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幕·第二场:神与爱
一天,冰走在街头上。她早已熟悉了寒雾的生活习惯,所以自然的是要……去小酒馆里感受一下贫民窟的气息吧。
她开始从城北向着城南走,顺便祈祷高德纳不会在今天前往市场挑选种子,如果被碰上的话……一天的农活加上那双吓人的眼睛可是能把人的骨头给整散架掉的。
朝圣路是条大路,从着那个教堂代表性的大钟塔一直延伸到岸边,其间两侧排开。
左右两旁的都是商铺,有买面包的、卖东方瓷器的、还有塔罗牌占卜的小摊。小摊后面的事是各种一层为作坊、二层为住所的小楼。因其都由主人的性格来随意修建,所以风格都相差甚远。
踏在大理石铺成的朝圣路上,冰向前走着,想着海岸边走着。
贫民区是夹在码头的仓库与城北的富人区之间的,这很容易看出来。
因为越往码头走,路两旁的建筑就逐渐的破败,售卖物品的商人也就愈少,道路上随风飘动的落叶与垃圾也就愈多。肉眼可见的萧条。
穿过这个占比路径百分之七十的路段,之后就会逐渐再次繁华起来,到达遍布均矿集装箱的地方。那是这种城市的养分,也是命脉。
冰曾怀疑过为什么这座城市已经将朝圣路修成这个样子,却不把中间这占比百分之七十的萧条地段给打理一番呢?
不说别的,仅将这街道两旁的小楼修缮一下不至于破烂,把街道的垃圾每日清理,这雇几个人和几台机器就够了,想必不会很花费些什么。
可她后来才潜意识中的想明白了原因,可竟又一时间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忆起来。
记起她曾在屋中寻找自己的兔子玩偶,最后才发现玩偶一直被她用左臂搂在胸前。
记忆起来才会觉得可笑,记忆不起来的话只会感到焦急。毕竟是不知道结局的可笑的,所以过程自然就是迷茫而令人着迷的了,哪怕是个笑话那只要没让你笑起来,那就算是过程了。不被注意的。
谁会注意过程呢?
冰的思维总是跳跃的十分快速,而且牛马不相及的。能从太极阵跳跃到火星人。
贫民窟的空气中蔓延着一股灰尘、腐烂的肉和蔬果、以及劣质酒精的味道。总之就是有些难以忍受。
而无家可归的人们畏缩着聚在一起,坐在路边,身上脏兮兮的,活像是一群下水道里的老鼠。
即使是冰来到这里也是待老老实实的穿着蓝色长呢子衣、戴着蓝色猎鹿帽,将头发扎成马尾的。
因为她上次来了这里之后从朝圣路一路打到贫民窟西边内部,根本就没时间取材完全顾着打不知好歹的流氓了……
“你知道吗?听说有个穿百褶裙的富家的小女孩,追着老鼠帮一顿打!直接从蝎街A道打到了虎街B道!躺了一路的人!”
“你是说那一路的人都是被一个富家的大小姐打的?开玩笑吧……?”
冰将猎鹿帽拉低了一些,继续向着前走。
她回忆起来……
有那么离谱吗?
她又想了想那个沾满了血却没有杀死一人的裙子现在还挂在自家的晾衣架上,因此点了点头。
好像是挺离谱。
她回忆起来,还好那次是打完到家之后缺氧性休克的状态才占据了身体,不然的话可真是足够糟糕……
冰又将手一摊,“想什么呢,如果知道病情会在打斗时发作的话我就直接边打边跑了,真是……谁会打没有把握的架?”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眼睛里闪过的光有多么骇人,“不过,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也会想办法脱险的。”
“喂?”
“嗯?”
冰一边向着左方跳跃一步一边将头扭了过去,果然,险些脸上就挨了一拳。
站在她的身后先给她打了招呼再挥拳的是一个穿着牛仔衣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一副两千多年前的西部装扮。
他将牛仔帽抬了起来,“不错嘛小伙,练过几年?还是上过战场呢?”
“都没有过,我只是个作家。”
“作家啊……那不错嘛……”
男人在狭窄的贫民窟街道里将右手臂勉强的伸开,指向了一个墙壁,“我叫坦鲍·卫可,叫我卫可就好。能跟我一起去酒馆里喝杯啤酒吗?”
“鄙人百里冰,荣幸之至。”
冰朝着卫可伸着的手上拍了一下,因为她看到了那手臂上的枪伤与刀痕,应当是个老兵。
“你好像有些怕生……”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我声音小了吗?不……不是……”
刚刚装出的严肃模样被冰用双手捂着脸颊的动作给彻底摧毁了。
“你经历过许多,阅历甚至比我还丰富,不,甚至比所有人都丰富,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哦……难以置信……”
“你知道吗?我在昨天刚刚意识到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什么都不清楚,最清楚的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明白吗?”
“声音不用那么羞涩,我没拿你当小姑娘看,也没拿你当孩子。”
“在说些什么莫名其妙的?”
冰只是觉得脑袋要炸掉了,她后悔了今天出来取材的行程,同时恨不得自己是个旁观的第三者。因为她实在是有些不善于应对羞愧,尤其是将她的羞愧点出来的。
只是她四下看了看,这里也不像是有什么酒馆的样子。只见卫可轻轻将墙壁一推,墙壁像是中间被插了一个竹签的千页豆腐一样转动了起来,里面出现的是一个泛着微橙色灯火的酒馆。
装修上算是中规中矩的木质地板与棕色墙纸,上面有着嵌入天花板的电灯。
吧台不算整洁,内部也不算整洁;穿着破烂的大人们与孩子们坐在地板上,或是坐在为数不多的椅子上喝着劣质的酒或是其它的饮品。
里面的空气总之比贫民窟里的感觉要好多了,不过说起来,这个酒馆就是在贫民窟里而已……
冰想要惊叹一声原来还有这样的地方!?但是被羞涩堵住了口,一言不发的跟着卫可走了进去。
“嘿,卫可伙计!早上好啊,该死的。”
“早上好。”
“呦,跟在你后面的那个是你给未来的孩子准备的童养媳?还是说你是那种有奇怪的癖好的嘿,没事,我懂我懂……”
卫可咳嗽两声不再理他,轻拍着冰的肩膀小声说了一句,“不用理会他,他容易喝醉还爱喝,喝了就净说些不着边的。”
“嗯。”
视线在扫荡着的,突然……
站在酒吧前的招待员长着高高的个子使冰眼前一亮,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的……
“佩尔菲特!”
“臭丫头!”
两人瞬间向后退了一步,之后看着就是一股要打架的气势。
“什么佩尔菲特啊?我不认识……”
“但是,你就是佩尔菲特啊。”
“认错人了小姐,天下长的像的人比比皆……”
菲特用两根手指夹住了冰扔过来的纸牌,他看了下,是画着小丑的大王。
“还说你不是佩儿菲特!”
“好了好了,我缺钱我在打工,就是这样,以上,两杯啤酒,酒钱给我,谢谢。”
“又不偷又不抢的,咱这有啥丢人?”
卫可朝着菲特的手里放了五枚南利,多的那一枚是小费,因此菲特并不怎么讨厌这位朋友。
而冰本想在趁着机会多嘲讽几句这个平日里风光无限的魔术师,但是转念一想觉得在新熟人的面前还是不要表现的过于奇怪。因此就没有多说。
“那个,卫可……”
“你想问什么?”
冰将啤酒放到了桌子上,“我一碰酒就会醉的不成样子,抱歉。”
“你是不信任我吗?”
卫可将眼睛垂了下去,泛紫的嘴唇有些轻微的哆嗦,头也低了下去。这让冰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也绝对没有对自己的一切感到否认。
“我的确不相信你,毕竟我们相识到现在过了十分钟左右。”
“是啊……”卫可拿起啤酒灌了一口,“不愧是大作家啊。”
吧台边的菲特赶忙没了身影,他果然有一点是改不了的,就是要面子。在某些地方特别要面子,而有些地方则可以死皮赖脸。
有点让人想不明白的。
见菲特消失在了视野里,冰知道自己更该警惕了,也更该让脑子转起来了。
不过大多事情往往没有所想像的那么糟糕,说不定就和外表一样,卫可是一个爽朗随意的放浪子。
冰的谨慎使她更不敢说出些什么,只能看着卫可喝酒,她也能理解到空气中的尴尬。
“你……知道朝圣路吗?”
沉寂被卫可沧桑的声音给打断了,他布着皱纹的两颊上泛着一丝红。
“知道。”
“你不好奇吗……为什么占着那么大路程的街道没有修理,贫民窟旁的朝圣路就待烂着。”
“这个问题我的确好奇。”
冰盯着卫可,她知道卫可已经进入微醺状态了,这个人的酒量想必也没有外表上的那么好。
“是神啊,神爱众人!”
他的声音突然提高了几个档次。
“神?”
“是啊,神爱众人。”他打了个嗝,“不论你是穷人,还是富人,恶人还是善人,神是带着爱的!神爱着众人!”
看着浑身散着酒气的卫可即将倒下,冰觉得有些蹊跷了,待尽快离开。不料当自己转身的时候身后已经聚集起了一群人了。
为首的,是穿着身紫色斗篷的老者。
“孩子,如他所说神爱众人,你明白了吗?”
眼前的人都有着股不同寻常的阴森气,冰颤抖着回了句,“不……不明白……”
“如果将损坏的道路修缮好的话,朝圣路上岂不没了穷人的位置了吗?所以保留破旧的路段让神看到我们,神爱着我们。只要我们爱神,神就会使我们富裕,使我们幸福。”
“所以你说……神爱着所有的人吗?”
“是,所有的,神也爱着你。”
冰不知道自己的眼睛是何时开始流泪的,又是何时失去光的。
“神……爱着我?”
“是的孩子,神爱着每一个人!神爱众人!”
那带着号召力的声音回荡着,似乎是不容的他人反驳的语句。就像是在宣召着真理。
“是吗?我不相信……”
“为什么呢?”
老者想伸手去抚摸冰的脸颊,但被冰一手打开了。
“神没有满足我的愿望。”
“那是因为你不爱神啊。”
“总之……我是不信的。”
“你不信!?”卫可的声音突然从冰的背后传了过来,这使冰感到了一阵恶寒。
“不信的话!来!我是信着神的!来吧!我们来玩个大的!……来!证明……咕……证明神爱着我……”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腰间拔出了一把左轮手枪,是六发子弹的。
“来!知道冬斯转盘吗!?来!”
冰是知道的,那是种玩命的赌博游戏,将一枚子弹放入左轮手枪中,之后转动弹仓,再将手枪合并,一人照着脑袋一枪……活下来的就是赢家。
听到这里的冰反而是笑了出来的,笑声有着些恐怖阴森的……
“咳……哈哈哈哈哈………!”
“去吧,不爱神的孩子。”
“什么神啊?我最爱我自己了。”冰朝着卫可的手部踹了一脚,将被击飞的枪在手指上转了几圈后直接拿入了手中,“你看好了哦。”
周围人都向后踱了一步,之后屏息凝神地看着冰。
“飒……那么,让我们开始吧。”
一下扳机撞击之后,酒馆里静静的,没有枪声也没有火焰。只有弹仓转动的声音。
卫可的脸色变了一些,他想要将手枪拿过来,“不要开玩笑了,这个手枪里我装了五发子弹的,我都没来得及说。”
他的酒似乎醒了,但也似乎没醒。
“来,让我们看看吧。”
冰没有理会,继续扣下了扳机。
第二次的枪口喷出了火花,但没有子弹射出
第三次的枪内闷着响了一声,除此之外什么都不再有
第四次的击锤似乎出了故障,压根没有砸到子弹
而这一切发生在五秒内,冰五秒内扣了三次扳机。
“什……这算什么啊……”
周围爆发了一阵唏嘘,但是老者似乎还是一副死鸭子嘴硬式的不服感。
“神!是神的怜悯!你看!神是爱你的!”
“我根本不需要神!”
冰又扣下了一次扳机,这次的子弹顺利飞出。
只不过在子弹飞出时,冰的右手被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棒球砸了一下,稍微的偏离,连头发都没有被波及到。
“对不起……那个棒球可以还给我们吗?”
冰在酒店的地板上走着,一步一步,将棒球捡起扔还给了屋外的孩童。
“谢谢。”
一群孩童跑开了。
她扣下了最后一下扳机,手枪直接炸膛了,火花波及到了冰手掌上的皮肤,有着一股灼烧感。
在震惊着的众人中,冰将左轮手枪扔回了卫可的桌子上,转身走了出去。
走在清晨的蓝色雾气中,不知为何……
走入酒馆时的雾气还没有那么浓重,只是一小会儿,雾便起来了。
冰朝着外走,突然察觉身后传来的危险气息一个左跃躲过了身后的飞针,脚下的松软让她向上跳起,躲过了脚下的陷坑。
可是没想到的,她撞到了连接在狭窄小巷两边的网上。这种自动式的网瞬间将她捆了一个结结实实。
“完蛋了……这个时候……缺氧性休克……”
她的身体整个麻痹掉了,呼吸急促,只能感受到地面传来的寒气。眼睛也是勉强着才能睁开的。
“你疏忽了。”
一个声音从冰的背后传了过来,冰动弹不得,只能听着声音。
“你知道为什么卫可会找上你吗?”
空气沉寂了一会儿。
“啊,不好意思,看来你现在不太方便回答,那我就接着说了。”
那男人继续说道。
“因为你是粉血的,把你的血献给神,神一定会庇佑我们的。”
“唔……神……爱众人?”
“你还能说话啊?”
冰再也没了力气,将头砸在了地上,完全没法反抗的……
“唯不爱我……”
男人站在冰的身后,只是笑了一下。
“神爱众人,唯不爱我……吗?”
他走到冰的身前蹲了下去,发现冰已经没了意识了。
“什么嘛……今天的酷都让这臭丫头耍完了!我干什么啊!?这现在该怎么办?”菲特挠了挠后脑勺,“算了,高德纳就喜欢多管闲事,给他变到花圃里吧。”
一块画着六芒星的蓝布盖在了冰的身上,黑色的魔术杖在上面敲了两下,再一掀开,便不见了。
之后的冰因为满身酒气的出现在了高德纳的草坪上而被罚着做了一天的农活……
“我说我没有喝酒!没有偷偷进来!也没有做梦!你们怎么就是不信呢!”
刀客塔朝着冰的头上敲了一下,“闭嘴,好好浇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