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亚轩×你】去世界找他11
11.你是因为十七岁的我才喜欢我的吗？
12月30日，跨年前一天的早上。 我登上飞往老家的飞机。 刚放好行李准备看眼微信，跟爸妈说下登机了，发觉小群忽然热闹起来。他们开始计划明天跨年安排。“我不行！我订机票回家啦。连着元旦三天假，正好待久点。”事先没和他们讲，我的回复显然一座皆惊。小群安静了几秒，紧接着杨时予的电话打了过来。 “怎么这么突然？家里没事吧。”通勤时间，她那头还有鸣笛声。 “啊，没事。”我手扣着包上小花挂坠的叶子，它有点掉皮了。“前几天刚好收到我妈寄的东西，也有点想我妈了就回去了。正好黄小帆今晚要开家长会，他不是高三了吗，我妈原先总担心她和我爸年纪大，家长会记不住老师说的什么。视频里也和我唠叨过，我正好回去看看他学习情况。” 杨时予显然认为给我弟开家长会是一个借口：“那也不用这么着急啊，你还请了今天的假吧？不是，你弟那么自觉，成绩也从来不用家里担心的。”她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会：“是因为宋亚轩吗？” 广播安全须知的声音和她的话一同传入耳中，越是在意越是想掩饰，听见那三个字，我压着声音装作欢快的语气：“没事。快起飞了我先挂了。” 挂断电话后，手指仍在吊坠叶子上抠索，直至那块布料被我完整撕掉。我发空了会，接着偏过头看窗外，夜幕笼罩，靠窗的位置能看见飞机的机翼闪烁着的小灯。 飞机开始滑行预备起飞，以我为参照物，整个世界都在下沉。而那天晚上，我的心也在下沉。 脑子里全是那天我们沿着路边闲逛的场景。沿着小区外围走了几圈，从他聊到我。 在倾诉自身性格的时候，他说每个人都会有面对不同人的多面性。我点头说对啊，大家都是这样的，网上不是也有很多说对好朋友的第一印象一般和本人差距很大。 “高一我和杨时予刚坐同桌的时候，她也觉得我很文静。但她后来也说我很爱说话，在很亲密的人面前就是个话唠。”我拍着胸脯说。 宋亚轩略微挑了下眉：“你要有多亲密？” “嗯…就比如——”我边思索着边用胳膊在空中抱成个圈，接着仰头看他：“我心里有一个安全范围。” 他被我搞得更糊涂了，笑着嗯一声。 “就是我和对方之间真正的距离要很近，近到——”眼前的圆圈，让我莫名想起刚刚的拥抱，我环住了他的脖子，然后抱住了他。 我低头松手，装作无事地将圆形拆开。没料想到头顶传来他的声音：“我进入了你的安全范围对不对？” 我抬眼直直盯着他：“嗯，我很信任你。” 他捕捉到我语气的变化，顿了顿：“我知道，我从一开始就知道。” 这句话的真正含义让之后的我们变得缄口莫言。然后，我的勇气忽然消失了。我们只是沉默地走着，直到前方到达红绿灯路口。我盯着马路的红灯发呆。 我突然对他很恼火，同时内心夹杂着一点无措。我清楚地感知到，我们之间的距离被他拉远了，可我不知道原因。 红灯在倒计时。 十秒。 九秒。 八秒。 转换成绿灯前的五秒内，他平静地问我记不记得第一次看电影的那天，最后他和我说了什么。甚至他还很好心地提醒我：“那次是你很喜欢的心灵奇旅。” 脑海里下意识浮现他站在灯下的时刻，我呆呆望着眼前的他，已经意料到了结尾。他说：“我希望和你做很好的朋友。” 成年人不需要明确的拒绝，三两句对话、忽然遥远的距离足以让对方明了。那晚宋亚轩率先去张真源房间挤着，无声的夜晚，我躺在沾满他味道的床上，床像漂浮在海面的船，一点一点沉入海里。 咕噜咕噜，我要窒息了。 飞机落地已是下午，回家收拾洗澡，待我换了身干净衣服坐在餐桌前喝我妈炖的汤，抬眼看钟表时，便发觉离七点的家长会没剩多久时间。 脱离高中生活太久，我揣着家长信息的二维码进入校园，走到高三楼的楼下才发觉自己完全忘记要问我弟他在哪班。 今天放学早，已经有不少学生三三两两笑着往校门走去。我倚在一楼大门口，电话刚打过去就被接通，少年的声音笑着传来：“喂。我正好手机刚开机。” “你在高三几班啊。”我边说着边往楼上走。 “12班，在二楼啊。你直接上来，我在门口等你。” 行，我挂了电话，径直上楼。半年前才回来看过，路都很熟悉。班门口已经聚集不少家长，我找黄小帆拿纸笔记东西。掏他书包的时候他很狐疑：“你也要拿纸笔？” 你们老师没说过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吗，我低头从他笔袋里挑了只顺手的。他心情好，笑着耸肩说随你，接着和我挥手说再见。 六科老师一一讲过去，光是手机相册里的PPT就记了几十张，两个小时便匆匆而过。家长会一结束，我周围多数位置基本就空了，围着讲台上班主任打转。 我也站起来，用手敲了敲直起的背，教室的护眼灯打在活页纸上。教室门被打开，我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闻起来像高三那年，十月的某个寒冷的夜晚的气味。那会我问完问题刚从老师办公室回来，班里只剩下零星几个打扫卫生的同学。 思绪发散的时候，我收拾好了东西却没想动，只是坐在位置上，手在桌上乱画。下意识的举动骗不了人，我确实心情很糟糕，像是吊着一口气。 杨时予没说错，我弟当然不需要我去督促，是我需要回去。被爱情伤到了，连暂时调整好的情绪就像个泡泡一样，时间一长就幻灭了。 “还不走？”待教室安静，讲台上的中年老师开始关电脑和显示屏。面对老师，多大都是一个样。我蹭的一下站起来：“赵老师！” 很巧，在我弟高二刚开始时，我就发现原先常驻高三带过我化学的赵老师成为他们的班主任，说是带他们一直到高三。 我走到讲台前，还没开口他便了然。“你弟成绩还用担心啊。”他一面收着东西一面抬眼冲我笑：“上回听你们郑老师说了校庆那天你们很晚才过来，我不在学校没碰上。”他手一挥拿过桌上的资料和茶杯，“走吧，去我办公室？” 诶，我应了一声，跟在老师身后。他提醒留下帮忙的两个小同学记得关灯关窗，走出门又停住：“哎呀，我还得先去一趟，那边——” 我很上道：“那我帮您拿东西，然后回办公室等您？” 快九点的学校只剩高三这栋楼亮着灯，我抱着资料上了五楼。当初一到三班的教室便在五楼，途径水房时我脑海里下意识想起的还是宋亚轩。 高三的我迷信得不行，不仅在学习上，连喜欢他也是如此。左眼皮跳跳，好事要来到。虽然知道科学说法是睡眠不足，眼皮容易痉挛。但，每次遇见他之前，左眼皮十次有六次会跳动。顺理成章地，我认为概率验证事实，丘比特射中了我。眼皮的跳动就像是挂在无形红绳上的铃铛，一摇一动。 当然也有一天都没见到他的情况，好在高三的我容易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不管下秒在水房是否能遇见他，抬眼落下很平静。 那时候的课间，水房总是人很多。我离他几厘米的距离在接水，无人观察，我低头那一瞬间嘴角悄悄扬起。遇见他就是好事。 穿过连廊，玻璃窗外的夜景移动过去，我总觉得什么在蠢蠢欲动。毫无征兆地，左眼皮跳了跳。 会不会… 我到现在都没搞懂是不是巧合，还是物理意义上的磁场，身体比我先意识到他的存在。又是一次，我步步走近，慢半拍看清办公室门口的人是他。 他与那位老师正在攀谈，我敛着神情推开门，耳边是女老师侃侃而谈的声音，三两个词从耳边飞过。 正巧一位同学从办公室里跑出来，我下意识的躲闪，他刹住车。我们俩没撞到，只是我手中的保温杯没盖子，滚烫的茶水泼到手背上。 这一插曲自然打断了他们的谈话。茶水是能入口的温度，但仍是烫的。我嘶了一声，宋亚轩直接接过我手里的杯子，杯壁沾着水，他的手也湿了。 “哎呀，赶紧领这位家长去冲个冷水。”今晚是家长会，女老师自然将我认成学生家长，示意那个学生领我去厕所用冷水冲手。 没事没事，见小同学愧疚的神情我急忙摆手。“水不烫的。”包里放了餐巾纸，我掏出几张擦了擦。余光里宋亚轩的目光落在我手背上，比茶水还滚烫的温度，我把手往身后藏。 进门的时候，门没有关紧。 老师基本都下班了，大办公室里座位全是空空的，只另一头的一位陌生老师在穿大衣准备离开。赵老师的座位离门口最近，我坐在一旁的折叠椅上，两人的谈话顺着门的缝隙进入。随之进来的还有冷风，我冻得瑟瑟发抖，腿也跟着晃。 女老师东聊西扯，忽然话题一转，谈到他当时早恋的对象，去年结婚给他们班班主任寄了帖子。她问宋亚轩：“还喜欢人家不？” “没有，当时就只是学生时期懵懂。”是宋亚轩的声音。 “也是，当时想找你谈话来着，然后就听说你们分手了。” “嗯，那会还是怕耽误高考吧，总觉得感情没有前途重要。” “但现在不能这么想了，感情还是很美好的，需要去经历。”有谈女朋友吗，我听见那位老师笑着问他。 一位老师推门进来，随后关严了那道门，声音断在了外面。办公室内暖气加持，室温慢慢回升。渐渐地，我冷的打颤的腿停了下来。 我和他在那天之后默契地断了联系，半个月只见了一面。那天是圣诞节，恰好是杨时予他俩恋爱三十天纪念日。严浩翔说：双喜临门，值得一聚。底下张真源在群里直接骂回去：别有毛病，你们谈恋爱的人怎么什么节日都要庆祝。 话虽这么说，但真到那天，人到得还蛮齐的。可能是小情侣带给我们的仪式感。 情侣的八卦引起起哄声，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杨时予透露自己早就知道严浩翔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了。 “什么时候？”张真源笑得一脸八卦。 “正好去年今天啊。” “真假的！”我咬着叉子也好奇起来，眼神瞟到严浩翔。他被起哄到害羞，眼神正飘忽着，举着叉子摆弄面前盘子里的披萨。 一看就是真的。张真源在一旁调侃他俩：“双向暗恋这么久才行动。” “其中也在慢慢接触好吧。喜欢到在一起也需要很长的路啊。”杨时予含了口可乐，继续说：“不过感觉喜欢一个人的话是真的瞒不住，完全掩饰不了，总会有破绽。看出他心思的时候，我心里突然就很怪。很微妙，我没想到和他朋友那么熟了，还会有另一种关系的可能。” 一切可能的发生，我联想到了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荒诞爱情喜剧的背后，总感觉在说着：今天可是圣诞节，一切故事都可以发生。 “所以你那天告白才放的真爱至上？”被打断了联想，我望去，宋亚轩坐在沙发上抱着白色抱枕。我今天没正眼看过他，才发觉他今日又穿了那件黄色卫衣。他缓缓笑着说：“就像第十二夜，在圣诞节的话，感觉一切故事都可以发生。” 结束的时候天空下了小雪，宋亚轩先去把车开出来，我和张真源在楼下找了个屋檐躲着。车先开到我家小区门口，张真源坐在前座把窗户开到底，摆手和我说再见。 我目送他们开远，透过摇晃的双手，后面系着安全带的宋亚轩一副淡然的神情。今晚我和他如同陌生人一般疏离。 圣诞节果然什么都可以发生，我们的关系就这样魔幻般地回到原点。 本意是想着找班主任了解全科情况比较方便，我靠却和赵老师聊了好一会自己的事。离开时跟老师说再见，他提醒我快些，待会巡逻完就关灯了。 果然楼道里全静了，只有我的脚步声。我一步一顿，刚走至四楼，紧接着小办公室的门开了，我站在楼梯口看见里面走出了宋亚轩。 他明显也怔住了，下秒回应老师的告别，率先往楼梯口走去。我也跟着走，只不过想躲着他，想再慢些，慢到听见他关门离去，铁门回弹的嘎吱声响起。 一切仿佛回到了原地。 这算什么，结局吗？ 我胡乱想着，不愿踏近结果一步。 “小灯。” 多年后，我视线里又出现了相同的那只手，抵着铁门。 心下轰然一声，拜托了宋亚轩，你不要这样。我吞了下口水，只觉得喉咙发紧，心里胀胀的。 “其实我从高中就开始喜欢你了。你可能不记得了，也是一个夜晚，你抵着门让我先过去。很平常的一个举动，我也清楚每个同学都可以顺手礼貌的帮忙推个门，这都不算帮忙。可莫名就是喜欢你。” 我突然的告白使他松开抵着门的手。他认真听着，而我的情绪随着话语全涌了出来，“我还记得高三你五颜六色的卫衣。当时每天为了能碰见你，我总是去打水，那个冬天我嗓子都没有不舒服，估计是水喝太多了。” “有时候会想到你成绩比我好，突然觉得自己差太多好像哪里都不好似的，也会因为有别的女生和你说话就多想，会因为可望不可得而伤心。” 他轻轻地笑了下，像是回应我。 我抬眼看他，宣泄完的情绪只剩下委屈。“你真的很讨厌，明明看出来了，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接受我的一步步靠近，到最后——”我的声音已经开始颤抖：“我和你高二喜欢过的那个女生，在你心里都是一样的对吗，宋亚轩。” 他眼里含着潮湿的情绪，刚动了动嘴唇，小办公室却突然开了门。“还没走呢？”他一眨眼，那个游刃有余的宋亚轩又回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喊了声老师。 算了，我敛下神情，侧过他往楼梯间里走。他被迫随着老师的步伐，慢慢地往外走。楼梯空旷，二人的寒暄声仍能传入耳中。我加快速度，只想把声音甩在后面。跑起来，听见风声只觉得恍惚。 过了校门口的马路，大衣口袋振动，我接到了宋亚轩的电话。繁华街道一直处于堵车高峰期，街上吵得我把手机贴在耳边，他的声音顺着网线声筒传来：“那你是因为十七岁的我才喜欢现在的我吗？” 我下意识回过头，目光穿过汹涌人潮，他一人站在校门口正中间，车流如同过去的十年横亘在我和他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