你们一个都没有采用。”他歪着头注视着桌上的毛毡玩偶，通过加速的桌面敲击声宣泄着自己的不满。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战场瞬息万变，光靠方案是无法应对突发情况的，尤其是这种重要的护送任务。这次的物资损失直接影响了我们在客户间的信誉。”凯尔希自始至终没有将视线从眼前的男人身上移走，M3的低鸣也映照着她的愤怒。
“这次行动有人员伤亡吗？”
“只有司机收了点轻伤，一个腿骨骨折，一个右手骨折。”
“这不是最好的结果？”
“最好的结果？”凯尔希反讽“我们损失三车送往龙门周边的医疗和补给物资，因为这次失败，我们失去了与两家制作企业的合作机会，你本应该制定出更好的方案从而保证任务的万无一失，况且这也是你最近第3次没有亲自指挥行动了。博-士。
“PRTS都包含什么，凯尔希？希望在医疗和中控室的生活没有让你忘记它还拥有模拟指挥的功能，学习我的指挥方式，用数据进行拟合，其搭载的人工智能不会逊色于这片大陆上任何国家的指挥官。你常常自诩[无所不知],那你一定比我清楚PRTS能做到何种地步。”
博士将手旁的指挥终端推到凯尔希面前，屏幕上不停滚动的作战代理字样表明它正在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小队。
“你看到了吗，这堆文件”博士拍了拍身边堆得老高的白纸“我既要听从医疗部干员的嘱咐好好休息，又要处理完源源不断的工作，将作战托付给PRTS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这些文件本该是那个鲁珀的工作，是你不愿更换助理的执着为你增加了这些负担。”
“德克萨斯，凯尔希，谁都有姓名。种族不能代替个人。”
“我知道，叙拉古的德克萨斯，企鹅物流合作干员，你不该过于依赖一位临时合作干员，毕竟合约结束就是分别之时，合理的任务安排能为你减轻不少的负担。”
博士不想与面前讨人厌的菲林讨论德克萨斯，特别是她总是摆着一副所有事情尽在掌控之中的样子，然后无感情的将结局讲述给你听。
“言归正传，博士。”凯尔希也打算终止这个无意义的话题，面前人选择谁做助理对她来说都无关紧要，现在她只想为行动失败讨一个结果。“我们需要寻找新的合作方来为我们提供帮助，同时我也希望你能负责好你的工作——确保任务的顺利进行。”
“我们不是说好了，我管我的行动组，你管你的医疗部，舰船事物我们两共同辅助阿米娅，作战行动的事轮不到你插手。若是损失物资就能换来行动胜利，我觉得这笔买卖很划算。”博士显得不屑一顾。
听罢，凯尔希一言不发，只是死死盯着面前阴沉的男人。
“你让我想起来一个人。”凯尔希一转攻势。
“不会又是所谓的过去的我吧？凯尔希医生？”博士再次对上那闪烁着怒火双瞳。“究竟还要我重复多少次，那不是‘我’！”
“那你最好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
沉默、无言，但两人间的气氛却焦躁的快要摩擦出火花一般。加剧的雨势无情的轰击着玻璃幕墙，秒针转动的滴答，大风吹过的呼啸，啪嗒作响的水滴。居高临下的凯尔希俯视着那双因愤怒而充血的双眼。
“你就像是一个无家可归的弃犬一般令人心生怜悯。”
“……”
“你不该将你的生活重心放在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身上，你有照过镜子吗，现在的你比温室里即将化作肥料的植株还要萎靡，荒野里游荡的鸟兽都比你更有精神。”
“该死的，你活了那么久，难道就没体验过恋爱的感觉吗？要是你喜欢的人就这么毫无理由的消失不见，难道你也能安稳的坐在这办公桌后给这些文件签字吗！”
凯尔希没有回答他的话。
“新干员不了解曾经的你，但老干员们的伤口不会轻易愈合，大家都接受了失忆的你，你的所作所为也让他们信服，但你应当做的更好，更像一个领导人该有的模样。”
“……”
“虽然医疗报告表明你确实失忆了，但是我还是想听你说出那天事变的原因。”
“[龙门粗口]，我要怎么样才能通过我所遗忘的过去来证明我自己！”他再也忍受不了面前人的刺激，猛地拍桌起身，抵进面前的菲林。
“噶嗷”感受到威胁的M3焕然出现，尖锐的利爪及时钳制了突进的博士,庞大的身躯推到了房间里不少的杂物。
面对着高出自己一个头的男人，凯尔希没有任何退缩，墨绿双眼的视线自始至终也没有离开过对面的眼睛，那眼神就像是Ｘ光机一般看透了对方的伪装，看破了对方的防备，在她的注视下，博士感觉自己就是一个赤身躺在手术台上蜷缩的幼儿。他明白她用了激将法，但自己还是被牵着鼻子走，言语比利剑更伤人。
“博士，我来送文件了，今天有没有好好吃东西呀？哎？凯尔希医生也在？”
稚嫩的声音发自门口的卡斯特，小小领导人阿米娅的到来适时的制止了一场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
“两位是在……吵架吗？”
“不，我和……只是在讨论事情，没事的。”博士理了理凌乱的衣服，对门口的阿米娅挤出了一个看起来还说得过去的笑脸。
“不能吵架哦，两位还请好好相处，博士，凯尔希医生。”
阿米娅将文件轻放在规划台上，两只耳朵来回摆动了几下，确认两人没有任何状况之后才放心的离去。
“你需要休息，博士。”凯尔希揉了揉眼角“你自己恐怕都不明白自己变成了什么样。这段时间从你办公室出来的干员，无一例外的表达了对你的恐惧。”
“抱歉，凯尔希。”
“今夜会是个好天气，拿着你那箱子出去转转吧。”凯尔希将一份简报压在笔筒下，旋即离开了这昏暗的房间。
简报上印着不知是什么人的照片，照片里的身着西装讪讪而笑的样子让他心生厌恶。一张小小企鹅物流名片自夹层中掉落，指向他将去往的地方。
“…………看来我确实需要休息。”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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