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旅 第八章
服务员心跳如鼓，76号的李主任，上海滩上赫赫有名的杀人魔。
“这是，这是王先生订下的。”
有些结巴的，手上使劲，想要拿回那枚领扣。
看着扯着自己衣袖有些颤栗的服务员，李士群扯出一个笑。
“怎么，王桑，这么美丽的袖口让我看看都不行吗？”
没有搭理衣袖上的力道，李士群而是将视线转向了一旁的王博。
“随便。”
说着扭头看着一旁的燕破军，“送你了。”
先是被王博随便的语气给噎了一下，随后的三个字，可是狠狠的打了李士群的脸。
怎么，他摸过的东西就脏吗？
不要了，好大的手笔，刚刚那叠美金目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只是因为自己这么摸了一下，他就舍弃送人了？
想想刚刚自己刚被燕破军嘲笑收到的一匣子蓝宝。
再看看手中的这颗。
那一匣子加在一起，也比不过手中的这一个的品相价值。
而这么一只品相上佳的领扣，就这么被这小混混轻描淡写的当着自己的面，送了人。
“你！”
李士群怒视着从自己手中抄走领扣的燕破军，想说什么，终究还是咽了下去。
当面戴在自己的领口，燕破军指着刚刚的小服务员，指使意气的说：“去，给爷拿个镜子举好。
爷好看看这白捡的便宜，值不值得。”
那一脸纨绔的样子，刺激的李士群只想骂娘。
一帮世家子出身的东西，果然是不懂得人世间的艰难的。
总有一天，他们落入这世间泥地，还不是任他随意踩踏的残花溅泥。
深吸口气，李士群脸上重新扬起一颜笑意。
“果然还是燕少爷识货，王桑也是够朋友，倒是我，无奈囊中羞涩，这些东西不过是看看，涨涨见识而已。”
口中说的涨见识，可是眼睛却是须臾不离王博的脸。
似乎想要将那张冷白皮扒下来，细细研究一样。
“不过，还是刚刚那句话，这种花纹可是从来没有见过。董老板，你们这领扣是定做的还是特制的？前几日我夫人来的时候，可是从来没听她说有这种好货的。”
李士群的夫人不同于李士群，出身大家，不过是落魄而已。
可是那气度和眼界，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
就如同76号中流传的一句话：一双富贵眼，两只识货的手。
如果说前几天他夫人来时没有见过，如今不解释清楚倒是让人怀疑了。
王博明白，估计是他走后76号又出现什么突发的事情了。
否则不会这么快的怀疑到自己身上，甚至不怕得罪自己的追到这里来。
侧目看眼一副沉醉自己英俊容貌的燕破军，王博私下暗忖，这人来的蹊跷而且太过时机合适。
难道这两人有什么交易？还是这人做了什么，特意将李士群的目光引到了自己身上。
心中瞬间波涛翻过，王博脸上却是丝毫不动声色。
甚至对于李士群的发问也没有丝毫要解释的意思。
“这是，这是昨天刚刚到的货。经理说晚点再摆出来，是我看的好看，自作主张，提前摆了出来。”
一道弱弱的声音在几人波涛汹涌的对峙中响起。
服务员的声音成功将众人的视线吸引到自己的身上。
若水剪影，绣目琼鼻，肤色微黑，却依旧掩饰不了一副好样貌。
“你是-”
董老板迟疑的问：“刘经理这么长时间怎么还不出来，这工作他还想不想要了！”
话的最后，尾音上扬，已然是已经发怒的前兆。
“不是，不是的！”服务员慌乱的摇着双手，口中频频辩解：“刘经理只是在后面理货登记，这时候恐怕没有人会去通知他的。”
说着，一双不大的绣目怯生生的看眼李士群，在扫扫四周76号那帮凶神恶煞的人，“毕竟现在不让乱走动的。”
没想到，这话说来说去，最后竟然又说到了自己头上。
李士群不由的对着这个冒似胆小实则胆大的服务员多看了几眼。
当看到这认交握互绞的虎口有着薄薄的茧子，心中疑窦丛生。
“你到是知道的清楚。”
不阴不冷的一句话，听到董老板心中简直就是侮辱。
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又听的服务员说：“是维京海盗的花纹标志。”
“喔？看来董老板这里还真是卧虎藏龙啊！一个小小的服务员都有如此的见识。”
“够了，李主任，我说过，不要把视线放在不该放的地方。”说着，看一眼还在旁若无人照镜子的燕破军，王博转头就指着柜中一只黑色的巨大珍珠说：“
董老板，帮忙，将这颗大溪地给我做成扳指的样子，三天后我来取，这是定金。”
孟三狗腿的将一只小黄鱼适时的递到了王博伸出来的手。
董老板看了点点头，就示意服务员包起来。
服务员没有多余的话，手脚麻利的包了起来。
在原来珍珠摆放的位置放上了‘已订购’的字样，口中却是对着自己的老板说；“老板，做成扳指有些难，这在上海滩只有秦老板能做到了。”
董老板满脸的不耐，只觉得今天这小服务员真的是不长眼，事事都有他，让人烦厌。
“去吧。”
“等等，”
相对于董老板的不耐，李士群突然对着这么个小服务员产生了浓浓的兴趣。
大胆却又看着有些‘弱智’，看出身应该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小康都算上勉强，可是却又有些人脉。
毕竟，像是这种老手工，一般人只会想到东宝阁和高岛屋，而所谓的秦老板，那可是曾经宫中流出来的匠人。
轻易不出手，名号更是不显。
可却是非达官贵人，家中世家不可得知的。
董老板知道，这么个小服务员知道，就有点离谱了。
何况还有这人虎口的茧子。
虽然薄，可是看着极为柔软和洁白，完全不是干粗活的那种肮脏颜色。
这种柔软和洁白，更接近是处理过以后。
更多的，这种柔软的茧子，李士群在军统和日本高级间谍花的身上看见过不少。
视线向下，服务员穿着的是一双矮跟的黑色皮鞋，样式新颖，裙子在膝盖稍稍往上，是百货公司统一的制服。
好像没有什么特殊。
“鞋不错。”
王博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呃，”服务员的脚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仿佛想要藏起来什么。
口中却是分辨着：“这是公司中有瑕疵的几双，老板人好，将它们作价十分之一给员工，算是福利。”
说着，双眼满含感激的望着董老板。
“没错，我这里就是贩卖奢侈品，这种货品上有微微瑕疵的，往往是运送当中出现的。
我就便宜点给员工。
毕竟，一双正品，他们的工资是买不起的。”
平板直叙，没有丝毫看不起人的意思。
李士群微笑的点头，表示理解。
“很好看，精致，大方，虽然我永远搞不懂女人那么多的高的，矮的，粗的，细的鞋跟的区别。”
说完做了一耸肩的动作，表示了自己的无奈。
一时间，这几个相对的男人纷纷笑了起来，凝滞的气氛好像融冰了一样。
可就是下下一刻，王博的声音再次响起：“嗯，鞋有瑕疵可以作为福利。
那当季的兰蔻‘午夜玫瑰’，也是董老板的福利了？！”
香水，黄金液体，15毫升就可以卖到1百多美刀，而午夜玫瑰不仅是当季兰蔻的新品，更加是要作为经典留名的。
毕竟，它代表了思念，有着女人味十足，随兴清新，却又俏皮灵动的嗅觉体验，闪现的是女性柔媚、魔力和感官魅力。
用起来还特别香，一点点就足够一整天的香味弥漫。
简直是个有钱的女人都无法不想拥有它。
可是当这么一种昂贵的香水出现在，一双皮鞋还要公司福利才能穿在脚上的服务员的身上了，那么这一切就显得不那么美好了。
“嘎达”，
拉枪栓的声音，服务员的脑袋上，瞬间一个乌黑的枪口顶在了上面。
“别动！”
燕破军的脸，慢慢的从枪的后面出现了。
“我，我没动。”
服务员的脸色煞白，浑身抖的快要散架。
“你别动手，别动手，香水是别人送我的，不是我的。”
“哦？！原来有人送你这么贵的香水，你是什么人？难道天仙吗？”
“不，不，”泪水如同山洪决堤，服务员的嘴皮抖着：“就是随手，就是随手。”
不用逼供，普通人根本受不了一边杀伤武器顶着自己脑袋的恐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