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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深潜(一)

2023-07-14 00:07 作者:希犹顿  | 我要投稿

The Last Plunge

---By S. J. Sackett

October.1955

 

最后的深潜

 

1

 

谜题:什么情况下即使太阳二十四小时地直晒你,你也不会觉得热?

答案:当你身处天王星只比绝对零度暖和19摄氏度的北极。

在这儿,太阳不过是一颗垂直悬在你头顶闪亮的小星星。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什么样的人会待在天王星上呢?一个缺钱的人。尼尔斯·博格曼就是这种人,一个在这种鬼地方汗流不止的人。不因为别的,只怪他太空服上那个破加热模块,和其他太空服上的一样,运转得一塌糊涂。幸好呼吸装置一切正常,船上的制氧机正源源不断地将怡人的氧气输送下来。

尼尔斯缺钱得紧,只为养活他的老婆外加七个小孩儿。“再把我往下放点”,他这样说道,因为在无边的黑暗中有一个巨大的苍白身影正在蠕动——一只汽狮。

船员们听到了这条消息,绞缆机缓缓地转了一圈,放出6米长的缆绳,缆绳的另一端系着正悬浮在天王星大气层里的尼尔斯·博格曼。博格曼瞄准了目标,射击。

那个身影还在移动。汽狮的毛皮厚得出奇,除非正中它肋骨的下方或者射穿它的眼睛,不然很难杀死它。即便头盔上的探照灯正全功率运行,尼尔斯也根本看不清那只汽狮。

“打中了吗?”耳机里传来一个声音。

“干掉了自然会告诉你”,尼尔斯回道。

“我们正把佩特龙送下来。”

“先送把鱼叉枪下来如何?”

“好的,尼尔斯。抱歉。”那个声音说道。

尼尔斯·博格曼很喜欢无线电带给他的感觉。透过无线电,他仿佛置身于安全的表层,那些好伙计们随时准备为他两肋插刀。这让他暂时忘记了此刻处境的艰难。

尼尔斯看到一把鱼叉枪被下送到了他的位置。他用左手接住,接着迅速伸出右手准备向汽狮再开一枪。

“悠着点”,耳机里传来佩特龙的声音。“我可不想中一发那玩意儿。”

“你看到它了吗?它从我身边游开了。”

“是的,我想它冲我来了。”

“噢”,尼尔斯说。看来又一头猎物与他无缘了。他左右环顾,希望能发现汽狮的踪迹。

一个沉闷的声响从尼尔斯的耳机中传出,然后是佩特龙源源不断的意大利脏话。尼尔斯每次都会因此笑出声,因为佩特龙从不用英语骂人。

突然一个白色的身形从无边的混沌中突兀而出,直朝着尼尔斯的配枪而来。他甚至看到了那个畜生凶恶的双眼,而一般情况下你能辨认出脑袋在哪儿就已经足够幸运了。尼尔斯举枪便射,接着满意地看着汽狮浑身颤抖地倒向一边,在大气里胡乱抽搐。

“干掉了”,尼尔斯笑着说。又一个战果,而每只猎物所得的钱都能供他的一个孩子上完大学。他将鱼叉用力一丢,锋利的鱼叉狠狠地刺进了汽狮的右前鳍。他拉了拉鱼叉绳以确保鱼叉已经稳稳地扎进了肉里。

“拉上去。”他说道。

“我们觉得你也应该一起上来。”他们在船上说。

“行。”尼尔斯说。再给最后一个孩子挣上学费,就是退休的时候了。

他和那头死去的汽狮平缓地在天王星的大气层中上升。尼尔斯紧靠着那畜生,欣赏着自己猎得的猎物。

 

 

2

 

汽狮是乌拉诺斯的宠儿。作为这颗冰冷的星球上唯一的动物,为了抵御星球表面负一百八十度的低温它们进化出了人类目前已知的冷血动物中最厚实的皮毛。作为一颗大气主要由氢气和甲烷构成的星球上的生物,它们又进化出了可以呼吸氢气并排出硫化氢的完善的呼吸系统。一种纤弱的黄色无根植物进化出了吸收硫化氢、排出氢气的能力来维持天王星上脆弱的化学平衡。汽狮完美地适应了这颗大气层几乎完全是液态的星球上的环境:厚重的皮毛与结实的骨架使它们能够承受天王星深处恐怖的压力,结构巧妙的腮使它们可以呼吸那粘稠的液体。最终也是最令人生畏的,它们硕大而强健的鳍使它们成为太阳系游泳界中的翘楚。

有些呆瓜认为大自然如此慷慨的恩赐对汽狮来说是一件大好事儿。当然,如果只是在天王星上,汽狮们靠这些本事确实可以混得如“狮”得水,但它们伟岸的身躯给它们招来了其做梦也想不到的天敌——地球上的妇人,就是那群灭亡了鹭鸶的女人的后代。地球上的贵妇人现在热衷于穿汽狮皮大氅,尽管价格水涨船高(现在已经涨到了四到五万新美元),需求的增长依然越来越快,快到任何物种都无法承受的地步。

汽狮只生活在天王星的北极区域。天王星是一颗颠倒的星球,它平躺在南北轴线上而它的赤道则像个轮子一样在绕日轨道上旋转。因此天王星总是以北极对着太阳,太阳也就成了天王星的北极星。

对自然环境的严格要求是限制汽狮数量的主要因素,虽然它们一度在北极十分繁盛。对汽狮皮的需求已经使得它们极度濒危,即便这些野兽足够巨大,通常一块皮草就能做一件大衣。

 

 

3

 

尼尔斯的头盔刺破了乌拉诺斯的大气,几双手伸下来抓住他的太空服帮他爬上梯子,最终齐力将他拉上了“浮台”。所谓浮台事实上是一艘精巧的金属小船;不过因为它的引擎实在过于拉跨,以至于哪儿也去不了,只能当做一个固定的浮台。小船摇摇晃晃地“飘”在液态大气上,船舷不过比“水面”高出三十厘米左右。

尼尔斯和往常一样,一上船便砰的一声仰面躺在了甲板上。一个在浮台上工作的家伙穿着厚重的太空服跪在一旁看着尼尔斯疲惫的脸。

“嘿,博格曼。”男人说,“恭喜啊!”他的名字是科尔。

尼尔斯笑了。是啊,这确实值得一声贺喜。他现在只剩一只汽狮——最后一份奖金——就能达成自己的目标了,接着就退休。啊,美妙的退休生活!连着一根缆绳吊在液态大气里可不是什么安全的活计,况且博格曼早就老得力不从心了。

另一个男人也蹲了下来,说道:“不赖啊,尼尔斯。祝你生日快乐。”

生日!尼尔斯竟把自己的生日给忘了。没错,他今天三十五岁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傻样,尼尔斯不禁把自己逗笑了。“我把这事儿忘了个精光。”他解释着说,“在乌拉诺斯上鬼混,竟把地球历全给记混了。”

科尔说:“船长让你上去做一次体检。你在下面的时候他在无线电里说的。”

尼尔斯·博格曼的笑容瞬间消失了。这可能意味着他没机会再进行深潜了,不能猎到第七头汽狮,不能拿到最后一份报酬。他们会换下他,把他塞进飞舰送回地球,再找个替补到浮台上来。

科尔和另一个家伙拉着尼尔斯帮他站起来,他们一起走去检查那头刚猎上来的汽狮。好一头漂亮的大家伙,它那闪烁着亮黄色光芒的毛皮将在不久后在地球上进行漂白加工。它看起来活像一头被拔了牙的海象。

“再猎一头,”尼尔斯自言自语地说着,“我就退休。我已经赚了三万新美元了,比我工资都高。”

科尔在一旁打哈哈:“都够给你老婆买一件汽狮皮大氅了。这可是份好礼物,看着娇妻身上穿着那件大衣,你就能天天想起在乌拉诺斯上的快活日子了。”

尼尔斯被逗乐了,骂了句:“死一边去”。之前的担忧一扫而空。科尔这滑头总能使人振奋起来。管他的,说不定不过是一次日常体检罢了;他们可能会发现尼尔斯硬朗得不得了,还会央求他在这儿再干个五年。

一架侦察机从远方呼啸而来,不过在真空中没人能听见她的怒吼。有人看见了侦察机,喊道:“埃尔斯金来了!”每个人都抬头向远方望去。侦察机涂着艳丽的朱红色,紧贴着液态大气飞驰而来。她从底部放出宽大的浮筒在浮台一旁降落了。她缓缓地接近,引擎发出暗淡的光芒说明它正以最低功率运行着。当她靠得足够近了便关闭了引擎,穿上穿着笨重宇航服的水手们抛出绳子将侦察机拉了过来并固定住。

埃尔斯金从侦察机舱中跳了出来。从他大摇大摆的走姿和那件色彩绚丽的太空服,这衣服他可花了好几个小时来绘制和打磨,你就能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哪个是尼尔斯·博格曼?”他问道,“这个小幸运儿要去上面舒服一晚。而以你们这些倒霉虫就得在这儿打地铺挨冻喽。”

事实上,船员们是睡在浮台内部一个充气的舱室中的,也还算舒适和温暖。当然埃尔斯金所说的不过是一个关于“上层”人的一个经典玩笑罢了,据说他们在那环绕天王星缓慢运转的飞船上天天都能睡在柔软的羽毛床上,舒服得就像在家里一样,当然还缺个女人。还有些奇怪的流言更显得他们“高高在上”。

“我在这儿。”博格曼走向埃尔斯金。

“快走吧。”埃尔斯金扮了个鬼脸,“这儿的鬼味道简直是在强奸我的鼻孔。这不知道你们这帮浑蛋怎么受得了的。”

一些人爆笑不止,另一些人一起开始唱一首老歌,“轻轻摇呀,可爱的马车,载我回到,我的故乡......”(曲名:Swing low sweet chari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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