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普罗斯佩罗的灰烬(Ashes of Prospero)》(第二章)

第二章
旧日传说
尼雅尔穿过一扇侧门,离开大厅,朝他的房间走去。先前他对罗根所说的话绝无半分夸张,现在的狼牙堡里确实挤满了鬼魂和幽灵,处处都能侦测到异常活动。红魔马格努斯的入侵明显削弱了分隔现实与亚空间的屏障,待在这里的人——所有人——在感知范围的边缘,始终都有某种蠢蠢欲动的力量在袭扰着他们的理智。
和其他星球相比,太空野狼的家园世界和亚空间之间的界限本身就要更加薄弱。他们所使用的符文力量的源头,都可以从这介于幻梦和噩兆间的罅隙中找到答案,也许其中还包括了凯尼斯螺旋的秘密,这是份全父所赐予的礼物,与他们的基因种子绑定在一起,能够帮助太空野狼们抵御黑暗力量的诱惑。作为鲁斯之子,数百年来尼雅尔掌握了多种截然不同的宇宙观:来自其他战团的智库、机械教所属,使用亚空间力量进行运算的精神巫师(Psychomancer,原词就是如此,我姑且大胆推测盖先生又把设定搞混了,这玩意不是死灵家的单位吗……),甚至还包括深渊的仆从与居民。然而对于他来说,他和其余作为巫者(wyrdfulk)的芬里斯人所使用的力量,并不是来自于挖掘维度间的裂隙,或是借助某个遥远的能量储集,它始终环绕在他们的身边,作为与现实物质相伴共存的一部分,触手可及。
因此当他将视线投向狼牙堡时,他立刻就发现凡界与神域已经呈现高度融合的征兆,分隔二者的边界随时可能崩塌破碎。死去仆役的低语缭绕耳畔,并非诉说如何死于星际战士的选拔试炼,而是哀叹未能为全父效力的悲痛。他也能听得到战死的兄弟们的咆哮,那些未完成的誓言沿城墙激荡开来,甚至塔楼顶端都能够听得到缭绕不散的回声。还有陌生的战吼与濒死时的嚎叫,从遥远的银河彼端传来,被困在这座堡垒的房间里,久久不曾散去。
他也曾偶然瞥见过逝者的身影。那时满月静静停在狼牙堡上空,不属于物质界的星星也悄然浮出,洒落明亮的光芒。就在阴影里矗立着缥缈的鬼魂,在耻辱中死去的人面容憔悴,而英勇战死的人则显得格外自豪。
那里面绝不只有太空野狼。
往日漫长的岁月里,包括马格努斯和他的千子、悖逆主教布查理斯的狂信者等等在内的叛徒与异形在内,芬里斯曾遭受过多次入侵。尽管那都是数千年前的事情了,然而癫狂信徒们的灵魂仍在嘶吼,赞美着虚假的神皇之名。普罗斯佩罗之子将亵渎的字词刻入墙壁,任时光将石砖淘洗至斑驳陆离,却擦不掉根植裂缝里的诵经者面孔。
这不是什么新鲜事。当尼雅尔第一次踏入太空野狼的聚集地时,他就感受到了亡者的存在。就好像最初设计它的初衷并非只为了当做单纯的堡垒使用,同样也是作为一个吸引灵魂的巨大导体。在舞动的极光之下,狼牙堡本身也散发着截然不同的光芒,源源不断地吸引半神与不朽的王子们的注意。
最近,这些入侵的强度和频率都有所增加。显然,马格努斯这次的袭击绝不只是为了寻求复仇。尽管他的军团和恶魔盟友们已经被赶出了芬里斯的地表,但无论是尼雅尔、罗根,还是其他具有智慧的人,都不会把这场战斗的结束称为胜利。
某种程度上来说,正是为了逃避这些干扰,尼雅尔才会冒险进入荒原,寄希望能够通过攀登陡峭的冰峰使头脑冷静下来,以艰苦漫长的跋涉来涤荡马格努斯留在他思想中的疑虑之雾。
他寻求的是身心的净化,好让他的力量回归最初更加自然、更加和谐的状态。
这一方法确实有效。尽管他的灵视(wyrdsight)比以往更加敏感,但他的精神变得更加强大,那些聚集在狼牙堡里的幽灵再也无法扰乱他的思维。睡眠则是另一回事,尽管全父赐予他的生理能力能够让他将休息时间压缩到15分钟以内,不过他在探索中没有使用过这种能力,准确地说,这段时间以来,他的强直神经节连半分小憩的时间都未曾拥有。
因此,即便身体疲惫不堪,当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时,尼雅尔的精神却感到了种前所未有的振奋。
阿贾克缓慢吐出一大口长长的、滚烫的热气,顷刻间它便融进洞口翻卷的浓雾之中。距离目的地还有一百米左右,他举起了锤子和盾牌,放慢脚步,以更为谨慎的态势朝前走去,双眼始终紧盯前方的裂缝。
日头渐沉,夜晚正在降临,他心里很清楚,如今他的影子正变得越来越长。当他走到50米开外的位置,阴影已经悄无声息地落在了他的肩头。阿贾克当即迈开腿,朝那条飘忽不定的细线跑去,可他的速度不够快,就在距离怪物巢穴30米的地方,无尽的黑暗吞噬了这个世界。峡湾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冰层表面再无法反射出任何光芒,唯余幽微苍茫的暮色遮挡住眼前的入口。
“妈的。”阿贾克忍不住骂道。
他听到冰层爆裂的巨响,下一秒裹挟着寒霜的暴风迎面扑来,顷刻间他的全身便被积雪覆满。阿贾克眨了眨眼睛,遮蔽视线的纯白裂开一道缝隙,正好来得及看见那条钻出了洞穴的蛇形生物。正在冰面上滑行的躯体约莫已经有20米长,但它的尾巴仍然藏在缝隙深处。面对阿贾克,它扬起了满是尖刺的头部,摆出侵略性的姿态,而它的嘴也大张开来,露出宛如冰锥般的獠牙。
在他身后,住民们正因惊慌而大喊大叫,但当那只畸形的生物穿过冰层向他蜿蜒而来时,阿贾克轻轻呼出一口气,他感到如释重负,放松下来。
那玩意不是恶魔。
“没事的,”他瞥了眼正在撤退的住民们,“这只不过是头被巫术侵蚀了的风暴冰龙!”
他的注意力再度回到了这头怪物身上,它嘶嘶咆哮,直起身子,从距离他头顶十米高的位置俯瞰着他。头狼的冠军举起他的盾牌,另一只握紧锤子的手向后摆去。巨蛇喷出浑浊不清的雾气,再次遮蔽住了他的视线。这些惨白气体一触到他的身体就开始结冰。从翻涌的浓雾后面,它猛地跃起,用头部朝他撞来。
它结结实实地撞在铁砧大盾表面,强烈的冲击力令阿贾克都无法站稳脚跟,整个人被甩了出去。能量立场表面火光四溅,他重重落在地上,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周围的冰层突然发出砰地一声,裂成无数细小的碎块。巨蛇晃晃脑袋,很快锁定了他的位置,再度朝他袭来。
伴随一声响亮的吼叫,积雪翻飞间泰菈已经冲了过来。跟在她身后的是其余家园被毁的住民们,乱七八糟的喊声混成一团,所爱之人的名字被用来大声诅咒这头可憎的怪物,而全父的头衔则被他们用于祈求保护。
“不,不,不。”阿贾克低声咕哝着,他侧身朝旁边滚去,保持单膝跪地的姿势,“你们这是来碍什么事啊。”
所有符文牧师的房间门口都悬挂着大量防护咒符——以铁、石头、金属和燧石刻凿而成。它看起来做工格外粗糙,像是一群无知的野蛮人所制作的,用于供奉黑暗诸神们的祭品。但是尼雅尔清楚,绝不该仅从外表本身来评价这些东西。万物在亚空间中都有其相对应的存在,帝国的学者们会这么称呼它们——灵魂,阴影或是精神。但对于他们来说,这是一种投影,因此芬里斯的巫师们为亚空间取了个诗意盎然的名字——镜海(othersea)。如冰中之水。如冰层之下。就像倒映在冰川壁上面的影子会变得扭曲,投影在亚空间里的物质本身也会变得残缺,甚至形状也不再对称。这些浸透鲜血的头发、刻着字的骨头,比狼牙堡还要古老的金属符文,从相反的层面来说,它们正是不完美的凡人试图对完美的亚空间概念进行解读的一种体现。这是以人类所能实现的方式书写诸神的语言,非常粗浅和简陋——只有黑暗诸神和全父能够完全掌握它。这是种拙劣的翻译解读,它就像外来者们学习说芬里斯话一样,他们总会忽视语调和气音所起的作用,最终只留下刺耳难听的音节。
在亚空间中,一根扭曲了三次的钉子不仅代表着固定,它是用于守卫精神的锁。永恒之结,它由看似无限缠绕交缠的银色系带编织而成,用于从心术不正的人那里吸取能量并储存起来。这些毛皮、利爪和尖牙都是芬里斯之灵的具现化,后者本身就是这个世界最为原始和强大的力量。当尼雅尔靠近他的房间时,他看到的墙壁是一片色彩斑斓的彩虹,盈满憎恨、希望,爱与愤怒。
从外观上看,这扇门与堡垒内其他的机械门也没什么区别,唯独上面多了以匕首刻下的标记:唤风者。符文亮起金色的光芒,它认出了它的主人,在设下封印时所使用的血液创造出的链接无法轻易被破解或斩断。而对于尼雅尔来说,他只需要稍一动念,便能令这扇坚固的大门嘶嘶着打开。
鉴于大门本身看起来毫不起眼,多半踏入其中的人都会为如此广阔的内部空间所震惊。裸露的岩石表面上雕刻着螺旋形符文和内角相连的八边形,尼雅尔倒是无所谓,不过对于那些没有天赋的人来说,这一景象即便无法引起偏头痛,也足以使内心感到难以言说的不安。头顶的水晶天花板仿若没有形体,若不是隐隐约约能看得见角顶在芬里斯上层大气里闪烁着幽微的亮光,或许真的会以为那上面空无一物。房间里还有棱镜光线在静默地舞动,又被巫术能量所构成的空间几何结构的线条所切断。
靠近房间正中央的地方矗立着一具庞大而沉重的铰接式木质假人,它的身上披挂着一套战术无畏装甲,周围环绕着跃动的巫术光环。蓝灰色的陶钢上面嵌刻了大量金属的符文,还悬挂着狼皮和狼尾。加上护身符与蕴含巫力的矿石,它们大大增强了灵能防护能力。而假人的头顶还放置着一个由细金属丝与水晶编织而成,图案繁复的金属制品——这是一个灵能头箍。
当门在他身后关上时,夜翼离开了尼雅尔的肩膀,落在了那张面对唤风者的动力装甲的椅子背上。不过,考虑到王座本身的尺寸,椅子这个词或许并不恰当。它由一整块木头雕刻而成,上面满是制造者费尽心血设计出的种种精妙细节,不过历经数千年,层层堆积的清漆和铜锈已经覆盖住了绝大部分浮雕图案。最为显眼的是镶嵌在深色木材上的苍白骨骼。大体来说它们是按照使用者坐在上面时的轮廓排列,搁腿的位置上嵌着大腿和胫骨,手臂的位置也有类似的布置,椅背中央是一条狭长的脊椎,顶端则是狐狸似的头骨,恰好正悬在任何使用这把椅子的人的头顶,就像一个皇冠或圣人的光环。
当尼雅尔第一次见到它时,他本以为嵌在王座框架上的骷髅来自于雷狼,但在他仔细观察后,他发现了一个更为震惊的事实。这些骨头显示出了与人类高度相似的特性,趾骨上有与其他手指相对的大拇指,而不是狼的爪子。它们确实属于一个人类,或者是被狼人诅咒所污染后的存在。然而尼雅尔不知道这具骷髅生前的身份,在他之前的那位高阶符文祭司并没有透露过有关的情报。然而,他能够感觉到了储存在古老骨头中的灵能,并凭直觉知道,它们甚至可能比王座本身还要古老。或许是某个部落的巫王(wyrdthegn),也可能比这更加有名。搞不好它就是传说中的那位伊格斯特·巴德尔金(Ighest Baldrkin),灵族人格努里尔(Gnauril)在他的编年史中曾对此人大加赞誉。(大家好,这两个名字我都不会读,谢谢谷歌翻译,已经躺平等评论区大神来锤,顺便我真的很想拔光盖戳普的头发了,生造词这么好玩吗?嗯?)
然而,无论这身体曾归属于何人,它现在仅仅是作为组合成整个房间布局的一个节点而存在。高阶符文牧师的住处位于远离城堡种种混乱的一个偏僻位置,它就像过去那些远离国王的宫殿的古老巫师塔楼。这些布置都是为了将极点的能量全部集中在房间里,更准确的说,是集中在将会坐在这张王座上的人的精神里。
尼雅尔指引夜翼落在了盔甲的支架上面。在它进入休眠模式前,通过它的眼睛,他看见了自己是如何坐上这张可怖的椅子。随后,他的双手搁在骷髅的手臂上,整个人向后靠去。他知道这大概是他的想象,毕竟椅背上还铺着厚重的毛皮,但他确实感受到了那根脊椎正抵住了他的后背。
他轻轻闭上眼,进入了种近似于冥想而并非睡眠的状态。即便是拥有超人般的体质,先前在荒原中的漫游也彻底耗尽了他所有的体力,尼雅尔太疲惫了,不到一分钟他就陷入昏迷。很明显,房间内的陈设和布局都经过了精心设计,其目的是为了保护和扩展坐在王座上的人的精神。在这张骨椅的怀抱中入睡,就是为了让他的心灵在镜海的波涛中徜徉,由潜意识引导思绪起伏,以此摆脱清醒时诸多杂念的困扰。曾经还是高阶符文祭司的时候,尼雅尔就已经多次使用过它,但他那晚或许是运气太差——不过,也会有人觉得是因为他思虑不周的缘故,毕竟当他使用这张椅子的时候,他几乎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秒,盘旋在唤风者脑内的最后的念头是罗根迫切希望看到狼王归来的愿望,于是他看到了一头漫步星间的狼,这个符号通常被其他人称为狼灾侵袭(lupus rampant)。随后,他的意识经过周围摆放的那些充满灵能的物件的扩散和放大,开始在镜海内漫无目的地漂流。
他最先看到的是那只邪恶的眼睛。一个激荡着毁灭与恐怖的漩涡,叛徒的军团们藏匿其间。对于马格努斯和他的追随者来说,它曾既是困住他们的监狱,也是他们所统治的国度。然而现在他们已经重获自由,并在帝国内掀起了新的血雨腥风。
伴随一声凄厉的狼嚎,银河从中撕裂为了两半。那不是悲痛的哀鸣,而是愤怒的咆哮。声音愈发响亮,直到一个接一个世界被焚为废墟,星辰的光芒摇曳着消散。随后从中喷涌出种种奇妙之物,狂舞的蓝色烈焰、肆虐横行的瘟疫、仿若无穷无尽的血河和不可计数的金色利刃组成的风暴。整片星海如今处处是不堪入目的创口。他知道这里的每道裂痕同样存在于现实中。无论是否符合常理,凡它所触及到的都被它尽数撕开,因此泰拉政府将它命名为了大裂隙。然而对于太空野狼们来说,它还有着另一个名字:无尽暮色(everdusk)。希望的光芒摇摇欲坠。诸神的黄昏。
旋即,这只眼睛变成了一张满是獠牙的巨口。它开始吞噬周遭的一切,愈来愈快,愈来愈大,直到泰拉也被它的阴影所笼罩:一颗亮银色的球体,静静躺在咧开的大嘴中。
不过他的意识没有冒险飘往王座世界的方向。另一股水流轻柔地偏转了它的方向,由某个转瞬即逝的念头将他带往别处。尼雅尔看向更为遥远的位置,看向银河中央的明亮漩涡。然而,光亮中有一粒细小的、格格不入的黑暗斑点,它的颜色甚至比群星间的虚空还要深。尼雅尔一眼就认了出来,无论是在战团的记载中,还是在符文牧师们世代相传的史诗里,它的名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普罗斯佩罗。
死亡世界。永夜世界。一个因背叛全父而被狼王毁灭的世界。
也是红魔马格努斯与千子的家园世界。
当他的意识轻轻触碰到普罗斯佩罗的表面的那一刻,某种奇妙的联系立刻传到了他的脑海里。这是个被千子的巫术深深浸染的世界,即便跨越万年,它的悲歌仍然回荡在镜海的波澜间。数十亿死者的哭喊永续不绝,哪怕已经过去了一万年,他们的痛苦并没有减轻半分。
如果尼雅尔此刻保持着清醒,他大概会立刻将注意力移开。毕竟在普罗斯佩罗这样的地方停留时间过长,很容易为他自己招来迷失和毁灭。但那时不知怎么的,尼雅尔迟迟没有离去,他的注意力全被讲述毁灭的记忆所吸引了。
在城市倾颓的回响中,他突然发现了夹杂其中的某个清晰到近乎怪异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恳求。最初是没有具体含义的悲戚之声。但渐渐地,它与被处决的死者们的哀嚎区分了开来,确实格外近似,但绝非同一种东西。这不可能。因为这颗星球早在一万年前就已经彻底死去,上面的尸体早被清理干净。就在这时,有一个意识接近了尼雅尔。
带着些许兴奋,当然,也是无比愚蠢地,他立刻与它取得了联系。
阿贾克才站稳身子,视线中泰菈和巨兽间的距离已经缩短到仅有数米之遥,女人的身影已经完整地投射在了那双棕黑色的瞳孔里,哪怕没有预知能力,他也清楚地看见了接下来将会发生的惨剧:它昂起头,这是预备发起攻击的前兆,随后双眼映照出的画面将缩小后放大,女战士的身体会断为两截,当场殒命。
他立刻踏步上前,高举重锤用力掷出去。在终结者动力甲内集成的纤维束作用下,他射出仿佛是一道化作固体的激光光束。它正中风暴冰龙的头部,瞬间刺目火光在半空炸开,大量破碎鳞片纷乱落下,重重砸向地面,如此之大的动静几乎都会令人产生一种奇妙的错觉,至少,他命中的确实不是盾墙之类的东西。
即便准确击中了这头怪物,克敌铁锤速度未减,它继续朝前飞去,眨眼间消失在怪物身后的浓稠冰雾里。
巨蛇的庞大躯体在冲击力之下结结实实摔倒在地,跌进厚实的雪堆中。溅起的冰块和积雪组成磅礴洪流,径直朝芬里斯人倾泻而去,逼得他们连连后退。它的眼睛上方多了道裂口,鲜血正淌个不停,没过多久,这头怪物便挣扎着恢复了平衡,它张开嘴,再度喷吐出大量寒气。有三名埃尔辛岛住民连滚带爬地想要避开翻滚的浓雾,然而寒冷已经浸透他们的血管,哭嚎和呻吟没有持续多久,他们便踉跄着倒在地上,无论是肺部还是心脏都已经完全停滞,不再有任何反应。
“退后!”阿贾克叫道。他看到其余镇民开始朝倒地的同伴跑去,立刻挥动起空着的右手,示意他们赶紧离开。
“你已经没有武器了!”泰菈朝他吼了回去,她毫不示弱地举起了她的长矛。
“我是天空战士。”他这样告诉她,边脚步蹒跚地往前走去,“众神的武器不可以常理来揣度。”
阿贾克伸出手,激活了掌心的微型传送装置。雾气漩涡的另一端亮起了一点微光,他的重锤呼啸而出,闪回到他的身边。泰菈看着这一切,不禁露出了个浅浅的微笑,而阿贾克径直往前冲去,在她的面前抡起锤子,迎上俯冲而来的巨蛇。
这一次,他不再用盾牌迎接袭来的攻击,而是将锤头向上挥去,如同聚集了一团翻滚的风暴,它结结实实砸中了巨蛇的头。足以破坏分子结构的能量引发了剧烈的爆炸,将它的下颚和部分鼻头化为难以辨认的模糊血肉。散落的血液一接触空气便开始凝结成为结晶状的颗粒,混合在烤焦的骨骼碎块里簌簌落下,阿贾克站在原地,纹丝未动,任凭零落如雨的残骸接二连三地敲打着他的装甲。住民都惊呆了,所有人都敬畏地望向了他。
这头怪物还没有死,它用尽最后的力气朝前扑来,阿贾克反应极快,他当即以盾牌挥去,将它抽到一旁,这也是他第二次拯救了泰菈的生命。已经无法分辨出头部形状的尸体在冰面上抽搐,淌出一道又一道鲜血染就的蜿蜒沟壑,同时,它的毒腺里还在不断渗出令人作呕的油性物质。
尼雅尔猛地睁开眼,喉咙不受控制地吐出了一声低沉的惊呼。伴随急促的呼吸,房间里立刻飘起一层薄薄的白雾,不但如此,铺设在地板上的管道与电缆不知何时也盖满了冰霜。他活动着身体,试图从椅子上坐起来,噼啪,噼啪,他听到从自己的皮肤表面传来的开裂声,还有伴随严寒而来的疼痛,正一阵阵地撕扯着他的身体。
房间里没有一丝热量,空气阴冷干燥,就好像把他重新丢回到冻结的峰顶。尼雅尔揉了揉眼睛,剧烈的刺痛刺进脆弱的眼球里,他听到自己的指节发出了僵硬的爆裂声。
他站起身,抖落胡须和毛皮上凝结的冰柱,这些脆弱的透明结晶一触到地面便摔成四分五裂的碎块。然而,夹杂在连续不断的清脆响声里,他捕捉到了某个极其熟悉,但极为微弱的回声;那是将他从幻梦里唤醒的求救声。最初,尼雅尔觉得这不过是听错了,他摇摇头,也许是因为过于疲惫,毕竟他只睡着了不到两分钟,现在还提不起半点精神。
帮……帮……
这哭泣绝不是错觉。毕竟此刻寂静无声,不存在任何会造成误解和误判的动静。尼雅尔敏锐的听觉告诉他,这声音如此微弱的原因是由于距离过远,而不是受到障碍的干扰。
帮帮我。
他往左看看,又往右看看,本以为房间里还有其他人在。却困惑地发现这里也确实只有他一个。这时,流淌的灵能消失了,冰霜也开始融化。
帮帮我。
这个声音不是依靠声波传播的,尼雅尔明白了。尽管他的脑子把它理解成了某种自遥远的地方传来的通讯,但实际上它是直接在他的意识中生成的。陡然,他想到在旅程结束前那个连接的瞬间,这让他感到了极度地不安。符文牧师吃力地咽了口口水。
“蠢货啊。”他喃喃道:“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尼雅尔立刻闭上眼,开始强化自己的精神,将他的意识包裹在一层层厚重的防御里,以阻隔任何来自的入侵。尽管这会令他感觉到孤独和混乱,但只要他切断和亚空间的联系,就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和他进行接触与交流。
+请帮帮我+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尼雅尔不自觉地将手搭在了骨椅的椅背上,好稳住身子。尽管内容没有变化,但是语调已经和先前大不相同。不再是卑微的祈求,说话人的语气变得坚决了不少。
+是的。就是这样。动动脑,鲁斯之子。专注一点!+
这种坚决立刻引起了他内心的反感,尼雅尔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个声音所发出的命令,但他知道这也不是该故意和它唱反调的时候。所以他将注意力转向探寻内部。在维持防御的同时,尼雅尔开始搜索起自己的意识世界,这就好像一个朝城堡内部不断退去的人,他一边走,一边不忘关上所经过的所有门扉。
他很快就找到了入侵者。
它像是一个火花或碎屑,是从别的什么东西那里拽下的一颗微不足道的沙粒。大概是当他从幻梦中苏醒,断开连接的时候,将这片碎片也扯了过来。
尼雅尔开始试图清除这个塞进脑子里的异物,但所有移动或是消灭它的尝试都失败了。就好比一根勾住了他的灵能存在的倒刺,被他自己的力量层层包裹,设想一下,如果试图拽出一颗被树根缠绕包裹在中间的石块,那么他用的力气越大,反而只会令石头卡得越紧。
(我不明白,这都是什么盖先生的奇妙比喻,,,)
“你是个啥?恶魔?”唤风者低吼道:“我警告你,你可不是头一个玩弄这种把戏的。”
+汝等的罪孽已然归来,鲁斯之子+
他很快想到了它所指的具体含义,不过尼雅尔没有答话,回应恶魔的诱导只会助长它们的力量。他沉思片刻,重新站稳身子,同时挺直了腰杆。
“啊,一个肮脏的千子巫师。”
某种荒谬的惊讶感掠过心头。
“倘若你看到我身披毛皮,便认为我的耳朵里也长有绒毛么?”他说,“正是这种傲慢决定了你的命运。”
+考虑到你现在面临的困境,你似乎非常冷静啊。+
“我还没遇到过恐慌是最优选择的境况,巫师。我很快就会把你收拾掉。”
+我被困住了+
“好耶。”
+好个屁耶。你知道我被困在哪个鬼地方了吗?就在你的狗脑子里。+
尼雅尔的心跳陡然加快了。
“这怎么可能?”
他听到了短暂的、无声的叹息,轻柔地拂过他的意识,其中蕴含着无法消解的遗憾和不甘。
+你对普罗斯佩罗的传送网道了解多少?+
“很少。但是现在越来越多失落大连的兄弟们已经从那里脱困返回了。它是个亚空间通道,将不同的世界和领域连接起来,使得马格努斯和他的军团能够在没有星舰的情况下往返于不同的领地间。我们已经把它和它的创造者们一起摧毁了。”
+看来你确实没有谦虚啊,蠢狗,不过就算是这么点东西你也全说错了。传送网道无法被火焰或是炸弹摧毁,它存在于物质世界之外。不过你们的入侵确实切断了大量连接不同节点的桥梁,那些符文牧师封印起所有能够找得到的东西,不过也就是这样了。+
“但我还是不明白,你到底哪来的自信能认为你这次袭击可以成功,该诅咒的马格努斯之子。你怎敢就这么肆无忌惮地闯进我的思维里?”
千子犹豫了片刻。他似乎有些沮丧。
+我已经死了+
“啥?”
+我已经死了。你的一位前辈在传送网道里杀了我。但这是他的失误,我的精神并没有在亚空间里消散,而这导致我的尸体至今还留在网道里,灵魂也被困在同一个地方。成为了没有实体的幽灵。+
“但这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你会出现在我的脑子里。”
+我也不确定。在你的意识触碰到我的之前,我一直处于混乱当中。你……你就像通往外界的管道,也可能是你正巧在传送网道的屏障边上找到了一个缺口。我能感觉到在亚空间和现实间发生了什么事。动荡不安。这不像是我被杀时的情景,我猜应该已经过了一段时间了吧。+
“一段时间?”尼雅尔甩甩头,这太不可思议了,“你难道不知道在你死后已经过了多久吗?”
+不知道。这地方庞杂而混乱,困惑而无望。时间和空间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
“一万年,巫师。自狼群烧毁普罗斯佩罗算起,已经过去了一万年。”
+我……+
尽管尼雅尔依然能够感受到那根扎在意识里的尖刺,但它似乎变得黯淡了些许。先前的困惑悄然消退,取而代之的是涌上的失落与悲伤。
+一万年……?我知道,但是,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了吗?我所熟悉的一切如今皆为尘土了。+
尼雅尔坏笑起来。“我保证,比你担心得要多得多,巫师。我会很享受讲述你的军团的遭遇这一过程,同时,我也会搞清楚怎么把你从脑子里弄出去。”
+很简单,当然,只要你有这个勇气。你所要做的只是进入传送网道,然后这块碎片就会自动回到我的灵魂里。+
“进入传送网道?不是,你的意思难道是,我得去普罗斯佩罗?”
+准确的说,是提兹卡。这座城市是我,还有你的兄弟们,最后进入的地方。+
“你的世界已经被摧毁了。什么都没剩下。”
+如果你非要我重复多次的话,老实说,这真的很无聊。我仍旧能够感应到提兹卡的残存部分,尽管我现在集中注意,看到的确实也只是一座坟墓。但那些通往网道的大门依然存在,这座城市还有一部分没有凋亡。+
“巫师,这听起来真的很像诱饵,你知道吧。还是说你觉得我会猜不到你在玩弄诡计吗?”
+如果你要把它看做诱饵,那随你开心。反正来这里对你也有好处。+
“狼牙堡内储存了大量的知识,我们也拥有古老的智慧,普罗斯佩罗人。我总会找到一种方法来拔掉你这根刺,还不需要穿越银河系。”
+但你那些失落的兄弟们呢?你要无视这个让他们获得自由的机会吗?+
尼雅尔深吸一口气,再次睁开眼。只要想到脑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和他共享视觉,这房间里曾经熟悉的陈设也变得古怪而陌生起来。他开始朝门走去。
“我确信,烧光你的灵魂这事并不麻烦。我只需要请求他人的帮个小忙,再加上一些辅助灵能设备。”
+你知道吗,就是因为他们一直和我困在一起,我才以为时间其实没过多久。一万年了!不过我相信他们应该也不介意再多等几年吧,说到你的兄弟们,我想想,应该是叫布拉维耶,还有他的小伙伴。+
符文牧师在离门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布拉维耶?”这个名字立刻唤醒了他的记忆。这几年以来,有越来越多失落的第十三连的战士们回到了芬里斯,每个人都带回了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讲述他们如何被困在亚空间里,又是如何从恐惧之眼中脱身的经历。在那段时间里,尼雅尔研究了狼牙堡最古老的记载,整理出所有失踪者的名字。那些尚未返乡的战士们的名姓已经深深刻进了他的脑海里。“老狼。”
+哈。不过是个宁可自取灭亡也不肯听人讲道理的蠢货。明明我们目的一致,他却宁可跳进圈套,自我流放。+
“你只是知道这个名字。这没有任何意义。”
+就是这人用等离子手枪杀了我,手里还挥着一柄动力斧。你想不想听我描述一下那时他脸上的表情?自己亲手丢掉了获得自由的机会,还笑得像头蠢猪。听好了,我可以直接带你去找他。+
这有可能吗?巫师的话语立刻压倒了其余思绪,如果存有能够让第十三连剩余的人回到物质世界的可能性,那么他必须向罗根汇报此事。从千子身上,他感觉不到多少危险的气息。这不过是片微末到可以忽略不计的灵魂残片,无法对尼雅尔或是他的兄弟们造成威胁。
光凭他一个人实在难以厘清其中的利弊。
“你或许说得确实有那么一点道理。”虽然不甘心,尼雅尔也只能这么承认。话音刚落,他便感到巫师的碎片散发出了得意的气息。“不过是让你稍胜一局,这不代表你是最后的赢家,可恨的普罗斯佩罗混账。”
+我觉得我们在寻求同一个结局,鲁斯的狗。但直到那之前,你和我的命运将会被绑定在一起+
暂时来说,这话倒也没错。他清清嗓子,将沮丧的咆哮咽了回去。
“那么,当你还活着的时候,你的名字是什么,巫师?”
+我乃伊萨卡尔·欧尔+
-tbc-
>就我写翻译的时候你知道吧很难忍住不吐槽于是P了个弱智图:

>下章也挺长的反正我沙雕图都准备好了缘分到了就更新了???这几个月的事简直肉眼可见的多,没法保证具体时间……emmmm只能说终于要到我最爱的双口相声环节了!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