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 周浅】星尘鲸歌（三）
【三】夜蝶
即使在深夜，木缘星的街道也是灯火通明，所以此时身着便装的玫瑰，根本想不到周浅要怎么从使馆里溜出来。
对街的使馆大厅已经熄灯，周浅的寝室也暗下去了一段时间，既没人影也没动静。
玫瑰来回踱步，时而抬头看看对面。
：“不是在耍我吧？”她轻声说道，看看时间，已经等了40多分钟。
：“这里！这里！”这时候，左手边街道的一个身影挥着手压着嗓子喊她。
周浅穿着件休闲的宽松薄荷绿卫衣，带着鸭舌帽，不留意看，根本无法将这个形象与每天身着正装，妆发整齐的小亲王联系到一起。
玫瑰几步跨过去，一把揽过他的肩头，转身朝街上人多的地方走去。
：“殿下，我们尽快离开这块区域。”她压低帽檐边走边说。
周浅没想到她走得这样快，来不及反应就被带出去几十米路。
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玫瑰慢下来四下观望，确认没有跟上来的人。
周浅则趁此停下歇了口气说：“腿长走路真是快…”
玫瑰尴尬地笑笑：“让您受累了。”
周浅摆摆手，环顾四周。这是一座整夜都不会打烊的商圈，不论是餐饮区还是娱乐区都人来人往。
：“我该谢谢你，好久都没有出来透透气了，王室的生活听上去很美好，其实却像是…”
：“像是那件紧得让人不能呼吸的大礼服？”没等周浅说完，玫瑰歪着头接话。
周浅震惊：“你都看出来紧了？”
：“您连脖子上的扣子都解开了，很难不看出来。”
：“你说得……好有道理。”周浅被玫瑰的话逗笑，拉着她往人堆里扎。
两人在街市上四处闲逛，一会儿停下来吃吃当地的美食，一会儿钻进游乐厅去玩各种设备。周浅像只被放出了笼子的鸟，一刻也不想浪费自由的时光。
这来之不易的自由却很难维持，人工智能在周浅的套房内无法监测到他的呼吸和心跳，很快发出了警报。
随行人员得到消息立刻行动，将情况通知了王室和木缘星高层，两方同时派出人员在附近区域开始地毯式搜索，凡是有监控的地方，都被调出来查找小亲王的身影。
此时周浅和玫瑰逛到了酒吧区域，那里灯光迷离，四处飘扬着鼓点节奏和弹唱。
周浅驻足在一家酒吧门口，仔细听里面传来的歌声。
：“这首歌好听。”他说完又听了一会儿，跟着哼唱出来。
玫瑰本是一脸平静，在听到他声音的时候，吃惊地看着周浅：“殿下你的声音是这样的？”
停下哼唱，周浅面上浮出一丝后悔，说：“嗯，很奇怪是吧？别在意，我们换个地方。”
说完他迈步要走，玫瑰却拉住他，绕到他面前。
眼前是忽然靠近的白皙的脸，和蓝紫色的眼睛，万分认真的，玫瑰请求道：“殿下，能请您再唱一次吗？什么歌都可以。”
周浅呼吸一滞：“那…好…”
没等他说完话，玫瑰就看到了背后几十米开外正在靠近的使馆工作人员。
：“他们发现了！”她立即拉着周浅快步走了一段，往一家酒吧里躲。
：“怎么这么快！”他轻声说着，跟着冲进了酒吧，这里已经被包场，正举行着化妆舞会。
：“现在到处是监控，被发现很正常。”玫瑰回头看看门外有无跟踪的人。
：“诶！诶！两位，换装在这边！不换妆不能进场的！”酒吧的年轻服务生见闯进来的两人匆匆忙忙，指了指换衣间。
：“换衣间应该没有监控，先进去。”玫瑰轻推着y他往里钻。
：“现在怎么办？我是不是连累你了？”周浅跑得出了些薄汗，有些喘息地问玫瑰。
：“不重要了殿下，您能开心就行了。”玫瑰开始打量这个试衣间。
：“到处都是监控的话，倒是可以利用一下这些东西正大光明地掩藏自己。等他们离开这边，我再找路线让您悄悄潜回去。”她说着，将试衣间里剩下的最后两套衣服拿过来。
：“殿下，得劳驾您换身衣服了。”
约莫十多分钟后，小亲王穿着一袭薄纱缀水钻的拖地长裙，带着假发和满是蝴蝶的面具站在穿衣镜前问玫瑰
：“玫瑰少将，为什么…是我穿着女装…而你…穿着骑士装？？？”
玫瑰带上面具说：“殿下，我这个是王子装，您看，跟您白天穿的礼服是差不多的。”
周浅开始头发昏：“重点是，为什么是我穿女装…”
：“嗯……这…是……因为女小了装我穿不进去，男装您穿大了……”
小亲王殿下要眼冒金星了：“道理我都懂，可是为什么是我穿女装…这样不行…不行…”
看他开始碎碎念，玫瑰安慰道：“情况特殊，这样他们更难发现您，况且您穿这套真的很合身，身材又好，这些幺蛾子看上去简直美轮美奂…”
周浅爆发：“才不是什么幺蛾子！是蝴蝶啊！蝴蝶！！！”
不论如何，“王子”牵着“蝴蝶小姐”走进了酒吧的舞池，混在了穿着各种奇装异服的人群中。
玫瑰带着周浅在人堆里穿梭，想走到窗边看看外面的情况。
看到有人走到驻唱台去唱歌，周浅轻轻扯扯玫瑰的手。
：“怎么了？殿下？”玫瑰回头问。
：“你不是想听我唱歌吗？他朝台子的方向扬扬下巴：“现在唱给你听。”
说完他走上台，没有任何的乐器伴奏，就凭着嗓子缓缓清唱起来。
酒吧的人群本来吵闹又无序，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反应。等有人听清了他的声音，大家竟然都逐渐停止了跳舞和交谈，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台上的周浅，此刻连呼吸声都像是一种打扰。
玫瑰立在人群中，听着他的歌声，指尖冰凉。
一曲唱毕，台下爆发出欢呼和掌声，酒吧的人们纷纷喊着再唱一首。有人立刻拿出了设备录视频，有的则开始了直播。
周浅看着玫瑰，又唱了一首，整个酒吧都为之沸腾了。
等他唱完，玫瑰赶紧走上去接他，周围的人群竟然也跟着跑过来。
他们纷纷涌上前，要看看这位“蝴蝶小姐”的真面目，这使舞会提前进入了揭面具的环节。
：“不行！不可以摘！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周浅护着脸上的面具，一边走下台一边喊。
：“殿下平时的声音是刻意压低的吗？”玫瑰一边帮他推开挤过来的人一边问。
：“是倒是…但是这个现在不是重点吧！？”挤过来的人不减反增，两人有些喘不过气了。
此时竟然有人将手伸向了蝴蝶面具，周浅及时躲闪才没有被拽下来。
玫瑰皱眉看着越发疯狂的人群，叹了口气：“殿下，失礼了。”
说完她一把打横抱起周浅，人群惊呼：“这是公主的骑士呀！！”
周浅瞪大眼睛：“你、你、你…少将你干嘛？！”
玫瑰公主抱着“蝴蝶小姐”，突然发力，冲撞开酒吧里围堵的人群，向着门外大步跑去。
人们赶紧举起设备，录制的录制、直播的直播。
周浅的喊叫划破长空：“什么东西？？啊——这个不能播！———不能播！！！”
：“玫瑰—！快放我下来！放——我——下———来！！”
小亲王喊得撕心裂肺，玫瑰充耳不闻，只当这是负重训练。
抱着人在街道上七拐八拐，四处躲闪奋力冲刺，直至到了一处离使馆很近的小公园。
玫瑰停在一个芦苇丛生的亲水平台上，把周浅放下来，立刻弯下腰喘气休息。
：“小…亲王殿下，实在是冒犯了…”她指指人工湖旁边的一条小路说：“殿下走这条路，走到头就是使馆的背街。”
周浅看玫瑰累成这样，一时间想说的话都被卡在喉咙。月亮映在平静的湖面，微风把芦苇吹得沙沙响。
：“玫瑰少将，今天是我太鲁莽了，你回去会不会受到惩罚？”
玫瑰摆摆手：“殿下不用管我，安全回去就好。我身上的处分多得很，无所谓。”
：“你居然…有处分？”周浅回想起玫瑰军装上成排的勋章，不相信被嘉奖这么多的人还会犯错。
看着周浅脸上的疑惑，玫瑰苦笑了一下，将面具摘下来，抬手撩起额前的碎发。
右边额角的地方有一个手术后的疤痕，上面还纹了一串记号。
：“这是…？”周浅借着湖边地灯投上来的灯光细看那串编号。
：“这是最重的一个处分，我因为违反纪律，被消除了一部分记忆。”玫瑰放下碎发轻轻甩甩头。
：“什么样的错误需要这样处分？”
：“不记得了，处分的来龙去脉也被删除了。反正最近的记忆，就是高等文明和木缘星开战，我在母星需要的时候就被唤醒起来服役，没有任务的时候就进入冰冻休眠仓，来来回回休眠和唤醒差不多一百来次吧。”
周浅震惊的表情映在玫瑰眼里，她岔开话题说：“小亲王殿下快回去吧。”
一股极大的愤慨和悲伤在周浅的胸膛堆积着，他问：“玫瑰少将，你有没有想过…”
：“我想过，我很想知道究竟被删除了什么样的记忆。”玫瑰转头看着湖面的月亮，叹了口气。
：“我的东西都被处理掉了，几乎没有留下痕迹。不过刚才，听您唱歌的时候…居然觉得很伤心，就像脑子虽然空白，可灵魂认得这个声音。”
周浅看着玫瑰：“那我再唱给你听。”
：“以后吧，亲王殿下，不早了。”玫瑰环顾四周，公园里也是有监控的。
：“就一句，少将，以后什么时候能再见，太难说了。”他坚持。
玫瑰垂眸想了想：“那好吧，殿下。有没有什么歌，是讲万万不能忘记一个人的？”
周浅黑亮的瞳孔转动了一下，映着月光，唱了一首海国人鱼族传唱的古老歌谣。
从第一个音开始，玫瑰就如同身上过了一道轻微的电流，心脏弥漫开一阵阵疼痛。
当他唱到：“哪一片月光，甘心被遗忘？几个千年都一样……”
一颗还带着温度的泪珠砸到周浅手背上。
猛地抬头，他看见玫瑰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竟然布满泪水。
：“我听过这首歌…肯定听过…”玫瑰的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源自她根本就弄不明白的心痛如绞。
眼前好像有个模糊的轮廓，但就是描摹不清楚那个人的样子。
周浅忙抬手去擦她的眼泪，玫瑰却别过脸去，退后了一步：“失礼了，殿下。”
周浅见她这样，喉咙像是哽了什么东西。抬起的手没有放下，想要顺势给出一个拥抱。
就在他手即将碰到玫瑰的时候，瞄准器的激光突然出现在她胸口，锁定了心脏的位置。远处传来使馆工作人员的喊话声。
：“玫瑰少将，请举起手来缓缓退后！离开小亲王殿下。不要抵抗，否则我们将实施射击！小亲王殿下，请尽快到这边来，我们将护送您回使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