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鲁斯之乱短篇小说】忠诚(上)



本篇选自荷鲁斯之乱短篇小说集《无尽战争》(War without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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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意:部分内容包含暴力血腥场景,不适宜儿童阅读

每天他醒来时,都觉得自己还在普罗斯佩罗(Prospero)上。
钟声会在每个昼夜周期开始时准时响起,把他从睡眠中叫醒。黑暗环绕着他,有那么一刹那能尝到水晶尘的味道。他抬起头,等着炭屑余烬和闪着亮光的毛细管线映入眼帘。
然后舱室内的流明灯再度苏醒,照亮漆墙、武器架,以及几只空空如也的香炉。
这些香炉他一直没用过,哪怕仆役们每隔不久就会给他拿来精油,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用才合适。
剑刃风暴号是另一个军团的旗舰。她的一切——味道、声音、浓郁的气息与数不胜数的习俗都是陌生的。他以前从没乘过白色伤疤的战舰,认识的人里也没有。
主人们一直很热情。不过还是有些小麻烦:他们似乎比他还了解十五军团的特别之处。
好在他学得很快。他有模有样,对方是如何详尽仔细地琢磨自己的,他就怎么研究白疤们。如果算不上冒犯,或是觉得不会被抓个现行,他就运用自己那“异端学说”的技巧轻轻“撬出”一条路,揭示过往与将来。这帮了他不少忙,也让他知道得更多些。
在普罗斯佩罗上的最后时光里,运用这些技艺十分危险。滞留在那儿的孤魂野鬼都被引来找他,所以他学会了把行使天赋同危险联系在一块。只是打结容易解绳难,尤其是那些梦还是那么栩栩如生。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伴着剑刃风暴号穿过深邃的虚空,这些梦境和他相行见远,主动放下定式也简单多了——是也速该向他伸出了援手,风暴先知充任着一位感同身受的向导。他一点点重拾先前的感受,随心所欲的喜悦也不请自来。
灵魂回归肉体。第四学会的内维尔·阿维达(Revuel Arvida)正在回想过往,思虑未来。

有时,在他的脑海中,他还行走于提兹卡(Tizca)玻璃化的废墟之上,在坍塌的灰烬中寻找着什么——也许是一切。
不过在现实中,他早已逃离。
“你了解阿里曼吗?”也速该问道。
阿维达摇了摇头,“我们不过点头之交,就聊过几次吧。”
“我猜猜看,是不是别人还挺尊敬他的?”
阿维达略有不快。虽说十五军团人数排不上前列,可也有好几万战士。也速该好像是希望他能对每个军团成员了如指掌。
“原体信任他,有时也愿意听他的建议。基本上没几个人能到他这个程度。”
也速该正坐在他面前,身着象征风暴先知的雪白色长袍。在这不大的房间里,摆着不少燃着的蜡烛。火苗旺盛,照亮了写满书法的长纸卷。
阿维达感到面前战士体内蕴藏着一股宁静的力量。虽然与千子的不尽相同,却也是强劲无比,不可小觑。亚空间的天赋同每个人的口音一般,说的是同一种语言,发音方式却各有千秋。依阿维达猜,也速该的技艺不像圣堂讲师们(Magister Templi)那样广博,不过这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换句话说,风暴先知的能力似乎......有所桎梏。就好像他从亚空间这片浩瀚之洋中汲取力量时选择自缚手脚。
为什么要有所限制?这可新奇。不过考虑到业已发生的一切,或许是谨慎使然。

“我挺喜欢他这人的。”也速该说道,“还想着......”
“当时是他在下边,而不是我?”
也速该仅回以微笑。阿维达暗自感激第五军团这种温文尔雅的脾性。显然,也速该的反应淡泊如水。
“总之很高兴你们能有一员幸存,这是份馈赠。”
阿维达再次感到不适。也速该到底想从他这儿得到什么?他又在期望些什么?
“我们已然分裂。”风暴先知说道,“就像军团之间一样。我们要从行伍间剔除那些腐败血液;我们需要一个崭新的开始。眼下大汗在主持一切。再次战斗前,我们将被净化。”
“我也听说了。”
离开普罗斯佩罗后,剑刃风暴号内部就一直处在高度活跃的状态。一场场裁决会议(Tribunal)已排上日程。有传言称,如果那些追随荷鲁斯的人当众放弃这条通途,就能获得特别赦免——这些人将得以参与前线任务,把战争直接带向敌方目标。
但很多是突袭,甚至危险程度与自杀无异。阿维达猜这就是意义所在。
“在揣摩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明白了。”也速该继续道,“军团已逝,你们就是它剩下的一切,而我们也饱受创伤。如果你想做些什么,当然可以,我们向你敞开怀抱。”
“我即是十五军团。”阿维达回答道,“我立过誓言。”
也速该点点头:“我明白。不是说要逼你如何,不过还是考虑一下吧,这儿欢迎你。曾几何时,兄弟会和学会并肩作战。如果往昔再现,并不会显得多奇怪。”
阿维达移开目光,转而注视起纸卷,品鉴起一撇一捺的艺术。毋庸置疑,它们都由也速该亲手写下,也必然藏着什么蕴意。或许,要是阿维达能全神贯注,他大可以破译个一干二净。遥想当年,这种事情完全不在他的话下。可现在,他刚从煎熬当中解脱,身体仍然虚弱不堪,所以他也知道没那么简单了。
“我知道自己不会死在普罗斯佩罗上。”阿维达开口了,“但我从没去想过命运将把我带向何方。哪怕现在,我依旧感觉自己很盲目。你知道黑鸦预视(Corvidae-sight)吗?它本应很难消失......”
“会回来的。”
“大概吧。至少在那之前,请别再要求我作出选择了。”
“没问题,用心去找它吧。但是一定要好好考虑,行吗?我们可以再讨论一下。”
“那是当然。”阿维达试着换个话题,“话说回来,那些要接受裁决的人怎么办?他们能被赦免吗?”
“这交由可汗本人决定,他会作出裁决。比起大部分军团成员,有些人更知情内幕。至于哈西克(Hasik)......我不知道。这实在让我倍感煎熬。”
阿维达仍能察觉到徘徊在可汗之子间的那份疑惑,它挥之不去。正像他们中很多人告诉他的那样,白疤战士们以和为贵。本来军团之间兵戎相见、血洒疆场就已经够糟了,现在大汗的军帐里又发生这种事情,多少令人费解。
“那要是不忏悔呢?”
“有些人的确不会。他们已经立下了‘祛斯噶尔革’(tsusan garag)——也就是血誓。以它为绳,他们和追随荷鲁斯之举被牢牢绑在一起了。”
“可他们不知道自己在发些什么誓。”
也速该苦笑一声,仿佛在说“你知道老天怎么看你这种怜悯的吧?”
“事已至此,无所谓了。我们会给出机会,但他们是不会接受的。”
“那然后呢?”
“可汗会帮他们‘解脱’,就这样。”
解脱,这话委婉得过头。
“可惜了。”
“我们把这些习俗一并带入虚空。”也速该说道,“我们手持着唤为统一的武器,佩戴着帝国之名的徽章。可是在我们灵魂深处,仍留着不少没被填补的空白。”风暴先知若有所思,然后继续:“我认为情况会更糟,终有一日我们会忆起过往的愚昧野蛮。但现在,苦难正在兄弟胞亲间蔓延。”
他看了看阿维达。
“你可以帮到我们。”也速该笃定地说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与阿里曼一样的天赋。”
又开始了,风暴先知实在是不肯放弃。
阿维达没有直视对方:“我会考虑的。”

恍惚间,他又回到了那儿。
“清醒之梦”,他们曾这么称呼此般情形:梦中人能够明辨真伪。可这一称谓只不过揭开了现实的半边帷幕。阿维达身体与意识的一部分知道自己身处剑刃风暴号,熟睡不醒。而另外那半却是失魂落魄地徘徊在废墟间,还在找寻着什么。

最开始,阿维达想离开提兹卡,因为他觉得——当然事后也果真如此——在这座已经毁灭了的城市之间,在那扭曲变形的地表之下,藏着不少可憎之物。一连几天,他都在向外行走、朝上跋涉以呼吸新鲜洁净的空气,只是这路实在艰险。
不知何故,越往上情况越糟。冷杉树的骨架像哨兵一样矗立在荒芜的山坡上,遮住黑暗无光的天空。站在高处,广袤无边的寂灭图景映入阿维达眼帘,只有闭上眼睛才能脱逃。提兹卡的黑暗一直延伸至北边的地平线,在那名为毁灭的面庞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
空气依旧很浑浊,哪怕风大到足以撼动脆生生的树木尸骸。透过头盔的格栅,阿维达嗅到了有毒物质的气息。他明白,这些东西迟早会灌满整具动力甲。不过还有件事让人震惊,单是走路就足以让他筋疲力尽:他本不该这般疲惫。光凭他的超人体质就没有什么能击倒他。
偶尔,阿维达会咒骂卡利斯顿连长(Kalliston)把他带回了这里。他也会大声呼号以宣泄自己的悲痛。他开始狩猎,追踪一切敌人留下的迹象。而当他蹒跚着回到城市,再度拥抱阴影、寻找目标时,遇到的也不过是空灵的回声罢了。他开始怀疑整颗星球陷落之后所发生的一切。
尔后,那些幽魂很快就循迹而至。卡利斯顿是最先到来的:最先在漆黑中低声耳语。后来阿维达又好几次看见他——或是孤塔顶上的身影,或是夜色中的深色剪影。起初他还想着去找自己的连长,一直试了四次才放弃。最后一次爬上一块烧毁的穹顶后,阿维达只找到了一层厚厚的余烬。灰尘闪烁着光芒,压根没有什么脚印。
其他的鬼魂可就没什么善意了。被屠戮的太空野狼在黑暗中游荡,不时发出咆哮,宣泄自己支离破碎、排山倒海的仇恨。至于那些被遗忘的普罗斯佩罗生物,它们的身体遭受了腐蚀,化作玻璃状的以太浮沫从暗流涌动的大地上升起,像猎手般如影随形。他学会了怎么驱赶它们,但每次调用力量都会他的体力消耗都更甚一步。
又不久,饥饿也找上了阿维达的门,他时而清醒,时而困倦。敌人也没有血肉之躯,唯余幽魂与外溢的放射性物质。
正是从此时起,他开始寻找遗物以保持理智。虽然阿维达尚且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但对他来说这不重要。它应坚不可摧,该来自那遍布光明的旧日世界;它更不是什么武器,而是意义崇高之物的碎遗。只是现在,图书馆与博物馆一概被付之一炬,但阿维达总觉得野狼们肯定遗漏了些什么。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能找到的除了灰烬,就是尘埃。他向城市中心靠拢,弗泰普(Photep)金字塔的断脊依然耸立原地,他觉察到支离破碎的旗帜间跃动着能量。不少天文台尚存有黄铜穹顶,可现如今已然烧得焦黑。
他踹开挡在入口前的障碍,挨个闯进去。往日,各学派的选民在此畅通无阻。他蹚过被微风吹拂的瓦砾堆,把双手深埋入碎石之间。阿维达的手指摸索着搜寻,刮擦着这片淀积了无数苦痛的废墟。
他的指尖终于碰到了什么东西,它边缘坚硬,深埋于下。
然后,他突然醒了。

阿维达睁开双眼,看见舱室内流明灯再度亮起,武器架与香炉还保持原位。一道柔和的光束在床铺上方闪烁,也速该又一次召唤了他。
他艰难起身,把毛毯堆在一旁。千子胸腔内的主心正剧烈跳动。
他举起梦里触到硬物的右手。在灯光的照映下,皮肤与血肉尽显苍白,偶有红斑点缀其间。千子盯着这些斑点,传来一阵瘙痒,好似有虫子正在皮肤下爬行。
他试着握紧拳头,刺激感稍有缓解。于是他下床站定,活动了几下肩膀和手臂。
“准备好了吗?”通讯器传来了也速该的询问。
阿维达观察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知从何时起,他的眼底出现了一丝丝血红色的线条,是太累了么?还是说它们蔓延得飞快?
“万事俱备。”阿维达穿上长袍,朝军械库走去。
他穿上盔甲是为了训练。有那么几次,第五军团的工匠提议把他那身猩红战甲拿到锻造厂去处理。一方面是因为它的状况很糟,另一方面则是白疤们热衷于把他当作贵客。
阿维达每次都谢绝了他们的邀约。这具动力甲让他得以幸存,所以在保养修理的事项上他更乐于亲力亲为。他接受过最多的帮助,也只是借上些工具或零星几位仆从;至于其他的事情,小到仔细清理表面的细小污垢,大到维护动力核心,全都靠他独自完成。

他唯一的武器就是柄短刃军刀,而他的对手也速该同样持械着甲。舱室宽敞,用雪白的墙壁作围,以打磨过的混凝岩为地,镜面天花板上悬挂着数盏吊灯。
这是他和也速该的第三场比试。尽管一开始白疤总能获胜,但差距一直在缩小。阿维达懒散地抡动军刀,在身侧留下“8”字状轨迹。
“感觉如何?”也速该静立在原地,纹丝不动。
“还不错。”
“我本可以随便送你去和哪个战士切磋。”
“我知道。”
“那为什么最后我还是决定亲自上阵?”
阿维达笑了。类似这样的柔和引导一直是整个过程的一部分——为了唤醒他,让他找回状态,做好准备。
“你想观察我。”
也速该举起了他的武器:一把刻有科尔沁符文的单刃弯刀。双方的白刃都不带动力,但只要距离够近,威力同样不俗。
“我们开始吧。”语毕,也速该进入了战斗状态。
阿维达让自己放松下来。他知道,先前评估他恢复程度的测试烈度远甚于此。而且就算手持武器,也速该也绝不是在考验什么军械技巧。他清楚这场决斗意味着什么,也明白为什么风暴先知要花大力气做这么些事。虽然方式“特别”,却也很是感人。
也速该率先出手。他放低重心,迅速冲向阿维达。战刃锋利,直刺向胸甲。阿维达及时反应,注意到对方故作迟缓,同时调整姿态准备防御。刀剑猛地撞击,发出短促的啸叫,短暂咬合后又立即分道扬镳。
脚下步伐同样关键。也速该身形虽说更大,速度却一点不落下风,动作敏捷而娴熟。在白疤的队伍里,你找不到技艺不精的剑客。而风暴先知更上一层,他以思维想象来驱撒他的天赋。不出所料,阿维达被逼向房间远端,在四溅的火花中步步后退。
对决节奏逐渐加快。阿维达双手持械,不断挥舞着武器。刀身闪闪发亮,在身前形成一道防御。千子不放过任何机会,逼迫对方直面反击,防御更是固若金汤。
但也速该没在考量这些。
风暴先知改变了出击角度与速度,向防御者稳定施压。他无情地探查着阿维达的防御,招招直冲弱点。千子的右肩甲恰是其中之一,在普罗斯佩罗上它饱饮风霜,现今战痕累累的模样与他这般“上流曲调”格格不入。现在,只需精准一刺——恰到好处的一击,就能狠狠打击肩甲的主人。他们彼此心知肚明,这也自然成为了决斗的重心,支撑着战斗进行。
最终,一处细微失误扭转了天平。一连串迅猛的劈砍袭向阿维达,逼得他连连后退。他知道自己就要失去回旋余地,于是主动后撤拉开距离,力图冲向开阔地带以打破僵局。然而就在此时,左脚倏地滑了一下——距离甚至不到一厘米。但对于也速该来说,这就够了——足以终结战斗。
本能使然,阿维达意识到此刻右肩暴露无遗。千子的思维正以毫秒为单位运转,他感知到了危险,却无能为力,只能紧张地等待着对方的最后一击。
然后他看见了,这还是数月以来头一次。也速该的轮廓幻化成碎片,手中剑刃凝练出模糊的印迹,从完全相反的方向突然出击,意图直捣胸腔。
惊鸿一瞥,毋需多言——这就是未来,几近埋没于决斗的支配和漩涡。
阿维达放弃原先的计划,转而抢过主动权,接着挥刀刺向也速该。果不其然,风暴先知的臂膀和魅影重合,与千子的剑刃擦肩而过。战刀笔挺,深深切入铠甲,止步于护颈下的金色龙饰。
二人顿立原地。正此时,剑尖离也速该的喉咙不过分毫。
也速该一边哈哈笑着,一边松手让弯刀落地。
“你看!”他高兴地说道,“我感觉你成功了。”
阿维达走向别处。就算自己不情不愿,他还是要装得开心些,毕竟他的预视能力——那独一无二的黑鸦预视——归来了。
“不过是昙花一现。”
也速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但它终会回来,你知道会的。”
“也许吧。不得不说,作为一个老萨满来讲,你打得不错。”
听到这话,也速该又笑了。他后撤几步举起弯刀,再次摆出战斗姿势。
“那就再来一次。”
决斗又持续了六个小时之后也速该才让阿维达休息,他的体力被榨得一干二净,头脑发麻。千子一瘸一拐地离开训练室,感觉往昔的疲惫卷土重来,旧伤也在复发。
也速该与他并行。阿维达还挺高兴的,因为他看见好歹风暴先知也在大口喘气——至少有人陪他一块难受。
“成功了几回?”也速该跟着阿维达拐进一条宽阔走道。
阿维达耸耸肩,步子一点没落下:“大概三次吧,零零散散的。”
“不论如何,此为开端。”
他们穿过另一条漫长的走廊。身披洁白外套的仆役们匆匆经过,一刻不停地奔赴下一个任务。他们都敬了礼,却对也速该显以兴奋,对阿维达则是警惕中的好奇。和往常一样,能量包裹下的剑刃风暴号在航行期间保持着忙碌氛围,就像一只宏伟巨兽弓起身子,准备随时出击。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舰队航向何方。”
“悬而未决。”也速该回答道,“军团还未做好准备,所以我们还在保持隐蔽。不过持续不了多久了,可汗将派出先锋充当他的指尖,他们将搜寻敌人的踪迹,接着就会大军压境。”
“可再不赶紧行动,敌人就会先找上门。”
“这话他是明白的。”
周遭愈发开阔。他们正朝着旗舰内人数众多的区域前进。于此,头顶悬挂的宏大吊灯照亮了整条廊道。墙壁饰以鎏金和大理石,在光照下熠熠生辉。两位灵能者进入又一条悠长走道,这儿又是一番别样场景:铮亮的镜面分列两侧,数十米长的卷轴排布其上。尽管阿维达还没法完全看懂,他还是渐渐理解了三言两语的表意。有些是战斗与胜利的记录,有些是军团成员的名册——或许是大远征期间牺牲的战士。至于少数声名斐然、连绵不绝者,从结构版式和镶边装饰来看,上面写的些许是诗歌。

大厅远端,一个小队的白疤战士正朝他们走来。他们都反常地戴着头盔,手中更是握着未出鞘的剑刃。
也速该看着他们,伤痕累累的面庞上闪过一丝不安。随后,阿维达就知晓了原因。
在队伍中央,一名孤独的军团战士保持着同样的步伐。他与众不同,身上一袭白衣取代了动力甲,双手被精金手铐牢牢拘束,脖颈上也带着某种镣铐。短袍上涂抹着直白的血色印记。
也速该站到一旁,留出空间让队伍通过,阿维达如是照做。整个押送途中那位战士未曾与人对视,他一言不发,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却骄傲地挺直胸膛。
阿维达注视着对方的面容。战士脸上挂着奇怪的神情——是垂头丧气,是筋疲力竭,却又有桀骜不驯;他没有懊悔,也无畏惧,唯有笃定,就好像他不再掌控自我后干脆任由命运的洪流冲刷。
普罗斯佩罗的后裔就不会这样。马格努斯之子们有着完全不同的习气,他们坚信智识足以克服一切。如果纷争出现,人规就要服从理法。
“我们是理智之人。”阿维达心想,“我们向来不是什么狂热分子。然而寰宇正因此向我们倾泻了它的怒火。”
“是裁决会议?”众人一在视野内消失,阿维达就向同伴发问。
也速该点了点头:“我认识他。”
“会发生什么?”
也速该沉默不语,继续前进。他们就这么无言相对,直至抵达风暴先知的私人舱室。
一进门,也速该就走向一只铁箱。他取出了一个沉重的布包,双手捧起递给了阿维达。
“先河已开。从今若始,汝忆其力。自此之始,汝复如初。”
阿维达接过包裹,扯开布条:内里陈放着一块崭新出厂的肩甲,表面覆以耀眼的白色涂装,装甲边缘则以深红色勾勒。甲胄中心的图案他更前所未见:象征着可汗们的闪电与普罗斯佩罗样式的蛇状环星巧妙结合——前者打底,后者镶嵌其上。


“我找人定做的。”也速该说道,“毕竟肩甲是你的弱点。”
阿维达拾起它,在灯光下缓慢转动这份礼物,细细地端详着。它做工精良,就像军团其他的武备一样。细小的符文展现出巧高里斯的洒脱风格,四周环绕着整齐干练的科尔沁字体。
很漂亮。阿维达清楚它能完美契合自己的战甲,撇除他的弱点,作为防御的最后一块拼图让他再次归一。都到这份上了,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你觉得如何?”也速该关切地问道。
阿维达仔细揣摩了一会,这可以说是军团间的示好行为。它的质量无可挑剔,让别的问题显得多余。
阿维达抬起目光,直视也速该。对方正热切地望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
“新的阿里曼......”阿维达默默思索,“这是拿我改弦更张。”
他重新盖上布,遮住了融合标识。
“我需要点时间适应。”他如是说道,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足够坦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