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黑少主追爱记》13‖羡染
玄字宫里的人物大多有一些共同的特点，诸如武功高，资历丰富，年纪大，爱好倚老卖老，习惯用眼睛看天，用鼻孔看人，脑袋不灵光的时候还会藐视全天下……这类人往往越到后来行事作风就会越乖张，具体表现在他们闲暇时候甚至可以抽出十天半个月的时间把自己的院落装扮得富丽堂皇，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户人家。
但也有例外，比方说那些真的已经无敌到空虚寂寞的反而会低调许多，再不然就是墨染这样刚升上来不久的，那屋子简直可以概括为“凄凄惨惨戚戚”——诺大的屋子，一张床，一套桌椅，一个柜子……再无别物。小院子就更荒凉了，可能还是上一任住在这的玄字号人物留下的几盆植物，因为许久没人打理，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墨染做了个稀里糊涂的梦，梦里人的脸都看不清楚，他却还是被吓醒了。有那么一刻钟的时间，他静静的坐在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只有靠近了才能发现他额头的冷汗正顺着脸颊往下流，然后滴在被褥上，留下一个清晰的水晕。
他这屋子的朝向不太好，一天内也见不着几次阳光，尤其此刻临近傍晚，屋内没有掌灯，黑乎乎的一片。
忽的，似乎有人轻轻推开了外面的大门，墨染才回神警惕起来，剑在他触手可得的位置，几乎是瞬间被他握紧。
直到端着水盆的丫头走近里屋，这种条件反射的警惕才被稍许放松。
“啊…”
小丫头本来以为屋里的人还没醒，结果走近了发现墨染就坐在那里，诚实吓了她一跳，“你，你……大，大人您醒了。”
“……嗯。”
墨染的喉咙有些干哑，好像是把梦里的声嘶力竭带到了现实。
丫头随即把水盆放下，把灯掌上。
墨染闭了闭眼，有些不适应强光。
玄字宫有不少粗吏丫头，却不是按人头分配的，毕竟大佬们出个任务时间都挺长，固定分配会造成资源浪费。除了那些有底气的老油条会厚着脸皮挑几个顺眼又顺手的扣在自己屋里，再对外宣告一下私人所有权，其他的人基本是哪有安排就去哪，没有安排的时候就集中替大佬们洗洗衣服做做饭。
照顾墨染的这个丫头叫小玉，长了一副人如其名的模样，看起来年纪不大，还保留着几分小姑娘的水灵。可能正因为如此，才会招人欺负，好几次了，每次墨染有点什么事，来的总是她。
墨染在丫头们心中的印象不是很好，首先他不是个爱聚财的主儿，在他这里干活没什么可以揩的油水，又是个成天拉着脸一看就很不好相处的，哪个活得好好的会愿意往冰柱子上撞？
所以就算见了挺多次，小玉面对墨染的时候还是紧张的打哆嗦，“我，我帮您擦一下身子吧……”
“不用。”
墨染拒绝道，根本没过脑子想。
“那，我帮您上药？”
“你出去吧。”
“可是……”
“还有什么事？”
“您这样……怎么去晚宴？”
晚宴？
墨染愣了一下，他都不知道自己从地牢回来之后睡了多久，结果一睁开眼就让他去参加这什么晚宴？他万一睡到明天早上才醒呢？
“我不去。”
他不喜欢这种场面，能躲则躲。
“上头来命令了，玄字宫的几位掌事都得去。”
“我不是掌事。”墨染一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态度。
“还有近一个月立过功的……”小玉又道。
墨染……
他想了一下，“我犯了错。”
“但……不妨碍您立了功……”小丫头声音越来越小，她怕她再这么说下去可能就出不了屋门了。
墨染回味着他的话，忽然有些好笑。
这大概是不夜天最为奖罚分明的一点了，他犯了死也不足惜的过错，结果没死成还得舔着脸去参加庆功宴。
可是不去会有什么结果？被冠以大不敬或是藐视教主权威的罪名，然后最轻也得在刑堂跪上两宿？
“我知道了，你出去吧。”
小玉有些不放心，但还是很听话退出了房间。其实在此之前她一直默默算着时间，就在前几日她还在想，这位玄九大人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万幸，他还活着。
小玉走后，墨染挣扎着从床上下来，他一身新伤迭旧伤，走路都有点困难。
忽而门再次被人推开，这次毫无征兆，背对着大门正准备给自己上药清洁的墨染瞬间拢了一下衣领，声音冷入了冰窟。
“不会敲门么！”
“啧，”来人是个略显邋遢的青年男人，脸上除了没剃干净的胡渣还有一道浅浅的刀疤。
“我进个后生的门，还需要敲门？”
墨染转过身来，冷峻的目光凌迟着对方不以为然的嘴脸。
玄七，说起来还真是位“前辈”，就是不知道这位前辈吃错了什么药，总是故意要跟他过不去似的。
“你来干什么？”
玄七瞅着他，“不打算给我行个礼？”
墨染从鼻子里嗤了一声，意思是“没正事你就可以滚了”。
玄七多少有点自讨没趣，“得嘞，来就是通知你一声，辰时中秋宴，不要迟到。”
玄七说完又上下扫了他一眼，“就你这德行，可别死在半路上，怪晦气的。”
“你放心，就算你死了，我都死不了。”
没打起来说明这位玄七前辈的脾气还是挺不错的，他忽然笑了一下，笑得意味声长，甚至还朝墨染走近了一些，低声道。
“听说你遇到了位高人，那高人能帮你压制体内的毒？”
墨染默然看着他，心道原来这才是重点。
“不知道这位高人有没有可能，制出解药？”
“你想叛教？”
“叛教”两个字如同洪水猛兽般，让对方瞬间变了脸。
“你觉得我至死也没有对言护法说的话，会跟你说么？”
墨染反问的面孔上显而易见的写着两个字做梦。
魏无羡坐在镜子前面，他换了一身精致的裙装，要说哪点不好，就是稍微太精致了一点……
“好看。”
虞紫鸢拿掉了魏无羡脑袋上那根不知道从哪里顺手扯下来的破布条，嫌弃之情不加掩饰，随后换上了一条红灿灿的红菱。
“真好看。”
她连续夸了好几遍，看得出来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
他觉得虞紫鸢有两点说的很对，第一在墨染知道并接受他的身份之前，他不能贸然行事，第二，现在的墨染更需要休息，所以他尽可能的先不去打扰他。
天很快就黑了下来，距离辰时也已然越来越近，绝明殿灯火通明，无数教众为了晚宴的事情忙前忙后，各宫的掌事和表现卓越的杀手同志们也陆续入席。
魏无羡在殿后的帘子后面偷偷往外看，但是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见着墨染的人影。
他不会不来了吧？
“放心吧，他会来的。”
虞紫鸢突然出现，一副将他看穿的模样。
果然下一秒，魏无羡就看到一抹纯黑色的身影，换掉了那身浅紫色的衣服，他好像瞬间又回归到了最初的黑暗。
“看，这不来了？”
魏无羡没说话，墨染直着腰板，步伐稳妥，很快找了处僻静的位置落座。他看起来再正常不过，就好像从没受过任何的伤。
忽而有个负责安置入座的教徒走到他的跟前，“玄九大人，您的位置在那。”
墨染？
还有固定的位置？
墨染还算配合，跟着那教徒走到侧前方的一个座位。
魏无羡看着墨染，虞紫鸢就看着他，看了老半天得出一个结论，“我的臭小子还真是长大了。”
魏无羡古怪的回头看她一眼。
虞紫鸢继续道，“你这是春心萌动了？”
魏无羡……
就算魏无羡不承认，虞紫鸢也很肯定自己的这个想法，毕竟魏无羡要做的事，简直荒唐又疯狂。
殿中席位很快坐满，辰时已到，钟声豁然响起，人声顿时安静下来。
熄了灯火，绝明殿陷入了短暂的漆黑和更深层的静谧，直至某个乐声由远及近，袅袅而来。
鼓点随后附和，构成了某种轻快而分明的节奏，却又伴着曲径通幽的意境。一时间，平淡、冲动、忧伤、希冀……很多情感，因人而异，又好像可以混为一谈。
在场的人没听过这样的曲子，都挂着满脸的好奇，一方面又沉浸其中，不敢错过每一个旋律。
“曾许一世恩宠，相守，烽火暖涯如昼，谁错……”
忽而有人就着乐声唱了起来，声线平稳，嗓音清灵悦耳……与此同时，殿内乍亮起一簇火光，火光下则是一名戴着银色面具的少年。
坐在最前面的言冰云，拿着水杯的手微微一顿，目光中有一闪而过的错愕。
疾冲同时不声不响的在他身边探出个脑袋，小声道，“这少年看着，是不是有些眼熟？”
言冰云……岂止是眼熟？
墨染有些心不在焉，满桌子上好的美酒佳肴都不能让他提起兴致。参加这种场合他首先需要伪装起自己身体的虚弱，光这一点已经足够消耗他大部分的精力。
他姑且承认那个正在唱歌的少年声音不错，唱的也不错。
在场大有垂涎于少年身段美色的男人，但是有虞紫鸢在场没人敢表现出来，只暗自盘算着一会散了场再去偷偷找一找这美少年。
“……生死不弃，空等雁归又去，一人一心，墨痕无影，相思扣锁心底……”
台上的人还在深情吟唱，墨染听到这里的时候微微一怔，似乎不仅仅是因为歌词中让人艳羡却又深感悲伤的情感，而是他恍然间涌现出来的一个微妙又可笑的错觉。
他竟然会觉得，这个少年的声音有些像他在云深山上遇到的那一位。
抱着这种念头，墨染在入场后第一次抬起了头，他看着那个身影，似乎有那么一瞬间，他还和对方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堪堪对上了。
于是墨染出现了更严重的错觉，那个少年看向他的眼神，似乎并不是不小心碰上，而是等候许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