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偶然间,不经意地撩开自己的衣柜翻找着衣物,一时间竟然瞥到了它。
那是一把长剑。静静地躺在挂着的大衣背后,好像所有的世间的所有纷争都与他无关,就像是一位归隐的江湖侠客。与世无争一般,似乎那把略有些生锈的剑柄,似乎在诉说着一番怎样的爱恨情仇。
从小虽然很少受着武侠小说的熏陶,但是对于一个沉浸在仙侠一般的世界中,仗剑走天涯,对于一个少年来说,依然是一件相当浪漫的事情。拥有一把剑,似乎自己沉浸在那种刀光剑影的陆离世界中,似乎可以行侠仗义,可以展现自己的真情,或是快意恩仇,一把长剑快刀斩乱麻,斩下一切凡尘琐事,只为追寻那个踏江而行,在那位诗仙口中的,那位“世上英”的那份“事了拂衣去”的潇洒。
而且,更何况,这把长剑,已经在家里待了很长的年岁了。
犹记我还在小时,看到父母衣柜上那一抹剑穗,被一个废弃的,洗衣机的包装盒压在它的五指山下,似乎那把剑,像是被压住的行者想要某个路过的人,揭开这被贴上去的符咒。他又似乎像是点燃了某种未知的激情,想要让人忍不住想去抚摸那把凶戾的兵器,但是,衣柜之高不可攀,当时的我,不过半个衣柜大小,那种几乎遥不可及的高度,似乎成为了我握住剑柄的唯一的阻碍,想要挥动剑气的鸿沟。
剑放的越高,说明越危险,对于小孩子来说,就是大人的禁令一般,如同威严的大佛一般,闲杂人等不可靠近的气息,让人感到心悸。
但是越是禁令,越是对我有种更大的吸引力。
然而,时间迅速地流逝着,当我伸出手,能够够着那抹红穗之时,我早已经远走他乡,选择在外地求学,纵然家乡与学校不远,然后在时间的冲刷中,我逐渐淡忘了那把剑的存在,似乎只是回忆河流中的一抹树叶,顺着汹涌的激流喷薄而下,卷入名为“遗忘”的漩涡中,似乎无影无踪。
只有偶然间,发现了亲近的语文老师中的收藏。
那是一把沉重的唐刀,刀身厚重,轻轻地捏住刃尖,似乎很难去掰弯它,我似乎都能够感受到工匠反复锤炼的汗水,似乎能够感受到那份,未经过打磨的凶戾与锋利。
那是一种属于武器应该有的威严与厚重,似乎比起那些武术表演中挥动的那些挂在棍子上的,发出呼呼大响的“大刀”,相比,他们不过只是挂了一块铁片挂在棍子上,拿来糊弄人们的双眼的器物罢了。
而我此时眼前,突然想起了那把被压在箱子下的长剑,突然向老师提出来摸一摸唐刀的要求。
老师很爽快地把唐刀借给我和一位朋友观赏,颇带有些他们家乡式的豪爽。(老师东北的)
提着沉重的唐刀,本来单手剑的唐刀,在我们的挥动下,似乎显得相当吃力,甚至单手剑用着双手剑的握发,才能够比较流畅的挥舞出游戏中,那几个简简单单的动作。
在那个时间,似乎也在庆幸,自己没有去轻易地挥舞那边被压在包装箱下的长剑,因为那把剑,对于我来说,似乎还是有些吃力,似乎只有在语文老师这种健壮的身材下,才能够自如地挥动他吧?
如果那把剑,如同那些覆盖着一块单薄的铁片一样,又怎么会放在小孩子都不能出现的地方呢?
但是更多的,是自己家里有一把剑,是一种相当自豪且快乐的感觉,即使他不能开锋凸显他的锋芒,但是并不影响一个中二少年,拿到他挥舞着帅气动作的时刻。
时光流转,我们又搬了家,好奇心重的我,在入住新家的第一刻,拿着余光去扫着屋里的任何一个角落,但是似乎,那把长剑已经不知所踪了。
我没有问爸妈,也没有再去寻找,不仅仅是因为我要面临升学的压力,更多的是,在其他武器和故事,以及时间的冲刷下,似乎,自己对着那把剑已经没有多少的热情。似乎他真的被流水冲刷而下,如同老爸当年讲过的一些年轻的事情,都随着风而去了。
而现在,它静静地躺在我的衣柜里,只有撩开那些挂着的,晾着的大衣下,才能够看到他的模样。
那是一把暗青色的佩剑,剑柄上的剑穗似乎早已经不翼而飞,只剩下光秃秃的剑柄,像极了那些老而秃顶的隐士,似乎他年轻时候锋芒,早已经在岁月中流逝冲刷,只剩下被灰尘覆盖的剑鞘和有些褪色的剑柄。

我轻轻地拿起那把剑,它似乎有些分量,但是却有些轻,虽然不至于到了轻盈的地步,但是它的重量似乎比起想象中轻了不少。
是我长大了吗?我有些困惑,但是我并没有在意这个问题,只是用力地拔出这把剑的剑鞘,他似乎有些吃力,像是一个廉颇一样,尽力地证明着自己“尚能饭否”,但是却“顷之三遗矢”。
似乎有些不免感叹,时间和岁月会冲淡一切,如同若坨龙王所说的“磨损”,时间会磨损一切,不管是人,还是岩石,更何况,他只是一把容易生锈的剑罢了。
我看着那藏于剑鞘中,那份稍稍有些明晃晃的剑刃,却感到了一点点的不真实,轻轻地捏住长剑的末端,那是未被开封的长剑,他的锋利是无法伤到我的。
然后,这次的触感,却和那把货真价实的唐刀无法类比。
他似乎在我的用力下,想当轻易的弯曲,像是一个柔软的橡皮一般。
我似乎感觉,那一瞬间,似乎有什么东西瞬间崩碎掉了一般。
我放下长剑,询问着老爸,那把剑的来历。
父亲微微笑了笑,把手上的烟头轻轻地抖了抖。
“那一把,只是用来锻炼的。如果是真的剑的话,会伤着自己。”
我倒是释然了。
我回到了那个房间,从衣柜的翻找下找到了那把长剑。把他好好地放回原地。
是真,是假又怎么样呢?
少年时期的梦,早已经开始有了自我的蜕变,早已经不是那个懵懵懂懂只知道追随者某个意象的浪漫,而是有了那份独属于自己的浪漫,似乎那承载着自己那份浪漫的载体,是谁,或者是什么,早已经不再重要。
而那把剑,也算是人生轨迹那份从身边略过的那一抹流星罢了,就像是唐僧心里的那一抹朱砂一般。
虽然少年的浪漫不再是剑,唐僧也最终成了佛。
还去纠结他那么多有什么必要呢?
不过倒是觉得这把剑,有多多少少有点像我呢?
带着无比华丽的外表,但是实际上的内在又有多少呢。
但是也庆幸,这个世界,早已经不需要剑来战场杀敌,也不需要我,去承担我现在不用去承担的压力。
我似乎看着一个曾经吹着牛逼的老者,含着那份只有我能看得懂的笑意望着我。
那就不打扰这位老者的清闲。
晚安。比我还大的剑。
晚安,死老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