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枝江宇宙-珈乐前篇-第十三章
法会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就算贝拉这样的外行人也能看出来，这不是一场传统的法会。张山人似乎结合了虚拟世界的特点，以自己的理解将每个环节重新演绎了一番，引得围观的信众发出阵阵惊呼。
舞毕，张山人站回祭坛中央，手持长矛重重顿地，一座法坛在他面前缓缓升起。六臂人影上前一步，放下宝玲，拿起一碟文书往空中一撒。文书散开飞出几米外，猛地化作火团燃尽。
“城隍牒文！”有懂行的信众在一旁低声叫了出来。夜幕中隐约降下无数黑影，以星空为背景，在祭坛上空飞舞。
六臂人影掷矛戟于地，双手合十，口中念念有词，直至掌中泛出金光。他发出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双掌向外一抹。紧贴着祭坛的地面顿时浮现出一圈桌椅，黑影飘飘荡荡的落于桌椅上，化为黑色的人形。
“摄魂安灵！”道士们齐声一喝，将看得后背凉飕飕的观众们惊醒，感受到身旁活人的气息，松了一口气，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六臂人影半跪在地，肋间捏着金印手往地上一拍。祭坛一侧轰隆隆升起一座莲台，台上设狮子宝座，座上宝盖幢幡罗列。鼓乐声起，张山人登台拜座，喝道：“今宵说法度亡灵，一切地狱都解脱！”观礼的信众随着道士们齐声念诵：“妙心善现大殊缘。”
精彩纷呈的法会让贝拉一行在车顶看得津津有味。虽然不懂其中的道理，但近距离目睹超脱现实的节目效果依然让他们大受震撼。
在法会进行了几个环节后，小姑娘终于回到了车队。
“拉姐，确实有些疑点。”嘉然招呼几人下了车顶，将长发姑娘拉入车厢，又安排四臂壮汉和红发青年在旁警戒，这才对给珈乐掖着被角的贝拉说道：“这个张山人是虚拟人，这些信徒基本都清楚。”
“哦？什么时候虚拟人地位这么高了？”贝拉抬起头，似笑非笑的问了一句。
“他这个情况跟我们有些相似。”嘉然挠挠头，说道：“我们的合同是一年锚定一次，所以观众们认同小嘉然她们与我们是一体两面的关系，甚至现在已经把她们认作了虚拟偶像的主体。”说到这里小姑娘翻起白眼吐出舌头做了个鬼脸。她透过车厢的窗户看向祭坛上那个六臂身影。“这个张山人也是这样。人类张山人最后一次上线是在一个月前，准确的说是27天前。在那之后又过了一周，再次上线的就是这名虚拟人了。”
嘉然将一篇文字投影在车厢里，说道：“这名张山人的虚拟人出现后，天师观发布了一则公告。公告里解释说观主张山人修炼有了突破，却因此受了些内伤，为了不耽误道观发展，决定生成一名虚拟人在他闭关期间主持大局。”小姑娘冲着窗外祭坛上的张山人努努嘴，说道：“按照我们的经验，有道观背书，至少一年内信徒是认可他的。”
“这些话对信徒或许能解释过去，但对于我们这些外人来说，疑点可就多了。”贝拉摸着下巴，回忆着那六条手臂，若有所思地说道：“人体增强使用学普及才十来年，我印象里去年有个统计数据提到，目前学习使用第三条增强手臂平均需要一年时间，第四条手臂要三到五年，第五条手臂近十年，第六条手臂甚至无据可考。”她看向祭坛上的六臂身影，冷笑道：“虚拟人物虽然可以捏出无数手臂，但能关联上的神经是有限的。这张山人或许见多了装神弄鬼的虚拟人物，以为六条手臂也不算扎眼，怕是想不到内行人一眼就能看出差别。”
“或许人家真得了老君加持，道头知尾，一闻千悟呢？”小姑娘嘻嘻一笑，说道：“拉姐你学三眼不也只用了三年么？我看到过一个新闻，里面采访了一个做梦都想成为三只眼的笨蛋，学了十年还没学会捏~”
贝拉白了她一眼，自己花了三年时间才在麒麟的帮助下熟练使用三眼，最多能算天道酬勤。“我刚扫了一下这个虚拟人物的面部，眼睛正上方各有一条缝隙，应该是另外两只眼睛，不知为何没有睁开。耳朵被头发遮住看不见，想来四只耳朵也不会差。”
“这么看小道士的话基本上没有问题。”小姑娘拍了拍贝拉的大腿问道：“拉姐，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呢？要报给回收局么？”
贝拉托着下巴想了想，说道：“目前了解到的这些线索不足以证明什么，现在报给回收局，他们调查起来动静可就大了，搞不好打草惊蛇让人给跑了。我们做两手准备吧。”她竖起一根食指。“第一，调查张山人在现实中的位置，这类网红一般的人物应该不会藏太深，定位到了就让晚晚派人上门试探一下，很快就会有结果。”接着她又竖起拇指。“第二，一会儿法会结束，我们找机会接触一下，近距离观察看看有没有什么蹊跷。”长发姑娘将食指拇指比出一个开枪的姿势，说道：“有了证据再报回收局，让他们直接上门抓人。”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出了车厢。
“阿大，有一个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嘉然双手叉腰，努力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
阿大脚后跟一碰，抬头挺胸立正敬礼，大声道：“请嘉然小姐指示！”
“咳咳，小声点儿，小声点儿，是个秘密任务，秘密的！”四臂壮汉的声音引来周围信众惊异的目光，小姑娘吓了一跳，连忙上前两步踹了他一脚，一边小声对弯下腰的壮汉说道，一边尴尬的冲四周笑着摆手。
腿上如同被蚊子叮了一下，阿大乐得嘿嘿直笑。
“是这样，我们发现了一些异常，需要你们打探些消息，嗯，侦察任务。”等周围信众收回了目光，小姑娘拉着壮汉躲到两车之间小声吩咐道：“张山人的情况有些古怪，我们想在现实里接触一下。你们的任务就是打听他在现实中的住址，或者任何能够帮助定位他位置的信息都可以。”
“嘉然小姐，这个张山人，是那个么？”四臂壮汉一反常态没有干脆的应下，反而有些神秘的虚握着双手，做出揉面团的动作。
“咦，你知道啊？”小姑娘惊叫出声，随即想到壮汉见多识广，或许是在雇佣生涯中从哪里听说过。她又往周围看了看，招手让壮汉俯下身，小脸凝重地低声说道：“确实很像你说的那个。”
“如果是那个，两位小姐想在现实中接触，会有危险吧。”阿大脸色严肃了起来。
“没事没事，我们才不会送上门去呢~”见壮汉有些担心，嘉然嘻嘻一笑，拍了拍他壮实的手臂。“我们会找专业的上门试探一下，有了证据就报给上面处理，不会冒险哒~”小姑娘抬手向上指了指。
“小姐思虑周全，是阿大多虑了。”阿大直起腰笑着拱拱手，接下了任务。
四臂壮汉将小队成员召集起来，三人凑在一起小声交流了几句，很快便分头散开，混入人群当中。
贝拉又将短发姑娘搬上了车顶，和嘉然一左一右继续观看法会。只是此时祭坛上的张山人，在两人眼中显得越发诡秘莫测。
法会渐渐接近尾声，张山人开始向坐在祭坛周围的众孤魂野鬼传授《九真妙戒》。
待六臂法师念诵完毕，座椅上的黑色人影站起身，齐齐向会场上空享受着黄篆斋筵的漫天神仙拜谢。接着人影们纷纷飘起，跟在众仙人的身后往月亮飞去，越来越小，直至不见。
此时祭台四周的火把猛地向中央喷出火焰，将整个祭坛包裹住。烈火似乎点燃了张山人的身躯，将他的头发衣物付之一炬，熊熊火焰中只能隐隐看见一个人形轮廓。
在围观信众的惊呼中，六臂人影不慌不忙，六条手臂依次取回法器，握持住向六个方向伸出，身形一矮，在烈火中盘膝坐下。
周围早有准备的道士们开始齐声念诵《八天》：“青华妙严，慈相亿千，身居长乐尊坐金莲，慧光无碍，照诸幽泉。。。”
“这张山人对自己还真是狠呐。”看到火起本是一惊的嘉然，见六臂人影端端正正的盘坐在火焰当中，倒吸一口凉气，龇牙咧嘴道：“就算痛觉降到最低只有十分之一，我也一秒都呆不下去。”
“确实。”祭坛上触目惊心的场景让贝拉也不由抽了抽嘴角。“火场里可不止火焰灼烧皮肤带来的疼痛感，被燃烧掠夺氧气造成的窒息会让人用力呼吸，吸入滚烫的剧毒气体同时会刺激呼吸道与肺部。大概只比沉入深海，永无休止的坠落与绝望好些。”
在没有死亡设定的虚拟世界中，烧灼与窒息并不会导致虚拟人物破碎，因此也会有苦修者将痛觉提高到一半以上，身处其间锻炼意志力。
越来越多的信众开始随着道士们念诵起经文，祭坛上的火焰也越窜越高，渐渐掩盖住了中央盘坐着的身影。
“甘露流润遍洒空玄，朽骸枯骨，咸得光鲜，拔度沉溺不滞寒冤，上请天官解天厄。。。”
念诵进入尾声，火焰猛地熄灭，整座祭坛宛若被淬炼过一般在夜晚中散发着微光，空无一人。
“人呢？”贝拉一惊站了起来，眉心缝隙张开小半，扭头四处扫视。“下线了？”
嘉然扶住了差点儿摔倒的珈乐，坐在车顶扭头张望，却见道士们已经开始引导信众疏散，法会确实是结束了。
很快阿大三人回到车队，带来了最新的消息。
“嘉然小姐，我们怕打草惊蛇没敢向道士搭话，在信众里只打探到张山人没有成家，一个人居住在恩施郊外，没有更详细的内容了。”贝拉再次将珈乐送回马车厢，几人在两车间围成一圈，听壮汉汇报刚打听的情况。
“一个人在恩施郊外隐居。”贝拉皱着眉看向嘉然。“只有这么点儿信息能查到什么？”
“我联系晚比，让她查查看。”小姑娘并不失望，反而一脸振奋的发了几条消息。“如果是我们设想的那种情况，以晚比的本事，不说手到擒来，十拿九稳吧~”
“谁！”阿大突然一声大喝，往外一个翻滚到了几米外。再起身时他肋间双手已经拔出双剑指向吉普车后，肩上双手插入腋下握住枪柄，大拇指顶开了保险，随时可能拔出射击。
红发青年慢了一秒，听见阿大的吼声从另一侧翻滚出去，起身时端起了冲锋枪指向吉普车后。
见了两人动作，阿三这才反应过来。她一撩裙脚从小腿拔出手枪，回身跳上马车，蹲在车厢入口处警戒。
贝拉站在原地没有动，只是手中浮现出了一杆长枪。
安静了片刻，吉普车后颤颤巍巍的走出一个小道童，双手举过头顶，带着哭腔抽泣着说道：“我，我。。。观，观主。。。想见见，见见各位，哇。。。”说完哇的大声哭了起来。
几人激烈的反应让嘉然愣在了原地，此时醒悟过来，飞快跑到小道童身边轻声安慰。小姑娘用力挥手让众人收起武器，又让阿三找出糖果零食。两人哄了好一会儿，才让小道童停止哭泣，断断续续的说起了缘由。
“观主，观主听，听到有人在打听，打听他的情况。就让我来，来请各位好汉前去一，一晤。”小道童嘴里含着糖，红着眼睛一抽一抽的说道。
嘉然与贝拉对视一眼，还是打草惊蛇了。
