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吾·容音传》（25）
我与太吾容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那令人终身难忘的画面。
衣以候自高空缓缓降落，她的长发与头纱被风向后带去，如游龙般在空中飞舞；她的衣衫飘摇，如花朵一般在空中绽放；她单薄的身子被金色的异火环绕，诡异当中，亦让人感到了不可靠近的庄严。
一架古琴慢慢化形而出，变得完整，她将纤长的手指放在了上面，缓缓拨动着琴弦。她低垂着眼眸，注视着正仰望着她的我们。
此刻她眼中流露出的，不像是悲伤，而像是对我二人的垂怜。
（三十五）
今日之我，已非昨日。
上一次在鬼神霞当中，我看不懂姑姑与术方打斗时的功法。而在峨眉的最后一个月，为了练习天罡指穴法，常空师太便又带着我了解了许多门类功法以及运用，以求达到触类旁通的效果。
而这一次，在一旁观战的我，已经能够看懂许多。
在衣以候靠近姑姑的那一刹那，她就已经运起了轻功，以极快的速度向她靠近。
靛蓝色的光芒从衣以候的手掌间溢出，她以自身内力，化形出了一副皓腕。待那皓腕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腕之后，那靛青色的光芒又从衣以候的掌心汇聚到了她的指尖，她并拢了纤长的手指，径直向太吾容音指去。
而太吾容音的反应也极快，在衣以候的指尖离她只有几寸的时候，她迅速地绕转过身子，躲开了衣以候的这次攻击。
虽是躲过了这第一次攻击，但衣以候的轻功极好，失败之后，她稳住了身子，迅速回身，然后鬼魅般地周旋在了太吾容音的身边。
我是知道的，姑姑一向不太擅长近距离战斗。此刻的她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吃力地应对着衣以候的攻击，只能一直被动防守着。
衣以候在姑姑的防守的动作中寻找着破绽。她纵起一跃，断然出掌，一击打在了太吾容音的胸口上，将太吾容音击退得后退了几步。
这掌威力虽大，但同时也给太吾容音带来了机会，在这期间，她一直尝试着拉开与衣以候的距离。这一掌将她送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她抓住了机会，运起了星女掷灵梭，轻盈一跃，拉开了几丈距离，这才摆脱了衣以候近乎纠缠似的攻击。
后退时，太吾容音从衣袖中抛出了数根银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衣以候身体掷去。衣以候大抵也是没想到太吾容音会如此出招，避而不及，便有几根银针刺破了她的衣裳，进入了她的体内。
尽管如此，衣以候的身体状况似乎毫无异处，下一瞬间，她便张开手掌，手上的皓腕便随着靛青色光芒的出现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化形而来的木剑。
似是为了追上太吾容音，衣以候又使出了自己的轻功，烟粉色的罗裙下，她的足尖只是轻轻点地，便让轻易让她的身子腾跃到了半空之中，没有带起任何的扬尘。粉红色的头纱在她的脑后飞扬，一如同飞天中仙子才有的飘带，她的姿态之美，说是姑射踏雪，也毫不为过。
太吾容音觉察到了衣以候的意图，在她接近自己的同时，也同样飞快地拉开了与她的距离。
在峨眉时，常空师太有评价过太吾容音的轻功，姑姑的天资之高，派中众人并无几人能出其右，但今日所见，应似是衣以候必太吾容音更胜一筹。
眨眼间，衣以候便来到了太吾容音的面前，她挥出了手中的木剑，若不是太吾容音闪躲及时，只差一寸，这剑就能刺穿太吾容音的咽喉。
这个距离正是姑姑可以用剑的时候，她尝试着收回银针，切换攻击方式，但衣以候却丝毫不给予她任何机会，在太吾容音刚刚准备抬手攻击时，衣以候便一剑落下，刺伤了太吾容音的左肩。
太吾容音左肩上的衣衫被这一剑撕开了一个口子，一片凝脂般的肌肤就这样暴露在外，随后，那一篇肌肤便被涌出的鲜血给染红，一滴滴垂落在她雪白的长裙上。
在一旁观战的我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但场上的太吾容音的神色却丝毫未变，她沉着冷静地观察着衣以候接下来的攻击方式，在衣以候下一剑落下之时，她抓住了机会，拉开了衣以候的距离。
再一次地，她从袖中取出了数根“银针”朝衣以候掷去。只是这一次不同的是，太吾容音掷出的“银针”却有了颜色，虽不及衣以候运用时的深厚，但毫无疑问，那是代表着玄阴内力的靛蓝色。
“银针”以极快的速度飞行着，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道细长的残影，待那靛青色褪去之后，那“针”的原型便暴露了出来——此针并非精铁所制，而是太吾容音用内力所化的冰针。
这是……百花谷的寒冰刺骨法。
寒冰刺骨法能以异常绵密之纯阴内气化成冰针，刺入敌身穴道，此冰针无形有质，一旦入体便即截断穴脉，附于筋骨之上，非寻常手法可以解救。
因为内力的推力，那冰针就这样霸道地进入了衣以候的体内，每一根冰针飞入之时，都会在她的身体上亮起一轮靛青色的波纹。
寒毒发作。衣以候的行动明显地慢了下来。
在衣以候想要运功抵御体内寒毒之时，太吾容音毫不犹豫地飞身上前，将长剑刺入了衣以候的胸口。
衣以候停止了动作，低下头去，看着那把贯穿自己身体的长剑，却没有展露出任何的表情。
见此异常，太吾容音皱了下眉头，但并没有收手。
太吾容音的那剑越刺越深，但衣以候的身体却没有渗出任何血液，就连那长剑暴露在外的尖峰，也不见沾染任何血迹。但，衣以候的身体却从脚尖开始，慢慢消失了。
在她的身形消散之间，她原本一直冷若冰霜的脸，却露出了微笑。
衣以候……死了吗？
似是为了回答我的问题，密室中凭空响起了一声幽幽古琴之声。
我与太吾容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然后……看到了那令人终身难忘的画面。
衣以候自高空缓缓降落，她的长发与头纱被风向后带去，如游龙般在空中飞舞；她的衣衫飘摇，如花朵一般在空中绽放；她单薄的身子被金色的异火环绕，诡异当中，亦让人感到了不可靠近的庄严。
一架古琴慢慢化形而出，变得完整，她将纤长的手指放在了上面，缓缓拨动着琴弦。她低垂着眼眸，注视着正仰望着她的我们。
此刻她眼中流露出的，不像是悲伤，而像是对我二人的垂怜。
无论何时她都是那么美。
美得……让人想要为她流泪。
虽然这一刻的衣以候极美，但我与姑姑都知道，这是她最危险的姿态，这致命的美丽之下，藏着的是对姑姑最凌冽的杀意。
随着一声沉重又急促的音律的迸发，密室之内的氛围被完全改变。
倾国绝世，发动！
羽衣功，发动！
素女天音，发动！
不似刚开始的样子，衣以候拨动琴弦的速度急切了起来，她全情投入了进去，古琴发出的每一个音律都重重地落进了我的耳里，又重重地落在了我的心上，如泣如诉，似在埋怨着离人不归，让人内心深感凄凉。
我转头看向太吾容音的方向，不知为何，太吾容音已经没有了任何的行动，只是眼神空洞地站在原地。
“父亲……哥哥……”太吾容音喃喃呓语，眼泪不由自主地从她的眼中落了下来。
正当我疑惑太吾容音为何如此时，她却口吐鲜血，身体如落叶般跌了下去。
不对……不对！
这素女天音不应该只是一首普通的曲子，这曲子……已经伤害到了容音姑姑的心神。
“姑姑！”
“姑姑！快醒一醒！”
“姑姑！我是……我是黛儿！”
我出声大喊，想要唤回她的神智，却丝毫不起作用。我想走上前去，却发现在这首曲子的强大威压之下，自己完全无法移动步子。
但不知为何，此刻的我的心神还并未受到衣以候琴声的影响。
这个时候，只有我能救姑姑。
就算私底下有在偷偷修炼，可这个时候贸然使出天罡指穴法，既无法近身，又恐怕会让我们二人的处境更加艰难。
一定……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在我的脑海找到答案之前，我的眼前一片模糊，被那幽幽的琴声拖入了幻境当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