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C/UTAU中文詞評17】自言自語都共鳴的〈爬山虎和青苔〉(ediq)
(逢星期日更新，其他時間隨緣加更)
鄉愁是一彎淺淺的海峽
由於這個星期事務繁重，但希望盡量不要妨礙詞評的更新，因此之前就選曲詢問過各位的建議，然後百忙之中抽空來說嘴一番。這星期在眾多建議裡面，筆者挑了由ediq作詞作曲、納蘭尋風調教的〈爬山虎和青苔〉，是為較能輕鬆咀嚼(?)的曲子；至於其他作品，筆者雖無法保證每首都能被覆蓋到，但對於感興趣的選曲，也會在日後陸續介紹。
人聲本家(ediq)：
〈爬山虎和青苔〉的兩大班底ediq和納蘭尋風，前者是活躍於VC圈外的著名網絡音樂人、著名古風團隊「墨明棋妙」的創始人之一，而後者為VC圈的著名調教師；這次兩人特別跨界合作，非常值得注目。說回此曲歌名，這是來自於兩種不同的植物：爬山虎是一種攀藤植物，而青苔是一種苔蘚植物。為甚麼是這兩種植物的名字，文章稍後會詳細解釋，但姑且先附上ediq在本曲的投稿簡介作為導讀：「我們似青苔般成長，也擁有爬山虎的魄力，可能連我們自己都沒有察覺，因為雨季還沒有來，亦然不需美化鄉愁，我們本來已是它的一部分，當你走來一程，回頭看雲淡風清，酒香醇厚。」
誠如上述引段，這是一首抒發創作人懷鄉之情的歌曲，就歌詞的遣詞特色而言，當中處處可見其平淡但細膩的感情。基於歌詞主題淺顯易懂，因此筆者這次則有別於以往，不會引用整段歌詞詳解內容，而是輯錄一些部份，並深入說明它的語言細節。
歌詞的第一個語言特色相當明顯，那就是直接運用北方話(四川話)入詞(原文省略)：
摆点龙门阵 几爷子争啥子喃
你 聊白完江山 聊白完老板
……
我 想咯一想 我 看咯一看
……
老盐边的云 到哪儿去了嘛
几十岁了 啷个想回家
……
有別於以現代規範漢語寫詞，創作者寫出(家鄉)方言的念白，當中又可分為方言用字和語氣助詞兩類。前者一一列舉，就例如四川話「擺龍門陣」的意思是「談天說地」、「啥子」的意思是「甚麼」、「啷個」的意思是「怎麼」，還有東北話「聊白」的意思是「撩/逗」；而後者諸如「喃」、「咯」、「嘛」，甚或「兒」等，都是北方人口語常用的語氣助詞。使用方言貫穿全文，除了能給同為北方人的聽眾，送上一份濃厚的親切感，這種閒話家常之感，更可為思鄉的主題生色不少。
至於第二項語言特色比較細微，那就是疊字的運用(原文省略)：
……
你看雨都下到
山的山的山的后面
……
……
你喝喝喝麻了
……
想起来都来了好好好好多年了
感慨当头就唱唱唱两句嘛
……
……
可能今儿喝喝喝高了
想是说说说起了老家话
……
多谢这些年 风吹吹吹雨打
男孩才长长长那么大
……
在語文課裡頭，可能大家一早聽說過，疊字這種重覆的修辭，無非是模擬聲音、又或是加強語意和形象之用。而在這份歌詞當中，疊字起了加強語意的作用，當然是無庸置疑的；擬聲或加強形象，說是前者可能不大準確，不過後者的形跡絕對是可見一斑。歌詞大體的內容，就是圍繞著幾十歲的敘事者，正在和一群朋友喝酒閒扯的情形──由此觀之，疊字或示現酒後的言辭吞吐，或是上了年紀而有的嘮叨語氣，都是創作者可能加強的形象。正如方言入詞的好處，這種修辭也令念白變得更生動。
第三個語言特色，就是在段落中穿插了用典的部份(原詞省略)：
……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
……
蜀道难于上青天
路漫漫(路漫漫) 越不敢(越不敢) 回头看
……
用典的精妙處，不僅在於緊扣(暗扣)著主題情感，另一方面，它也豐富了詞句的文化內涵。筆者認為，用典這門古詩詞尤其注重的技藝，適當運用可以增添趣味，但為了炫學顯擺而走火入魔，是為弄巧成拙；幸好，這篇歌詞屬於前者，是得體的畫龍點睛。歌詞首先引用唐代詩人張繼〈楓橋夜泊〉，所表有關離鄉後思念故鄉的情感，與歌詞的情感不謀而合；而後又引詩仙李白〈蜀道難〉改寫，當中以蜀道比喻仕途險難，再到此處引伸成人生路漫長而不敢回顧──這樣的內容呼應非常自然、流暢，而又與老一輩年歲日長、喜好吟詩的習慣雷同，固此是為具深意的安排。
最後語言特色的第四點，是與創作者自身經歷相關的地名及意象(原文省略)：
……
你看雨都下到
山的山的山的后面
那有片菜花田
……
老盐边的云 到哪儿去了嘛
……
走在月亮底下 像一幅老油画
旧楼房上 青苔都长绿了嘛
今年北京 雪都还没有下
……
紫禁城墙千年红日高挂
……
东城爬山虎 生根 发了芽
攀着青苔 想要 往上面爬
多谢这些年 风吹吹吹雨打
……
關於意象這一塊，擁有不同的解讀是可以容許的，但談到詞中出現的地名，卻是很確鑿的存在。據考四川省攀枝花市鹽邊縣，是創作者ediq的老家(百度百科)；歌詞開首以「雨」的意象，引介「山後的菜花田」，逐漸帶出思念故鄉的感情線，這在下段寫「老鹽邊的雲」顯得更為明顯。
然後，歌詞又接連出現「月亮」、「老油畫」、「舊樓房」和「青苔」的意象，一方面「月亮」、「青苔」擷取自中國傳統古詩詞的物象，加上另外一組「老舊」的「油畫」、「樓房」物象，當中懷舊懷人的情感不言而喻。
最後，歌詞寫到「北京的雪」、「紫禁城牆」，相信是寫創作者而今的定居處所；至於點題的「爬山虎」和再三出現的「青苔」，前者配上「東城(街)」的地方名，是位於鹽邊縣的一條街道，不難發現是映射創作人自身(有說創作人老家可以看見有許多爬山虎)；後者除了如前述用作懷人外，由於「青苔」還生長在險要的環境，因此又可引伸為人生所面對的困難，所以謂「風吹雨吹」正是如此。各種意象及地名組織成細密的感慨，使歌詞不致流於表面，是又一匠心獨運之處。
結語
綜合全文，從方言、疊字、用典、意象與地名四大方面，可見這首歌詞一時無兩的語言特色。儘管古往今來，去國懷鄉的文學屢見不鮮，但就創作人來說，這無異是獨一無二的作品；而對於聽者的角度，這種感同身受的體驗，不一定得要同鄉或異鄉客的身份，也能深刻體會到──筆者認為，這正是這首歌的魅力所在。
附錄
〈爬山虎和青苔〉
酒 喝够了成仙 七窍都生烟
摆点龙门阵 几爷子争啥子喃
你 聊白完江山 聊白完老板
把板凳往孔头展
你看雨都下到
山的山的山的后面
那有片菜花田
我 想咯一想 我 看咯一看
她好像再不像以前
老盐边的云 到哪儿去了嘛
几十岁了 啷个想回家
你喝喝喝麻了
走在月亮底下 像一幅老油画
旧楼房上 青苔都长绿了嘛
今年北京 雪都还没有下
想起来都来了好好好好多年了
感慨当头就唱唱唱两句嘛
(月落乌啼霜满天 江枫渔火对愁眠)
人 认得了是缘 处久了又烦
难怪一个二个 都感觉在变
你 风口又浪尖 沉浮儿瞬间
有啥子大的过天
你看雨都下到
山的山的山的后面
那有片菜花田
我 想咯一想 我 看咯一看
她好像再不像以前
老盐边的云 到哪儿去了嘛
几十岁了 啷个想回家
你喝喝喝麻了
走在月亮底下 像一幅老油画
旧楼房上 青苔都长绿了嘛
今年北京 雪都还没有下
想起来都来了好好好好多年了
感慨当头就唱唱唱两句嘛
蜀道难于上青天
路漫漫(路漫漫) 越不敢(越不敢) 回头看
紫禁城墙千年红日高挂
听我很普通的普通话
可能今儿喝喝喝高了
想是说说说起了老家话
东城爬山虎 生根 发了芽
攀着青苔 想要 往上面爬
多谢这些年 风吹吹吹雨打
男孩才长长长那么大
老盐边的云 到哪儿去了嘛
几十岁了 啷个想回家
你喝喝喝麻了
走在月亮底下 像一张老油画
像一张老油画
老盐边的云到哪儿去了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