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拉德本将霰弹枪管死死地顶在兽人的太阳穴上，接着扣动了扳机。霰弹立刻将那东西的脑壳轰出了一个大洞，推动着已无生机的尸体摔向苏拉瑞安门下。面前这头兽人倒下的同时，拉德本又调转枪头对着正冲向哑巴侧翼的另一头兽人射出了枪膛中的另一发霰弹。那位沉默不语的沃斯托尼亚人正忙着确保卡斯的重型爆弹枪不会突然没了弹药供给。

在旁人眼中，拉德本的动作就好像能先知先觉一样，仿佛早在他的真假眼目睹一切之前他就知道哑巴的性命有忧。幸运的是，在如此激烈的战场中没有人会闲下来关注他，每个人都全神贯注地杀伤着面前的敌人。

又一批兽人冲上了护墙，然而迎接它们的只有炽热的激光和爆弹。随着小队倾泻完了所有的弹药，拉德本的小队开始后撤，而他们的位置立刻被一队护教军接替。又一阵整齐划一的齐射开始了。沃斯托尼亚人们在台阶上方得到了补给，还能活动的伤员们递给他们能源齐备的激光步枪和一带带的弹药。纵使拉德本极力反对，但星界军此刻的需求太过紧急，而拉德本的地位又太过低下以至于他无法让一个孕妇干呆在城墙上无所事事。玛蕊塔只是温柔地笑了笑，将手中一排霰弹递给了拉德本。但是拉德本没有接过子弹，他一把抓住了玛蕊塔的手腕把她拉近自己亲吻着她。那只没握枪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鼓起的肚子。

“注意安全，亲爱的。”玛蕊塔说着从拥吻中抽身。

“你也是。”拉德本弹开霰弹枪重新填好子弹，又把剩下的弹药收入囊中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小队之中，去填补一队刚刚弹尽粮绝的莫迪安人的位置。

随着阵地上的兽人越来越少，沃斯托尼亚人们将目光专线了堡垒外仍密密麻麻的兽群。卡斯跻身在垛口之间，身后的哑巴死死的抓住他防止这个大个子掉下去。枪管从城墙上探出向着城下不停地扫射，每一次击杀都能附带着两三个绿皮向下坠去。阿利克斯，迪米特和双胞胎则干着更精细的活。他们对着进入射程的绿皮脑袋精准地逐一点射。任何还能继续前进的漏网之鱼就交给了拉德本和他的霰弹枪。如此坚持了几分钟，几人便示意弹药已近见底，负责此处调度的莫迪安少校立刻用另一队沃斯托尼亚小队替换了他们的位置。

拉德本离台阶顶只有十息之遥的时候，一个景象涌入了他的脑海。

在城墙上紧挨着他们的另一片分区，一个莫迪安士兵在兽人即将攀上城墙时成功击杀了它，但他并没有看见它死前奋力甩出的手雷。没有人看见它甩出了手雷。那手雷在他身后缓缓地滚动，接着爆炸了。即使是没有立刻身死的士兵们也纷纷身受重伤。快二十个绿皮趁着机会翻上了城墙。它们残杀着那些伤员，接着开始沿着城墙散播开来，对着一切挡路的人类痛下杀手。加斯帕和格瑞戈里和兽人正撞个满怀，可双胞胎还没来得及开一枪就被战斧的一记挥砍当场杀死。迪米特是下一个受害者，他被一把跟长剑一样大的兽人短刀当胸劈开。卡斯，哑巴和阿利克斯紧随其后。一头兽人只身挡下了好几发重爆弹，接着它便冲进了肉搏距离，赤手撕碎了三个沃斯托尼亚人。那兽人还在向前冲来，拉德本不断地开火但是始终没能击倒这头野兽。兽人反手一击重锤把拉德本打飞了出去，拉德本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目睹了兽人对玛蕊塔和他们未出世的孩子所作的暴行。

现实如幻觉中的兽人一般猛击着拉德本的意识，他的双腿在他完全恢复意识之前就已经动了起来。拉德本无视了小队的呼唤，全力向着另一个分区冲去。他的义眼眼看着那个莫迪安士兵开出了致命的一枪，接着那一小块粗制滥造的金属块滑过了毫无察觉的士兵和护教军落向了他们身后的地板。

拉德本赶不上了。但他至少可以自己扑向那颗手雷，以期自己的身体可以挡下足够的能量来保住身边的莫迪安士兵，这样他们才能挡下接踵而来的兽人。就在拉德本即将飞扑出去的时候，一个身影硬生生地止住了他的动作。

一位星际战士雄伟的身躯冲进了他的视线，那半身机械半身超人的躯体披挂着红色的护甲。那巨人以超然的速度冲向手雷，俯身抄手将那致命的杀招远远地掷开。下一刻，手雷在远处的空中无害地炸出了一片烟火。身边的莫迪安人们被着突如其来的空爆吓了一跳，转身看向那位他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救世主。

“继续射击！”半机械的巨人咆哮着，“你们的敌人难道都会自行了断吗？”

那雄伟的天使上下打量着拉德本，特意关注了一下他的机械义眼。

“你以为你又在干什么，沃斯托尼亚人？”星际战士背上装置的伺服臂随着他说话凶狠地挥舞着，“在我给擅离职守的你脑袋上开个洞之前回你自己的位置上去。”

拉德本立刻如数照做。

当以西结和第一小队抵达时，苏拉瑞安门的战斗依然焦灼。从空中他们得以目睹下方围攻首都的数百万绿皮，它们互相嘶吼咆哮但是竭力克制着自己对同类大打出手，它们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面前的城门上。

以西结让驾驶员绕着奥瑞利安姆飞了两圈，好让自己能更清楚地搞懂进攻方的战术，或者至少确认一下戈布罗尼克的位置有没有被自己恼怒的手下取而代之。然而他一无所获，兽人的战术正如它们头领的命运一样诡异莫测。

“城门还撑得住吗，兄弟？”以西结问正等候着他们的瑟匹克斯，他的身边站着迭曾和刚刚从临近的城门赶来的图米尔。

“城墙完好无缺，试图攀登的兽人也能被即时地解决，”瑟匹克斯说，“这场突袭的时长越来越久，意味着星界军部队也会随着时间推移开始疲惫。但首都内有足够的常驻部队足以用来轮替。”

“那些炮塔也在正常运转？”巴尔塔萨问道。

“当然！”迭曾仿佛防御进攻般替技术军士答道。

“既然情况都在掌握之中，那我还有别的地方需要去，”以西结说着转身离开，“这里由你指挥，士官。图米尔，跟我来。”

巴尔塔萨回了一个狮礼，他的小队也如训练时一般自行分散开来去支援垛口的士兵。

+我们要去哪儿，导师？+ 图米尔问。

+去见扎达基尔导师+ 

医疗站几乎塞满了受伤的星界军士兵，痛苦的呻吟和机械仪器上病危的滴滴声充满了整个空间。随着两位身披兜帽的星际战士的踏入，房间里的各种声音都在安静了下来，任何还敢正眼观瞧的人都不约而同地盯着蓝甲的巨人发愣。

以西结和图米尔无视他们所受的关注，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角落里一个被隔开的区域。沉重的医疗坠帘后是褪去了甲胄的扎达基尔，正被固定在一个强化过的医疗轮床上。拉斐尔正俯身在他身上检查着连队导师身体正中被凿击出的伤口。

“有好转吗？”以西结轻声问道。

拉斐尔摇了摇头，但没有起身看向智库。“我已经缝合了伤口并且止住了血，但是他的内部创伤太严重了。卵石肾脏和其它器官都被斧刃损伤了，除非它们能自己修复自己，不然恐怕他永远都没法从脑膜昏迷中醒来了。”

“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吗，兄弟？”以西结问。

“多谢了，以西结兄弟。但我相信扎达基尔导师的精神依然无恙。他天生就有战士般的心灵，此刻是他的肉体需要努力跟上。”

虽然药剂师和智库们主攻的肉体和精神多有出入，但有时他们也会需要对方的帮助。最常见的情况便是肉体或精神上的创伤诱发了另一者的损伤。以西结是暗黑天使智库中最擅长修补同袍受损精神之人。如果此时他能帮到扎达基尔，这对图米尔来说将是宝贵的一课，同时也算是报答拉斐尔的一种方式，毕竟自库什负伤以来一直是拉斐尔在关照自己的康复。

“我猜仗打得还不错，”拉斐尔说着指了指自己这片区域中摆放着的其它三张闲置的轮床，“普瑞尔和扎达基尔之后我还以为情况会继续恶化。”

“兽人们看起来铁了心要挥霍自己的部队而不是对我们进行实质性的打击。它们不停地要挤上城墙，我们又不停地把它们推下去。”以西结说，“它们的数量依旧占据巨大优势，但如果它们继续以这种速度送上门来的话，我们一周之内就能把它们赶出这颗星球。”

拉斐尔停下了他的工作，“有意思······”他盯着远处喃喃地说道。

药剂师的首要任务虽然是治病救人，但他们同时也都是完美无缺的战士。暗黑天使的所有连队导师无一不对他们的医术，武艺和敏锐的战场直觉满怀敬意。以西结前来拜访医疗站的另一层用意便是想试试能否通过拉斐尔的见解来解开兽人战术如此鲁莽的谜团。

“巴尔塔萨士官猜测或许它们其实就是想要死在我们的手里。”以西结补充道。

“找星际战士自尽？”拉斐尔说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也许有点道理。如果我们按照奥卡姆剃刀（Accam’s Blade*）原则分析的话这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解释，你也知道，兽人也确实是所有异形中最简单直接的那种。”

以西结叹了口气摇着头。

“看来这说服不了你，兄弟。”拉斐尔说。

“我认为这种解释就算是放在绿皮身上也太过简单了。真正的原因肯定不止如此。”

“至少有一件事我们是知道的，”拉斐尔说着检查起连接在扎达基尔身上的诸多仪器之一，“那就是我们不会为答案苦等太久，兽人可不以细水长流见长。”

离奇一般，巴尔塔萨的声音从通讯器中突然传来。

“回城墙这来，智库兄弟。你得亲眼看看这个。”

“这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以西结说着把望远镜递给瑟匹克斯。技术军士谢绝了递给他的目镜，他自己的义眼足以放大聚焦，身旁的图米尔便接下了望远镜。

“就在我联络你数秒之前，”巴尔塔萨答道，“也没有看出来有人先挑起了头，它们突然之间就开始对对方动手了。”

战场的喧嚣依旧充斥着寒冷的夜空，但是星际战士和星界军的武器都不再作响，取而代之的尽是兽人们凶狠的兵刃与粗糙的枪械。在人类和目镜能及之处，兽人们开始相互厮杀在一起。

以西结依次看向三位暗黑天使，然后是大贤者。但没有一个人能对他们目睹的一切给出一个解释。

“这种情况在别的地方也有发生吗？”以西结伸出意识联络着仍在各处轮转的暗黑天使们。巴尔塔萨和瑟匹克斯则开始通过通讯器联络那些没有星际战士驻扎的堡垒。

“所有其它城门的兽人都还按兵不动。”一分钟后瑟匹克斯回应道。

“我这收到的信息也一样，”以西结补充道，“士官？”

巴尔塔萨抬起一只手示意他还没有完成通讯。

“我能联系到的城门的报告也是一样的，”过了几秒他说道，“但有一个城门一直没有回应。”

“哪一个？”瑟匹克斯说着启动了数据板以让他的兄弟们和迭曾能更直观地看清楚。

“安纳汀门（Annantine Gate）。”

瑟匹克斯操作着屏幕，放大了其中一扇闪烁着的城门，“在这。这是最遥远的城门之一，而且至今没有被兽人袭击过。”

“那里负责生产什么？”

“没什么重要的，”迭曾回答，“那里不生产武器或者弹药，只是负责一些跟火星掌握的差不多的运输载具而已。”

“武装载具？”巴尔塔萨问。

“并不是，这些载具只用来在城市之间转运零件。唯一值得称道的地方就是这些载具对荣纳瑞亚这种不便的天气有很高的适应性。”

几乎同时，四位暗黑天使的鼻翼突然抽动了一下，他们微微抬起头不约而同地深吸了一口气。

“怎么了？”迭曾问道。

“有烟，在远处。”瑟匹克斯答道，“这些烟的化学成分和战场上普通的硝烟不太一样。”

瑟匹克斯的义眼自行调整到最大幅度，他望向了安纳汀门的方向。

“是熔炉，”他转身对其它人说道，“兽人它们重启了熔炉。”

Accam’s Blade*：BL和GW日常 “造”词，奥卡姆剃刀的英文是Ockham's Razo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