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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械区》歧路难逢【FD-6】

2023-06-20 05:33 作者:骁林鸦  | 我要投稿

      冷风沙哑地抬起朦胧的手,猛地划过陷入雾气的夜幕,耸着脸一把扯落了楼道里乍起的昏黄的灯光。

       光影恍惚中,里弗斯的一支剑随着他的臂膀跃了下来,乘着风顺势直在地上,他则单膝跪着重重放出一阵疾迅的粗气。一旁,紧随的女警整个倚在斑驳的墙上,来不及抹掉额上的细汗而只是在阵阵寒意中攥着自己沉浮的呼吸。

       一旁的两个孩子紧张地把视线投向门囗,许久,逐渐合拢的门缝外却仍然只是一片模糊的苍白,罩着风吹草动,闷得冷风在月光里不住地婆娑。

       “发生什么事了?”凌夜冰和骁林鸦几乎同时抛出了这个问题。女警侧过视线闪了他们一眼,终究还是选择闭口不谈。不久,里弗斯半喘着粗气把话接了过来:“灾厄在恶化……至于门外的军警……”话音未落,一旁的女警猛地一屏息,像是全身沉地一痛,许久才重重地呼出一口长气来。

       “那……你们好像跑了很远?”骁林鸦赶忙叉开了话题,里弗斯瞟了一眼一旁的女警,轻叹一声后继续讲了起来:“克特之矛在附近设了埋伏,如果提前施过视野法术,雾里的东西将看得一清二楚。”他揩去头发上挂着的一片断叶,稳稳地倒了口气:“如果我们白天就往这里回折,你们也会有危险。”

       “那你们又去哪里待了这么久?”凌夜冰的手仍然紧紧攥着自己的法杖,不由得往一旁靠了几步。

     “最近的广播塔。”里弗斯撤了撤顶在地上的剑,锋刃在皱满裂纹的楼底轻轻揩过一尾亮痕,轻轻一转,灰尘上落出了一面线条交错的简图。

       “塔的位置。”说着,里弗斯的锋尖一转,在附近刻出几道简洁的划叉。“全是械灵,这个方向去主干道找开旷地已经不现实了。”

       话落,他的剑锋随即轻轻刺进了对侧的空圈:“现在,最后的选择就是去你们的学校。”

       一旁的两个孩子低头注视着模糊的划痕,心里不由得渗出了几分无名的忐忑。“如果附近都是死路……”骁林鸦轻声嘀咕着,话却被里弗斯迎着截断了一半:“主路或者学校,现在不存在退路。”而不等反驳,他的视线已经转到了一旁闭目养神的女警身上:“你得把这俩孩子送到他们学校去。”那女警眉心轻轻一皱,侧来的目光闪过一股夹杂的低怒:“在解开你的加在这里的法术之前,你没资格对我指指点点。”话音刚落,一旁的两个孩子盯着里弗斯懵得一头雾水。

      “你又施了什么法术?”骁林鸦努力回忆着不久前紧张的一幕,似乎确实曾有一道莫名的蓝光绕过里弗斯的剑锋。而短暂的空当,凌夜冰已经有意把自己的杖尖微微倾向了里弗斯与女警之间。

       “扰磁术,只能瘫痪普通金属器械,对幕钢武器无效。”说着,里弗斯浅浅地斜了她一眼,那法杖便又猛地打了个挺,被凌夜冰装作若无其事般地倾回了后方。

       话音刚落,方才划地的剑刃又燃起一阵蓝绿色的耀光,四周暗下去的时候,女警臂上的肩炮轻轻震出了几声闷沉的响动,一束淡蓝的光带随即向着炮口慢慢延伸了过去。

       “你不怕我开火?”女警略有惊讶地看了看里弗斯。话音刚落,骁林鸦和凌夜冰已经不由自主后撤了一步,他却持着剑一声不吭地站在原地,用余光注视着女警肩炮上的光带一点点暗了下去。

       “这是室内,你装备的是重武器。”说着里弗斯甩尽了剑锋上残绕的余光,向前一步压了过去:“随意一炮,这座楼就会压倒下层的一切,而你并没打算和我们同归于尽”

       “‘直升机三小时后到,坐标是附近的开旷地。’这是广播塔上传回的摩斯码,既然救援有望,你的时间耽误不起。而我,暂时没兴趣把那架飞机轰下来。”里弗斯平静地盯着她,那双金色的眼睛在昏黄的光下弥散着一股慑骨的寒意。字句之间,女警的目光不由得绷的更紧起来,打结的眉毛硬生生压了压自己额前欲出的冷汗。

      “蓝诺零警司,你的下属离不开你的指挥,全岭西的安危应该远比抓几个‘强盗’更重要吧。”说着,里弗斯顺手抛去一张巴掌大的卡片,女警接来一看,那竟然正是自己放在上衣口袋里的警证。

      “你这恶心的小偷!”

       局面刹时一松一紧,骁林鸦和凌夜冰在飞速切换的话题之间半天找不到插得稳嘴的地方,于是只好悄悄退到一边静静听着。

       “你需要冷静一下了。”里弗斯的语气仍然平如冷风。

       一阵简短的沉默,蓝诺零冲冠的怒火却逐渐沉入了深思之中,她慢慢倚回身后冰冷的墙面,紧锁的眉头下正翻滚着一场惊涛骇浪般的心理斗争。当她稍稍潜入自己的深思之中耳边便又会不由自主地泛出早些时隔门而闻的惨叫与嘶鸣……

       如果继续放任自流,这样的惨剧将一幕幕紧接着上演。

       随着一息长叹,她无奈地默许了让步。“你们也可以上机——前提是,支援能来。”说着,蓝诺零重新打量了一眼里弗斯,心里却反而拉起了一道更长的警戒线。

       里弗斯倒并没有说话,只像是颇为放松地出了一口气。片刻的沉默很快被打破,憩息完毕后蓝诺零一手把证件插回了上衣的内兜里,随身的警则在她起身的瞬间在墙面上无意撞出了一声尚为不满的响动。

       抬高的杂音便随即在楼道里荡起来,虽然并不如何响亮,一时间还是如贯穿般点亮了上一层的声控灯。可等不及回归寂静,楼里又像是开水在这投入石子的一瞬间沸腾似的,炸起了一阵接续不停的哭喊声和求救声。

       “还有幸存者?!”蓝诺零猛地起身而径直就想往上冲过去。里弗斯却一把扯住她,紧紧把她扣在了拐向二楼的转角处里。几步之遥,一扇破损的防盗门正在呼喊声中摇摇欲坠。而待脚步落定之后,那门内的声音却好像就此受了刺激般变得愈发激动起来:“救命!救命!”

       “放开我!”蓝诺零怒目圆睁,而里弗斯并不听她如何不满,只是颇废力地把她摁在了墙上。直到那群张牙舞爪的声音一点点平息下来,他才抛出了自己略带嘲讽的话:“俄夏的军警没有处理过灾厄入城?”蓝诺零只是哼了一声,浓稠的不满又一次回荡在楼道里。

       “械灵,泣魇,寄于尸体上发声,引诱人靠近而后爆炸……而且,突刺者从来不会留活口”里弗斯无奈地滚了半圈眼珠。

      短暂的沉默,而后无声又被同一道呼救搅得一团混乱。一时间,这抹扭曲的男声像一阵邪乎的阴风,针扎地激起了所有人满身的不适。

       “救救我!求你们救救我!”

       骁林鸦听得猛打了个激灵,他一把拉开自己的保险,紧紧注视着漆黑的门口逐步靠了过去;凌夜冰则瞪着前方不由得架起了自己的法杖,一阵阵怪异的呻吟声逼得她猛地向后扎了一步。

       随着呼喊一点点暗了下去,蓝诺零的怒火又一次直冲上她的额顶,一股炸裂的灼烧感在她脑中疯狂地四散开来:“放开!救人要紧!少用这种屁话疑神疑鬼!”哪知话音刚落,里弗斯一把松手,任由她顺势冲进了一旁的屋子里。

       “这里是俄夏军警!求助者请重复发声,我正在对你定位!”蓝诺零的背影一点点陷进漆黑之中,门廊里一地冰冷的碎片倾刻间便扯没了她渐远的脚步声。而黑暗中的响动也便像收到了回应般忽而猛地亮了起来:“有人来了!我在这里!”一旁,骁林鸦循着也想往门口靠过去,又被凌夜冰一把攥住了衣角,他刚想扭头去说什么,里弗斯却在门侧重重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昏黄的老灯随着呼救声闪烁着,借光望去,混乱的门廊尽头是一片诡异的漆黑,而隐约看得见,那声源就是正对门口处一个蛰伏于阴影中倚墙的身形,三人等在门口,目不转睛地盯着蓝诺零渐渐压了过去。

       “先生?您是伤到……”她刚想蹲下来,求救声却像断了线的风筝般戛然而止,没有扭动,那黑影的脑袋如同焊死般僵硬地歪着,而来不及多反应,那人形里紧紧跟起一阵低沉的碎裂声。蓝诺零则猛地一惊,急忙把一侧佩着的盾牌甩了过来。

      “呯!呯!”两声巨响应势而起,宛如雨夜里炸碎的惊雷。一簇极亮的火光随着便猛地窜亮了整间屋子,伴起一阵接踵而至的沉重而极响的爆炸,吸得楼道里猛地又掀起一阵短风。

       而一切却如同过隙的白驹,转眼之间,死寂的夜色已迅猛地淹没了这一阵骇人的骚乱。几秒之后,蓝诺零拖着一脸凝重的神情和一面被刮出几道划痕的配盾缓缓从黑屋里浮了出来。

      许久的沉默,她抬着无可奈何的目光望向里弗斯,可没等开口,里弗斯已经主动谈了起来:“你们的救援队不止一支。”她稍起目光看了看他,语气里尽是一种无奈的不爽:“无可奉告。”

      “呵。”里弗斯沉沉抽了一口气。“刚才的事实已经验证,你们对于灾厄中心知之甚少,无知的代价有多重你自己应该……”

      “不止一支,明天一早他们会自动出发。”蓝诺零并不愿相信里弗斯,但早些的牺牲和刚才的险境又确实暴露着更加致命的问题——无知。为了尽快换出更多有用的信息,她只能选择了埋头赌一把。

      “啧。”里弗斯皱了皱眉,随手绕了绕左剑,寒芒上即刻闪过几抹光来。“从湿度看,现在是夜里八点。马上动身,你和这两个孩子往最近的学校去,那儿的操场是附近最大的空地的。我另走别的路。到时候我会闹出点动静,把克特之矛和械灵尽量引过去。”

      “我知道那学校,但是,给我一个听你的理由。”蓝诺零的两拳始终不满地紧锁成一团,里弗斯看了她一眼:“克特之矛狙击手封锁了低空,地上满是械灵,不管你想去哪里,传送法术是最快的,我需要足够开阔和安全的场地施术。就算等你们的直升机,让它悬停在学校里也保险得多。”

      沉思不久,蓝诺零似乎真的被说到了点上:“给我一个底线时间。”里弗斯正了正手上的剑:“你们到后一个小时。如果我超时,请带这两个孩子一起撤离。”说罢,他又转向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两人:“入夜后的灾厄区更危险,不管看到什么,不要弄出多余的动静。”

      骁林鸦和凌夜冰的追问赶不上他一闪而过的背影,反应过来时里弗斯已经一把冲到门外,带起的阵风猛地一吼,转眼连着雾气吞没了他渐远的背影。

       “你俩记得跟紧点,保险打开,术杖对好。”蓝诺零没给他们留下多少发愣的时间,正了正自己的盾,攒起一股劲便猛地压出了门外。两人眼见雾气涌动起来,也连忙跟着一齐冲了出去。

       这座老旧的楼宇并没有包绕的庭院,几步之遥三人已经踏到了街边的石砖上。

       街道上淌着浑浊的月光,而虽然是五月,一股诡异的寒流却隐约贴着地面四处游走,直直倒灌进骁林鸦的裤腿,而又像在凌夜冰的脚祼上缠成了一束长链。周围只是寒冷而死寂,风声愈发呼啸,随着视线摸不到的远处传出的爆炸声一齐涨伏。不久,已经足以撼动蓝诺零手中微弱的手电,让本就艰涩漂摇的光线在响动中瑟瑟发抖。

       一路而来,缄默笼罩着一列潜行的人,死寂中沉沦许久后,两个孩子的注意力也渐渐散向路的两侧:

       雾气翻腾着,但夜幕下勉强还能认得出每个楼宇的大致轮廓,而这浑浊的光影也成了前行最后的参照。凌夜冰的眼睛沿着模糊的月光摸过去,每天上学经过的路上满是熟悉而陌生的黑影:一面半塌的篷布,几处倾倒的残墟——也许看着像自己常常光顾的水果摊,有的又看着像骁林鸦常去的面包店……曾经这里栖息着彻夜的灯红酒绿,即使是深夜从晚自习里走出来仍然会陷入一片拥挤的喧哗。而今,高楼仍于霭浪中挣扎着林立,楼影中腾升着烟火气的一切却都只剩下了雾里若有若无的残影,而随着自己渐沉的步伐屡屡远行,一幕又一幕过去又只能被一点点甩到身后,等到回首时却已经望不到了来时走过的一道道沉默的岔路。

      她能刺痛地意识到,她所热切的一抹安逸,一缕平淡,似乎在今早自己匆匆逃离早餐铺时已经不复存在了。

       至此,凌夜冰忍不住想叹口气,可又碍于生冷的夜雾把肺冻得生疼,刚刚鼓起了胸膛也只能把一股杂陈的烦闷从鼻息中迸了出来。她瞥了瞥天空,先前是刺眼的霓虹,如今又是黏稠的黑霭,总之看不见半点星辰。

       一旁的骁林鸦尽力轻悄地走着,只是默默听闻沉重的叹息游过自己的脑海——他并不珍惜平静,反而觉得一成不变颇有些毒药的气息,短暂地抛离逃亡的恐惧时,他的心底反而浮着一种说不明白的心情。可即使如此,他仍放缓脚步挪了几刻,而后便悄悄垫到了队尾,没有催促,只是用脚步把即将掉队的凌夜冰慢慢推向了前去。

       远方的歧路仍没有尽头。原本明晰的街道罩进如此诡异的静谧之中,刹时间变得如此般无比地凝重。道路于雾霭下虚弱地起起伏伏,而在城市延伸出的深息里,歧途上渐远的人却仍不知将于何时与不复的往昔再度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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