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三/姬子生贺】玫瑰色的告白
沧海市大概是刚下过雨，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清香，没有烈日之下那污浊的热风。太阳只露出半边脸，悄悄地看着我周围成双成对行走的恋人。我小心翼翼地拿着左手中的盒子，握着右手的那瓶酒，走在黄昏的小路上。我喜欢阴雨天。强烈的阳光总是让我惴惴不安，只有望不到边的乌云和细密的雨点让我感到释怀。
我在这人流中逆行，多多少少有些不伦不类。温度有点低，我不得不裹紧大衣——牙齿还在打颤。此时我是冷是热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那个在酒吧里等我的人——她会不会着凉？会不会已经开始自斟自酌了？……我快步走着，试图让自己暖和起来。夕阳拉长了影子，它撞上了墙，或是一头扎进灌木丛中，可是方向依旧是朝向街角的酒吧。
休伯利安的舰长工作，总比我想象的要忙碌，早早起床，例行执勤，解决突发事件——甚至经常会在地球的另一边执行任务。光是来回的路程，就要花上一下午的时间。至于甲板的清洁与维护这项工作，只是历代舰长的玩笑而已。
只不过，忙碌了一天后，我还算是及时回到极东支部。一下飞船，我拿起为她精心准备的礼物，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那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酒吧。它的位置有些偏僻，可是姬子却异常中意这里的酒单，不知不觉间，这里已经成为了我们工作一段时间后心照不宣的休息之地。只不过，我对这里的茶比较感兴趣，酒，我从来没有喝过。
终于，我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你紧张什么呢？雷明顿。我心里响起了一个坚定嘹亮的声音，可它随即变得焦虑起来，她真的会接纳我吗？我可是一个反复无常，自由散漫的人……
一定会的。我自己安慰自己道。可是，无论是她对你的感情，还是你对她的感情，真的只到同事这种程度吗？我也不知道。
相似的人会在一起大笑，互补的人会慢慢变老。我们总有理由会在一起。
推开那扇门，来不及多想，双眼焦急地搜索着，终于，我看到了她——
一头火红色的头发，发髻盘在右边。金黄色的眼眸有些无神，好像有些心事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黑色的露背连衣裙，勾勒着她曼妙的身姿，酒吧暖黄色的灯光恰好映衬着她施以淡妆的脸庞，纤纤玉手拿着酒杯，不过她并没有喝下那琥珀色的液体，反而是将其悬在空中。
她很安静。她坐在那里，一改平常，婉拒着邀请她一起跳舞或者是共饮美酒的男人。因为她知道，从今往后只要自己出来喝酒，有一个人就永远不会缺席。
这么冷的天，酒吧还开着空调……她心里想着，坐在这里十五分钟还不到，脊背就有些发凉。要不是为了他——自己也许会穿着更随意，更厚一点的外套。
她放下酒杯，搓了搓双手，同时将酒一饮而尽，拿起吧台上的酒瓶，缓缓地，再倒上一杯，但是她还是没有兴致喝下去……突然间，她感觉到自己裸露的脊背被一股暖流覆盖住。她微笑着转过头去，一位带着眼镜，乌黑的头发似乎闪着亮光，绿色的眸子里满是愧疚与担忧的男人正站在她的身后。
终于，我来到了她的身边。
“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有些尴尬地说道，同时把手里的那瓶酒放到吧台上。左手的盒子还在我手里，一会再把这个给她吧，我心想，要循序渐进。
“舰长是关心工作更多一点，还是关心属下更多一点呢？”姬子歪着头，双眼种满是温柔。我的心也跟着颤抖了一下，她的美，无法用语言形容。
“是你交给我舰长的大任呀，若是玩忽职守，岂不是对你的不尊敬？”我模棱两可地回答道。
“那你的意思是，工作重要喽？”她眉眼弯弯的，看起来很开心。
“唉……我……”我正要继续编造说辞嘴唇却被她修长的食指按住。
“哈哈，舰长还真是可爱呢，其实，你约我来这里，我就很高兴了。”她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说道。
“以前的这个时候，都是我拉着符华，让她听我在这里唠唠叨叨，最后把我搀扶回家。”她晃动着酒杯里的冰块，发出轻轻的“咣当”声。
“可惜，符华这家伙一点也不懂浪漫……咦？这是……”她的目光被我带来的那瓶酒所吸引。
“艾雷岛限量版威士忌，”我说道，“布纳哈本发售，非常适合一小口一小口地品尝。”
“你是怎么搞到的……说来惭愧，我一直都没尝过。”她双眼里里满是惊讶。
“我也没尝过，不是吗？”我说道，“我甚至不知道酒是什么味儿……”
“你送给我的酒，我都不舍的喝呢。”姬子右手撑着下巴，看着我说道。
“那位调酒师告诉我说，在艾雷岛上，人们认为威士忌应该是同朋友们一起分享的。无论它们多么稀有，或是多么限量，如果不能给人喝掉，那才是对威士忌的最大不敬。”我打开瓶塞，拿过两只高脚杯，倒满一半，一杯留给自己，把另一杯给了姬子。“我记得我的研究生导师陈琳和我说过，这种事儿，要歪门斜倒，杯壁下流。”
“噗。”姬子的嘴角微微上扬，但随即神色寞落下来，像是在想些心事。“我以为你不喝酒的。”
“我的确不喝酒，但是为了你，我就破例一次……”我看着手中的酒，看着面前的人，有些出神。我环顾四周，这家小店似乎没有多少客人了。“难得，看见你面对如此琼浆玉液也不会一饮而尽。”
姬子的目光并没有看着说话的人，“舰长，即使是嗜酒如命的人，也会觉得杯中之物没有那么美味的时候。”
“我认为，你清醒的时候比喝醉还要可怕。”我调侃道。
“哈哈，能有一个这么懂我的朋友实在是令我感动。”她放下酒杯，双手撑着下巴，表情有些忧伤。“所谓的长大成人，究竟是什么呢？”
一定是琪亚娜和芽衣的事情。亦或者，是她自己时日不多的生命？我不知道。
我放下酒杯，说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就像一千个人眼里的哈姆雷特，每个人都有一点不同的见解，但是依然逃不出大部分人所拥有的共性。真正成长起来的人，不会逃避他必须面对的责任担当。面对他人的时候，会抛弃自己的童真和孩子气，会委婉的与他人保持一种平衡，让两个人都能敞开心扉但又有所隐瞒的平衡。”
“看来舰长也是哲学家呢。”姬子意味深长的说。
“一向以乐观开朗著称的无量塔姬子也会如此多愁善感。”我把酒杯放下。“道理我都懂，可是说和做是两码事。”
姬子没有说话，只是笑眼盈盈地看了我一眼，随即又转过头去。酒馆里的人们兴致很高，似乎都在开怀畅饮，这种略带忧郁的气氛看起来实在不合群。
许久，她才幽幽地叹气道，“也许，我已经到了多愁善感的年纪了吧。看着身边孩子的一个个成长起来。内心多少有一点五味杂陈。”
我的心停跳了一拍。
她心里还是装着整个世界。可我不希望她继续这么下去。你要好好珍惜自己，无量塔姬子。雷氏圣痕的研发工作即将步入临床实验阶段了……你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那时候，没有女武神会夭折……
“她们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愿触及的过去，做为他们的教育者，监护人，却总是重复着‘期待着你们的成长’这样的话语。他人是一面镜子，越是交往的深入，就会越意识到懦弱的自己和令人厌恶的自己……”她的声音越来越轻。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人为镜，可以名善恶。”我安慰道。
“果然，你们神州人都是一样，说话拐弯抹角，文质彬彬的。”她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也许一个人经历过自我厌恶，才会成长，才不会逃避吧。”
“可不是所有人都有着钢铁意志，逃避往往更加轻松。”我换了一个姿势坐着，似乎能更舒服一点。
“如果是你，遇到那种绝望的困境，也许不会逃避，站起来反抗吧。”我继续问道。
“毕竟，比起站起来反抗，忍辱负重地前行更加痛苦……”她握着我的左手，轻轻拍打着。
我没有说话，今天的姬子没有喝醉，但却说了这么多，让人有些难以适应。这本是她醉酒后才会发出的感慨。
“允许逃避是她们暂时的权利，接受一切便是她们永久的义务。我只想告诉她们这些。”
“但是，在履行义务的过程中，她们最亲近的人或许会受到伤害……甚至……生命的代价。”说到这，我的心猛地一颤。一种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一次次的反复接近与远离，然后去寻找能让彼此都不太受伤的距离。这是他们长大成人以后依旧需要研究的课题。”姬子把另一只手放在我的肩膀上，语重心长的说。
不，今天是她的生日。也许是最后一个了，德丽莎递给我的那份体检报告已经说明一切。
本应该是一群女孩围着她，一起欢笑，一起看着她默默许愿，一起看着她吹灭蜡烛的日子……为什么要让她愁眉不展？
尽可能让她开心起来吧，雷明顿，哪怕一刻也行，哪怕让她有那么一秒钟沉浸在幸福中也行。
我拿起酒杯。“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些令人沉重的话题，好吗？应该高兴起来呀！”我提高了语调，她撅起嘴，点了点头。我将另一只手张开，手心里躺着一粒小小的种子。
“你猜，这是什么？”我故作神秘的问道。
姬子面露难色，“你摆弄的那些植物千奇百怪，让我如何能猜到呢？我亲爱的舰长？”
我微微一笑，“别眨眼。”手中的种子突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芽，迅猛地生长着，但没有根。最后，开出了绚烂的花。
这是一朵没有刺的、五彩斑斓的玫瑰，最外层的花瓣是从蓝到红的渐变色，而内层的花瓣，则是蓝色为一层，墨绿色为一层，暗黄色为一层，深红色为一层……层层相叠的花瓣。整朵玫瑰，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它的名字，叫霓虹萨曼莎。一朵绝美的玫瑰。
姬子捂着嘴，惊喜的看着这朵本不存在于地球上的玫瑰，看着我轻柔的将它穿过她的发髻，整个人变得更加光彩照人。
“绚烂，但没有刺。就像你一样，如火一般热情，但却不失温柔。”我轻轻吟诵着，端详着她本就绝美的容颜，与那朵斑斓的玫瑰交相辉映，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不知是花为人填了姿色，还是在人的衬托下，花更加娇艳呢？
“那么，它的美丽有代价吗？”姬子目含秋波地问道。
“在圣芙蕾雅的花园里，我总喜欢研究自己的小爱好，”我握住她的手，“那是我见过的最顽强的生命，可以在崩坏侵蚀之地生长，也可以在核污染过后的土地上绽放，甚至半个月没有浇水，它依旧明艳如初。”
她乖巧地点点头，眼眶似乎有些红润。我的心又停跳了一拍。
“可是，这些都不算你真正的生日礼物，”我拿出那袖珍的小盒子，将它打开——
是一串红宝石项链，每一颗都闪耀着绚烂的光芒，甚至把它放到完全黑暗的地方，它也可以冒出丝丝光亮。
我将它戴到姬子的脖子上，问道:“喜欢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捂着嘴，脸色微红。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答案了。
无数男人曾向她表白，礼物一个比一个贵重。但她都没有感觉，只不过，眼前这个男人……却让她无法自拔，那种灵魂上的共鸣，发自内心的爱恋……是其他男人做不到的。
她喜欢他，喜欢他稳健的办事风格，果断的决策，甚至他偶尔的冷酷无情，在她眼里都是极富魅力的。她的内心本是一座冰山，想要被融化，但时常拒人于千里之外，但他不一样。
无量塔姬子，终究醉倒在迟来的爱情里。
“所以……你这是在对我发出邀请吗，舰长？”
她才柔声细语地说道，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没有往日的豪放，有的只是像邻家女孩遇到自己暗恋的男孩时的那种害羞与温柔。
“我不知道，”我微笑着说，姬子脸上突然出现失望的神色，“我只知道啊，休伯利安号上，又多出一对恋爱中的男女呢。”
“哦？都是谁呀？”姬子突然明白了什么，金黄色的眼眸重新换发出光彩，只是多了一点责怪的意味。
“这个男孩刚来休伯利安没多久，总是暗恋着舰上一个温柔坚强的女孩。他旁敲侧击，约女孩出去。终于她答应了他，那一天，他的喜悦是溢于言表的。他准备了好久，想要给她一个惊喜。”
“他「成功」了吗？”姬子故意将那两个字咬的很重。
“我也在关注事态发展，”我说道，“不知道他会不会……”我还没有说完，双唇突然被吻住，一个温热的躯体扑在了我的怀里。我能感觉到，一条灵活的舌头正想要撬开我的牙齿，我积极回应着她的吻，紧紧的抱住她，嗅着她秀发的淡淡清香，以及嘴里那一股美妙的味……
许久，我们才松开彼此，她脸色微红，眼神迷离地看着我。“那么，他现在成功了吗？”
我高兴地点点头，“他和她现在很都幸福。”
“真是的，你一点也不主动。”她幽幽地埋怨道。举起拳头轻轻锤打着我。
“那么，你想让我在哪方面主动呢？”我搂着她坏笑道。
“就从这里开始吧，”她举起酒杯，“今天姐异常开心，来！一醉方休！”
不知道喝了有多久，姬子有些醉熏熏趴在吧上，端详着酒瓶“这种泥煤的味道，好轻，和那些威士忌不一样……”她评价着。还好她还没到酩酊大醉的地步。
她的目光转了过来，看到面不改色的我，瞬间瞪大了眼珠，“你怎么……酒量比我还大，你还说你没喝过酒……”
“有些事情，挑明了就不好玩了。”
“哈哈哈哈……”姬子缓慢拍打着吧台，“真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和一般人类不同吧……”
见状，我只能无奈的点点头，姬子说的是句句属实。“记得这么清楚，看来你还没醉。我承认我做了弊……”
体内的维管组织和薄壁细胞帮了我大忙，分泌出的酶可以在酒精入口的时候就将乙醇分解。简单来说，我喝不醉。
甚至酒的味道都尝不全。
“来，再喝！不准耍赖！”姬子立刻给我满上，摇摇晃晃地把杯子递了过来。我收回刚才的话，她真的醉了。
入夜时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酒馆外面的喧嚣逐渐平静，隐约能听到昆虫的鸣叫声。这家小店的客人，似乎也剩下我们两个了。柔和的灯光下，我好像能看见，维纳斯正捧着人类看不见的花环，给他们送去祝福。
终于，姬子干了最后一杯，将脸埋在臂弯里，之偷偷露出一双美丽的眼睛看着我，“亲爱的，我不想走路了……”
“所以呢？我可不想抱你回去。”我故意这么说，因为我好想看到她撒娇的样子。有那么一刻，我觉得自己也喝多了。面色酡红，不想说话。
“我不管！”她整个人被气的鼓鼓的，像只河豚。眉头紧皱起来，但是眼神还是无比温柔，“我要你抱着我回去，哼！”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融化了，原来坚强的女人，可爱的一面是如此可爱。她这副模样实在是太迷人了。
“好，”我结完账，一把将搂住了她的后腰和腿，像公主一样把她抱起来。姬子眼里全是笑意。“你可要答应我，一辈子对我好，每次我喝醉，你都要这么抱着我回家！”
我轻轻的吻着她的脸颊，看着怀里害羞的人，我轻轻地说出:“我不想立下什么海誓山盟，我只想说，我是你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依靠的肩膀，我是你又渴又冷时专属的厨师，我也是你陷入困境时永远可惜信赖的战友，以及永远不会克扣你工资的长官……无论你在哪儿，我都会陪着你。我亲爱的姬子。”
无论你在哪儿。
她没有说话，只是像一只小猫蜷缩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地笑容。那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那个十九岁，憧憬着玫瑰色未来的女孩……
我似乎，也被那朵血色的玫瑰征服了呢。
“姬子，生日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