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TS||月落今朝】第四十章：怎么总是不记得，你还有我呢
云若与阿父在大殿商议如何稳住定海珠，重新镇压蠢蠢欲动的乱流漩涡。
只是时间不等人，越拖下去，待漩涡彻底吞噬了定海珠，便是倾尽整个归墟海生灵的力量也不过螳臂当车。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三百年前她没有那样选，如今也是一样的态度。
“我绝无可能再拿回云秋体内的鲛珠，我们也无权剥夺她的性命。”
“云秋公主的命是您给的，为了大义，相信云秋公主会愿意……”
“愿意什么？我说了，云秋的命是她自己的，她不亏欠我，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云若无视其他族群首领的话夺门而出，如果探讨的结果是牺牲她的妹妹，那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鲛王默不作声，他不能开口偏袒女儿，作为统领，此话出口，定会惹得众怒。
归墟海危机已至，本就该维系各族群齐心协力。若致使势力分崩，又牵连在女儿身上，他既对不起子民，也对不起她们死去的母亲。
如果拼上他这条老命能换来安稳，他也该去见他的妻子了。
云若那时不懂阿父的顾虑，孤身奋战让她精疲力尽，可只要想到她的身后还有妹妹在，她就又有了动力。
只可惜，这是场本就计划好了的告别。
“云秋公主！公主，你怎么了，我……我去找医官来……”
云秋疼得眉头紧锁，被紧咬的嘴唇流下鲜血，她颤抖地抓着侍女的衣角，停顿的一字一句也有些模糊。
“不要医官，去找…姐姐……我要见姐姐。”
得了消息，云若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云秋的寝殿。
她一如三百年前那日，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见着云若来了，失焦的眼眸才有了些精神。
“姐姐……”
云若脑海中轰然，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惧。
纵然是打算为子民牺牲赴死的时候，她也从未如此害怕。
慌张驱使得她浑身发冷，踉跄地来到云秋的身边将她抱紧在怀抱。
她也好冷。
“云秋……为什么会这样，医官！医官怎么还没来！”
“姐姐，不用找医官了。”
云秋蜷缩着身体又往姐姐怀里挪了挪，攥紧的裙摆被抓得褶皱胡乱，想要克制却难忍得不停发抖。
云若的脸颊贴上云秋的额头，冰凉的体温也在昭告着即将的失去。
她不肯罢休地为她体内输送灵力，却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不行，怎么会不行！”
“姐姐……我吞了弱草，别费力气了……”
弱草二字让云若彻底心死。
自幼时，阿父就教导她们弱草是为何物，绝碰不得，云秋又怎会不知？
她的妹妹，是决心要赴死。
“你是不是傻！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这又是做什么！”
少有激动的云若，此刻也变得歇斯底里。
愧疚的悔意翻覆情绪，她想要大哭，她刚才肯定吓到了妹妹，可眼泪似乎哽咽在喉咙，想要说出安慰的话，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姐姐，我们……要一起保护归墟海啊。”
云秋苦笑，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三百年前她在归墟谷畔被魔神重伤，那附近，栽满了弱草。
从小阿父就告诉她们，归墟谷上流淌着从天河流下来的弱水，其畔生有弱草，枝叶剧毒。
食之则会被慢慢腐蚀掉脏器，连魂魄也会在死后荡然无存。
或许残忍，可也只有彻底断了这条回头路，姐姐才会肯收回鲛珠。
“姐姐，取回鲛珠，合二为一，就可以守住归墟海了。”
云若无助地握紧云秋的肩膀，她如何做得到亲手断送妹妹的性命，那是她最想守护的人。
“我……我做不到。”
她慌张地四下张望，看到阿父的身影像是看到了唯一一颗救命稻草，正欲起身去求父亲，云秋颤抖的指尖点在了云若的眼角。
那里，刚刚划过了一颗鲛人泪。
“动手吧……”
温软的声线像回到了儿时一起去海岸玩的时候，说话糯糯的妹妹总是拉着她的手跑到夕阳落下的地方。
那里波光粼粼，却比不上云秋笑眼中万分之一的光亮。
云若好久没见过妹妹那双含笑的眼眸了，以至于此刻，她甚至有些恍惚。
这三百年究竟是不是一场噩梦，不然她怎么会失去最亲的妹妹，不然她怎么会时至今日，才再次见到妹妹的笑。
“我不能再做姐姐的拖累了……”
弱草毒发，越多一刻，痛苦便越发难挨。
像是蚀骨一样爬满全身的疼，云秋还想劝姐姐不要难过，可她甚至骗不了自己的心。
“好可惜，服用弱草，再无来世……其实我还想有下辈子，还想再和姐姐做姐妹。”
“我不要下辈子，就这辈子，你要做我一辈子的妹妹！”
云秋握上云若的手，缓缓附上自己胸膛。
“太疼了……姐姐。”
再耗下去，云秋体内的半颗鲛珠也会被弱草腐蚀，那时就来不及了。
云秋就白白牺牲了。
云若连犹豫的选择都没有，一切都逼迫她走上这条计划好的离别路。
她内心煎熬，也许不让云秋再饱受痛苦是对的事，可她的心里永远也原谅不了自己。
指尖妖力联结至云秋胸膛内，随手指收紧，冰蓝的半颗鲛珠被扯出身体，稳稳落在云若掌心，那上面，还温存着云秋的温度。
云若禁闭双眼，不敢再看云秋一眼。
怀里的人沉沉靠在她的心口，再不会醒来。
殿内寂静，云若僵直地坐在地上，连抽泣都压制到无声。
身后脚步声靠近，想要他们鲛人族最强的战士节哀顺变。
云若受惊地收紧了怀中的云秋，谁也不可以把妹妹从她身边带走。
死气沉沉的寝殿里，谁也不敢再动。
直到一阵轻稳的脚步踏入这里。
“我可以送她的残魂去转世。”
清冷的声音一字一句传入云若耳中，也为她带来了希望。
“你是何人？”
“织月。”
前尘镜外的你们围坐在桌边，你在看到织月的一瞬间捏紧了手心。
她的确，与你一模一样。
太多人把你当作是她，如今以这样的方式见到织月，你心中竟未有怨意，记忆深处似乎有什么在变得清晰。
朴智旻察觉到你的紧绷，他握上你的手，轻轻揉搓着。
他是在告诉你安心，更何况，那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前尘镜中的过往之事还在演绎，天上地下，神界妖族，谁人不知月神织月。
那时的云若恳求地望着织月，只为求一个让云秋活的机会。
“我奉天帝之命来助鲛人一族平定归墟海风波，收好你的鲛珠吧，别让她白白牺牲。”
织月抬手指向云若身边的空档，指尖的月华灵力流向伫立在云若身旁的云秋残魂。
在充盈的灵力修补下，一点点补全了云秋的魂魄。
织月腕间由沧海轮幻化而成的月镯发出萤光，将云秋的魂魄收了进去。
“待归墟海风波平定，我会亲自送她去冥界转世轮回。”
不等云若做出反应，织月再度施展神力，只一点，就将半颗鲛珠拍入了云若体内，使得两半的鲛珠迅速融合为一体。
“你该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云若恍神片刻，还无法平复下与妹妹离别的思绪。
但也正是如此，她要带着妹妹的那份责任，守护好归墟海了。
“请一定让云秋安然转世。”
归墟谷之上因谷中涌动的气息而形成的乱流漩涡在不断增大，用于镇压漩涡的定海珠也摇摆不定。
云若既已恢复全部力量，便足够稳住定海珠。
而织月，则要去解决归墟海动荡的根源。
云若亲眼见织月穿过弱水，进入了封印着魔神的漆黑归墟。
重获完整妖力的云若不负众望，重新镇压住了乱流漩涡。
云秋的死讯也只有当时在场的寥寥几人知晓。
混乱平定的那晚，鲛宫上下庆贺着劫后余生，归墟海中的其他妖族也为感谢鲛公主云若而登门道谢。
云若独自坐在云秋的寝殿里，人人口中称颂着云若，却没人知道，真正平定这场灾祸，为此牺牲的，是她唯一的妹妹云秋。
鲛王轻声推门来此，他知道若儿定会在这。
“是为父对不起你们。”
云若闻言抹干眼角泪痕，她和阿父，早在他不肯维护云秋的时候，就已无话可说。
“你现在后悔又有什么用，已经回不去了。”
鲛王也不辩解，秋儿的死虽非他所一手促成，可若是他早些让秋儿解开心结，让她知道自己从来不是家人的累赘，也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了。
他无奈转身离开了寝殿，他的忏悔，就只能说给她们的母亲听了。
不出几年，鲛王退位，归墟海最强大的云若继位鲛王之位。
身居高位，她也慢慢明白了当初父亲的隐忍，是比强烈的抗争更有力的保护。
重归于好不过百年时间，她的父亲也因思虑成疾，最后去找了她的母亲。
云若用几百年的时间来守护归墟海，几百年间，魔神封印不断弱化，也致使漩涡动乱愈发频繁。
更是在近一月前，有人故意破坏了魔神封印，漩涡之力汹涌，定海珠遗失。
云若身单力薄，难抵这场祸乱，与当年的云秋一样，牺牲于守护归墟海的大义中。
云若的前尘往事结束，她的残魂也从前尘镜中走了出来。
她的灵魂不愿离去，凭着对云秋转世的执念，辗转来到了遥远的京都。
此情让人唏嘘，悲戚之下，不知是否该感叹还有灵魂转世，还有重逢机缘。
你想起了她曾在离开清落身体时对你说的话，她说她想多留几日，是想看着今世的云秋完婚吧。
今世云秋会很幸福，这也是云若一直以来的心愿。
你学着方才所见织月的招式为云若的残魂注入月华灵力，奏效很快，云若的魂魄逐渐清晰，也渐渐恢复了神智记忆。
“判官大人，既然强行带她回冥界有损魂体，不如就让她在人间多留几日，直到云秋姑娘完婚，我会看管好她的。”
“你开口，我自然不会阻拦。就算此事不该月神做主，我也要卖司命星君一个面子。”
钟馗提到的司命星君已仙逝千年，因违抗天规而被天帝处以雷刑。
判官话里有话，既然转世一事月神做不了主，那织月又是如何让云秋进入轮回的？
司命星君……他与织月又有什么联系。
经此一事，太多的讯息霍然挤进你的脑海，你不禁有些乏力，头脑也混沌起来。
眼下还有归墟海的事，定海珠遗失，漩涡与魔神的双重危险对于归墟子民来说，实在凶险。虽还未从天界得到确切消息，但你怕是要尽快前往归墟查看一番了。
朴智旻接住你踉跄的身影，事事稳妥费心，你今日该好好休息下了。
“我给白泽传去了音信，等到归墟海的事情确定下来，我会和你一起想办法。”
朴智旻打发走了其他人，就守在你的床边哪也不去。
“我知道你忧心很多事，但现在还不是解决的时候，你什么也不许想，乖乖睡觉。”
你无奈被朴智旻塞进被子里，可前尘镜中的一幕幕似乎还抓着你的神经不放。
“方才在前尘镜中看到织月，在进入归墟前，我好像也感觉到了她的心痛。”
那是噬心之痛，你在雾山压制朴智旻周身魔气时曾有感触。
方才见织月神情不对，你出奇地觉得熟悉。
“那你现在可有好些？”
他紧张着你，甚至用妖力来探查你的身体是否有事。
直到他听到你平稳的呼吸声。
原来睡着了。
“累成这样，嘴上还不肯休息。怎么总是不记得，你还有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