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传奇》第二部 侠骨仁心（2019修改版）第六章 佛珠之谜
修改备注：
第六章脉络不变，主要修改了展昭帮助小狮子的原因。
第六章 佛珠之谜
入密林终得尸首 临危难佛珠显灵
赵承责好容易逮到机会刁难展昭，却被顾恒破坏，心中大为不忿，可话既出口，也只有认了，想到毕竟让展昭白白花了五百两银子，多少也算出了口气，于是命随从接下银票，吩咐小二将幼狮交给了展昭。
走出赵承责的雅间，顾恒对展昭拱手道：“在下就在隔壁，不知展大人可否赏脸过去喝几杯水酒？”
展昭道：“顾兄的盛情展某心领了，只是我尚有公务在身，改日定当与顾兄畅饮。”想到他乃是外地客商，问道：“不知顾兄在何处落脚？”
顾恒想了想，答道：“如归客栈。”
展昭对马汉道：“回府之后，让小顺子立即送二百两银票到如归客栈。”当即向顾恒告辞，带马汉等人离开了酒楼。
适时，已近掌灯时分，展昭让马汉率众衙役先行回府，自己独自向西城门走去。
行到城外一座山脚下，展昭放下怀中的幼狮，柔声对它道：“回山上去吧！”
幼狮向山上爬了几步，步子越发迟疑，忽然转身，飞奔了回来，抬起毛茸茸的小脑袋，定定望着展昭。
展昭俯身微笑道：“去吧！”幼狮仍是不肯离去。
望着幼狮无助的眼神，展昭不禁忆起小狮王出生不久便失去了母亲，心想：“莫非这只幼狮也是如此？”于是问道：“你不认得家了？你母亲呢？”幼狮似乎听懂了展昭的话，泪眼汪汪地摇了摇小脑袋。
展昭见他孤苦无依，若是放归山林，恐怕难以存活，于是伸手抱起它道：“以后就留在我身边吧！”
幼狮大喜，高高翘起尾巴，不停用小脑袋蹭着他的胳膊。展昭轻抚他柔软的皮毛，对它一笑，继续向密林走去。
展昭进入密林之时，已是入夜时分。天上乌云遮月，星斗无光，林中却是灯火通明，王朝正率众持火把四处搜寻尸体。
王朝见展昭到来，立即上前施礼。
“还未找到尸首？”展昭问道。
王朝叹道：“整个林子都找便了，可是毫无所获。”见展昭手中抱着一只小狮子，心中甚是疑惑，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幼狮忽然躁动起来，似乎想要挣脱展昭的双手。
展昭将手一松，幼狮即刻跳了下去，低头在四下嗅了嗅，便直奔东南方跑去，一边跑，一边回头嘶叫，似是要展昭随它前去。
展昭跟它走出数丈，见它突然停住，用锋利肥厚的小爪子奋力挖起土来。
展昭心想：“莫非它嗅到了血腥味？”当即命衙役上前挖掘，果然在地面三尺之下发现了一具尸首。
只是这具“尸首”已不能算是尸首了，大大小小零散的血肉混杂在泥土之中，已然难以分辨。经仵作初步查验，此人乃是三日前遭凌迟而死，与冤魂所述完全吻合，只是双臂与双腿并未被剐下皮肉，而是砍成了数节。
王朝不由唏嘘道：“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要下如此狠手？”见展昭正望着一节断臂出神，问道：“展大人可有什么发现？”
“你看，这儿有个纹身！”展昭道。
王朝举过火把，凑近一看道：“好奇怪的纹身，怎么像个炊饼？”
展昭凝视着断臂，剑眉渐渐蹙紧道：“这个纹身我似乎在哪儿见过！不过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一时记不起来。”
其时，乌云已散，明月当空，清透月光穿过林中稀疏的枝叶洒向荒草丛生的地面。
展昭站起身来，接下衙役递过来的白布，擦了擦手上的泥土道：“先回去禀报大人吧！”正要与王朝等人一起回府，却发现幼狮已不见了踪影。
展昭担心幼狮遇到林中猛兽，命王朝率众先将尸首带回府衙，自己留下来寻找幼狮。
展昭在林中寻了许久，也不见幼狮，失望之中，忽听不远处传来低低的嘶叫声，立即寻声赶去，见幼狮正在一片矮树丛中望着他，于是走上去，伸手将它抱起。
银月之下，展昭长睫轻颤，唇角缓缓浮出笑意，修长手指轻抚幼狮头上的绒毛道：“你怎么像小狮王一样顽皮？”正欲带它下山，不料幼狮猛然张口，尖锐牙齿咬向他的右腕，展昭毫无防备，只觉得腕上一痛，已有鲜血流出。
展昭下意识放开双手。幼狮一跃甚远，无声落地，回身定定凝视着他。展昭本以为幼狮只是一时发了兽性，并未在意，然而转瞬之间，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由红转黑，伤口的锐痛也迅速蔓延开来，须臾之后，已然全身无力，软倒在地，丝毫动弹不得。
再看那幼狮时，它已不是方才的模样，青光闪耀之间，已变成一个年约八九岁的男孩儿。
他缓缓走到展昭近前，郑重跪倒，磕了三个响头，稚气的小脸上，满是愧色道：“我受恩公救命大恩，本当图报，怎奈我一家七口命在旦夕，唯有恩公腕上的佛珠才能相救，两难之间，我只得冒犯恩公，先取走佛珠，待三日之后，我全家得以重生，定当奉还！到时，我必定自绝于恩公面前，向您谢罪！”说罢，又磕了一个响头，于是站起身来，继续逼近展昭。
展昭吃惊地望着他，心中暗道：“想不到谋夺佛珠之人，竟是这只小狮子！”想要反抗，无奈此刻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他抢夺佛珠。
男孩儿走到展昭跟前，跪下身子道：“我拿到佛珠，自会吸出恩公腕上的毒，半个时辰之后，恩公就会没事的！”于是将小手伸向展昭左腕，怎料指尖刚触到佛珠，但见一轮金光从佛珠中透射出来，光环极速延展，瞬间飞升高空，照得整个林子亮如白昼！
男孩儿惊得脸色煞白，连忙收手，却发觉手指已被佛珠上的光晕紧紧黏住，电光如网缠绕全身，如遭雷击一般，痛彻肺腑，倘若无法抽身，不消片刻，定会形神俱灭，化为焦土。
展昭听他方才所言，知他并非大奸大恶之徒，不忍见他灰飞烟灭，于千钧一发之际，奋力将他一推，男孩儿的双手已脱离佛珠，狼狈倒伏在地。
展昭见他得救，这才发觉自己的体力竟已恢复如初，伤口处的血迹也已由黑转红。展昭站起身来，右手在佛珠上轻轻一抚，佛珠便收了漫天光华，恢复了平日的模样。
原来这串佛珠具有极强的法力，不过仅对妖物有效，若是凡人加害展昭，它并不会显灵。当日鹃儿夜入府衙行刺，即使扶亥未能及时赶到，佛珠也会在危急关头搭救展昭。
男孩儿虽保住了性命，却是惊魂未定，半晌也缓不过来。他伏在地上，一双圆圆的小眼睛直勾勾愣了很久，突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直哭得气息不接，涕泪横流。
展昭见他哭得这般可怜，不忍再责怪于他，待他哭罢才问道：“你抢夺佛珠，当真是为救家人性命？”
男孩儿跪坐起来，哽咽着道：“我本是一只狮子，住在西域伏灵山玄青洞，我家祖孙三代在洞中修炼已有千百年，自修成人身之后，皆以素食为生，不曾伤过一条性命！本以为能够早日悟道成仙，怎料祸从天降！”扬袖抹去脸上涕泪，愤然道：“一日深夜，上界紫辉星君竟然来到洞中，吸食我等魂魄，以提升法力……”
“你说什么？”展昭打断他的话道：“你确定他是紫辉星君？”心想：“舅舅为人忠厚恭谨，从不触犯天条，怎会做出这等事来？”据他所知，身为天界正神，吸食生灵魂魄，乃是不赦之罪，轻则褫夺神位，贬为凡人，重则打散元神，不得超生。舅舅苦苦修炼数万年才位列天界神君，成为外公的心腹，何必为了提升这点法力而触犯天条？
“是他亲口承认的！”男孩儿道：“而且我曾在庙中见过紫辉星君的法相，与他一般无二！”
展昭心道：“定是有人变成舅舅的模样，到玄青洞作恶，不知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意图栽赃？”继续问道：“你家人的魂魄可曾被他吸走？”
男孩儿道：“亏得我们修习过地煞法阵，拼尽全力与他斗了大半个时辰，可终究还是抵不过他，爷爷、爹娘和四个姐姐都被他吸去了两魂六魄，体内只剩一魂一魄。”含泪道：“他们为了保全我，将我护在法阵正中，我的魂魄才不曾被紫辉星君吸走！”
展昭不解道：“伏灵山远在西域，你一家七口命在旦夕，你为何不求西方诸佛相助，却要舍近求远，来中原抢夺无量菩提佛珠？”
“我身为异类，修行又浅，无缘面见菩萨、佛祖。”男孩儿道：“走投无路之下，我忽然记起爹爹曾跟我说过，少林至宝无量菩提佛珠能够聚人魂魄，起死回生！”
展昭奇道：“无量菩提佛珠的法力，你爹怎会知晓？”
男孩儿道：“本来我爹也不知道，不过近年来，山中各个洞府都这样传说！”
“传说？”展昭心中更加疑惑。
只听男孩儿道：“据说，这串佛珠法力无边，且有回生之效，无论是人是妖，只要魂魄尚未完全消散，只要在佛珠十步之内，沐浴佛光三个昼夜，便可魂魄齐聚，得以重生！”对展昭郑重道：“我抢夺佛珠，当真是为救家人性命，绝非为了据为己有！”
展昭想到法相与云性都遭他重伤，不禁怒道：“为救家人性命，难道就能置少林高僧的性命于不顾？”
“恩公明鉴！”男孩儿恳切地道：“我无意伤他们性命！他二人武功甚高，又拼死护珠，我若不重伤他们，怎能抢到佛珠？”
展昭质问他道：“你若当真为佛珠而去，从法相大师身上得到佛珠之后，为何不就此离开，却还要重伤云性大师！”
男孩儿闻听，却是理直气壮：“我不将两串佛珠都抢到手，又怎知哪一串才是真的？”
一句话说得展昭如坠云里雾中，心想：“什么一串、两串，真的、假的？”
男孩儿见展昭神色，伸长了脖子问道：“莫非恩公不知无量菩提佛珠只有一串？”
展昭惊道：“一串？”心中暗想：“当年师兄分明说佛珠共有三串！”然而，无量菩提佛珠的强大法力，方才他已亲眼得见，另外两串佛珠若有法力，少林两位大师又岂会身受重伤？
“的确只有一串!”男孩儿道：“可是听说当年得到佛珠的却有三人，实不知哪一串才是真的。”
“所以你先去了少林？”展昭问道。
男孩儿点头道：“三人之中，唯有恩公您不是少林僧人，我想，真佛珠不会在您这个俗家弟子身上！谁知那两位大师的佛珠竟都是假的！”
展昭道：“你毁掉那两串佛珠是为了泄愤？”
“没错！”男孩儿愤愤地道：“为抢那两串佛珠，我也受了重伤！我付出这么大代价，抢到的佛珠却都不是真的，心中焉能不恨！”
展昭回想起方才与他在酒楼前的相遇，问道：“今日你变回原形，就是为了接近我？你怎知我曾养过一只小狮子？”
男孩儿道：“恩公的往事，我怎会知晓？白天的事，完全是个巧合！”叹道：“我在少林受伤之后，白天无法施展法力，只能现出真身，唯有到夜里，吸收了星光月华，才能幻化人形，恢复几成法力。”望着展昭道：“最近我一直躲在附近山中修炼，本想等伤好一些再去夺您的念珠，怎料今日一早，却被一个猎户捉去，卖进了酒楼，更令我意外的是，竟是恩公您救了我！”
展昭心想：“难怪我将他放归山林时，他不肯离去，原来是为了留在我身边，伺机动手。它迟迟未曾动手，只因今晚乌云遮月，刚刚才有了月光。”想到他方才的举动，问道：“你既为夺珠而来，为何要帮我找到王石的尸首？”目光微转，问道：“那尸首可是真的？”
“是真的，自然是真的！”男孩儿道：“我抢夺恩公的佛珠，是不得已而为之！可我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帮您找到那具尸首，也算对您有所报答。”低头道：“我知道，我做这点小事，根本无法报答恩公于万一，更无法弥补我所犯下的罪过，今生亏欠您的，只有来世再还了！”说着，又叩下头去。
展昭听他语气如此决绝，问道：“你要做什么？”
男孩儿道：“抢夺佛家至宝，乃是不赦之罪！恩公若要杀我，我绝无半句怨言！”叹道：“即使恩公饶我不死，我也不能独活！还有两日，我家人的一魂一魄便会彻底消散，纵有无量菩提佛珠也无济于事了。”眼含热泪，决然道：“我无法救活他们，只有到九泉之下与他们相聚！”
展昭见他神情笃定，心想：“他行事虽然鲁莽，毕竟是为救家人，难得他有这份孝悌之心。歹人变作舅舅的模样行凶，多半是为了栽赃嫁祸。一旦有人将此事告上天庭，舅舅恐难洗脱罪名。为今之计，唯有保住幼狮一家的性命，才能减轻舅舅的罪责。也唯有如此，才有机会找到更多线索，彻底为舅舅洗脱嫌疑。”思及幼狮重伤两位大师，虽是大罪，却罪不及死，当即对他道：“你起来吧!”
“恩公当真肯饶恕我？”男孩儿诧异道。
只见展昭取下腕上的无量菩提佛珠，递向他道：“趁月光尚在，赶快施法回伏灵洞，救你家人去吧！”
男孩儿感激莫名，连连向展昭叩头，双手欲接过佛珠，想到佛珠的巨大威力，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见展昭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才怯生生把佛珠接下。
展昭道：“你为救家人，重伤少林两位大师，其情虽可悯，其罪却难恕。待家人得救之后，你必须立刻上少林请罪，领受方丈责罚！”
“是！恩公！”男孩儿当即跪直身子，高举右手二指，对天明誓：“三日之后，我一定将佛珠送还恩公，然后去少林领罪！若违此誓，必遭佛珠金光所噬，形魂俱灭！”说罢，起身向展昭一揖，随即化作一缕青烟，向西方飞驰而去。
展昭望着他的去向，心中疑云满布:“吸食他一家魂魄之人，究竟为何要将罪名嫁祸舅舅？师兄明知无量菩提佛珠只有一串，又为何要故布疑阵，将真假佛珠分别赠与我等三人？”
此时，夜幕越发深沉。冷落山林之中，四下一片寂静，唯闻几声鸟鸣。
展昭一身红衣，临风而立，仰望灿灿星空，回想起白天与幼狮相处的时光，更加思念小狮王，不知它是否还活着，如今身在何处……
待展昭回到西城门外，天色已然破晓。他尚未入城，便听得远处一个熟悉的声音道：“那不是展大人吗？展大人回来了！”
借着黎明轻薄的日光，展昭驻足向城中观望，见张龙、赵虎率领数名衙役，正迎面向他走来，旁边还有个白衣人，却是白玉堂。
展昭加快脚步，上前问道：“白兄不是回陷空岛了吗？何时回京的？”又问张龙等人道:“你们这是去哪儿？”
张龙道：“您彻夜未归，包大人担心您遇到抢夺佛珠的凶徒，命我等出城寻找！正巧在街上遇到了白大侠！”
白玉堂打量了展昭一番道：“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大哥交代的事，我还没办完。”转身刚迈出两步，忽又想起了什么，回身道：“听说你昨天买了一只猫？”
赵虎忙道：“白大侠，展大人买的是只小狮子，不是猫！”
展昭知道白玉堂是存心拿他打趣，见憨赵虎还认真跟他解释，不觉失笑。
白玉堂四下看了看道：“它在哪儿？”
展昭道:“已放归山林了。”
“什么？你好不容易买下它，居然把它给放了？”白玉堂摇了摇头道：“真搞不懂那只猫到底哪里好，竟值得你花五百两银子去救它！”
“它好在哪里，我不清楚，不过有一点我倒十分肯定。”展昭眉角微扬，微微一笑道：“我决不会花五百两银子去买一只老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