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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纪元史记》 第三章

2022-06-09 19:45 作者:时默曦  | 我要投稿

第三章 寄生细胞

    冷静,要冷静。琥珀在心里告诫自己。

    “血之蝶”在这里,并不意味着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了。

    通用语……对,是语言。“血之蝶”的人想必并不会使用这里独特的方言,而波之村的人则能稍微理解通用语,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们应该还不知道我们是从沙漠徒步走来的,也应该还没注意到自己。

    想到这里,琥珀把蛇皮织的围巾晚上抬了抬,遮住了自己的半边脸庞。幸好有浓烟和火焰的遮挡,那群人还没发现自己。自己也算是公众人物,况且他们是开唯独自己的,不可能在见到以后还认不出来。要是公主的脸出现在他们面前,那情况就不可收拾了。

    霓娜……霓娜是关键,她是这里唯一一个能熟练使用这两种语言的人。如果她能悄悄地告诉村里的人,或许乡亲们会给自己打掩护,自己就能拥有逃跑的时间。

    不行……自己怎么能这么想呢!    大家现在都处于这么开心兴奋的状态,如果得知了“村子里有危险分子”这种消息的话,怎么可能不恐慌,不害怕?况且要是气氛有变,即使是外人也能察觉到不对继而生疑,到那个时候,不仅是自己和霓娜,就连身边的所有人都会有危险了。

    这怎么可以!这里的人是这么友好,善良,生活在这么恶劣的环境里依然保持着美好的人性,对天灾和荒芜没有半句怨言,过着满足而美好的日子,自己有什么权利破坏这个镇子的和平呢!    

     况且,这里无论多么偏僻,不起眼,依然在这个国家的版图以内,是诺兰赛格这个国家的一部分;无论这里的人是不是知道或者听说过自己,自己都是国家的公主,对于这个地方,她有“责任”守护它,守护它的和平和安宁。

    冷静,要冷静。

    琥珀深吸了一口气,尽管升了这么一大堆火,沙漠夜晚的空气依然干燥而寒冷,草秆燃烧发出的味道混杂着某种调料的异香,灌进了她的鼻腔里,让她清醒了不少。

    她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两班。每天,到达这座边缘村庄的列车之有两班。琥珀记得很清楚,国家的铁路西线专门为了这座特产丰富的小镇开了一条专线,这条专线每天有两班车——为了避开当地早晨和傍晚的两次沙暴,这两班车分别安排在了晚间和清晨。

    清晨的列车载客,这条铁路联通着西南部的海港和东部的都市,会满载着乘客,在凌晨五点左右经过这里,她们原来的计划就是在村庄休息一晚之后坐凌晨的列车,混迹在客流里,躲过可能的监视去往滨海城市贡达多——“狮子与大鱼之城”,然后从这里出发前往海外,寻求一切可能的帮助。

    更重要的,是距贡达多城海岸的不远处,有一个叫做西西顿的岛国,诺兰赛格的二公主,琥珀的妹妹,就在那里留学,她们必须找到她,告诉她王宫里的变故和可能的危险。

    而晚间的那班车则是货车,似乎是在自己沉睡的时候到达的。为了运送大量的水,物资和重要的特产,装货卸货需要不少时间,因此货车会停留到晚上十二点,也就是午夜才会出发。

    她们本来不愿冒险乘坐货车的,因为过关的时候会进行搜查,以确保没有藏毒或者偷渡者,自己万一被发现了会接受盘问,而“国家的长公主”的身份一但说出来,定会遭到质疑,其结果就是自己会被当成可疑人物关押起来。这样不仅耗费不少时间不说,由于“国王军里有叛徒”的可能性很大,同样非常危险。

    但眼下考虑不了这么多了,她们在这座镇子每多待一秒,危胁就会靠近一分。

     她们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琥珀抬起头,在沙漠晴朗的夜空里,无数美丽的繁星在闪烁着,明明暗暗的光点互相辉映,旋转,交织成了一幅震撼无比的璀璨星图。放在以前,从没怎么看到过星星的琥珀一定会沉醉其中,但现在的她实在是无心欣赏这美景。

    在繁星中,有一轮明月挂在东面的半空之中。月亮近似圆形却并不完整,它的一半明显小于另一半,是“凸月”。此刻,它的位置处在比屋顶稍高的地方,再过一会就会到达最高点了。琥珀用自己半吊子的地理知识大概得出了现在的时间,是在晚上十一点左右。

    先是制造一点混乱或是骚动,让村民们注意不到自己的动作,然后她们偷偷溜上火车,藏在车厢里直到离开。这样的计划在琥珀心里迅速地形成了。

    虽然存在不少bug和漏洞,但是行动起来才是最关键的。时间很紧,必须争分夺秒了。

    琥珀转过头来,准备告诉霓娜自己的计划,结果却迎面撞上了一张通红的,傻乎乎地痴笑着的面庞。

    “嗝。来快活啊,公主。”霓娜打了一个嗝,浑浊的气息灌进了琥珀的鼻子里,是一股浓浓的酒气,“有这么多吃的喝的呢……嗝。”

    琥珀一拍脑袋,自己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掉了——霓娜简直就是个酒鬼,一旦嘴唇沾上了酒瓶就仿佛长在一起了,要拿刮刀才能分开。而且她酒品奇差,一杯就倒,还偏偏越菜越爱玩。在庄园里的时候,每次宴会里霓娜都会喝到酒气熏天狂吐不止的程度,结果便是在第二天头痛不已,经常因为这个原因被严厉的管家责罚。

    “晓sei~内阿勒哈啊,巴哈吉啊~(小姑娘,你也来喝啊,别害羞啊)。”一旁,同样是面容通红的胖妇人也拎着酒瓶凑了过来,一边发出呱呱的笑声,一边给霓娜手里的酒杯又满上了。

    琥珀一阵无语,这下倒是搞明白霓娜奇差的酒品是怎么来的了。

    “霓娜,喂,醒醒,大事不好了!”琥珀无计可施,只能试着摇晃女仆勉强挂在脖子上的脑袋,试图让她清醒一点。

    真是的……发酒疯能不能注意点时机啊!

    “咻!”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了孩子们的惊呼声,还伴随着什么奇怪的,尖锐的声响。

    琥珀回过头,在下一瞬,她金色的,因惊讶而睁大的眼睛里倒映出了什么。

    只听“轰”的一声,什么东西炸开了,一朵硕大而艳丽的花朵在夜空中绽放开来,在一瞬间就抓住了全场所有人的心。

    玩闹的孩子放下了手里挥来挥去的棍棒,畅谈的女孩们忘记了言语,火堆旁的厨子忘记了手里还拿着肉串,结果手一松,肉串掉进了火堆里立马就烧成了焦炭。

    红的,紫的,蓝的,绿的,金色的,各种颜色的火星一个接着一个,高高地窜上天际,在“噗”的一声中爆裂了开来,在夜空中变成了一朵朵艳丽的花朵,随即又迅速的变暗,成为了只在视网膜上停留着的光点,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只留下几道暗淡的尾迹,如流星般落下——但没关系,在上一朵花凋谢之前,下一朵更明亮,更鲜艳,更大更美丽的火之花已经等不及了,一串串,一束束,一丛丛,和漫天的繁星交汇在一起,把夜晚几乎装点成了白昼。

    是烟火,琥珀这辈子见过的最震撼,最漂亮的烟火表演,她甚至有一瞬间忘掉了一切烦恼,像个普通的女孩一样陶醉在这图景中。

    所有人的注意都被烟火所吸引了,没有人注意到那一声清脆的噪音——是一只酒瓶掉落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阵,透明的琼浆从瓶口流了出来,把沙土染成了深色。

    “噗!”又一串烟火炸开,引来了一阵欢呼声,烟火是玛瑙般的红色,在空中绽放地如同一朵盛开的牡丹,观众因惊喜而通红的脸庞在这颜色下更加鲜艳了。

    在人群里,有两个人此刻却无心欣赏。少女的嘴一开一合的动着,神情严肃而认真,她说着什么,内容只有她身边的女仆可以听清。渐渐的,霓娜的表情由放松转为了惊愕,然后又变得严肃起来。

    “所以,我们必须离开,现在,马上。”琥珀总结道。

    “明白了。”霓娜的酒已经醒了大半了,跑起来还是有点重心不稳。

    于是,在烟火的爆裂声和观众们的欢呼声的掩护下,二人踉踉跄跄地向小镇的最南端,火车停留的车站奔去。

    她们没有发现,有一双血红的眼睛早就已经盯上了她们。

    “怎么了,老大,你在看哪里啊?喏,这不是挺棒的嘛,有肉,有酒,还有烟花表演。哈哈哈哈,这里怎么没成为旅游胜地啊?”一旁的小弟把隔壁搭到了男人裸露的肩膀上,吐了口烟。

    “没事。”他答道,声音低沉而充斥着轻蔑的意味。

    “噗!”又是一串烟火,这次是高贵的紫色,在烟火短暂而明亮的光芒照射下,赫拉克罗斯·霍金, “血之蝶”军的最高干部之一,被称为“锹甲”的男人,慢慢抬起了他那张阴沉的,纹满了刺青的面孔。

    他眯起眼睛,从胸前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根雪茄,用手上那只独特的,刻着骷髅图案的银制打火机擦出了火花。

    “呼。”他轻轻吐出了一口烟雾,对着两个匆匆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

…………

    “咻……噗!”终于,一发金色的,几乎覆盖了整片天空的花火绽放,然后熄灭,作为最后的压轴结束了这场盛大的烟火表演。

    兴奋的本地人们还沉浸在其中,他们要过好一会儿才会注意到这个惊人的事实:

    这场宴会的主角二人,居然像飞上天空的烟火一样,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

…………

    伴随着叮叮当当的不知什么东西敲击的声音,蛇皮,蛇肉和蛇蛋等等土特产堆成了小山的车厢被一束手电筒的光芒照亮了。

    拉依·买买提,这班车的驾驶员,顶着他硕大的,通红的酒糟鼻,往里扫视了一番。

    “嗝~”他打了一个酒气熏天的嗝,感觉脑袋晕晕乎乎的。

    货箱是绿色的,一节一节连在一起像一条长长的巨大毛毛虫。每一节车厢都被设计成了半敞开的结构,除了前后有提供在不同车厢间通行的门以外,车厢的侧面也可以打开,方便装卸货物。

    确认过没有问题之后,他满意地关上了门,哼着曲儿,迈着歪歪斜斜的往下一节车厢走去。

    “记住辽~嗷~,日月星辰是天上……嗝……五谷花草在……地上~跑~……”

    他每走一步,手里的酒瓶子就会和钥匙碰撞一下,发出不和谐的声响,给他难听怪异的歌声打着节拍。

    “爱……什么孝道~是齐家宝~”

    他继续哼唱着,打开了最后一节货厢的门。手电筒照过去,空荡荡的车厢里几乎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条麻绳和一堆不知道是什么的,被脏兮兮的毯子盖住的东西。

    他手一甩,把手电筒和酒瓶都扔了进去,只听“砰!”的一声,货箱的门被关上了。

    “孩子啊~费四娘赚不到钱啊~嗝~”

    听着那鬼哭狼嚎的曲调渐渐远去,琥珀小心翼翼地掀开了毯子。要是自己现在能行使公主的权利的话,她恨不得把那个不负责任的驾驶员立马抓起来。醉酒驾驶,玩忽职守,忽视检查,任何一条罪名都能让他丢掉工作。

     不过,总算是蒙混过关了。“霓娜,你没事吧。”她扶起了旁边的女仆。

    不知是因为醉酒还是什么别的原因,霓娜显得尤其虚弱。  

     “我还……还好……”霓娜的声音断断续续的。琥珀有点担心,不知道霓娜到底是怎么了,好在现在在安全的车厢里,正好可以休息一下。

    这辆火车一共载了九节车厢。前面六节里装着的都是各式各样的土特产,剩下的三节里除了这一节是空的,一节里装着的是乱七八糟的建材,包括锤子铲子之类的工具,另一节里装着的是食物和药品。或许自己可以偷偷溜出去,找点有利于醒酒的药物。

    “我出去一下……在这里等我。”她对霓娜轻声说道。

     刚准备动身时,她感觉到手腕被拉住了,女仆一只手抓住了脖子,试图调整呼吸,嘴里发出了呜呜的声音。

    “哇”的一声,出乎琥珀意料地,腥臭的液体从女仆的嘴里涌出来,滴在了车厢堆满灰尘的地面上,有一些则不愿服从于地心引力的,旋转着飞溅到了各处,有一些还溅到了琥珀的蛇皮长裙上,温热的液体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可是下一秒,她就发现了不对。空气中,除了酒的臭味和呕吐物的腥味以外,还有另一种味道,那是某种浓烈的,刺鼻的铁的味道。

    她摸索着找到了驾驶员扔下的手电,颤抖着把它打开,在光线充满车厢的那一刻,她不禁捂住了嘴巴。

    可怕的殷红占据了她的全部视野——霓娜的嘴里大口大口地涌出着鲜血,混杂在呕吐物里,流了一大摊。她的眼神空洞,身体一动不动,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她被蛇皮制的衣物包裹着的后背的位置,有什么东西在动弹——是一颗“肉瘤”,它大的不对劲,在手电光打到它上面的那一刻便开始剧烈地抽动,扭曲,颤抖。琥珀不由得后腿了几步。

    终于,“那东西”在惊愕的琥珀的注视下,“唰”地撕开了布料,伸出了一只裹着粘液和血膜的肢体——一只婴儿手臂般纤弱,却显得恶心无比的似人之手。

…………

…………

     “情况不妙。”直升机上,墨皱了皱眉,对着旁边的红鸟大喊。

    “什么?”红鸟摘下耳罩,叫喊着问道。

    此时,直升机位于一片乌黑的云层的上方,从那片乌泱泱的云层里不时会传出巨大的雷声。

    这是“低空雷云”,在沿海的地区有时能够遇到的天气现象。为了降低风险,在遇到这种雷云的时候直升机往往需要飞到云层上面的位置。

    “是那个女仆。她喝了酒。”墨回答道,他厚厚的镜片似乎映着某些光点,隐隐约约能看出地图的样子。

    “喝酒?”红鸟暗叫不好。

    “饮酒之后,大部分酒精被胃吸收,进入血液里,被送往肝脏,而要是肝脏里的血液成分发生变化……”墨喊着说道。

    “寄宿在肝脏里的‘寄生细胞’可能会提前苏醒……她们危险了!”红鸟替他补完了后半句话。

    “师傅,再开快点!”

…………

…………

    “咣当!”手电筒脱手了,落在了肮脏的血的混合物里。它滚动着,前端沾上了殷红的鲜血,发出的光线也变成了可怕的颜色。

     那“生物”,在伸出了另一只手之后,终于露出了它的真面目——狰狞的,没有任何毛发的脑袋,一只巨大的,布满血丝的眼睛横在正中央,在它下面,是一张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它用那张嘴大口大口的呼吸着,一边挣扎着,从霓娜血肉模糊的皮肤下面拔出了更多的肢体——第三只,抽动着的手,和一只短小的,没有脚趾的脚掌。

    琥珀努力遏制住的想要呕吐的冲动。她此刻无比希望这一场噩梦,醒来之后发现自己正躺在庄园的房间里,女仆正端着香喷喷的早饭。但她又无比清楚这是现实,因为她根本不可能会想像出如此骇人可怖的物体。

    “它”用自己全部的四个肢体扒住了霓娜的后背,把自己拔了出来。粘液,体液和不知道什么组织和地上的鲜血混合在了一起。

    终于,它那只四下扫视的独眼看到了瑟瑟发抖,满脸惊恐的琥珀,那似人非人的,甚至连五官都没有长齐的脸上居然露出了类似“笑”的表情。

    然后,它用三只手掌撑起了沾满血污的身体,竟然是一点点,朝着琥珀的方向爬了过来。琥珀吓得惊叫了一声,连连后退。

    这声惊叫显然刺激到了那生物,它张开了和身体不成比例的巨口,吐出了一条红红的,长长的蛇一样的舌头,裹着难闻的唾液搭在了琥珀的腿上。

    琥珀的脚踩到了什么硬邦邦的物体,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她想都没想,抄起了那东西往“怪物”的脑门砸去。

    在一声清脆的,撞击的声音和一声“嘎吱”的异响过后,车厢里又恢复了宁静,安静到琥珀险些被自己砰砰的心跳声吓到。

    良久,她才颤抖着捡起手边的手电筒,慢慢把它捡起来,然后她看到了一只沾满血迹的玻璃酒瓶躺在地上,而那怪物一动不动。地上有什么粉红色的,如嚼过的口香糖一样的东西在如果冻般颤动着。过了一会,琥珀才明白那是什么——那是那怪物破碎的脑袋里溢出的脑浆。

    突然,那不知是什么的生物抽动了一下,它抬起了自己被血浆和粘液涂满的脸,用发着黄光的独眼狠狠瞪着琥珀,长长的舌头和短小的肢体四处扒拉着,却始终不能移动分毫。

    终于,在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凄惨的哀嚎之后,在一阵恶心的抽搐之后,那东西终于四肢瘫软地趴在了浆液和鲜血之中,一动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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